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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紙》第4章
Chapter 04

  “我上學前,一直都和我爺爺住下鄉下。他是村裡最好的木匠,‘化朽木為神奇’這句話就是用來形容他的。”宋佑銘說著轉頭對林近添笑了,嘴邊是突出的白氣,“我到現在記得最清楚的畫面就是他佝僂著背,穿著白色汗衫坐在木椅上,手裡拿著木頭就是一天。放佛這世界只剩下他和木頭,也只有那些木頭才能讀懂他。我奶奶一直都很抱怨這個。”宋佑銘自顧自的笑了,那笑容裡卻是淡淡的遺憾和濃濃的愛。

  林近添也被這笑容感染,嘴角微抿。

  “所以,那時候爺爺在我眼裡只是個只和木頭打交道的怪人。”避開腳邊一處水窪,宋佑銘也暫停了一下,然後他繼續道:“有一次,我見鄰居家的小孩有了玩具,很羡慕,吵著要奶奶也買一個。她拗不過我就同意了,但卻正好被爺爺聽見,他把我狠狠的訓了一頓,說我居然喜歡那種不倫不類的東西。我氣鼓鼓地跑了,害得奶奶找了半天才在後山發現我。第二天,鄰居的變形金剛就丟了。”宋佑銘笑出了聲。

  “你偷的?”林近添問。

  “是,我偷的,和另外一個眼紅的人一起。我們互相發誓不告訴任何人,等玩膩了就還給別人。可是他卻忍不住誘惑拿去向其他人炫耀。”

  林近添莞爾一笑,似乎想到了後面的結果。

  宋佑銘看見他的表情,笑著說:“我想你也猜到了。當然被他發現了,兩個人起了爭執,結果玩具被摔壞了。他哭著去告狀,我們卻覺得沒什麼,沒想到晚上鄰居就找上門理論了。”

  “後來呢?”

  “自然是少不了一頓打,動手的是我爺爺,我奶奶一直在一旁勸架,不過也夠嗆。第二天爺爺拉著我去給別人道歉,還讓我把一個木偶送給別人做賠禮。”

  “就是那個木偶?”

  “是,也不是。”宋佑銘說,“我當時脾氣很差,就是不願意道歉,還是奶奶苦口婆心要我把木偶賠給他算了。我才不情願去的。結果……”宋佑銘頓了一下才接著說,“他看都沒看就把木偶摔了,邊罵邊踩。”宋佑銘說到這,放佛又回到了那個時候,那男孩每一腳不是踩在木偶上,更是踩在他的尊嚴上,雖然他還不知道尊嚴是什麼。

  “你打了他?”林近添問。

  “是,直接把人撲到了地上。”宋佑銘放鬆下來,接著講:“但是那個木偶已經修復不了了。這回我爺爺什麼也沒說,又恢復往常的樣子,對著他的木頭又是一整天。”

  “那個木偶呢?”

  “被我奶奶收起來了,放在她的衣櫃裡。若不是那天我肚子餓了,空穴來風的到處找東西吃也不會被我發現。後來,我奶奶拉著我告訴了我一件事情,也是因為這個,我開始接觸木藝。”宋佑銘再次對林近添露出笑容,他說,“其實那個木偶本來是我爺爺送給我的,他默不作聲的做了兩天,也打算默不作聲的讓奶奶給我,但沒想到我卻耐不住性子去偷了。我爺爺這輩子最大的一個缺點,或許不應該說是缺點,而是他最在意的事情,就是面子,除了木頭,就是面子。所以他才改變主意把東西當做賠禮送給鄰居。卻沒想到被人當面就這麼摔了,自負如他怎麼可能會沒有反應,只不過唯一能理解他心情的只有那些木頭吧。”

  林近添無聲的微微一笑,似理解。

  “我也不知怎麼的,下定決心做個一摸一樣的給爺爺看,不過也是偷偷摸摸的,連我奶奶都不知道。想著算個驚喜,然後就在一天晚上拿到我爺爺眼前。”

  林近添眼眉都微微彎起,腦海里想象著一個倔強的小男孩拿著自己的成果驕傲的摸樣。只覺得十分可愛。

  宋佑銘看見了他的笑容,漆黑的瞳孔如黑曜石一樣璀璨,鑲嵌在這張清瘦白皙的臉頰上散髮著一種迷離炫目的色彩。宋佑銘從心底發出聲音,眼前這個人,有著他閱人無數過後卻第一次感覺到的美,無關性別,卻可以攫取所見之人的全部注意。

  他微微偏轉過頭,讓自己恢復正常神態。內心卻明了,有種什麼他也不明了的異樣情愫悄悄的露出了芽尖兒。

  “可結果,我爺爺只看了幾眼,就一一指出了我的不足,最後總結這是個失敗的作品。我可是氣壞了,又覺得丟臉,頭也不回的就跑了。但是第二天,我爺爺就叫我去他做木活的屋子裡,讓我坐在他經常坐的那個位置。他撫摸著他面前的一塊半成品木雕,非常正式又很嚴肅地說,‘銘銘,你想跟爺爺學做木偶嗎?’”宋佑銘停下來,轉身看向茫茫河面,兩岸五彩斑斕的霓虹倒影在河水中,反映出另一個絢爛的世界。但在這雪夜裡顯示出一份飄渺的寧靜。

  林近添站在宋佑銘身旁,兩人肩上,頭上已經堆積著些雪花。宋佑銘低聲道:“我答應了,從此便與木頭結了緣。後來爺爺年歲漸長,身體也大不如前,爸媽怕他一個人住在鄉下出了事也沒辦法照顧,就把他接回了城裡,可是爺爺始終住不慣,還因此天天罵我爸。(宋佑銘一想到頑固的爺爺指著老爸的鼻子破口大罵的場景就忍不住笑出了聲。)最後我爺爺自己偷偷跑了回去,結果沒過多久就病了。他住進了醫院,去的時候什麼也沒帶,就帶我當年做的那個木偶。我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他一直都保留著它,當做自己最珍貴的寶貝,即使在離開人世的那一刻,也要護士把那個玩偶放在他手裡,讓他安心的去。”說道最後,宋佑銘的語調也越來越慢,越來越輕。他注視著河面,視線卻沒有焦點。

  “所以你現在也是在做與木頭相關的事情?”林近添輕聲問。

  宋佑銘扭過頭,看著林近添,淡笑道:“你店裡大部分的木質傢具就是出自我手。”

  林近添聽完沒有立刻明白什麼意思,他皺眉看著宋佑銘,過了幾秒才恍然大悟:“‘木然居’是你的公司?”

  “希望現在才告訴你不算太晚。”宋佑銘粲然一笑。

  “沒關係,這種事情原本就沒有非相告不可的說法。”

  “好吧。”宋佑銘點頭,同時注意到林近添身上的雪。

  “你身上都是雪花,”他很自然地伸出手拍掉了林近添肩膀上和頭上的雪花,“看來我們該回去了。”

  林近添有那麼一剎那的尷尬,畢竟他清楚自己喜歡的是男人,而宋佑銘這原本沒什麼意思的行為在他看來就多了一層意思,他不免有些不自在。

  “走吧。”宋佑銘說著也拍掉了自己身上的雪花。

  林近添在心中叮囑道:“別亂想了,這個朋友應該珍惜。”

  車開到了“白紙”門前停下。

  林近添解開安全帶,手放在了門把上,轉頭對宋佑銘說道:“今天,謝謝了。”

  “既是朋友,又何必言謝。”

  “你說的是——那……我先走了。”

  “回去睡個好覺。”

  “恩,再見。”

  “再見。”

  林近添關上車門,車門上的積雪也抖落了些。再看眼前,地上已是有幾釐米厚的積雪了。林近添走出幾步,卻聽見宋佑銘在後面叫住了他。

  “近添。”第一次他省掉了姓氏,喚他“近添”。

  林近添轉過身,看見宋佑銘大步朝他跨過來。高大的身形形成一道巨大的陰影將他籠罩其中。

  “生日快樂。”他說,神色溫柔。

  這一句讓他由衷的笑了出來:“這一句謝謝還是需要的,謝了。”

  又是那清淺好看的笑容,明亮的雙眼,怎麼都難以讓人想象他是已經三十二歲的男人了。

  宋佑銘突然全身顫抖一下,然後他就伸手攬住林近添的肩膀,將他摟在懷裡。林近添嚇了一跳,反射性的想推開,卻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動作。宋佑銘的懷抱有著他一直想要的溫暖和安定,縱使他不知道這個懷抱的含義,也不想推開。

  “近添,不要因為那些不值得的人懲罰自己,好好照顧自己,好嗎?”宋佑銘緩緩說道,他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想對他說這些,但是這的確是一直在他嘴邊徘徊了很久的話,現在終於說出來讓他覺得輕鬆了很多。

  林近添詫異的瞪大眼睛,腦袋裡忽然炸響:他知道我喜歡男人!?這個想法令他全身的血液都冰凍住,心臟都在“噗通”狂跳。

  宋佑銘放開林近添說道:“你犯胃病的那次我就猜到了。”說完輕拍他的右肩,並保持這樣的姿勢,接著說,“為女人傷心,不值得。”

  此刻林近添腦袋還嗡嗡作響,聽到“女人”二字時,半天才反應過來。原來他還不清楚。那麼一瞬間他心情十分複雜,一份失落,九分慶幸。良久,他吐出幾個字:“我明白。”

  “恩。”

  目送林近添回到屋子裡,宋佑銘轉身上車。車子開出了幾十米遠卻又鬼使神差般的回到原來的地方,他搖下車窗,看向二樓,燈光明亮。然後就這麼一直望著,直到那盞燈熄滅,顯示那個人已經睡下了,宋佑銘這才再次發動車子離去。

  一路上,路燈光一盞一盞的滑過宋佑銘皺著眉的臉龐。而他腦海里還殘留著與林近添相擁的畫面,以及他身上那股特別的清香。他可以肯定自己喜歡與他這樣親近。是的,與一個男人。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那顆長在心間小芽正在一點點的生長。終有一日會長成參天大樹,占據他整顆心臟,而他要任其發展嗎?宋佑銘攥緊方向盤,第一次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而黑暗中的林近添,卻久久難以入睡。他喜歡男人,天生如此,但是這輩子真正投入感情的唯有葉霖一人而已,只是這珍貴的感情猶如投入到無邊大海,被淹沒,沒了回聲。而在這二十多年裡他潔身自好,也一直隱藏著這個秘密。甚至還因此交過女朋友,就因為葉霖一句他該交女朋友這麼一句話。他那麼全心全意,從沒想過自己會有喜歡其他人的可能。但是,面對宋佑銘,他的確有了好感。這種感情不僅讓他覺得羞恥,更讓他覺得自己背叛了自己二十幾年的感情。

  他要的不是一夜情的對象,而是能真心真意牽手一輩子的伴侶。可是這樣一個要求,對於一個同性戀來說是可笑且幾乎不可能的。他在心底悲傷的說道:林近添,你沒有資格去愛任何人了。這輩子得不到葉霖的回應,也不願意踏入那個混亂的圈子。

  林近添苦笑著,嘴角酸澀。

  那,就這麼一個人吧,無牽無掛,也無心可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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