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尋人第十三啟
尋人第十三啟:有的時候,什麼樣的奴才決定什麼樣的主子。
一片香霧繚繞中,白朗緩緩的睜開了雙眼,他沒有急著起來,只是呆呆的看著床帳愣神,他又做那個夢了,一模一樣的情節,一模一樣的人,以及一模一樣的追悔莫及。
白朗開始緩慢追溯最近他做的那個夢,把他所能夠記得的情節串聯起來:每次夢境的一開始,都會是一座朱牆碧瓦的高牆,牆頭上是鄰家枝葉茂盛的大樹伸過來的枝頭……之後是一段記不清的空白,再然後他就感覺自己正臨風站在高處,好像應該是夢境開頭的那棵樹,樹下不遠處的長廊上,錦衣少年回眸一笑,只一眼,當此生不換。
在後面就是一些零星的畫面了,少年提筆在白紙上寫下詩詞的青袖白手,少年狡黠笑容發出的聲音,少年站在遠處高談闊論的輪廓,少年矗立在門頭青梅枝頭等待的背影,以及斷崖。
說實話,夢境白朗在每次醒來的時候都會差不多忘記,如此反復多次,才只記得這些,沒有前因後果,甚至少年到底長得什麼樣子他都沒有記得,只是感覺應該是極美極驚艷的。而每每夢醒,白朗都會覺得心悸頭暈,整個人都十分不舒服,萎靡不振,他不知道他是怎麼了,想要永遠陷在夢裡,卻好像又很不甘心樣子。
「爺起身了嗎?讓寶笙伺候您梳洗吧。」貼身侍女之一的寶笙動聽的聲音從帷幔外響起。
而在被寶笙等侍女伺候著換衣洗漱時,白朗終於從夢中緩過勁兒來問道:「寶兒相信有前世今生之說嗎?」
寶笙是個剛剛及笄的小丫頭,最是天真爛漫,富有想象力的時候,白朗當初把她調到身邊,沖的就是她這股讓人一看就仿佛年輕了好幾歲的青春活力,她笑著露出嘴角的梨渦,回答說:「相信啊,怎麼會不相信,寶笙一直都想找到寶笙的前世愛人,好和他再續前緣呢。」
「不知羞。」旁邊有平時關系好的侍女沖著寶笙打趣道。
寶笙不覺有任何尷尬,反而一臉本就如此的表情說:「本來就是啊,他前世愛我一生,這麼愛我的人我為什麼不能說,為什麼不值得等?我們前世肯定是在三生石前定下了今世緣,他許我十裡紅妝,我許他不離不棄。」
「那你做過類似的夢嗎?」白朗以前生活在大啟,本來是不相信什麼前世今生的,但在西承這麼些年,多多少少心中也開始猶豫,最近連續的做夢,更是加深了他這種想法。
「做過啊。」寶笙回答的很是直接,她不僅晚上做夢會夢到前世愛人身披戰甲,腳踩祥雲來接她成親,白天也偶爾會想到呢。這種我們一般俗稱,白日做夢,又或者是小說中毒,腦補過深,可惜白朗不知道。
所以白朗病急亂投醫的繼續問:「感覺如何?」
「妙不可言。」寶笙一向都是心直口快,有什麼說什麼的爽利性子,也不知道這種話一般女孩子是絕對不會宣之於口的。
於是,白朗滿屋子的鶯鶯燕燕都因為寶笙這一句話笑開了,除了白朗,他很奇葩的開始認真思考起了寶笙的回答,然後情不自禁的繼續問道:「那如果夢境開始時感覺很美,夢醒後又有些悵然若失,是怎麼回事呢?」
眾侍女都是有眼力的,這一看白朗不是故意逗弄寶笙,而是真的在很認真的問,也就隨之改了口風,七嘴八舌的開始給出自己的意見。
但偏生,白朗還就認准了寶笙那個略顯二了一些的丫頭。
小丫頭綜合別人的答案,想了想之後給出了兩個她覺得最有可能的:「要麼是上一世的結局並不好,抱憾終身;要麼就是對無法親臨上一世的美好而覺得心有不甘……當然兩種加起來也是有可能的。」
「那你覺得該如何破解?」白朗差不多已經被他身邊的小侍女帶進溝裡了,卻不自知。
「找到前世的愛人。」寶笙是個直線思維,卻往往會得出愛彎彎繞想問題的人想不出來的意外之喜,「無論是前世抱憾,還是這世不甘,只要找到那人,好好對他,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
白朗突然覺得有一條他以前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看見的康莊大道就這樣出現了。
「那你怎麼能找到你的前世愛人?」有嫉妒寶笙得白朗多關注的侍女不甘心了,開始說些看似正常,實則處處是套的話,等著看寶笙出丑,好解心頭之恨,順便也讓他們爺看看寶笙就是個蠢貨,不值當跟她說那麼多。
「就是,就是,即便找到了,你又怎麼確定那人就是你的前世愛人,而不會縱使相逢應不識?」幫腔的很快就來了,到後面甚至有整個屋子的侍女圍攻寶笙一人之勢,這裡面到不都是壞心眼的,也有真好奇的。畢竟西承國就信這個,大家心中其實都挺想找到自己前世愛人的,又或者確認白朗就是她的前世愛人……可好像那個目標是如此的遙遙無期。
「往生教!」寶笙是地地道道的西承人,她從小到大就已經習慣了這種「有事沒事往生教」的固定思維,在她心中往生教教主姬俊就是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比神仙還要厲害。
「切,還以為你能說出什麼呢,如果是求高人,還不如上坐忘心齋呢,可比往生教要好。」
坐忘心齋這幾年勢力一年大過一年,影響力不容小覷,很多以前信奉老牌教派的信民都已經在潛移默化下開始改信。
倒不是信民的信仰程度是這麼的脆弱以及不堪一擊,而是現實的對比,讓他們不得不改變。
往生教作為多年的老牌宗教,勢力大、歷史久,這也就意味著黑歷史比較多,弊病冗積,而往生教教內的人又都自視甚高,可以說是無惡不作,怨聲載道。以前坐忘心齋沒有出來時,西承的信民還不覺得這樣有什麼,畢竟往生教代表著神,往生教的人就是神使,普通信民只會從自身找問題,根本不會去質疑是往生教的問題。
而隨著坐忘心齋的崛起,坐忘心齋提倡自我,主張人本第一,他們沒有說過往生教的本句壞話,他們只是讓信民自己去看,自己去感受。兩相一對比,即便坐忘心齋沒有任何作為,也會讓信民覺得坐忘心齋沒有往生教那麼盛氣凌人,他們不會欺負他們,侵占他們的田產,逼得他們走投無路。
這就更不用說坐忘心齋作為新生宗教,在極力討好著信民,做了很多取悅於民的好事。
這也就為坐忘心齋短時間內的崛起奠定了雄厚的群眾基礎。其後往生教的教主姬俊重傷,一時謠言四起,因著前段日子關於自我的討論,讓很多信民開始有了新想法,他們會大膽的猜測,是不是姬俊做的不好,上天這才降下懲罰。
隨後坐忘心齋被確立為國教,好像就更加坐實了前面的猜測,信民自然也就跟著徹底轉了風向。
恩情過眼忘,仇恨長存心。人性而已。
「我倒是覺得感覺最重要。」白朗這邊關於如何尋找前世愛人的話題還在繼續,有侍女說,「如果你前世就很愛他,那麼這一世若你們再相遇,哪怕是一件小事,也會喚起你靈魂深處的那份悸動,你肯定能在茫茫人海中第一眼就認出他,一如他一眼就認出了你。」
白朗覺得感覺這種事情不靠譜,沒有答話。
侍女的話卻還在繼續:「就算當時你們相遇你還沒有什麼感覺,但上天肯定也會幫你的,它一定會通過他的方式提醒你,不讓你錯失這段緣分,嗯,一定是這樣的。」
莫明的,白朗想起了他開始做這個好像是關於前世的夢,是從上次從青水城回來。
青水城!
前世愛人的范圍一下子縮小了很多呢,雖然還不是很確定,但備選人員總是出來了,下一步就是進行確認了。如何確認?剛巧,白朗就認識一個能幫助他敲定那人是否是他前世愛人的人,那人就是堅定的認為自己已經找到前世愛人的太子魚鳧。而白朗選魚鳧的原因,咳,顯而易見,他覺得魚鳧比較有經驗。
而巧了,太子新年詩會的請柬就躺在他的茶幾上,他今天去赴宴的禮服都穿在了身上。
然後,就順道遇見了羿,這個曾經被常羲公主簡單的認為是前世愛人的人,三人就此事展開了積極的討論。
……
詩會上,湯圓百無聊賴的坐在那裡,看著書生們青梅煮酒,吟詩作畫,心中無聊之情猶如雜草在荒野上瘋長。對這些附庸風雅的東西,湯圓是真的提不起興趣,他歎氣,心想看來這次出來放風注定是個大失誤了。
剛剛偷聽魚鳧、白朗以及羿說話還差點被發現,他至今還後怕著呢。盡管當時覺得有趣極了,但現在想起來,偷聽一國太子的秘密,還是他出使的國家太子的秘密,即便知道了能有他什麼好!幸好他抽身及時,要不還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麻煩來,湯圓目前最怕的就是麻煩,他只想安安穩穩的找到他大哥。
向寵給的影衛出去都有段日子了,卻始終不見回稟,這讓湯圓有些著急了。
「這位仁兄好像對此頗有成見?」一個不是那麼熟悉,但似曾相識的聲音從湯圓耳邊不遠處響起。
湯圓回頭看去,愣愣的想,你誰啊你。
白朗倒是對此人還有些印象,正是那日青水城雲來樓上的非編兄。
「能再說一遍你剛剛說了什麼嗎?」湯圓這個人的思路一向不愛跟著大眾走,一般人在遇到自己沒有仔細聽的事情時,都或多或少的愛掩飾一下自己其實有聽,一是怕失了面子,二也是怕失禮於人,但湯圓表示……答不上來才更失面子好嗎?至於失禮於人,只要魚鳧不介意就可以了。
「我們剛剛在討論關於古人詩詞中蘊含的詩意的普遍性。」白朗再一次趕在這位非編兄說出什麼難聽話之前,替湯圓解了圍。
湯圓恍然的點點頭,然後不假思索的給出了他答案:「其實我們學的詩基本可以總結為,田園有宅男,邊塞多憤青,詠古傷不起,送別滿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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