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元旦沒過多久,葉霖和楚玥就從馬爾代夫回來了。兩人拎著禮物一起來拜訪林近添。隔了一個月再見到葉霖,林近添內心除了苦悶也沒了其他情緒。葉霖給他看了兩人在馬爾代夫的照片,三人一起說說笑笑氣氛倒也十分融洽。
到了中午,葉霖說在外面餐廳預定了位置,然後就拉著林近添一起去吃飯了。沒想到兩人在餐廳碰到高中同學,這麼一弄,差不多都2點多了,林近添才被葉霖又送回白紙。
接下來依舊就是平淡如水的日子。林近添守著他的咖啡書屋,每天早上八點開門,下午七點關門。其餘時間他一般都是在二樓看書或者看電影。沒什麼人際交往,但偶爾會收到宋佑銘請吃飯的短信或者電話。一月中旬差不多結束的時候,他弄了一個促銷活動。把所有被客人翻舊的書拿出來做交換:舊書換舊書。當然,隨隨便便拿一本盜版言情小說換一本正版的名著之類的可是不行的,交換的書本身要價值對等,不過這也只是林近添的“心理價值”罷了。
本來白紙的固定顧客就不少,而且這個活動其實在每年都會有四次。最後一次就是臨近春節的時候。所以不少人也是有備而來,拿著一大摞書來換。所以,白紙倒是挺熱鬧的。活動維持了五天,八成的書都被換了。林近添看日子差不多了,就貼出告示,白紙直到明年初七開始營業。然後他收拾好行李,坐長途客車回到杉泉。
因為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林近添從小都是在親戚家長大。雖然父母給他留下一棟房子和數的不小的一遺產,但是房子一直都被母親的大哥以各種藉口占用。而即使每個月他都會領到一筆生活費,可是大伯一家一直都不待見他,在他滿18歲後就以成年為理由讓他搬出去自己謀生。於是林近添從18歲開始都是一邊打工一邊自己租房子住。而父母留著的那棟房子他也一直沒要回來。直到他24歲,大伯的兒子要娶妻,竟然不經過他同意就將父母的房子當做他們女兒的嫁妝陪嫁時,林近添真的動怒了。他去大伯家交涉卻換來辛辛苦苦養他十幾年居然連套房子都不願意給他們真是不孝這種指責和羞辱。那天他被大伯一家掃地出門,在街上遊蕩了好久最後還是葉霖找到了他,問他發生了什麼事。第二天葉霖二話沒說拉著他又去了一趟大伯家,並且毫不客氣的將大伯數落了一番,但是卻讓大伯惱羞成怒。葉霖也不是省油的燈,丟下一句法庭上見就拉著林近添離開了。
雖然從小沒看到大伯一傢什麼好臉色,但是林近添並不想讓兩家關係弄僵。勸說葉霖還是不要打官司,結果他又被葉霖給訓了一頓,無非是太軟弱怎麼可以任人欺負。那時候林近添一顆心都系在葉霖身上,見他這麼關心自己心裡真的是萬分感動,於是就隨了他。後來法院自然把房子判給了林近添。但房子裡所有值錢的傢具也被大伯一家全部搬走。林近添真正得到的也不過是棟空房和父母的一些衣物和照片。而由此林近添和大伯家的關係徹底決裂。房子雖然贏來了卻失去了自己在杉泉的唯一親人,林近添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然後林近添在杉泉當了老師。加上自己的繼續和父母剩下的最後一點資金。林近添將房子重新置辦了傢具。本以為一輩子就要這麼安定下來的時候卻又發生了一件事讓他離開了學校去了Z城。那個時候葉霖已經在Z城找到了一份不錯了工作,於是林近添去投奔了他,並且將房子出租了出去。在接下來的一年裡他一直在做零散的工作。因為住在葉霖那他本身就沒花什麼錢,再加上一年的房租,林近添還是籌到了不少錢。然後在葉霖的資助下林近添才開了白紙。
於是每年除了清明,他也只會在這個時候他回來住上一個月。
下了客運,林近添拖著箱子走到公交站。
一年沒回來,杉泉郊外的客運站周圍的房子拔地而起了不少。因而灰塵漫天,道路兩旁的樹葉上都是一層厚厚的泥土。剛剛還有一輛載滿碎石的卡車開過。林近添安靜的等著六路公交車。
上車後,葉霖的電話打過來了。林近添按下接聽鍵。
“喂,小添。你現在到沒到杉泉?”
“到了,怎麼?”
“那正好。後天我們高中同學聚會,就在杉泉的千橋酒店。你去不去?”
“……算了吧。”
“不是吧,又不去。”
“去了你們又要喝酒,你知道我不能喝的。”
“這點小事,我給你擋著總可以吧。你知不知道這次是老同學聚得最齊的一次,就差你了。”
“……你給我擋酒?”
“一定!”
“那好吧。”
“時間是後天下午六點。你是自己過來還是我去接你?”
“我自己去。”
“OK。”
“嗯。”
掛斷電話,林近添側頭看著車窗外的風景。熟悉又陌生。如同那些你以為會占據你半生記憶的人,最終抵不過時間流逝漸漸淡去,稀薄成一個背影。
到了家,還不能很快入住。一年沒住的房子裡積累了厚厚的灰塵。林近添忙了一下午,到了晚上九點才全部打掃完畢。累了一天,他給自己叫了外賣,然後窩在沙發裡看電視。
回家的感覺讓人安心,雖然這偌大的房子裡就他一個人,但是習慣了一個人的他早就無所謂了。對他來說有一個溫暖的地方,讓他可以安睡,飲食,隔絕外界那就給了他足夠的安全感,那就是家。
兩天后,下午六點。宋佑銘開著車,耳朵裡塞著連接電話的耳機。耳機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宋佑銘,你到了沒?”
“我看到酒店了。”
“好,我就在門口等你。”男人說著,還夾雜著許多人的歡笑聲。
“嗯。”宋佑銘應了一聲,然後掛掉電話取下耳機。忽然自顧自的笑著搖了頭。若是他的那些同學知道他是為了躲避母親給他安排的相親而選擇了參加同學會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想。
本來同學他是不想來的。因為別人上的三年高中他只上了一年就去國外留學了。所以可以說班上他幾乎沒有幾個能叫得出名字的人。但是前幾天去見一個客戶的時候沒想到對方竟然是他的高中班長。他本意是談完生意就離開的,但是對方卻對他十分熱情。無奈之下他只好跟班長敘起舊。於是自然自然而然說起了幾天后的同學會。他當時並不好直接拒絕,就給了對方一個有時間就聯繫的模糊答案。沒想到第二天母親就打電話過來說有一場宴會要讓他陪她一起去。宋佑銘自然知道母親的心思。於是就拿出同學會做藉口拒絕了。然後就是現在這個狀況,他在高速公路開了兩個小時的車到了杉泉參加同學會。
他把車停好,關上車門時就聽見班長隔著不遠處叫他的名字。他笑著走過去。兩人走到三樓的包廂,班長打開門,他跟著走進去,只見包廂裡的兩張圓桌上坐滿了人,而且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轉過頭看向他。時隔十幾年再見到高中同學,宋佑銘內心並沒有什麼起伏。本來那些人對他來說和陌生人無異。他禮貌的露出笑容。
班長關上門,衝著所有人熱情的介紹到:“喏,宋佑銘!”
“誒?是讀了一年高一後來轉走的宋佑銘嗎?”一個坐在宋佑銘右手邊隔著兩把椅子的女人驚訝道。
宋佑銘對那個女人微微一笑,表示承認。
“班長,厲害啊!這麼個人物也被你找到了。”另一個男人站起來說道。
“我這也是碰巧,前幾天談生意的時候才發現他是我合作商。”班長笑著解釋,然後拉出一把椅子示意宋佑銘坐下。
馬上兩邊的人就圍過來跟他聊起來。女人都比較八卦,循著班長那一句話問出了宋佑銘現在是木然居的老闆。不少人都表示十分驚訝,有用過木然居產品的人還贊口不絕的說好。男人倒是和他沒那麼多話,都是認識的人聚在一起聊天。除了班長忙上忙下的活躍氣氛。
到吃飯的時候,大家倒是十分熱鬧,都是各種喝酒。宋佑銘被敬酒最多,而他也不拒絕豪爽的一杯乾。一場飯吃下來,不少人已經醉了。班長酒量很好,被灌得最多卻依舊走路不晃。宋佑銘則臉色正常的坐在座位上沒反應。
沒醉的人扶著醉的人去衛生間醒酒。班長再扶著三個人去衛生間後才忽然注意到宋佑銘。他走上前去拍了一下他說:“宋佑銘,你還好吧。”
宋佑銘頓了一下才抬頭對他說:“還好。”
班長看著他送覺得奇怪,不是很放心,於是他說:“要不今晚就在酒店睡一覺,明早再開車回去?”
宋佑銘蹙著眉頭說:“不了。我今晚回去。”
“你喝了那麼多酒行嗎?要是被查出酒駕可就不好了。”
“……好吧。”
“這是房間鑰匙,需要我扶你上去嗎?”
“不用。”
“那好,我去照顧別人了。”
“好。”
宋佑銘拿著鑰匙,站起身,晃了下。他的確有點醉了,但是意識很清醒,只不過是頭暈,腳步有些虛浮。而且有點興奮,腦子裡裝滿了那個人的臉。只不過他一直裝作很正定的樣子。
有一個星期沒見他了吧。沒有短信也沒有電話,他沒有,他也沒有。宋佑銘緊蹙著眉頭,有些挫敗的發現一直以來都是自己主動聯繫那個人,但是那個人從來沒主動給他打過一個電話。為什麼他就不主動給他一個電話呢?前天去找他的時候結果看到白紙大門緊閉,上面寫著白紙要暫停營業一個月。他本來想打電話問他在哪,結果心裡卻悶悶的硬是看著手機幾分鐘也沒動靜。他還以為,他要離開這裡至少會告訴他一下,但是現在看來他和他不過是萍水相逢的普通朋友。
本來就是普通朋友不是嗎?宋佑銘自嘲的想。
“宋佑銘,你還好嗎?”學習委員正從衛生間出來,看到走路有些搖晃的宋佑銘,關切的走上去問。
“沒事。”
“你這是要回去了?”
“我到樓上的房間休息。”
“需要我扶你上去嗎?”
“我自己可以。”
“那你小心點。”
“嗯。”
告別學習委員,宋佑銘在走廊又碰到幾個喝醉的被其他人扶著的同學,互相打了個招呼,宋佑銘就走到電梯前,看了幾秒他才按下了向上的鍵。
“叮”的一聲,電梯大門打開。他掃了一眼,有幾個人。其中兩個女人視線緊盯著他不放。還有個特別面熟的人同樣吃驚的看著他。宋佑銘想自己真是喝醉了,居然會看到幻象了。
但是那個人卻抓住他的手臂說:“宋佑銘,你怎麼在這?”
熟悉的芬芳縈繞鼻尖,宋佑銘眯著眼睛。這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那個人確實就在他眼前。他卻沒顯示什麼情緒波動,很平常的看著他說:“同學會。”
“你也是同學會?”
“……”
“你喝了很多酒?”
“有一點。”
“現在是準備離開?”
“樓上房間休息。我開車來的,現在不能走。”
“幾樓?”
“五樓。”
“我扶你上去吧。”
“嗯。”
宋佑銘也就不客氣的靠在林近添身上,摟著他的腰。林近添沒多想,扶著他走出電梯。
“幾號房間?”
“……”
“鑰匙呢?”
宋佑銘抬起手。林近添接過電子卡,看了一眼上面的數字——520。扶著人找到房間,然後坐到床上。林近添叫了客房服務送來熱水。
“近添。”宋佑銘喊著他的名字。
“嗯?我在。”
“我前天去你那。”
“嗯?”
“可是你關門了。”宋佑銘悶悶的說,但是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林近添聽了,居然真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他說:“抱歉,我以為你過來會提前給我發信息什麼的。”
宋佑銘垂著頭,過了一會兒才說:“我只是路過。”其實明明是突發奇想想見他,然後老遠開車過去,結果吃了“閉門羹”。現在不過是藉著酒勁在撒嬌抱怨而已,但是卻還要著面子。
很快服務員就把熱水送上來了。林近添倒了一杯遞給宋佑銘說:“喝點熱水,可以解酒。”
宋佑銘接過,一口一口喝完了。
“還要麼?”
“嗯。”
宋佑銘喝完三杯後,林近添問:“感覺怎麼樣?”
宋佑銘皺著眉頭說:“我要去衛生間。”
林近添連忙扶起他走進衛生間,宋佑銘關上門將林近添隔絕在外。
沒想到這個人也會喝這麼多酒,林近添無奈的笑了笑。心下又覺得太巧,居然在這裡都可以碰見他,而且居然都是同學會,不知道兩人是不是同一個學校的。
宋佑銘在廁所裡折騰了半天才出來。這時候酒勁上來了,意識比剛才模糊了不少,但是理智還在。林近添扶著他躺倒床上,給他脫鞋脫外套又蓋好被子。覺得差不多了,林近添才對他說:“你好好睡一覺吧,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宋佑銘立刻從床上彈起來,鼻子差點撞到林近添的臉上。
林近添失笑道:“我可不敢做你這醉酒的司機的車。”
宋佑銘眯著眼睛看著林近添,這才恍然大悟:“我有點頭暈,”然後又躺回去,“那你回去吧。”
林近添起身走到門邊打開門關上電燈,然後退出房間輕輕關上門。想到剛才那人迷糊的樣子就忍不住笑了。林近添一掃同學會上的鬱悶,心情愉快的離開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