第一百八十二章 心計

刹那間，時間宛如定格。

靜……

可怕的安靜後，是小寶貝摧枯拉朽般的哭喊聲。

如意夫人一臉漠然地哼了聲，還想說些，卻見蕭煌夜億瞬間移到了她面前。

“出去！”

野種兩字徹底激怒了蕭煌夜。

小寶貝的出現，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搶走了淩雪對他的關注，但—

那是淩雪帶來的人，豈容得外人欺負！？

更何況，蕭煌夜隱約中，有種錯覺：那個正趴在淩雪懷中，委屈大哭的小傢伙，沒准真是他們的兒子？

如意夫人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會有被親生兒子掃地出門的一天！

直面承受著蕭煌夜的怒氣，如意夫人忍不住暗暗顫慄，心底對淩雪的偏見更甚，甚至於恨不得將對方抽筋扒皮！

但自尊和驕傲不允許她後退一步！

“夜兒，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

“出去，不要讓我重複第三遍。”

蕭煌夜沉聲道，面色淡然，清冷的眼眸一一掃過眾人，讓人望而生寒。

如意夫人震怒，深吸一口氣，還要發作，卻被容婆子眼疾手快地抓住。

“少爺，你難道是為了一個上不了檯面的狐狸精，和一個從哪裡來的野種，跟夫人慪氣嗎？”

“滾！”

蕭煌夜劍眉微蹙，低吼道。

容老婆子以老賣老，仗著有如意夫人撐腰，在蕭家主宅時，一貫就是橫著走，囂張極了，不得寵的主子在她眼裡根本就連個屁都不是。

這一點，淩雪算是深有體會，當年附身在蕭垨身上時，沒少挨這老婆子的白眼。

“少爺！”

容婆子咬牙喊道，縱然她內心對蕭煌夜有所畏懼，但在如意夫人面前，亦決不能退縮，這是她做奴才的本分，也是這麼多年來，一直深得主子信任的原因之一。

蕭煌夜略一偏頭，下一瞬，尚且僵著一張老臉毫不退縮的容婆子刷地飛了出去，砰地一聲之後，落地，昏了過去。

“夜兒，你！你敢這麼對為娘……”

如意夫人怒火攻心，身體搖晃了下，竟要昏過去。

隨行的四位美人見狀，紛紛上前，將如意夫人攙扶住……

蕭煌夜冷眼旁觀，心中愈加失望。

這就是他的母親，為達目的不折手段，如今連裝病這種不入流的伎倆都搬出來了。

如意夫人搖搖欲墜，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惡狠狠地瞪向淩雪所在的位置，淩雪無謂地睨了她一眼後，撇過頭，一言不發。

折騰了半天，結果兩個當事人一點反應也沒有，倒是小寶貝繼續哭得起勁，蕭煌夜索性退回到淩雪身側，拿起一塊芙蓉糕，直接堵住了小寶貝的嘴巴。

小寶貝抽泣了兩聲，終於安靜了下來。

如意夫人裝暈不成，再看屋內其他人，依然各顧各的，根本不搭理，頓覺面子大失，最後冷哼一聲，沉著臉，領著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地離開了……

四大美人面面相覷，第一回合，鎩羽而歸，心底多少有點不甘，但同時，聰明人多少也看明白了些許。

一方面對蕭煌夜的冷漠和難以接近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另一方面，則多少有些羡慕著淩雪……

與如意夫人分別之後，四個人湊到了一起。

雖是競爭對手，但眼下，她們最大的敵人是方才見過的那位，在剷除勁敵之前，合作也是難免的。

“顏夕姐姐，你覺得那孩子……”

率先開口的是夏語汐，夏家是洛川城首富，夏家長子和次子分別是工部和戶部的重要官員，夏語汐身為夏家唯一的女兒，自小深受寵愛，一向心直口快。

但這會，親眼見證了蕭煌夜對小寶貝的護犢之情後，夏語汐縱然是懷疑對方的身份，也不敢口出狂言。

蘇顏夕聞言，卻是頗為不屑地撇撇嘴，道：“那狐狸精看上去挺多不過十六歲，那小鬼至少有三歲了吧，總不可能是狐狸精十二歲就懷上了……哼，依我看，那根本就是狐狸精使的詭計！”

蘇顏夕是蘇家的二小姐，蘇家是武學世家，蘇顏夕的拳腳功夫雖稱得上一流，但在白帝國眾女子之間，也算是佼佼者。

且，蘇家大哥是肅環城的城主，肅環城毗鄰洛川城，也是個富庶之城，更是每次舞林大會舉辦之地。

蘇家出武將，不但跟江湖中人關係較好，且一連三代，都有人入朝為官，身居兵部高職。

蘇顏夕容貌出眾，原本是這四人中最出色的一位，本還在心底沾沾自喜，如今卻遇到一個比她長得更加漂亮的女子，自然是很不服氣！

更不甘心的是，那人還跟蕭煌夜關係如此密切！

“子涵姐姐，你覺得呢？”

夏語汐了然地看了眼蘇顏夕後，心中暗哼，這女人這般沉不住氣，如何要討得蕭煌夜的歡心呢？

隨即將目光轉向四人中，氣質最溫和的安子涵。

安子涵出身書香世家，其生母更是當年四大家族之一的魯家後裔，安家到了這一代，也算是風光無限，六部之中，安姓官員不計官職大小，粗粗一數，竟高達兩位數。

安子涵本身修養不錯，容貌不輸給旁人，又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的才女。

如今，夏語汐這鬼丫頭將問題拋給了她，她卻是淡淡一笑，並不多言。

禍從口出，這四個字，安子涵再清楚不過了。

且不說這王宮大院，但是這景和宮內，發生的所有事情，定然逃不過白帝王的眼線。

她正是明白這一點，這才保持著緘默。

無奈她的默然，映在蘇顏夕眼中，反倒成了裝腔作勢，故作高深。

蘇顏夕不屑地睇了眼安子涵，忍不住冷嘲熱諷：“算了，語汐啊，你就別難為她了，你的安姐姐膽小。”

“噗……”

夏語汐俏皮地笑了笑，緊接著看向墨冉。

墨冉是墨家的人，四大家族的正統血脈出身，容貌、才藝皆不輸於人。

但墨冉此人有些怪。

用蘇顏夕的話來說，那叫清高，孤芳自賞！

跟安子涵的內斂，穩重不同，墨冉是性子很隨意，也不在意得罪人，任性而為，很是讓人看透。

“你們不覺得，那人看著很眼熟嗎？”

就在眾人以為，墨冉不會回答她們的時候，對方忽然道。

眼熟？其餘三人不禁露出一副迷茫神情。

“蕭家么子，蕭垨，男生女相，容貌出眾，可惜是個繡花枕頭，跟他哥哥天壤之別，一直不受寵，直至三年入宮……至今，一直留守在兵部，做了一名小小的文官。”

墨冉一臉高深莫測的說道。

其餘三人面面相覷，最終由夏語汐代為提出疑問：“墨冉姐姐，那狐狸精跟蕭垨有什麼關係？”

“仔細想想，確實很像。”

安子涵忽然幽幽地說道。

很像，是的，她剛才看到的“紅裝少女”跟三年前的蕭垨，模樣極為相似，不同的是兩人的氣質，以及那一雙如潭般幽魅的紫色眼眸……

安子涵恍然間，神色有些迷惑，這世間真有那麼像的兩個人嗎？

而且更奇怪的是，如意夫人似乎還未察覺……

她沒有想到的是，如意夫人雖是蕭垨的生母，但對那個兒子，她卻沒有一絲該有的感情，從蕭垨被她放棄之後，她就再也沒有關注過她的小兒子了。

而蕭垨一貫深居簡出，見過他的容貌的人，並不多。

加上這三年來，蕭垨的外貌已經發生了較大的轉變，一時之間，外人很難將淩雪跟蕭垨聯繫起來。

偏偏墨冉成了這個例外。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只不過是長得像罷了，用得著你們這麼大驚小怪嗎？依我看啊，那狐狸精根本就是發育不良嘛！胸又小又平，真搞不懂王是怎麼想的……”

說著，蘇顏夕不禁有些臉紅。

說道“胸”，在座四人不禁暗中瞄了對方胸口幾眼，默默地做了下對比，再一想起淩雪那一馬平川的胸部，不禁一個個跟著汗顏……

是白帝王的眼光有問題呢，還是那狐狸精有什麼不外傳的秘技？

“顏夕姐姐說的對，其實我也覺得，那小鬼不可能是狐狸精和王的孩子，可問題是……我們該怎麼拆穿‘她’呢？”

靈動的眸子默默地轉了一圈後，夏語汐甚是苦惱地皺了皺眉。

如意夫人跟王的關係，已經變得那麼僵了，如今她們只能靠自己。

先剷除情敵，而後—

各憑本事。

“你們慢慢想，我先離開一下。”

墨冉霍的站起身，留下這麼一句後，也不等對方回答，直接轉身走了。

夏語汐詫異地眨眨眼睛，應道：“哦。”

蘇顏夕嘲弄地撇撇嘴，不語。

安子涵若有所思地望著墨冉的背影，心中微凜。

別人或許不知，但她卻敏銳地察覺到了。

墨冉跟國師大人之間的關係，似乎不大尋常。

尤其是方才，她們四人隨同如意夫人踏入景和宮正殿的時候，善於察言觀色的安子涵，尤為注意著墨冉的一舉一動，並不出意外地發現……

在如意夫人跟白帝王對峙的刹那間，墨冉曾經將目光投向了國師大人，且後者也甚為意外地看了眼墨冉。

她們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呢？

“姥姥，我注意到了哦！”

小寶貝這會正一臉精明地湊在洛非煙身側，神秘兮兮道。

“什麼啊……”

國師大人哼哼道，纖纖素指一撥，直接將小寶貝的腦袋撥開了。

方才那一幕，雞飛狗跳的，又鬧又亂，說穿了，還不是這小鬼頭折騰出來的？

洛非煙直覺得，小寶貝太精明了點。

這孩子，口口聲聲說，是五年之後的她親自開啟時空之門，送他過來的，如何云云……

但洛非煙不信，開啟時空之門？

她這輩子估計都沒那能耐！

“老姑婆帶來的四個壞女人，有一個，姥姥認識的，對嗎？”

小寶貝狡黠地笑著，道。

洛非煙眉頭一抖，難以置信地斜了眼對方。

怎麼可能……

這小鬼，居然！

“是哪個穿著一身綠裙子的女人……”即墨冉。

小寶貝繼續道，那神情分明在說：別想騙我哦！

第一百八十三章 墨冉

“姥姥，墨冉是你女兒嗎？”

噗……

洛非煙差點吐血，刷地扭頭，盯著一臉得意的小寶貝，嘴角不住地抽搐著。

小寶貝一本正經地雙手環胸，昂首道：“姥姥，你心虛了耶。”

耶尼瑪！國師大人很想揍人。

深吸一口氣，終於冷靜下來，左右環顧，很好，沒人偷聽。

如意夫人剛才那麼一鬧騰，洛非煙很快就撤離了現場，倒是沒注意，被小寶貝給盯上了，而且這小鬼難纏得很，不讓他跟著，他就死命地哭……

哭哭哭！哭得洛非煙頭暈目眩。

“唔，好像不大對勁，姥姥你都活了幾千年了，早就失去某部分功能了……”

小寶貝低著頭，一個人自言自語道。

國師大人很想哭，蕭煌夜究竟是怎麼教的這孩子啊？

“難道是你們之間有姦情？”

越說越離譜了。

洛非煙氣結，直接賞給小寶貝一記爆栗子。

小寶貝連忙捂住腦門，左躲右閃，一不小心，撞到了人。

來人很湊巧，正是墨冉。

洛非煙只手一揮，將小寶貝原地定格，而後轉向墨冉，一臉的神情複雜。

小寶貝僵著身子，不能動彈，烏黑大眼骨碌碌地打著轉。

因為白帝王喜靜的緣故，平時景和宮並未有侍衛巡邏，而眼下，三人所處之地，更是偏僻幽靜……

小寶貝悶悶地想著，方才這兩人“眉目傳情”，許是已經商量好了，要到這裡來“偷情”，不幸被他撞破，那是不是……

似乎察覺到小寶貝心中的想法，洛非煙很無奈地翻了記白眼。

墨冉有所顧慮地瞥了眼小寶貝後，見國師大人並不避嫌，便也跟著放下心來，單膝跪下，恭恭敬敬地喚了聲“姥姥”！

墨家先祖墨非涯，跟洛非煙之間，曾有一段舊情。

無奈歲月匆匆流逝，兩人當年的情誼，也跟著煙消雲散，後來再相見時，頂多算個不怎麼熟悉的陌生人。

但在百年之前，墨非涯不知發了哪門子的瘋，將洛非煙之名列入了族譜，且命令之後墨家每一任家主，不得違抗她的任何命令……

白帝國堂堂國師大人，竟跟墨家之間，有著如此慎密的關係，這一點，外人並不知曉，而這個秘密，也僅僅在墨家每一任家主之間傳遞。

墨冉，便是這一任的墨家家主。

墨家有史以來，第一任女家主，且，年僅十八歲。

原先，墨冉雖然得知當今國師—洛非煙跟墨家之間的那些秘史，卻不曾親眼得見其本人。

國師只在每次盛大慶典上才露面，且，每次現身，都包裹在重重斗篷之下，外人很難得見其貌。

而墨冉與洛非煙的第一次碰面，卻是在北回城墨家主宅。

三年前，因為冪極意外嘗到了墨冉收藏的醉玲瓏，而昏睡了近半年，耽誤了大事，被洛非煙追殺，而後國師大人親自跑去墨家主宅偷酒喝……

便是那時，洛非煙見到了墨冉。

令他意外的是，當年僅僅十五歲的墨冉，剛剛繼承家主之位不過一年，卻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認出了她的身份。

洛非煙許是念著舊情，亦或者是因為偷就被抓了個現行，最後便承諾了墨冉一個要求，將來遇到什麼事，可以親自來找她，只要她有能力，定會全力相助……

“你千方百計入宮，就是為了找本國師？”

“姥姥，墨冉有一事相求。”

“如果你想要取得王的歡心，我勸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

洛非煙淡漠地說道，墨冉對蕭煌夜，應是有幾分喜歡的，不過—

蕭煌夜的心裡，已經藏著了一個淩雪，其他人，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

更何況，還有小寶貝呢。

且不說朱雀星君的語言準確與否，小寶貝既然從五年後回到了這裡，最起碼已經說明了一件事：一年之後，將是淩雪和蕭煌夜前往玄月取得結孕丹之時……

這一年間，會發生什麼事，洛非煙也說不上來，但不管怎麼樣，她都不能任由他人肆意破壞。

“姥姥，墨冉所求之事，與男女之事無關。”

“哦？”

“墨冉之所以會答應如意夫人的要求，進宮來，只是來求姥姥兌現當日的承諾，助墨家渡過一劫！”

“墨家出事了？”

洛非煙神情微斂，近日來，她倒是鬆懈了，先是第一傭兵團的人被如意夫人收買，而後又是墨家……

“是。”

墨冉臉上滿是擔憂，很快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地交代了一遍。

事情發生在半個月之前……

墨家六大長老，相繼染病在床，像是一種從未見過的疫病，病情從墨家主宅爆發，僅僅數日之內，整個北回城上下都被傳染了。

而墨冉，因為受到如意夫人的邀請，正好在前往至水城的路上，準備去蕭家作客。

半途接到急報，現如今，北回城已經全面封城，暫時制止了病情的進一步蔓延。

墨冉一路快馬加鞭，才在三天前，趕到了蕭家主宅。

如意夫人經過精心篩選之後，挑出了四名年輕貌美又身份貴重的女子，作為白帝王的妻子人選，墨冉便是其中之一。

但墨家向來低調，墨冉平日裡又是女扮男裝，化名墨然，出席公眾場合。

除了墨家六大長老，和墨冉的幾位貼身侍女、影衛死士之外，外人並不知曉墨然就是墨冉，而墨冉對外的身份，是墨家家主的胞妹。

如意夫人選中墨冉，就是看中墨家的實力，想要強強聯手，在白帝國取得一席之位。

墨冉本是無意於此，但早年聽聞蕭煌夜如此天縱奇才，俊美無雙，傳聞一則則傳入她的耳中，少女情懷總是詩，心中也稍有嚮往。

但嚮往之外，她更加清楚的是，蕭煌夜是不可能入贅墨家的，他們之間，沒有未來。

她理智，聰慧，也冷靜的過分。

答應如意夫人，原本是想著見識一下傳說中的白帝王的英姿，但接到急報之後，她只想著，儘快跟洛非煙聯繫上，解決北回城的事情。

墨家一旦出了事，其他各世家，定然是虎視眈眈……

墨家傳承了將兩千年，她不能讓墨家毀在她的手裡！

這一次的疫病暴發的太過詭異，病情的不到控制，最終即便白帝王插手，六部分派行事，最終的結果很有可能是……封城，火燒。

墨家的根基都在北回城，北回城若是沒了，墨家也就跟著垮了。

她輸不起。

“半月之前，北回城出了那麼大的事，為何一點消息都沒傳出來？”

洛非煙眉頭緊蹙，北回城位於白帝國最北，發生那麼大的事情，與之毗鄰的三座城池，不可能一點消息也沒得到。

除非是人為干涉。

仔細算來，異變者的事情，是在半年前得到了控制。

事情正如她預料的那般，那些隱藏在暗處的異變者，將自己藏得很好，隨時準備著伺機而動……

跟以往不同，這是一場有預謀的大規模暴亂。

北回城作為白帝國的四大主城之一，一旦被攻陷，緊接著將輪到其他三座主城，這分明就是對方在示威。

洛非煙原以為，這些異變者的行動，應該是本能驅使下的禍亂。

如今看來，恐怕是有人在暗中操控著一切……

“此事十萬火急，請姥姥出手相助！”

“你先回去，這件事，本國師會儘快上報給王。”

“多謝姥姥。”墨冉頜首道。

洛非煙不動聲色地點點頭 ，忽然道：“送你們入宮來的人，長什麼樣子，你可有看清？”

如意夫人入宮，還有墨冉她們四人從至水城到菡萏城來，都是有“高人”相助。

洛非煙心中雖已有答案，但—

只是猜測。

她不想冤枉其他人。

當然，這件事若是去問冪極的話，也是能得到答案的，問題是冪極自從醉酒醒來之後，功力似乎下降了，有些事明明發生了，卻沒有被記錄下了。

洛非煙隱約覺得，問題可能出在醉玲瓏身上，根據冪極所言，他當初是追著一個飛賊，意外進入墨家主宅，又十分湊巧地發現了被墨冉藏在酒窖裡面的醉玲瓏……

“沒看清楚樣貌，但根據身形判斷，應當是個年輕男子。”當時那人穿著一身玄青色斗篷，臉上還帶著金屬色的鬼面，只露出了一雙寬大白淨的手掌。

墨冉仔細地回憶著，忽然靈光一閃，急聲道：“那人右手腕上有一道疤，月牙形，半指長。”

“唔……”

洛非煙沉吟著頜首，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順便替我看著那些不安分的姑娘，淩雪在王心目中的地位，是任何人都無法撼動的，你是個聰明人，定然不會以身犯險才是。”

“姥姥說的是。”

墨冉恭聲應道，心底同時閃過一絲不解：淩雪，莫不是指的淩家那位……

可惜她沒能得到答案，人已被國師大人送回了偏殿。

踏入花廳之後，蘇顏夕，夏語汐，安子涵三人還在那邊談論著方才的事，不過大多時候，倒是蘇顏夕在發牢騷，夏語汐這個有點精明的小女子在一旁附和著，而安子涵雖然沒有跟著那兩人說三道四，眼底卻分明閃爍著贊同。

淩雪麼？墨冉意味深長地勾起嘴角，蕭煌夜她已經看過了，論長相，確屬極品，論實力，也是無人能敵，但這樣一個心底已經藏著其他人的男人，再優秀也不會屬於她。

所以，她不會犯傻跟淩雪去搶人。

當然，她也沒有義務提醒這三個人別去冒險。

女人有時候比男人更執著，一旦認定了的事情，旁人如何勸說都沒用，只有親自碰了壁，撞了南牆，才能幡然醒悟……

尤其是蘇顏夕，墨冉淡淡的掃了眼對方，也不顧那三人探究的目光，逕自折回了房間去，她需要好好睡上一覺，連日來，一直處於擔心之中，夜夜不得安眠，終於事情有了希望，但願國師大人真能助墨家渡過一劫才是。

“姥姥……”

墨冉被送走之後，洛非煙卻未立刻解除定身咒，小寶貝只能可憐巴巴地望著對方，委屈地求饒。

事實證明：事情是他想歪了。

國師大人生氣那是必然的。

“姥姥，我錯了，你快鬆開我吧……”

“小鬼，隨我去一趟北回城，如何？”

洛非煙素手一揮，小寶貝終於自由了，有些難受地扭扭脖子，卻在下一瞬，被國師大人的話給嚇到了。

“姥姥，就我們兩個嗎？”

洛非煙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放心，有本國師在，定能護你周全！”

小寶貝撇過頭，訕笑：“就是有你在，我才不放心呢！”

“……”洛非煙默然。

最終，兩人還是偷偷地離開了菡萏城，通過空間傳送陣，直接抵達了北回城外。

一老一小，杵在城門外，仰頭望著城牆上那北回兩字，良久齊齊歎了口氣。

如果是疫病，光是封城，未必能阻止病情進一步蔓延……

更不可能連周圍三座毗鄰的城池都沒察覺。

“結界啊，姥姥。”

“老娘眼睛沒瞎！”

洛非煙沒好氣地答道，結界的出現，進一步驗證了她的揣測，讓她不安的是，這結界的手法，看著竟有些眼熟，但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是哪裡見過……

“要進城嗎？”

小寶貝舉起右手，擱在眉骨上，像只猴子一般，上躥下跳，一身喜氣洋洋的火紅棉襖也跟著晃花了洛非煙的眼睛。

“先回去吧。”

如果只是她一個人進去的話，要全身而退，應當不難，但加上一個小寶貝，她可不敢輕易冒險。

第一百八十四章 商量

回城之後，洛非煙在第一時間召集了傭兵團諸成員，將事情簡單地交代了一遍後，立刻分派了任務，準備入夜後潛入北回城 。

至於為什麼要到晚上行動，國師大人的理由相當地讓人地無語——夜黑風高，方便突襲。

如今北回城已被對方控制，白天與黑夜，任何時候行動，幾乎無差別。

不過洛非煙既然這麼說了，眾人也不好反駁，各自分頭回去準備……

待人都散了，蕭煌夜和淩雪才從隱形結界中走出來。

洛非煙回頭，淡淡地睨了眼兩人，而後搖搖頭。

“對方或許是故意讓墨冉看到他手中的疤痕，用來誤導我們。”

淩雪沉吟著道。

洛非煙帶著小寶貝回宮之後，就已經將墨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們。

包括墨冉與墨然其實是同一人，而墨冉進宮來的目的，主要還是為了解決北回城的事。

淩雪知道，洛非煙之所以解釋得那麼詳細，關鍵是擔心他跟蕭煌夜之間，會因為如意夫人帶來的四個女人起爭執……

不得不說一句，這件事，卻是國師大人多慮了。

且不說蕭煌夜對那四人沒興趣，即使是有，他也照樣能將事情解決得不遺留一絲痕跡。

“也許，是其他人做的。”

蕭煌夜忽然道。

淩雪訝異地撇過頭，眉頭微挑。

蕭煌夜轉頭，對上少年不解的目光，解釋道：“穩定狀態的異變者，實力不比異能者弱。”

當日千河鎮發生的那一幕幕，恰好驗證了這一點。

就連洛非煙與于舒黎聯手，對上幾個次級異變者，尚且還受了傷……

假設異變者也存在著力量穩定的完美狀態，稱之為終極異變者，若真有這一類異變者存在的話，對方甚至可能將自己掩飾成一個普通人，逃過傭兵團的追蹤。

當然，這只是蕭煌夜的假設。

事實上，即便不是終極異變者，二次變異後，能控制自己行為的異變者，在清醒的時候，除了樣貌上的變化之外，基本上可以發揮出其尚未變異前的實力，甚至更強。

只不過在此之前，他們見過的異變者，除了百年之前那一批“行屍走肉”，千河鎮之後，個城中隱藏的二次甚至三次變異後的異變者，基本都處於一個狂暴無法自控的狀態。

這樣的狀態下，要冷靜地跟人類打交道，合作謀劃，確是不可能。

“還有第三種可能，我們之間，出了叛徒。”

洛非煙詫異地收回目光，忽然詭秘一笑道。

“我們”，自然指的是這一群生死與共，相當默契的戰友。

包括十三傭兵團的琅月、蕭貓、小塵，洛非煙本人，外加于舒黎……

淩浩然？按照洛非煙的說法，當然這只老狐狸也是有嫌疑的，甚至於連蕭煌夜都不能倖免。

對於這三種可能，淩雪很不客氣地直接賞給了國師大人一記白眼。

他倒是寧可相信，第一傭兵團那三人中，其實藏著一個老謀深算，深藏不露的高人……

亦或者像蕭煌夜說的那樣，沉睡了百年的異變者中，出現了一個進化完美的終極異變者……

總而言之，無論結果是哪一種，北回城之行，終究是免不了的。

所謂的疫病，大概只是個障眼法。

“煙奶奶，這件事若是問冪極的話……”

淩雪欲言又止，冪極的能力主要是即時記錄白帝國發生的每一件事，大事小事，甚至於連人家的閨中房事，只要他有心，照樣可以查到。

不過——

既然他能想到，洛非煙也一定早就想到了，但對方沒有行動，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不方便。

要不就是洛非煙拉不下面子，要不就是冪極出事了。

此時非同兒戲，洛非煙也一向不是皮薄的主，自然不可能是前者，至於後者……

“那死仙人球的力量在衰減。”

接觸到少年探究的目光，國師大人沒好氣地罵道。

確切地說：自從冪極偷喝醉玲瓏昏睡了近半年後，他的力量就一直下滑。

這不是個好兆頭。

醉玲瓏雖然是墨冉收藏的美酒，但是洛非煙堅信，這其中，應該不是墨冉動了手腳。

真正動手的那人，太狡猾了點，將所有事都算計了進去。

正因為這樣，洛非煙只能凡事靠自己了，也不想再去剌激冪極那顆脆弱的玻璃心。

“如果真是第一傭兵團的人做的，今晚上，大概會出意外。”

思及此，洛非煙繼續道。

淩雪與蕭煌夜對視一眼後，默然。

雖然淩雪對第一傭兵團的人著實沒有好感，但是旁人口中得知，這三年來，沒有司空如血帶領下的第一傭兵團十人眾，還是相當認真負責，又聽從命令。

“時候差不多了，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洛非煙瞅瞅窗外，又摸摸鼻樑，最後留下這麼一句，便揮揮衣袖，瞬移離開了。

倒不是她不想跟淩雪多敘敘舊，從對方回到至今為止，蕭煌夜根本就沒給她機會讓她和淩雪獨處嘛！

嘖嘖，這小氣吧啦的傢伙……

國師大人相當不爽地離開了房間，卻沒走遠，只是換了個位置，挪到了屋頂上。

“小鬼，你站在這裡偷聽？”

“站得高，看得遠。”

小寶貝一臉高深莫測地說道，雙手負於身後，目光深邃地望著遠處。

洛非煙眉頭，著急嚇了一跳！

這奶娃子到底跟誰學的啊？小小年紀，裝什麼深沉……

“小鬼，我送你回來的時候，真的沒交代你什麼？”

洛非煙回過神來，有些不甘心地問道。

小寶貝說，五年後的某一天，國師大人相當不正常地把他塞進了時空之門，於是他穿越回到了這裡，更是非常湊巧地砸中了他的美人爹爹。

但——

國師大人依然持懷疑態度。

“沒有。”

小寶貝回頭，看了洛非煙一會後，臉上分明堆滿了鄙夷，繼續道：“姥姥，其實你一直都缺根筋，難道你沒發現嗎？”

洛非煙嘴角抽了抽，深吸一口氣，暗暗告誡自己：都那麼大的人了，別跟個孩子計較，掉價啊掉價……

“姥姥，我餓了，你帶我去吃點東西吧？”

“……”

洛非煙不淡定了，這破小孩，前一刻還在那邊鄙視他，下一瞬就直接變臉，化身成單純無害的小奶娃，真是……XX！

國師大人默默地在心底爆粗口，眼角一掃，忽然頓悟：原來是于舒黎來了……

她就知道，小寶貝這廝怎麼突然變乖了呢，分明就是因為那狐狸精的關係嘛！

但她想不明白的是，小寶貝怎麼就對於舒黎“情有獨鍾”了呢

眼看著白衣翩躚，氣質騷包，手持玉摺扇的狐狸精施施然上前，叩響了書房大門——

等待了片刻之後，房內無人回應。

洛非煙茫然仰頭，欲哭無淚，這大白天的，蕭煌夜在搞什麼鬼啊！？

為什麼淩雪一回來，她千挑萬選的白帝王，就變成了一個……色胚？

這個比喻不好，很不好。

國師大人兀自搖搖頭，在她沒察覺的時候，小寶貝已經跳了下去，然後一砸一個准，騎在了于舒黎身上。

洛非煙猛然回神，幸災樂禍地探出腦袋，一瞅，樂了。

“大哥哥，你沒事吧？沒事吧？”

“……”

于舒黎狼狽到底，呈大字型，仰頭，很想朝那一個勁地在他耳邊聒噪的小鬼吼一句：閉嘴！

可惜，他不敢。

且不說淩浩然有多疼愛這寶貝疙瘩，洛非煙那面冷心彆扭的主，也不會允許他欺負小孩，更重要的是，他確實做不出那麼沒品的事來……

欺負一個三歲孩子，太掉價了。

“狐狸精，起來了，你難不成還想躺在這裡過夜啊？”

洛非煙正笑著，落地，毫不留情地踢了踢于舒黎。

“他們兩個呢？”

他們自然指的是蕭煌夜和淩雪，私底下沒外人在的時候，于舒黎跟洛非煙基本都是直呼白帝王的姓名。

“做運動吧。”

國師大人語重心長地頷首道。

反倒是小寶貝手腳利索地爬起身，然後跑上去，推開了房門，朝裡面張望了下後，扭頭，笑容明媚道：“爹爹走了。”

“什麼？！”

于舒黎霍地跳起身，他剛一接到消息，就立刻趕過來，就怕蕭煌夜和淩雪兩個人會獨自行動，尤其是當發現小雪貂也一起失蹤了的時候……

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