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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下城尋求邂逅是否搞錯了什麼(第七卷)》第7章
第七卷 第六章 英雄切望

 “貝爾君他們肯定在里面,讓我們過去!”

 夕陽西沉,在漸漸包圍都市的夜幕之下,赫斯緹雅在歡樂街的一角大叫。

 地點位于第三街區前、“伊絲塔眷族”領地的邊境線上。

 赫斯緹雅為救出貝爾和命而來,她在韋爾夫、莉莉,還有建御雷的陪伴下,正跟封鎖娼館街入口的兩個亞馬遜戰士互瞪。

 “女神大人,您有證據嗎?”

 “如果您胡亂誹謗的話,我們也會采取相應的處置。”

 面對故意展示戰斧和雙劍的褐肌女戰士們,幼小的女神發出了“嗚奴奴”的呻吟。

 雖然莉莉她們在迷宮被亞馬遜族襲擊了,但她們沒有能夠證明其所屬的確鑿證據。

 面對滿臉邪笑俯視自己的敵方團員,“氣死我了啦!?”赫斯緹雅氣得直跺腳。

 “還真是死活不認帳啊……”

 “算是意料之中吧。”

 男性的嫖客與娼婦們開始陸續從東南大街現身,自己的主神則與女戰士們爭論不休。在眾人的矚目下,莉莉不住嘆息,韋爾夫則抱著雙臂沉默不語。

 而在和他們距離約一步的地方,將黑發扎成角發的建御雷正在迎接從附近回來的眷族們。

 “櫻花,怎麼樣了?”

 “伊絲塔派的領地全域都被包圍網覆蓋了,連一只老鼠都過不去。”

 “亞馬遜族們和、娼婦們封鎖了通道……沒有辦法侵入。”

 在听完經過多方偵查的櫻花、千草,以及其他三名眷族的報告之後,“這樣啊。”建御雷皺起了眉頭。

 他推測︰這恐怕是防止知道“殺生石”存在的貝爾跟命逃跑的監獄,同時也是為了不讓任何人干擾“殺生石”儀式的柵欄。

 雖然現在還不清楚她們誘拐貝爾他們的理由,但這個猜測應該八九不離十。

 “命……”

 建御雷一面擔心少女的安危,一面抬起頭,仰望陰沉的月夜。

 “貝爾閣下,請把這回復藥也帶上。”

 “不好意思,我收下了。”

 建御雷他們正被攔在第三街區外圍,與此同時。

 在夜空俯視下的偏僻小巷內,貝爾跟命正在檢查裝備。

 為僅借兩人之力沖進宮殿並救出春姬,他們正精心準備。

 已經沒有時間給他們猶豫是否該逃離歡樂街回去搬救兵了。豈止是逃離,躲在伊絲塔她們眼皮底下的現在是他們最初也是最後的良機——這一點貝爾與命心知肚明。這里是尚未被娼婦們發現的建築物間的狹縫,兩人藏身其中,分配著從寶物庫得到的高性能回復藥。

 命坐在地上,為自己類似忍者的服裝系上帶子。她不時與貝爾說幾句話,數年前與建御雷的談話在她的記憶中甦醒。

 “命,在櫻花他們當中,你對忍術的適應性是最好的。只是,性情不合。”

 命已經學會許多武藝,等終于輪到學忍術了,武神對她說︰

 “听好了,命。忍者是——骯髒的。”

 “骯、骯髒?”

 “沒錯。只要能完成任務,忍者是不擇手段的。”

 命跪坐在地上,流下冷汗。男神則以理所當然般的表情朝她點頭。

 “奇襲、暗算、陷阱——使用一切手段�磉_成目嵰A 餼褪僑陶摺R虼甦f白了,這跟于正經的你並不適合。”

 武神雖然這麼說,還是把忍術教給了命。在來到歐拉麗之後,他也曾戲弄命說︰“果然你還是比較適合當個冒險者啊。”

 一邊在腦內回想戀慕的男神的臉,命像是讓自己放松般深深吐了口氣。

 自己的刀在迷宮內被踢斷,作為替代裝備上貝爾的預備武器“牛若丸”。命還借來他的腰布,把回復藥以外的道具都塞了進去。

 忍者須時刻保持身體輕盈。命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頗有忍者風範的身體。

 “好。”她點了點頭。

 “貝爾閣下,最後再確認一次。”

 命單膝跪地,跟回了聲“好。”的貝爾進行宮殿攻略的最後商討。

 “根據在下閱讀的資料分析,儀式會在滿月完成的今晚八點,在宮殿的別館、空中庭園舉行……不過現在請您無視後面那條情報。”

 命對“殺生石”儀式的概略進行解釋,距離其開始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沒多少時間留給我們了。”命抬頭望了眼陰雲遮掩下的月亮,說︰“容不得我們耍小伎倆了。”

 “首先,由原本就被盯上的貝爾閣下侵入宮殿,吸引敵人的注意……”

 “命小姐則趁機救出春姬小姐。”

 貝爾接著說出了命的後半句話,這個計劃可謂簡單粗暴。這時,命的臉陰沉下來。

 “雖說只有這個辦法……真的不要緊嗎,貝爾閣下?這樣一來全部的危險都要由您來應付。”

 一想到即將同無數的敵人展開激戰,貝爾不由得咽了下口水。但他還是堅定回了句︰“看我的。”

 “……二十分鐘,不,請堅持十分鐘就好。在下一定找到春姬閣下,把她救出來。”

 少年以深紅的雙眸筆直注視著命,命也以蘊含著強烈意志的青紫色雙眸回望。

 少女被貝爾的意志所鼓舞,也振奮起來。

 “……最後,如果這次嘗試失敗的話。”

 “雖然不想說就是了。”命面色僵硬地談起最壞的情況。

 貝爾也帶著和她相似的表情,靜靜地側耳。

 “在下與接觸春姬閣下接觸的時候,無論情況如何都會放出閃光彈。綠色代表成功,紅色則代表——”

 “失敗……那時要……”

 “……我們只能沖進敵人戒備最為森嚴的儀式地點,破壞‘殺生石’本身。”

 “殺生石”無論被破壞多少次都能再次準備,雖說將其破壞解決不了根本性的問題,但至少能夠阻止將于今晚舉行的儀式。這也算是他們最後的手段了。

 “那時候也只能隨機應變了……誰做誘餌,誰去破壞石頭,現在很難提前決定。”

 對于命的作戰計劃,貝爾沒有什麼意見。由于滿月之光與相應設備缺一不可,所以儀式場所必須是空中庭院。在命介紹這個情況後,兩人對視一眼。

 “那麼貝爾閣下……祝您武運昌隆。”

 “命小姐也是,春姬小姐就拜托你了。”

 兩人簡短道別後,便分頭踏上征程。

 他們離開之前潛伏的昏暗小路,趕向各自指定的方位。

 貝爾小心地避開搜索兩人的亞馬遜族和非戰斗成員的娼婦們,在不被守衛發現的前提下盡可能地接近宮殿的正門。

 “……”

 他伏身于建築物的陰影之中,膝蓋跪地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

 接下來遇到的應該就是敵方的精銳——阿伊莎,其他戰斗娼婦們,以及芙里尼。

 特別是那位Lv.5的第一級冒險者,貝爾不斷思索到底該如何應對。可是就連一線勝機或者突破口都想不出來。

 伴隨心髒劇烈的跳動,他看了眼自己防具全損後幾乎是不設防備的身體。

 (只能靠“英雄願望”了麼……)

 他低頭看向伴著叮叮的鐘聲發著光的右手,緊咬嘴唇。

 白色的光芒匯聚在右手。但這真的能擊中嗎,甚至可以說,在那位豪杰悍婦的面前,會有蓄力的機會嗎?

 他搖搖頭,揮去這些不斷翻涌的懷疑和糾結,對自己暗道一句,只能破釜沉舟了。然後便緊緊握住發光的手。

 隨即,貝爾猛地從陰影中沖出。

 “什……!?”

 “‘LittleRokkie’!?”

 他突然出現在據點的正前方、宮殿正面的前庭中,把守門的亞馬遜族們嚇了一跳。

 大概是沒料到貝爾會主動出現在敵人的大本營吧,她們趕緊慌慌張張地拿起武器,還有些則大聲示警。

 但是貝爾趁著她們被打個措手不及之際,揮出右手。

 十秒時間的蓄力。

 伴隨著宣告開戰的細微鐘聲,炮聲響起。

 ““火焰伏特”!!”

 白光匯聚成巨大的炎雷,咆哮而出。

 宮殿正面的入口被炮擊命中,發生了大爆炸。不少守衛都被轟飛了。

 眨眼間,大量的粉塵彌漫在四周,貝爾在哀嚎與怒吼中沿著直線突進。

 他從綁腿包中掏出命給他的高級回復藥與高等精神力回復藥進行補給後,便把空的試管甩到地上,在爆炸的余波與彌漫的煙塵中,從正門沖進了宮殿。

 營救少女的作戰,正式開幕。

 ☆

 “剛剛的爆炸是怎麼回事!?”

 韋爾夫扛著大刀向亞馬遜族們吼道。

 在被攔下的他們面前,第三街區的中心地帶發生了巨大的爆炸,包括不停蹦著遠眺的赫斯緹雅在內,大家都被嚇了一跳。

 周圍一邊騷動中,莉莉他們趁此良機向對手逼問。

 “你們還有什麼話好說!!那是貝爾大人的魔法!”

 “讓開!!”

 莉莉和韋爾夫根本沒去管遠處那魔法到底是什麼種類便信口開河。兩名亞馬遜族張口結舌轉過身來,咂咂嘴亮出武器。

 “那又如何,你們想要開戰嗎!?”

 “我們可是‘伊絲塔眷族’!”

 面對對方的唇槍舌劍,莉莉她們不由一時語頓——這時,一名大漢走上前來。

 他拽起對方一人胸口,隨手就扔了出去。

 不管是被扔出去的當事人,還是她的同伙,都一時呆若木雞。那名人類大漢——櫻花冷冷說道。

 “讓開。”

 看到他為了拯救命和春姬而義無反顧,千草和其他“建御雷眷族”的成員也都紛紛亮出兵器。面對這群在掄著大斧的首領率領下,出身極東的人類,亞馬遜族們也紅著臉拿起兵器砍了過去。

 “喂,你們!?”

 “哈哈哈,咱們也上!!”

 韋爾夫大笑著加入了櫻花他們和敵人的戰斗。

 莉莉也拿出手持弩,第三區域入口的混戰開始了。

 “結果是這樣的嗎……”

 “時不我待,只能如此了。”

 看著Lv.2的韋爾夫與櫻花,以及以數量優勢擊退敵人的眷族們,女神(赫斯緹雅)不由感慨。但看到男神(建御雷)已經沖了過去,她也只能無奈跟上,進入被韋爾夫他們強行突破的街道。

 ☆

 ——若問因緣之始。

 恐怕只有單方面的仇視罷了。

 她從相遇的瞬間,便對同為“美神”的芙蕾雅心生妒恨。

 不知道這是同性相斥,還是她擁有自己所未有之物的妒忌。結果而言,她不但憎恨芙蕾雅,還一直想方設法地排擠她。

 但芙蕾雅卻從未把她放到心上。面對她的數次尋釁,芙蕾雅只是一笑而過,甚至可以說當做解悶的樂子對待。她在芙蕾雅心目中的地位不過如此而已,因此芙蕾雅對她並沒有特別的反感。

 這份余裕,是否產生于雙方地位,名聲,勢力的明暗之分呢?

 芙蕾雅身居都市的頂點,而另一方面,她則是淫都的女王。

 隨著芙蕾雅名揚天下——眷族們對其抱有畏懼的態度,而她的“美”在都市里傾國傾城——甚至得到了下界和天界中美貌第一這有些滑稽的贊美。

 這下子其他的女神都要嫉妒我咯,在芙蕾雅笑著這麼說的時候。

 她單方面的仇視之中,便開始蘊含黑色的火焰。

 也許,就在她那漆黑的目光看向芙蕾雅之時,事情發展至此便已經無可避免了。

 只是,如果說要用一句話概括的話。

 同為“美神”的我(芙蕾雅)和她(伊絲塔)的唯一差異,就在于——

 “芙蕾雅大人。”

 芙蕾雅看著葡萄酒中自己的倒影,听見僕從的聲音後抬起頭來。

 她把手中的玻璃杯放到圓桌上,奧塔走上前來,平靜地繼續道︰

 “阿倫他們傳消息來了,‘伊絲塔眷族’抓走了貝爾‧克朗尼,似乎還有進一步的危險動作……另外剛剛歡樂街有大爆炸……”

 在僕從說出“發生”兩字前,芙蕾雅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已經把‘眷族’的孩子們都召集起來了吧?”

 “是的。”

 “傳我的命令。”

 “也就是說?”

 “嗯,伊絲塔越過底線了。”

 芙蕾雅眯起銀色的瞳孔,冷酷地說道。

 “之前那些惡作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不行喔,唯有那件事我絕不容許。”

 奧塔向轉身離去的芙蕾雅行禮之後——大聲說道︰

 “拿起武器吧!!從吾等女神所願,共赴戰場之宴!!”

 在大廳中待命的戰士們,四散在公館中眷族們一起動了起來。

 從他們整裝待發,一絲不苟的動作中可以看出對女神的忠誠。

 大家一聲不吭,如同排練過一般,一起集合在銀之宅邸的前庭、“戰斗荒野”。

 超過百名的眷族,遵照女神的神意,一起出發了。

 “……真不爽。”

 在一片喧囂之中,芙蕾雅穿過公館內一間奢華大廳時低聲說道。

 隨侍在她旁邊的奧塔問道︰

 “有什麼不如意的嗎?”

 “這個發展,啊。”

 短促的回答讓奧塔有些異訝。

 女神瞥了他一眼,自言自語道“算了”,便向據點外走去。

 “我也去,你收拾好了就出發。”

 ☆

 轉瞬間,女主的神娼殿(B lit-Babili)便被怒吼包圍。

 “有入侵者!!”

 “多少!?”

 “一、一個人!‘LittleRokkie’直沖進來了!!”

 在亞馬遜族們的交錯的呼喊聲中,貝爾在宮殿里飛奔。

 這個建築和摩天樓設施一樣,是將中央掏空直通天井的構造。在寬大的樓層中,貝爾不斷蹬踏著樓梯、柱子和扶手向上攀登。

 “站住——!?”

 全副武裝的戰斗娼婦蜂擁而來,怒吼聲此起彼伏。

 貝爾看到前方攔路的悍婦們便立即改變前進方向。在毫不猶豫就射過來的箭雨中,他只要捕捉到敵影便馬上急轉彎。

 (被攔下來就完了……!)

 這里是敵人的大本營,而自己又必須拖住數百敵人。

 就算她們一人拖住一秒,自己也要大禍臨頭了。

 看著敵人從四面八方逼近,貝爾心想,無論如何也不能進行接近戰。

 “‘火焰伏特’!”

 “哇啊啊!?”

 他邊跑邊連續揮出炎雷。

 不需要詠唱——冷卻時間的速攻魔法,作為遠程武器無論是抬手,彈道還是威力都比弓弩要強,亞馬遜們無計可施,要麼被轟飛,要麼被逼退。

 貝爾一邊小心不涉及到縮在走廊或者房間中瑟瑟發抖的非戰斗成員的娼婦,一邊不停地向從四周靠近、以及上層和下層的敵人揮出“火焰伏特”之雨。

 “射!!”

 “唔!?”

 就在他沿著中空的走廊奔跑時,十數發箭矢從斜上方的樓層齊射而來。

 敵人回敬的箭雨實在難以避開,他只能一揮《神之匕首》將數發箭矢打落,但也維持不住身體平衡,倒在地板上。

 伴隨著毫不停息的箭雨,幾名手持大劍的士兵從前後夾擊而來。貝爾慌忙蹬地起身,逃進了旁邊的通道,並從盡頭的窗戶里一頭撞了出去。

 “逃到外邊去了!?”

 打破玻璃後,涼爽的夜風迎面而來。

 浮雲遮月,貝爾降落在宮殿外突出的屋檐,並以之為踏板向上前進。

 他奔跑跳躍、如同兔子般向宮殿上方沖去。與此同時亞馬遜族們也紛紛破窗而出,追趕而來。

 (連三分鐘——都還沒過!!)

 汗如雨下,呼吸也急促起來。由于以寡敵眾,疲勞早早地便纏了上來,他從腰包中掏出第三瓶回復藥。

 他忍著快要跳出嗓子的劇烈心跳不斷奔跑,為了盡力完成自己誘餌的使命而不斷鞭策著自己。喝干的試管被他扔到一邊,隨即繼續邊逃亡邊盡可能吸引敵人。

 歡樂街燈火輝煌的夜景展現在他面前,他驅使著自己遠勝戰斗娼婦的雙足不停奔跑。

 “貝爾閣下,多謝您的大恩大德。”

 ——另一處,在與貝爾引發騷亂的宮殿正門的正後方。

 在暗夜的掩護下,命很輕松地邊從後門的窗戶摸進女娼神的宮殿,飛馳在無人的走廊中。

 由于身為伊絲塔原本目標的貝爾引發騷亂,吸引走了敵人的注意力,這邊的警衛比平時薄弱了很多。而無法捕獲貝爾這點更是導致敵人不斷抽調人手支援宮殿正門方向。

 命懷著對貝爾的愧疚和感恩,加快自己的速度。當幾道如風一邊跑過的腳步聲接近時,她便隱藏起自己的身形。在躲過了好幾撥數人組成的戰斗娼婦小隊後,她終于等到了一個單獨行動的成員。命瞬間便從對方的存在感判斷出其和自己同為Lv.2。

 亞馬遜族從前面走來,命從腰包中拿出水晶球,丟在她必經之路上。

 “嗯?這是……?”

 在她撿起從旁滾來的水晶的瞬間——躲在天花板上的命便落在她的背後,隨即用胳膊摑住她的脖子。

 並將右手握著的牛若丸的刀鋒貼在她的脖根上。

 “春姬閣下在哪里?”

 “四、四十層,空中庭園附近。”

 打探出情報後,命便猛地一勒她的脖子,對方的頸骨脆響一聲。

 她把暈過去的亞馬遜族從走廊拖進側室,隨後便趕向四十層。

 命邊回想起建御雷邊低語道,原來冒險者不會去做的,所謂干淨利落的偷襲這種必殺,是如此的卑鄙。

 她很快便從窗戶來到了宮殿的屋頂,沿著外壁攀援而上。

 而在她遙遠的上方,有一個房間的窗戶漏出一絲亮光。

 ☆

 在某個房間的窗邊。春姬處于動搖不安的狀態中。

 之前還覺得整個據點都鬧哄哄的,緊接著就接到了“LittleRokkie”——貝爾一人闖進宮殿的報告。

 她慌忙起身想要趕去,結果被在同屋待命的戰斗娼婦制止了。現在處于被兩位亞馬遜一左一右夾在中間監視的狀態。

 春姬換上紅色的極東服裝,坐在椅子上。她的尾部如同她的心情一樣不停的搖晃著。

 “那個孩子……?”

 誰也听不到的低語從她的櫻唇中漏出。

 怎麼會,為什麼,住手吧,殘缺不全的話語消散在空氣中。

 春姬惶恐的視線在地板上游蕩,她仿佛恐懼著什麼一般抱著自己的身體。

 “你們去增援吧,我自己守著這個房間。”

 春姬自己縮在房間一角,而阿伊莎則向其他戰斗娼婦下達指令。

 她主張由自己來守衛少女,但被抓不到貝爾這個狀況搞的心急火燎的巨女則提出異議。

 “別自作主張啊,阿伊莎。你也和老娘一起去抓兔子。”

 “……啊?”

 “之前破壞‘殺生石’,還麻煩老娘動手的事情你可別說已經忘了。”

 芙里尼把她那蛤蟆般的臉湊了過去,俯視著阿伊莎說道。

 “你是不是想趁亂讓春姬逃走?我可信不過你,必須在老娘眼皮子底下呆著。”

 听了芙里尼的話,其他的戰斗娼婦也交頭接耳起來。

 而受主神“魅惑”的影響無法反抗的阿伊莎則回了句,你白痴嗎。

 “‘LittleRokkie’很明顯是誘餌吧,真正要注意的是盯著春姬的‘絕影’。”

 “區區Lv.2的第三級貨色,就算沒有老娘和你也沒問題。”

 這個房間里的戰斗娼婦除了芙里尼和阿伊莎也都是Lv.2。

 第二級冒險者們都去抓同為Lv.3的貝爾去了。

 像命這種級別,這里的戰斗娼婦就足夠了,芙里尼哼著鼻子說道。

 “那個小姑娘在戰爭游戲里可是使出了很強的魔法,要是輕視的話——”

 “有完沒完啊!?”

 戰斗娼婦們和春姬都因這聲大喝肩膀一跳。

 屋子里的人都瑟瑟發抖,芙里尼用充血的眼球瞪著毫無動搖之意的阿伊莎。

 “老實听老娘的話。又想讓老娘揍爛你那張臉嗎?”

 巨女的巨口中散發出強烈的惡臭,而阿伊莎則輕蔑的回瞪過去。

 之前在破壞”殺生石”的時候,直到被押送到主神那里,阿伊莎一直被芙里尼狠狠地虐待和毆打著。

 “還是說……你想要你關照的那些婊子們,也嘗嘗相同的滋味?”

 阿伊莎的臉上第一次露出苦澀的表情。

 向四周看去,房間中的戰斗娼婦們都帶著怯生生的表情觀望兩人。

 比起團長(芙里尼),信賴阿伊莎的亞馬遜們更多,特別是很多年輕的少女們都對她抱有憧憬之心。而阿伊莎對她們也像妹妹一般——和對待春姬一樣——地照顧她們。

 “忘了嗎,阿伊莎?你要是再動什麼小心思,不只是你,其他人也要倒霉……伊絲塔大人可是忠告過你了哦?”

 阿伊莎正被伊絲塔測試自己的忠誠,還被她像玩具般耍弄。

 伊絲塔不但通過“魅惑”把她變成自己的傀儡,還通過把春姬和姐妹們放在天秤兩側來把恐懼植入她的內心,滋生苦惱和糾結。

 那就是伊絲塔對她破壞“殺生石”的處罰。

 “回答呢?”面對沉默的阿伊莎,芙里尼逼問。

 “……我明白了。”

 “呱呱呱呱呱呱!?”美貌的亞馬遜族表示服從,芙里尼發出哄笑。

 隨後她們拿起武器,趕向貝爾那邊。

 “時間一到,就去祭壇,把春姬交給做好準備的莎米拉她們。”

 在離開房間前,芙里尼對留守的戰斗娼婦們下令道。

 巨女帶著阿伊莎,以及仰慕阿伊莎少女們出發了。

 “哦,沖過來了麼。”

 在女娼神的宮殿最上層,神的房間。

 美神(伊絲塔)坐在奢華的沙發上,關于貝爾襲擊的情報被送到她的耳邊。

 “他在宮殿里大鬧一番後逃走了……還沒有抓到。”

 “大鬧一番呢,他可不是無緣無故就來闖龍潭虎穴的吧。”

 听了青年從者塔木茲的報告,伊絲塔從手中的煙管中吐出一口紫煙。

 四周開放式的房間里,紫煙在風中搖晃。

 “是不是落下什麼東西了呢……還是有他惦記的娼婦?”

 女神愉快地眯起了眼楮。

 “我們會盡快抓到他的。”

 “沒事,不用。把士兵撤下去吧。”

 主神說完便從長椅上站了起來,塔木茲目瞪口呆。

 伊絲塔瞟了一眼呆若木雞的人類從者,露出妖艷的微笑。

 “稍微有點興趣了,我親自走一趟。”

 女神起身,開始向戰斗聲一刻也未曾間斷的樓下走去。

 ☆

 貝爾正要通過宮殿的第三十層。

 現在距離地面高度有100米,他一邊拼命躲避戰斗娼婦避源源不斷的攻擊,一邊在主階梯上奔跑。

 這場激烈的攻防戰持續了還不到十分鐘,而貝爾非常確信,自己十分鐘之後肯定要被抓住,但即便如此,在執念和使命感的驅使下,貝爾依舊奮然前行。

 炙熱的情感流淌于全身,讓五感都變得敏銳起來,輕松避開第二級冒險者的攻擊。白兔以速攻魔法為盾,穿梭在爆風當中,他不去考慮之後的事情,全身心地集中在當下。

 他一邊想著春姬和命的面龐,一邊不斷躲避由Lv.3率領的大批抓捕集團。

 奇跡般的逃亡劇繼續上演,他勢如破竹般向上進發,不斷吸引走前來支援的亞馬遜族。

 “——接招!!”

 “!?”

 就在他奔跑在宮殿中央,天井旁邊走廊上的時候,頭上飛來了巨大的銀色巨物。

 那是高速回轉的巨刃——大戰斧。貝爾全力躲開。

 伴隨著轟鳴,走廊上的欄桿,地板,甚至牆壁都被擊碎,一直打透了樓下的約四個房間。

 看著自己不久前所在之地被打個粉碎,貝爾不禁脊骨發涼。

 他明白該來的終于來了。

 “芙里尼小姐……!”

 在他視線的前方,身高超過兩米的巨女站在遠處上層的走廊上。

 擁有“男人殺手”這一外號的她揚起了如同蛤蟆般厚實的嘴唇。

 不止如此,有著一頭黑色長發的女杰——阿伊莎也在旁邊。貝爾不禁有些眼暈。

 “你是舍不得老娘才回來的嗎,真是感謝啊!?”

 芙里尼從其他團員那里接過兩把新的大斧,向這邊看來。

 隨即她一蹬地板。

 “——!”

 “老娘現在就去噢噢噢!!”

 芙里尼從貝爾頭上的樓層飛身躍下,見狀,貝爾顧不上其他轉身就跑。

 他拼盡全力,從緊貼天井的走廊逃進了兩側有好些房間的通道。巨女隨即落地,地板被轟的一下擊碎,震撼了周圍一帶。

 “兔子就由那只蛤蟆來追!其他人都集合在三十層!”

 上層阿伊莎發出敏銳的指示,而身後則傳來猛烈的沖擊。

 心中的焦慮讓貝爾渾身發燙,只能先選擇和芙里尼拉開距離。

 雖然他想要從那股威壓感中逃掉而嘗試從窗戶逃走——但斧子又飛了過來。

 “!?”

 “你想去哪里!?”

 大斧從背後迫近。

 貝爾吃了一驚,趕緊撲倒在地板上,回轉的巨刃將前方的障礙物一掃而空,擋在它前面的窗戶——仿佛被炮擊了一般被打了個大洞。

 但躺在地板上的他可沒有在碎成渣的瓦礫前發抖的閑工夫,巨大的黑影籠罩而來。

 “呃!?”

 不知何時接近的芙里尼高舉剩下的那把大斧,一揮而下。

 貝爾向旁滾去,間不容發之際躲開這要把自己一刀兩斷的一擊。

 地板支離破碎,就連芙里尼自己的落腳點都受到波及而導致她失去平衡。逃過一劫的貝爾跳起身來伸出右臂。

 “‘火焰伏特’!!”

 炎雷咆哮而出。

 面對突進而來的閃電之槍——芙里尼跳到一邊躲閃。

 “啊!?”

 貝爾眼楮都快瞪出來了。

 躲開了——速攻魔法!?

 在這種距離!?

 看到對方在短距離內躲開“魔法”這種好身手,貝爾不禁愕然。而就在這眨眼間的功夫,炎雷將通道牆壁炸碎,芙里尼也猛撲而來。

 “自作聰明的小把戲!?”

 貝爾無法揮去心中的動搖,不過還是拼命躲開戰斧的攻擊。

 靠著無須吟唱外加閃電的高速,以彈速而自豪的速攻魔法居然被芙里尼避開了,貝爾對此不禁顫抖。她隱藏在巨大身軀內的、與之不相稱的反應速度和爆發力讓他心灰意冷。

 根本不是一個次元。

 大斧的風壓撕裂肌膚,貝爾明白了第一級冒險者是何等高遠的存在。

 “到此為止了嗎!?”

 她一邊破壞寬敞的走廊,一邊不斷向宮殿內部走去。

 牆壁、天花板、地板都留下了深深的斬痕,她隨便一揮武器,毛毯和魔石燈就飛得不見蹤影。威猛如斯的芙里尼簡直把貝爾當成玩具耍弄。

 根本無法用“英雄願望”蓄力,面對這種對手,不可能分心去蓄力。

 把精神集中在“技能”的瞬間,自己就要被砍得四分五裂了吧。

 自己當成救命稻草使用的力量有著足以起死回生的效果,然而現在貝爾根本無暇使用。他雙眸顫抖地拔出牛若丸二式。

 連同《神之匕首》,他以雙刃裝備應戰,不,防御。

 “喝!?”

 他驅散恐懼,將敵人的攻擊從側面彈開,好不容易擋住。

 對于不可能回避的大戰斧的剛閃——貝爾將之與在城牆上朝自己揮來的狂戰士(緹歐娜)的大雙刃重疊,並以匕首格擋。

 刀刃沿著大斧滑動,發出裂帛般高亢的金屬音。《牛若丸二式》邊發出悲鳴邊散出大量火花。

 貝爾沒能忍受住旋即襲向全身的沖擊,便在沒能完全擋下的間隙被吹飛出去。

 “呱呱呱呱呱呱呱!?有兩下子嘛!!”

 芙里尼看著擋下自己一擊、被擊飛到通道上的少年歡呼道。

 貝爾的視線兩圈三圈地旋轉,身體也以止不住的氣勢在地板上翻滾,一直到通道盡頭的大房間才停下。

 雖然渾身汗如雨下,傷痕累累,但他還是趕緊起身。

 然而隨後進入他視線的情景,卻讓他凍結在當場。

 “阿伊莎小姐……!?”

 仿佛即將淹沒大房間的戰斗娼婦,將滾進來的貝爾包圍。

 大概是阿伊莎帶來的吧,只見長腳女杰扛著等身大樸刀看著他。

 “……你已經干的不錯了,小子。”

 背對通向上層的階梯,阿伊莎淡淡說道。

 隨即,將地板壓得咯吱作響的芙里尼也踏入了大房間。

 房間中的柱子和窗戶綴有缽形裝飾,分外莊嚴。被圍在中間的貝爾插翅難逃。無數的亞馬遜族邊用武器敲打肩膀,邊向他的肌膚投以針扎般的視線。

 不妙,呼吸紊亂的貝爾拼命思考打開現狀的方法,那個時候。

 “你們退下吧。”

 上方有人向亞馬遜們下令道。

 在場全員都驚愕的回頭,看到主階梯深處,那位有著絕世美貌的褐膚女神單手拿著煙管緩緩走下來。那仿佛能讓人走向滅亡的毒花般的芳香傳入貝爾受傷的鼻子中,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深紅色的瞳孔根本無法從女神的身體上移開。

 能將看到自己的人魅惑的“美神”伊絲塔,一邊吐出紫煙,一邊愉悅的俯視貝爾。

 “怎、怎麼個意思,伊絲塔大人!?怎麼招呼都不打就來了!?”

 芙里尼憤怒的對攜從者從後方現身的女神吼道。

 而面對因憤怒而漲紅了臉的亞馬遜族頭領,伊絲塔只是一瞟。

 “沒听明白麼,芙里尼。我讓你退下。”

 紫水晶般的瞳孔毫無感情的看向芙里尼,她的聲音中包含著“休想違逆”的神意。

 芙里尼只能歪歪她的大嘴。

 這還是貝爾第一次看到巨女吃癟的表情。

 “你們全都去‘殺生石’儀式那邊。這次一定要成功,不能失敗。”

 听到讓人無法違背的神的命令,戰斗娼婦們大氣都不敢喘,然後,直到時間再次開始流動並沒花多長時間。

 她們一人接一人,恭順地從大房間走出去。阿伊莎也把眼楮眯到近乎扭曲地凝視了主神一會,旋即揚起黑發轉過身去。在離開的時候,她還扭頭看了看貝爾。

 芙里尼使勁咂咂嘴後,成為亞馬遜中最後撤走的一個。

 貝爾猛地回神,命和春姬要危險了,想到這里他剛想追上去——塔木茲卻毫無征兆地跳到他的面前,嚇了他一大跳。

 黑發褐膚的青年美男,只用視線就壓迫住貝爾,阻止了他的行動。

 “我都親自過來了,你個小鬼還背對著我是不是太無禮了。”

 就在貝爾慌慌張張地和塔木茲拉開距離時,緩緩步下樓梯的聲音傳來。

 貝爾轉過頭,便發現露出輕薄笑容的伊絲塔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

 “伊絲塔,大人……”

 面對站在面前,和自己同等身高的伊絲塔,貝爾無法掩飾自己的困惑。

 二對一,不,事實上神不能算戰斗力所以是和塔木茲的一對一。

 即使是主神的命令,芙里尼他們輕而易舉便把自己放置在一旁的舉動還是讓貝爾稍許不解,在他邊窺探背後的人類青年,邊思考其中緣由的時候,刷地。

 “終于來了啊,女神(赫斯緹雅)的眷族,雖然說是當誘餌,不過敢單身闖關,想不到你這麼有勇氣。”

 被停下腳步的伊絲塔注視著,貝爾毛骨悚然。

 不論是妖艷的身體,甜膩的聲音,芬芳的體香,還是魅惑的視線。

 感受著這些形成神之“美”的全部,他理解了為什麼亞馬遜族們把自己留下。

 面對讓人無法抵抗的女神之“美”,貝爾已經走投無路了。

 她們知道,貝爾的命運已然終結。

 “你有掛心的娼婦在這里嗎?”

 不知道是不是通過評價貝爾的莽撞而猜透了一切,美神眯起紫水晶般的眼楮。

 過于美麗的“女神”站在面前,貝爾連眼楮放在哪里都不知道。

 她帶著瓖金嵌銀的王冠,渾身裝飾著耳環、項鏈、胸飾、手鐲和腳環。而只有少量衣料覆蓋的身體,露出了大塊胸部、肚臍,以及腰和腿的肌膚。精心編織的頭發,烏黑得有些發紫,散發出一股詭異的妖艷。

 只要隨便看到她身體的某處,說不定就要被“魅惑”了。

 這份恐怖在對著他的理性低語,他因為伊絲塔非比尋常的色香而面紅耳赤,緊張得除了擺出警戒架勢其余什麼都做不到。

 “這是第二次見面了吧。之前那次我還在懷疑那位女神的品味……原來如此,我收回之前話,長的不錯嘛。”

 仿佛在發散香味的美貌讓貝爾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而女神沒有在意,而是露出了感興趣的微笑。

 心髒的跳動仿佛傳達到身體的每個角落,貝爾勉強絞出一句話。

 “……為什麼要在地下城里襲擊我們?”

 他向派閥的主神問起這件一直很在意的事情,而她則爽快地回答︰

 “對在戰爭游戲里出名的你,我也有一定的興趣。還有就是……這也算是報復某個讓我不爽的女神。”

 伊絲塔不等貝爾領會這番話,便露出無畏的笑容說道︰

 “高興吧,我將會把你‘魅惑’,變成我的私有物。”

 咄咄逼人之中女神的艷色更加一層,而這宣言則讓貝爾心生動搖,不禁退後一步。

 可是——同身為春姬主神的她交涉也是有意義的,于是貝爾硬著頭皮站穩腳跟。

 雖然美神的宣言讓他混亂不已,但他同時覺得,某種意義上而現在是說服她的好機會。

 在塔木茲的觀望下,貝爾維持兩者間的距離,繼續與“美之神”對峙。

 “……請告訴我。”

 “嗯?”

 “為什麼一定要犧牲春姬小姐呢?”

 貝爾帶著覺悟問道,美神卻以大笑回應。

 “哈哈哈!?在我面前,你居然還敢提其他的女人,臭小子!”

 “請、請告訴我!?”

 女神叼著煙管發笑,貝爾沒想到她會這樣,有些慌張起來。

 “我越來越中意你了。”女神笑得肩膀不停晃動,心情愉悅地說︰

 “是啊,首先,春姬是我買來的。我讓她免于在下賤的男人手中成為家畜的命運,而且還能成為這樣的珍寶,她簡直應該感謝我才對。”

 之前貝爾以為春姬被賣進歡樂街是有名無實,但現在知道她差點淪為獵奇商人玩物這個現實後,不由深受打擊。

 女神偶然路過商館時遇到的,尚且年幼的狐人少女,因為對她的美貌和種族產生了一絲興趣,便設法從商人那里把表情黯然地低著頭的她強買了過來。

 伊絲塔很享受似地吸著煙管,講起和春姬的初遇。

 “本來就是我撿回來的命……為了父母孩子不該盡點力嗎?”

 “哪有……!?”

 “還有啊,貝爾‧克朗尼?我可沒有想要殺掉春姬。打倒那位女神之後,我就會把靈魂返還,只是暫借而已。”

 這是詭辯吧!?貝爾在心中喊道。

 “殺生石”的碎片在與“芙蕾雅眷族”的戰斗中能夠完整保留下來的可能性極低。

 當一切結束之後,那位向貝爾微笑的春姬肯定再也回不來了。

 貝爾勉強讓自己顫抖的雙瞳瞪視伊絲塔。

 “再說了……如果我不這樣的話,春姬在其他人手下也會落得相同的結局。那分隱藏的‘力量’就是那種東西。”

 “……!”

 “你能理解我在賜予她‘恩惠’,閱讀她的‘能力值’時的心情嗎……?我在顫抖啊,依靠這‘力量’,就有可能把那惹人煩的女神給拉下馬!?”

 那位女神——都市最強派閥的美神的側臉劃過貝爾腦海。

 春姬的‘力量’甚至能夠打倒她,無怪乎能夠引誘無數人覬覦。

 那狐人有著超脫神的預想的“可能性”,女神(伊絲塔)最後補充道。

 “春姬是我的王牌!我要把芙蕾雅踢到地獄的最深處!!”

 貝爾被伊絲塔充滿熱氣的聲音弄的有些惶恐,他問道︰

 “為什麼對‘芙蕾雅眷族’如此……!?”

 “你問為什麼?一切,因為她的一切都讓我不舒服!?”

 這個時候,伊絲塔初次露出面目猙獰,凶相畢露的樣子。

 “那些男的把我晾在一邊,說那個女的最美,開什麼玩笑!?那頭母豬哪有我漂亮了!?那群男的真是眼楮長到狗身上了!!”

 仿佛在對著空氣咆哮一般,女神的嫉妒爆發了。

 這份“下界的人類”終究無法匹敵的激情的宣泄,讓貝爾後仰,恐懼,敬畏。

 就連背後的塔木茲,也散發出些許畏縮的氣息。

 “……可、可是!?即便如此要利用春姬小姐也……”

 貝爾好不容易撐住不禁要軟倒的膝蓋,控訴道。

 那樣也太殘酷無情了。朝著這麼說的他,伊絲塔不知是不是已經冷靜下來了,她浮現出輕薄的笑容。

 “真是失敬啊,我若只是毫無血淚的女神,只要單純的‘魅惑’春姬,把她變成對我唯命是從如同人偶般忠實的狐女就好了。”

 “那……”

 “我也以我自己的方式,在關愛那個可憐的小姑娘喔。”

 伊絲塔回轉著手上的煙斗。

 “限制她的自由也是情不得已。但是不管是美麗的衣裳,還是豪華的飯菜,我都毫不吝惜地給她了。……知曉身為女人的愉悅的機會,我也為她創造了好幾次。”

 “……!!”

 想到伊絲塔把春姬關在鳥籠中,強迫她變成娼婦,貝爾的大腦沸騰了。

 他一時間忘記對方是神,任憑情感爆發。

 “為什麼,為什麼要讓她當娼婦!?”

 “這里是我的‘眷族’。我覺得對的事情,派閥就要去做,就會成為規矩。這可是常識吧。”

 “怎麼現在還在說這種事。”伊絲塔冷冷笑道,回應貝爾那無非是無知小孩耍脾氣的非難。

 派閥的方針由主神來決定,這可以說是“眷族”的一個缺點。

 成員必須服從主神定下的規矩。無所屬的普通人之所以不願接受“神之恩惠”——除了避諱爭斗這類糾紛之外——對必須遵從神之指令這點心懷忌憚也是原因之一。遇到絕對公平正義、集真善美于一身的神的“眷族”反而比較罕見。

 所謂成為神的眷族,就是這麼一回事。

 但即便如此,貝爾的眼神表明他還是不能接受。對此,伊絲塔聳了聳肩膀,說︰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對娼婦這麼避諱?雙方交合身體、享受快樂本來就是神聖的事情。女性由此鎮壓男人的獸欲,堪稱世界和平的支柱啊。”

 “什……!?”

 “在這個下界,只有雌雄相交才能誕生新的生命,獲得蓬勃的生機。和很多男人交歡絕對不是什麼污穢的事情。我完全不能理解孩子們的說法。”

 人和神的價值觀的差異。

 接觸到身為超越存在的女神的價值觀,貝爾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沖擊。

 在她們看來,與嬰孩無異的貝爾他們的感性還尚未成熟。

 也許女神的說法是正確的,歐拉麗中,公會之所以允許歡樂街的存在,或許正因為娼婦這個職業不可或缺。

 或許娼婦絕不是污穢的存在,說不定還是必須的。

 (可是……!!)

 貝爾覺得,肯定還是有人無法這邏輯之中生存的。

 想到烙印在自己腦海中,那故作堅強、帶著夢幻笑容的少女,貝爾不由緊握雙拳。

 “即便如此……就算你說的是正確的,還是會有人為此而感到痛苦!?”

 貝爾用悲痛的聲音向伊絲塔申訴。

 請把春姬從娼婦的命運中、從那破滅的結局中解放出來。

 然而听貝爾說完,伊絲塔的表情紋絲不動。

 “沒可能的。”

 對于司掌性愛的伊絲塔而言,貝爾的呼吁沒可能實現,因為她不理解春姬的痛苦。

 少年呆立在原地,而伊絲塔則把煙管從唇邊拿開。

 “無論怎麼討論,小孩子的任性和神之真理都是不相交的平行線。而且我也不想再陪你繼續了。”

 伊絲塔眯起眼楮,打了個響指。

 瞬間,背後的塔木茲便把貝爾按倒在地。

 “唔!?”

 貝爾完全沉浸在了和女神的對話中,糟了,他明白自己大意了。

 不,即便如此——對方也太快了。

 塔木茲干淨利落的擒拿首發,以及讓人掙脫不得的怪力,都讓貝爾感到戰栗。

 “塔木茲好歹也是Lv.4,你那細胳膊還是別現眼了。”

 伊絲塔談起了身為派閥副團長的美青年。

 隨後她在被即使按住依舊不停掙扎的貝爾面前——脫下了衣服。

 “噗啊!?”

 把剛剛為止的嚴肅氛圍忘得一干二淨,滿臉通紅的貝爾發出怪叫。

 “誒、誒、誒誒誒!”“

 “小處男,你的主神(赫斯緹雅)什麼都沒教你麼……啊,對了,她可是處女神呢。”

 “為為為為、為什麼要脫衣服!?”

 貝爾趴在地上,拼命地看向地板,卻被塔木茲抓起了頭發。

 全裸的女神的身姿,闖入了被強迫抬起臉來的貝爾眼中。她已經將本來就為數不多的衣料全部脫掉了。

 “我說過了吧,要把你變成我的東西。”

 從衣服中解放的豐滿胸部搖曳著,柔嫩的肢體讓人心癢難耐,縴細的手指撫過苗條的腰身和豐滿的臀部。嬌嫩的肌膚散發出今天見面以來最為濃郁的魅力。

 朝著全身像是熟透的隻果般紅得快要爛掉的貝爾,伊絲塔露出妖艷的微笑。

 “我要把你 ‘魅惑’到——連骨髓都熔化。”

 然後,把你的身心都佔為己有。她將嗜虐性的眼神投向貝爾。

 貝爾的臉色從通紅轉為鐵青,女神向他一步步逼近。

 ☆

 在女娼神的宮殿,除了神和團員們居住的地方之外,還有一個巨大的別館。

 這個由白色的石材構建的別館與宮殿的後部相鄰,裝潢奢華毫不遜色于本殿,而它的形狀和結構則與“古代”的聖塔遺跡很相似。

 這個別館是在五年前構建,表面上宣稱是新的娼婦館,實際上是專門為了“儀式”而建造的。三年前,自從很難入手的“殺生石”被破壞後,這里便一直沉寂著。不過今天,在滿月之光的沐浴下,這里由悄悄運作起來。

 春姬走在連接宮殿和別館的空中走廊里。

 從宮殿四十層延伸出的石橋並沒有屋頂,雖然兩側有圍牆,卻擋不住晚風吹來。春姬在三位亞馬遜的押送下前行時,用手壓住自己的長發。

 “春姬,快點!”

 “好、好的……”

 亞馬遜猛地推了她一下,把衣服都弄亂了。

 戰斗娼婦們不時的抬頭看天,在薄暗籠罩下,春姬也抬頭張望。夜幕上掛滿了燦爛的繁星,遠目望去是即將到達滿月的金色月亮。

 那是即將殺死小女的光啊。

 春姬無聲地低語道。

 她低下頭,向橋的對面看去,可以看到別館屋頂上莊嚴的空中庭園。在中心處散發出微弱的青白色光芒,仿佛在向少女招手。

 春姬面無表情,低頭默默前進。

 仿佛早點過去就會有人得救般,她加快了步伐。

 “真是個怪人……”

 催促少女的戰斗娼婦們,同時看她的眼光中也帶著一絲諱避。

 即便大禍臨頭也一聲不吭,少女似乎已經完全放棄了。豪放的亞馬遜族們對她嗤之以鼻,在她們眼里,春姬不過是個腦子有問題的受氣包罷了。

 並排走在春姬前面的三個人,放松了警惕。

 空中走廊一條路走到底,並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因為這里不適合偷襲,所以她們就沒加提防,沒有注意到躲藏在橋下的少女。

 黑發少女無聲地攀上圍牆,瞬間便襲至亞馬遜們身後。

 “——啊?”

 一名亞馬遜被抓住衣襟,直接被扔到了橋外面。

 另外二人看到她從空中落下才愕然轉身,但一人頭剛扭過來就被抓住,雖然拼命抵抗,但還是被以體術投技扔了出去。

 “你!?”

 剩下的亞馬遜族看到兩位同伴從左右被扔出去,慌忙拔出長劍。而少女也隨即拔出紅刀——並且像是發現了什麼一樣俯倒在地。

 是一陣從側面來襲的強風。終于發現事情不對勁的春姬被這股風吹得踉踉蹌蹌,想要揮出斬擊的亞馬遜族也抵在了圍牆上。

 少女起身後沒有理對方喊的“等下——!?”便一腳直踢對手下顎。

 “……命、大人?”

 最後一名護衛也被從空中走廊踢飛了出去。朝著肩部蹣跚轉過身來的春姬,命搖晃著扎起的黑發跑去。

 “為什麼、在這里……!”

 “為了把你帶走。”

 命立馬回答了迷茫的狐人少女。

 她盯著瞪大翠綠雙眸的春姬,握住她的手說︰

 “春姬閣下,快點從這里逃走吧。”

 時間寶貴,命沒有多說,想要趕緊離開。

 但春姬雖然手被拉住,卻站在原地說道。

 “命大人……不要管小女,請您自己逃吧。”

 這次輪到命茫然了,春姬把手抽出來,說︰

 “為什麼要來呢,命大人……還有克朗尼大人。難道您不知道小女會成為您們的威脅嗎?”

 “這……!”

 幾小時前,在夕陽下的小巷里把春姬和重要的東西擺在天秤兩邊衡量的愧疚感,讓命心里一痛。

 春姬帶著痛苦的表情,繼續說︰

 “有小女在的話,芙里尼小姐她們、伊絲塔大人肯定會追到天涯海角。小女怎麼能讓命大人您們為小女涉險……”

 “但即便如此!?他、貝爾閣下也說要保護你啊!?”

 命大喊打斷春姬的話,握住春姬的肩膀,說︰

 “會為了守護你而變強!?他可是這樣對在下說的!!”

 “因為克朗尼大人……太善良了,所以。”

 “不是的!!他也是帶著悲傷和罪惡感卻依舊奮戰到現在的啊!?”

 對于春姬說的這番否定貝爾覺悟的話,命決不能認同。

 少女想要逃避命的目光般低下頭去。

 “命大人,求求你了,已經夠了……請不要再管小女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放棄啊!?你會死的啊!”

 命的手指仿佛要陷進少女的肩膀中,她帶著哭腔拼命說道。

 接著如同再也壓抑不住般,春姬的雙唇顫抖了。

 “救救我,這種話小女說不出口……”

 細語飄散在灑在四周的月光中,命不由怪她實在太倔強。

 “你怕什麼啊!?如果你開口,貝爾閣下肯定不會丟下你不管的,他就是那種男人啊!!”

 “……”

 “春姬閣下!!”

 在命大聲喊出的——下一個瞬間。

 低著頭的春姬,抬起了臉。

 “小命你懂什麼!!”

 她柳眉倒豎,翠綠色的雙瞳泛著淚光,感情失控般地大喊道。

 “……!?”

 “把身體奉獻給並非喜歡的人,賣掉,換錢!!小命你能容忍自己那樣嗎!?”

 命倒吸一口氣,在她面前,春姬用仿佛回到兒時的語氣傾吐著。

 “我、可是娼婦啊!?”

 命的目光動搖了,面對擺在自己前面這少女的現實,她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好。

 春姬哭的梨花帶雨一般,搖晃著身體掙脫命使不上力的雙手,她把雙手攏在胸前。

 “救我,這麼跟那孩子講就可以了嗎?以這具污穢不堪的身體,請讓我待在您的身邊,這麼向他撒嬌就可以了嗎?明知這會讓那孩子遇到危險,你還要我那麼做嗎!?”

 春姬的目光猶如迷路的孩子一般彷徨,她看著命,雙瞳帶著懇切吐出心中的哀怨。

 “不行啊!?我是、做不到的……!”

 她低頭閉上眼楮,透明的淚水從眼角滑落。抽泣聲中她縴弱的肩膀不停顫抖著,淚水一滴滴落下石板上。

 面對春姬悲傷的慟哭,命只能呆立在原地。

 如果,自己遇到春姬的遭遇的話。

 自己會向櫻花、千草——建御雷請求援助嗎?

 真的會想要求他們拯救成為娼婦的自己嗎?

 難道不會反而讓他們不要管自己嗎?

 因為同為女性,命無法否定春姬的話,反而在心中產生共鳴。

 “……!!”

 月光從上方映下,在自己眼前,美到有些虛幻的少女面容扭曲。

 命瞬間被無力感所壓倒,甚至忘記了現在的時間和地點。

 “——射!”

 就在這時。

 遠處一道閃電擊中了命。

 “啊!?”

 這道灼熱的光芒仿佛把肩膀打了個洞,命一個趔趄。

 “魔劍”。

 在命和春姬爭吵的時候,宮殿那邊的戰斗娼婦射出了劣化魔法的一擊。

 春姬滿臉驚愕,她的眼前,命的身體搖搖晃晃地探出了圍牆。

 “小命!?”

 春姬趕緊伸出手來,當著她的面——“魔劍”的第二擊襲向命的身體。

 黑發少女用紅刀防御住雷擊,沖擊力把她從橋上推了下去。

 春姬的手只抓到了空氣,命從空中走廊掉了下去。

 “啊啊……!”

 春姬雙手捂臉,在原地大哭起來。

 她責怪自己導致了這一切,不停地啞著嗓子道歉。

 “唔……!?”

 另一方面,從空中落下的命捂住燒傷的肩膀,咬緊牙關。

 少女被留在了上面,眼看著空中走廊越來越遠。

 “可惡……!”

 她伸手從腰包里拿出一顆閃光彈。

 仿佛把心中的不甘扔出去一般——上空中閃起了赤色的光芒。

 ☆

 “——不睜眼嗎!?”

 伊絲塔憤怒地喊道。

 女神的聲音中帶有一絲動搖,貝爾被從者按倒在她面前。

 少年的臉通紅通紅的,卻一直緊閉著雙眼。

 “不不不不不行!?請穿上衣服!?”

 貝爾在喊叫的同時還在不停掙扎,塔木茲邊說“你給我老實點!?”邊拼命地把他按在地上。但Lv.3的絕境爆發力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對付的,貝爾就像瘋掉的兔子一樣不停地胡亂掙扎。女神不要說想要奪走他的貞操,就連接近都很困難。

 看著少年雙目緊閉,死也不肯看自己,真是不知道怎麼啃下這塊硬骨頭。

 (這家伙,為什麼會這樣……!?)

 其實就算不睜開眼楮,只要美神施以魅力的同時,對象就應該已經被“魅惑”完畢了才對。

 在“美之神”面前,無論是她的美貌、體香、吐息還是撫摸肌膚的手指,這些會對全部的五感進行刺激、完成魅惑。美神在面前是不可能做出抵抗的。

 然而,現在眼前的少年卻只露出青澀的反應,自顧自地害羞著。他的這種反應顯得過于的滑稽、過于的不分場合,也過于的特異。

 “為什麼不能把這家伙‘魅惑’!?”

 伊絲塔憤怒異常,塔木茲則有些狼狽。

 美神的“魅惑”和由怪物的“毒”而導致的異常狀態有著本質的區別,並非修得了“耐異常”就能防備的東西。

 伊絲塔身為美之神的自尊受到了打擊,她咬著手指,盯向貝爾的後背。

 “把他衣服脫了,塔木茲。”

 “遵、遵命!”

 少年並非裝備鎧甲,塔木茲奉命扒光他的衣服,便把手伸向他的後背。

 貝爾吃了一驚,慌忙抵抗,但背後的衣物很快就被撕碎。

 漆黑的“能力值”暴露出來。

 “神聖文字”雖然字跡潦草但卻並未施加任何的隱蔽措施,伊絲塔邊對完全裸露的“神聖文字”感到些許的驚訝,邊閱讀起少年的“能力值”,畢竟不用費力解鎖反倒省了她的功夫。

 隨後,她無語了。

 “貝爾‧克朗尼”

 Lv.3

 力量︰I94 耐力︰H144 靈巧︰I95 敏捷︰G299 魔力︰I78

 幸運︰H 耐異常︰I

 “魔法”

 火焰伏特

 ‧速攻魔法

 “技能”

 “一心憧憬”

 ‧早熟

 ‧思念持續效果持續。

 ‧思念越深效果越強。

 “英雄願望”

 ‧針對能動行動的蓄力實行權。

 “什——”

 包含幸運在內有好幾個項目讓女神在意,而其中一個情報(技能)更是讓她瞠目結舌。

 “一心憧憬”。

 可以影響成長速度的、前所未聞的“稀有技能(RareSkill)”。

 伊絲塔戰栗了。

 她看著效果內容的補充說明,因為雙眼所見少年的本質——真實身份而僵在原地。

 甚至能夠發現技能的思念的深度。

 甚至能夠促進成長速度的思念的絕對量。

 沒有受到任何污染的純白的、心無旁騖的憧憬。

 “一心憧憬”的附加效果——“魅惑”對貝爾‧克朗尼無效!

 “白——白痴嗎,你!?”

 伊絲塔理解到貝爾身上發生了什麼後,忍不住大喊出來。

 白過頭的少年的本質、眼前孩子的真實身份讓她忘我般混亂。

 下界人自然不用提,就算是怪物和眾神也無法掙脫的美神“魅惑”之力、壓倒性的支配力。這個世界上唯有這個少年一人能夠不受影響。

 前所未聞,出格到簡直白痴的程度。

 伊絲塔紫水晶般的雙瞳顫抖著越瞪越大。

 “——————————————————————!?”

 白兔在自己眼皮底下依舊不肯屈服不停掙扎,女神因憤怒和屈辱感而顫抖。

 抬頭看到主神居然會失態成這個樣子,塔木茲不由誠惶誠恐起來。

 “喝、喝啊!?”

 “啊!?”

 青年手上稍稍一松勁兒,貝爾便伺機掙脫開來。

 他發出一聲猶如自己家主神(赫斯緹雅)般的怪叫,踉蹌著腳步跑了出去。

 塔木茲剛剛察覺自己的失誤,貝爾已經穿過還在驚愕狀態下的伊絲塔,裸著後背一溜煙地沖向一扇窗戶,不管不顧地跳了出去。

 “兔、兔子跑了!快抓住他!?”

 塔木茲沖到窗邊向下層的團員下令,伊絲塔則完全喪失冷靜般的狂喊道︰

 “絕對不能放他走!?把那個小鬼帶到我跟前來!!”

 听到女神狂怒的命令,塔木茲趕緊照辦,甚至都忘記幫女神穿上脫下的衣服,他慌慌張張地離開大房間。

 伊絲塔親手穿上衣服後,也自行離開了。

 “居然敢耍我……!?”

 身為美之女神,她無法容自己的“美”會對人行不通。

 伊絲塔甚至考慮到要抹殺少年,煙管發出一聲脆響在她手中斷為兩截。

 ☆

 貝爾從三十層高的宮殿開始下墜。

 “唔!?”

 在無數次踫撞屋頂和外牆後,貝爾終于單手抓到了某個房間的一扇窗檐。

 在好不容易停住下墜的趨勢後,他一手使勁,從打開的窗戶中進入房間。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面對突如其來的入侵者,美男與美少年的集團——沒有戰斗能力的僕從趕忙逃跑。“對、對不起!?”貝爾還不忘向跑出房間的一位獸人美少年道歉。

 “啊,還有,不好意思……!?”

 為了把毫無遮掩的能力值蓋住,貝爾脫下四分五裂的內襯,拿了件屋里僕從的短衣。從頭上穿過後,便急忙離開房間。

 “命小姐,春姬小姐……!?”

 他從綁腿包中抽出最後的回復藥,一飲而盡。

 樓上樓下傳來追兵的叫喊,貝爾心憂少女們的安全,奔馳在通道中。

 就在這時。

 咚!!一聲振聾發聵的爆炸聲響起。

 “紅光……失敗!?”

 貝爾睜大眼楮,從建築物的角落、走廊的窗戶向外看,便發現綻放在上空的紅色花朵。

 從宮殿後側射出的光芒——告知沒能成功救出春姬的紅色閃光彈。

 貝爾愣愣地站在原地,仰望那道光。

 但是,

 “——還沒完!!”

 馬上全力奔跑,離開了那個地方。

 還沒有結束,命也肯定還沒放棄!!

 剩下的手段是破壞“殺生石”,為了實現這個目標,貝爾朝儀式的舉行地點、空中庭園跑去。

 “還有機會……!”

 ——另一邊,迫降在宮殿外壁一隅的命也上揚眉梢。

 還沒有結束,貝爾也肯定還沒放棄!!

 她在手口並用地把肩膀用破布包扎起來後,便凝視著頭頂跑出去。

 朝著春姬被帶往的空中庭園,少年和少女奔跑著。

 救出作戰即將接近尾聲。

 ☆

 別館屋頂、空中庭園。

 這個地方的高度直逼高逾四十層的宮殿,數十座塔仿佛守衛般將它包圍。呈平面狀的庭園面積寬廣,上面密不透風地鋪設著石板。

 石板,不,整個石造的空中庭園采用的石材,都是特殊礦石“黑暗石”和“月嘆石”。沐浴在浮現上空的月光之下,黑色的石板群現在正微微散發出青白色的光芒,仿佛鋪了張由光編織成的絨毯。

 “薩米拉,準備好了嗎?”

 “好了啊,看了就明白了吧?之後就等月亮全滿了。”

 配置在宮殿中的戰斗娼婦的大半,特別是其中Lv.3的第二級冒險者,幾乎都聚集在空中庭園里了。

 齊聚一堂的亞馬遜族們光著腳踩在青白的石板上,不斷往庭園的中央匯聚,她們的人數超過百名。被委以儀式準備工作的派閥干部(薩米拉),听到巨女(芙里尼)的提問後也以下顎示意中心地帶。

 兼具莊嚴與夢幻的空中庭園的中心,建起了一座祭壇,附近還矗立著長長的石柱。

 那是座在庭園之中亮光也頗為顯眼的石壇。光芒從三根石柱表面剝離,漂浮在空氣中的青白色光粒宛如被月光吸收般霧散而去。

 庭園,以及祭壇便是提升“殺生石”力量的增幅裝置。與單純使用“殺生石”相比,同時使用這個裝置能夠更完全、更有效率地將“靈魂”封印在石頭中。

 芙里尼露出笑容,眯細眼楮。她的身旁,薩米拉抬頭向上望去。

 沒有任何的雲。正上方的蒼藍夜空中,掛著一輪即將完成的滿月。

 當祭壇的光芒由青轉紅的時候——便是儀式開始之時。

 “春姬!?別磨蹭了快到祭壇里去!”

 芙里尼從祭壇的方向轉過頭,吼道。

 沒過多久亞馬遜族們的人牆分成兩半,身著華美服飾的狐人少女緩緩走了出來。

 翠綠的雙眸微微紅腫,她的臉上沒有表情。少女淺淺低著頭,將視線固定在發著光的石板上,仿佛人偶般朝祭壇走去。

 “……”

 為她讓開道的亞馬遜族們露出的表情不盡相同,其中,阿伊莎在少女從自己身前走過時想要張嘴說什麼,卻終究沒有化為聲音。

 瞬間朝阿伊莎瞥了一眼的少女像是想要傳達什麼般,僅以眼楮向她微笑。對此,阿伊莎手臂不住顫抖,面無表情地靜靜守望著她。

 終于春姬邁上了祭壇。

 “跪在那里。”

 “是……”

 在和她一同進入祭壇的亞馬遜族的命令下,春姬在中央雙膝跪地。

 接著亞馬遜族便用連接著石板的好幾道鎖鏈綁住她的手腳、身軀和脖子。

 據說,在將狐人的魔力轉移到“殺生石”的時候,從容器中抽離“靈魂”的過程會伴隨著非比尋常的痛苦。這些鎖鏈便是為了防止春姬在轉移靈魂的過程中發瘋掙扎而準備的。

 “……”

 春姬被鎖鏈拴著跪在地上的模樣,甚至與被奉為生祭的聖女,或是從事神職的巫女有幾分相似。看著沐浴著月光、美得有些悲愴的少女,靜靜站在旁邊的一部分亞馬遜族們忘記了言語。

 “這樣一來,總算能跟‘芙蕾雅眷族’的那群家伙戰斗了麼。”

 正當某處的悍婦們露出生猛笑容的時候,“殺生石”也被運了出來。

 如血般鮮紅的寶珠差不多拳頭大小,它被安裝在長劍的劍柄頂端。

 按照計劃,先用這把儀式專用的劍刺穿春姬,再將魔力和“靈魂”一起封印進劍柄上的“殺生石”中。儀式專用的劍放出犀利的光澤,頂端的“殺生石”也放射出不祥的紅光。

 看見這把劍和石頭,春姬瞬間滿臉的恐懼。她隨即閉上眼,而後抬起頭仰望自己的頭頂。

 掛在空中的、黃金滿月的光輝。

 那是殺死自己的光。

 那或許是將她從現世的痛苦中解放,充滿救濟的光芒。

 春姬盯著美麗的月光遠眺片刻,接著便垂下頭。

 流不出淚。內心在啜泣。可是卻無法表露出來。

 無論是悲傷、痛苦、喜悅、還是留戀,都被囚禁在她嬌小的身體中。

 邊將這幾天邂逅的、少年與少女的回憶封存在內心的箱子。

 春姬,徐徐閉上了眼楮。

 “——敵襲!?”

 剎那間,叫喚聲傳來。

 春姬深感驚愕,睜大眼楮抬起臉。此時,庭園的深處、連接空中走廊的入口處傳來了激烈的劍戟交鋒的響聲。

 沒過多久,強行突破守衛的亞馬遜族們現身的,是將黑發扎起的一個少女。

 “春姬閣下——!!”

 命從宮殿經由空中走廊而來,只見她飛身沖進庭園。

 既然已被守衛發現,那麼再躲下去也沒有意義。命像是要讓被拴在祭壇的少女注意到自己的存在般,吐出腹部的空氣大叫。

 “又來了嗎!?”

 發現朝這邊沖來的命,包圍祭壇的亞馬遜族們也抄起武器行動起來。

 她們在距離祭壇約30米的前方形成人牆,已經傷痕累累的命也以與之對峙的形式停下腳步,這時一度被突破的守衛們也從命的背後包抄過來,現場便形成了完美的包圍網。

 “喂,你一個人來啊!?”

 對于少女的勇猛和不知天高地厚,薩米拉像是打心底中意似地漏出笑容。

 戰斗娼婦們也露出和她差不多的表情,像是在享受余興節目般不再動手。

 “春姬!?你的英雄來了哦!”

 薩米拉朝背後轉過頭愉快地喊道,祭壇上的春姬則已經面無血色。

 “為什麼……為什麼!?請您快回去吧,命大人!?”

 春姬像是哭泣般叫道,好幾道鎖鏈的金屬聲也隨之響起。

 命不管自己曾一度被拒絕的事實,再次出現在春姬的面前。她以凜然的眼神看向春姬,說︰

 “沒用的,春姬閣下。無論被拒絕多少次,在下都要像那個時候一樣,把你帶到外面。”

 孩提時代極東的記憶。

 大家會生氣的所以別再來了。宅邸內的少女如此請求,頑童們卻將之無視,不知悔改地一次次把她帶出去。

 “真是帥氣啊,你。”

 命越過薩米拉她們,凝視著祭壇里的春姬。對此,薩米拉搖晃著灰發,很開心似地笑著說。

 “芙里尼,阿伊莎!?讓我一個人和這家伙打吧!?”

 她朝派閥的團長和統帥戰斗娼婦的實質性的副團長轉過身。

 周圍傳來亞馬遜族的抱怨聲,薩米拉繼續說︰

 “你們剛才已經鬧過一場了吧!?稍微讓我也活動活動嘛!”

 “……呱呱呱呱呱,隨你便,反正還有時間。”

 芙里尼先是仰望月亮,隨後看了眼正發著青白光芒的祭壇,最後漏出下流的笑容說。

 薩米拉的申請正好填補了準備儀式的空白時間。得到許可後,“太棒咯!”她拍起手。

 阿伊莎則始終沒有說一句話,她並未加以制止,只是繼續站在原地。

 “等等、請等一下!?芙里尼小姐,阿伊莎小姐!?”

 春姬雖然出聲懇請,卻徒勞無功,沒有人理睬她。薩米拉一個人從己方的陣營中向前走出。

 “就是這樣咯,我來陪你玩玩。要是贏了我……或許能打听出什麼也不一定哦。”

 “……”

 命一刻也沒敢將注意力移開周圍的包圍網。她與站在眼前的灰短發亞馬遜族正面相對。

 看著露出不遜表情的薩米拉,命心想,這個時候只能听她的了。

 應該利用這個狀況。至少在貝爾趕到前要盡量爭取時間,或是為他打開沖進祭壇的通道,她思考並得出這些結論。

 命無言地用右手反手架起借自少年的“牛若丸”。

 薩米拉看著眼前同意單挑的少女。她揚起嘴角,什麼武器也沒裝備便擺好姿勢。

 庭園一隅、與空中走廊相連的入口前。亞馬遜族們的人牆恰好形成了臨時的決斗場。壓軸戲前用來消磨時間的戲碼便拉開了序幕。

 “上咯!”

 亞馬遜族中的一人這才發出信號,薩米拉就已經正面沖了出去。

 “——”

 面對這過快的突擊,命把防御和反擊全數拋棄,將全部精力傾注在回避上。

 “!?”

 通過跳向旁邊,間不容發之際將大幅度揮來的左拳躲過。

 可是敵人將以空揮告終的左手撐在地上,順著慣性旋轉半圈,祭出踢擊。

 “唔!?”

 命以“牛若丸”的刀腹防御飛進視野的右腳跟。

 宛如被鐵塊毆打的沖擊。就在命因通過手臂傳達到全身每個角落的劇烈振動而腳步踉蹌之時,薩米拉旋即乘勝追擊。

 “不錯不錯,能跟上吧!!”

 拳頭和踢擊的速射炮襲向命。

 薩米拉發出的每一擊都在空中拉出褐色的斜線,其中暗藏著若是命中便能讓命即刻昏厥的威力。命依靠著零星的防御和全力的回避拼命化解對方的招式,她的臉上已沒有了從容。

 ——果然是,Lv.3。

 搖曳的灰發搭配包覆縴細肢體的舞女服裝。面對仿佛跳舞般不斷發起接近肉搏戰的薩米拉,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Lv.2的命還是深感彼我間戰斗力差距之大。並非仰仗壓倒性的能力值橫沖直撞,敵人優秀的技術和應變能力也數度突破命的行動和判斷。

 像她這麼強的戰斗娼婦還有數人、數十人等在前方嗎——命不禁對包圍自己、高聲歡呼的亞馬遜族們的數量感到一陣似乎要失去意識的戰栗,即便如此她還是努力揮散內心示弱的心態。

 因為最開始,命和貝爾就是在知道成功希望渺茫的前提下決定要拯救少女的。

 “哈!?”

 “哦,挺能干的嘛。”

 薩米拉提起右臂,輕易便擋下了命初次的反擊。

 她防住命左腳祭出的足刀後,像是對滲透在手臂的麻痹感感到相當舒服般嘴角咧得更大,隨即回以一記上踢。

 “唔!?”

 命的身體飛到了空中。

 連人帶用來防御的“牛若丸”一起被踢飛,命以後背著地的姿勢落向決斗場的中央,脫手的紅刀則落到了觀戰的亞馬遜們的腳邊。命向後翻滾即刻站起,然而此刻再次突進而來的薩米拉的身姿已經進入了她的視野。

 “完了嗎!?”

 看著一秒後大概就被打中的右拳,命吊起了眼角。

 只有這里了,命想,她抱住朝自己的臉揮出的手臂——轉而進入投擲的姿勢。

 “!?”

 不提薩米拉,就連吼聲連連的亞馬遜們也大吃一驚。

 背摔。命時刻不忘計算施展武神傳授的武藝——“招式”的時機。

 雖然對擁有多樣且復雜身體構造的怪物不適用,但在對人戰中還是能發揮確實效果的極東的武術。

 面對比自己厲害的強者,就該依靠技術與應變能力予以制服。這是達成“偉業”的通用法則。

 命邊狠咬牙關,邊使出渾身力氣想把薩米拉摔在地上。

 “哦,不錯呀。”

 可是,薩米拉卻輕松地這麼說,將被抱住的右臂掙脫開來。

 “!?”

 趁著幾乎快要被摔向地面前的間隙,她以恢復自由的雙手抓住命的身體,反而把命甩了出去。

 “啊!?”

 在被砸向石板前的瞬間,薩米拉褐色的皮膚表面浮現出腹肌和背肌的輪廓,她憑借純粹的肌肉力量把命投向空中。“好疼!?”Lv.3的戰斗娼婦一屁股摔在地上,發出了歡樂的哀嚎;命則沖進了包圍附近的亞馬遜們的一角。

 在被踹回來後,命便倒在地上。

 “剛才的,是極東的體術嗎?真是漂亮啊。”

 旋即,薩米拉瞬間便將與呆然若失的命的距離縮短至零。

 緊接著便如同踢球般,踢向了還躺在地上的命。

 “咕!?”

 “還有其他的嗎,讓我看看嘛!?”

 命在地上彈了幾下後,總算是站了起來。

 吃了第二級冒險者的一擊後,命短時間內動彈不得,于是便接連受到她毫不留情的攻擊。

 腹部肩膀臉頰接連遭到毆打,命的身體不停地左右搖晃。無數的血片在發出青白光芒的石板上劃出條條痕跡並粘附在上面。簡直就像是在玩玩具一樣,像是想逼少女使出有趣的“招式”一樣,薩米拉面帶猙獰的笑容不斷對她施虐。

 ——招式,不管用。

 朦朧的意識之中,命不禁對仿佛自小生活在野外般擅長搏斗的薩米拉感到戰栗。

 女戰士把自己的肉體當做武器,戰斗方法也亂七八糟,幾乎可以稱之為依靠本能在戰斗;命的招式則經過長年累月的修煉,是不斷重復與實踐的武術結晶。然而即便如此,女戰士還是單憑感覺就超越了命。自信與榮耀粉碎的聲音不知從身體的哪個地方傳來,少女的心被黑色染透。

 不管才能還是能力,都是對方領先。

 命承受著女戰士的持續暴打,終于跪倒在地上。她對自己與第二級冒險者之間過于巨大的差距感到絕望了。

 “命大人——小命!?”

 春姬的悲鳴,恰在這個時候傳到命的耳朵。

 “!!”

 她睜開雙眼。

 光芒再次回到命的雙眸,她為了少女而讓全身振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的是Lv.2嗎!?”

 命受到自己的連續打擊,卻既沒有倒下也沒有喪失戰意,薩米拉不禁歡呼起來。

 側拳、膝擊、肘擊。這些攻擊無數次落在命的身上,把她打得滿臉是血、鼻青臉腫。可她仍沒有放棄觀察敵人的動作,並不斷嘗試進行防御和回避。

 她偶爾會果敢反擊、使出極東的武術。但灰發的戰斗娼婦卻依靠生來的直覺,將之悉數躲開。

 (繼續當冒險者是打不贏她的!!)

 命在內心大叫。在激烈的攻防戰中,她只能勉強讓自己不受到致命傷,卻完全傷不了敵人分毫。

 只要自己和身為第二級冒險者的對手處在相同的環境下,就不可能為這場戰斗打開突破口。命在如此確信之後,便將榮耀、矜持,甚至連對敵人的禮節都拋向了九霄雲外。

 “听好了,命。忍者是——骯髒的。”

 武神的叮囑在腦內回蕩。

 “奇襲、暗算、陷阱——使用一切手段�澩 贍勘輳 餼褪僑陶摺!br />

 自己敬愛的神神情嚴肅地說。

 “因此說白了,這跟過于正經的你並不適合。”

 他雖直接表明自己不願教授命忍術的心情,卻在下一句話轉折道︰

 “可是,多數忍者都有著忠義之心。那是因為他們有需要保護的主君,或是值得珍惜的人。”

 然後,武神(建御雷)笑了。

 “如果戰場上存在著你珍惜的人——那麼既認真又善良的你,肯定比任何人都更適合當一個忍者。”

 忠義之心。

 對春姬的忠義之心。

 為了拯救她的招式!!

 命被薩米拉踢飛到空,她趁此機會把手伸進腰包,接著便把一個道具砸在地上。

 “什麼——煙霧!?”

 “煙霧彈嗎!”

 瞬間從地面彌漫出隆隆白煙,薩米拉和其他的亞馬遜族們驚愕不已。

 那是命和閃光彈一起從藏寶庫中帶出來的煙霧彈。沒想到自家派閥的道具會被敵人拿來用,戰斗娼婦們被動搖所包圍。

 而身處決斗場中心地帶的命和薩米拉的身影,則完全消失在了煙霧當中。

 “在哪里!?”

 眾多戰斗娼婦回到祭壇警戒周圍。薩米拉不斷轉動腦袋,她的視野已經被煙霧佔據了。命完美抹消了氣息,使得即使是第二級冒險者的薩米拉也無從察覺她的所在。薩米拉的臉上,方才的游刃有余初次消減了。

 下一個瞬間,漆黑的影子浮現在她的背後。

 “——逮到你了!!”

 薩米拉面露凶笑,于轉身之際祭出一記上段踢。

 她的背後,煙霧的流動方向產生了輕微的變化。她也對此以令人驚異的速度做出了反應。然而她卻在下一秒瞠目結舌。

 “衣服!?”

 她所踢到的,只是少女的短衣。

 那便是替身之術——“空蟬”。

 驚訝讓她產生瞬間的漏洞。緊接著,命這次真的從她的背後接近過來。

 “!?”

 薩米拉急忙轉過頭。而這時,跳躍到空中的命已經用雙腿夾緊了她的頭。

 薩米拉因視野被妨礙而站在原地無法掙脫,與她相對,命則發出咆哮,朝後方翻了個跟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圓月投。

 用腳將敵人的頭夾住,並以破竹之勢砸向石板。

 “咕!?”

 石板伴隨著巨大的轟鳴割裂粉碎,薩米拉的腦袋也完全埋進了地面。

 “哈、哈……!?”

 命大口喘著氣,她的身邊,薩米拉脖子以上都埋進地面,身體也在不久後癱倒在地上。

 目擊到命在煙霧散開的瞬間施展的豪爽投技,周圍的亞馬遜族們無言了。

 在把短衣當替身用掉後,命的上半身只剩裹胸的白布了。只見她顫顫巍巍地站起來,雖然滿身傷痕,但蘊含在雙眼中的光芒卻沒有消減絲毫。戰斗娼婦們也瞬間露出畏縮的表情向後退了一步。

 “呱呱呱呱呱。挺能干的嘛。”

 接下來誰要上?命邊喘氣邊環視周圍。

 這個時候,巨女(芙里尼)愉快地聳了聳滿是肌肉的雙肩。

 “不過,也蠻可憐的。”

 “……?”

 亞馬遜族的團長發出嘶啞的聲音,命聞言便向她望去。

 朝著表情詫異的命,沉默不語的阿伊莎開口道︰

 “還沒有結束喔。”

 話音剛落。

 命的後方便有響聲傳來。

 “——”

 命渾身僵硬地朝背後看去。

 她的視線前方,褐色的身體正拄著雙手,發出“啪嚓”的響聲把頭從地下拔出來。

 “噗啊。”把髒兮兮的腦袋拔出來的她深吸一口氣,接著便像狗一樣甩甩腦袋站起身來。

 “很疼耶……挺行的嘛。”

 薩米拉來回轉了轉脖子,骨頭摩擦的聲音也隨之響起。她眯細眼楮,笑著說。

 眼前的亞馬遜族,即使自己耗費了全部也沒能戰勝,命對此感到愕然,以及深不見底的絕望。

 有著Lv.之名的無情的力量鴻溝,橫亙在命的眼前,不容她逃避。

 “我繼續上咯!”

 “啊!?”

 薩米拉接近到命的面前,一拳打上她的臉頰。

 雖然能夠給與敵人一定的傷害,但敵人的動作仍不失之前的迅猛。面對這樣的敵人,已經滿身瘡痍的命實在束手無策了。

 “啊……!?”

 流著淚的春姬低下了頭。薩米拉像是要掃清挨打的憤懣一般不斷毆打著命。

 隨著毆打的聲音,少女的身體左右搖擺。巨女(芙里尼)看著這副場景,浮現出愉悅的表情……此時,某個從宮殿方向趕來的亞馬遜族向她報告了一個消息。

 “嗯……讓‘白兔’逃掉了?”

 “啊,是的。”

 “呱呱呱呱呱呱。什麼啊,伊絲塔大人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嘛。”

 貝爾從伊絲塔手中逃跑了。听了這個報告,芙里尼夸張地嘲笑。

 她邊愚弄自己的主神,邊把大嘴張大到極限。

 “——‘LittleRokkie’,反正你躲在哪里偷看吧!?再不來幫忙,你重要的同伴就要被宰了喔!!”

 她朝周圍的塔和庭園的角落呼喊。她的肉聲之渾厚,從周圍的亞馬遜族們紛紛捂住耳朵便可見一斑。

 巨女(芙里尼)確信,從美神(伊絲塔)那里逃脫的少年,已經為了救出春姬來到了附近。

 “……”

 ——事實上,就是如此。

 遲了命五分鐘左右,貝爾確實抵達了這座空中庭園。

 他放棄經過從宮殿延伸出的空中走廊來到空中庭園,因為那條路的戒備實在過于森嚴。他所選擇的路徑,是現在所在的這座擁有聖塔造型的別館的牆壁。他是沿著別館的牆壁,一路或跑或跳地爬上來的。

 貝爾藏身在包圍庭園的其中一座塔的基礎部分,他本想按照提前商量好的計劃,在命充當誘餌吸引敵人的時候伺機破壞“殺生石”——然而眼前被凌虐的少女,卻讓他握緊了拳頭。

 已經不行了,忍不下去了。正當他準備沖出去的下一個瞬間。

 “貝爾閣下!!”

 少女的一喝讓貝爾的身體停住了。

 並非只有他一人,許多亞馬遜族也因她的氣魄而面露驚訝。在她們的包圍下,已經破爛不堪的命喘著粗氣,使勁把無力垂下的雙手握成拳頭,雙腳則死死踏住石板。

 她在出聲呼喚人在哪里都不知道的少年之後,便以上吊的雙眸凝視薩米拉。

 “吼……不過這招又如何!?”

 太陽穴吃了一腳,命的上體猛地傾斜。

 朝著即便如此仍舊咬進牙關持續忍耐的她,薩米拉毫不留情地毆打過去。

 “時間也不多了喔!?”

 沐浴在打擊浪潮中的命瞪大了眼楮。

 帶著青白色光芒的石板,正徐徐朝著紅色改變顏色。

 空中庭園中央的祭壇也開始變色了。“月嘆石”照射到滿月的光芒,發出宛如嗚咽的振動音,散發出混雜著青色與紅色的粒子。

 蒼紅色的光粒像是感到歡喜一般,繚繞在被鎖鏈拴住的春姬周邊。

 “夏蕾。時機成熟就開始儀式吧。”

 看著這副情景的芙里尼勾起眼楮,向祭壇發出指令。

 儀式劍上的“殺生石”正散發出耀眼的光芒。拿著儀式劍的亞馬遜族听到之後便點了點頭。

 阿伊莎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剛想一個人朝祭壇的方向走去,

 “你就呆在這里。”

 “……”

 就被芙里尼的巨軀擋住了。

 爭執不休的巨女和女杰、正在觀戰的亞馬遜族們、還有現在也快要飛身躍出的——同時也露出像是相信什麼般表情的——白發的少年。

 命沒有將這些收入視野。受到薩米拉持續毆打的她斷斷續續地低聲說道︰

 “……超越。”

 少女的青紫色瞳仁暗藏著毅然的光輝。

 “敵人的……”

 沉浸在戰斗中的薩米拉並沒有注意到。

 “……預測。”

 命的呢喃細弱蚊吟。她說完最後一個字,便以僅存的力氣躲開薩米拉的拳頭,死死抱住她的胸口。

 “啊?”

 少女沒有選擇攻擊,而像是在說死也不松手般雙手環抱薩米拉的身體。薩米拉還覺得奇怪,靜靜詠唱的咒文便傳入她的耳中。

 “‘雖深感惶恐,但還請您屈尊听願——’”

 看著抱著自己的身體開始詠唱的命,薩米拉不屑地嘲笑說︰

 “我知道你的心情,不過只有外行人才會在這種時候用‘魔法’吧。”

 被稱為殺手 和王牌的“魔法”,有著在生死一線之間翻盤的威力。

 命在這種情況下的這種選擇,讓薩米拉露出了無趣和徹底失望的表情。

 “我在戰爭游戲中見識過你的那個‘魔法’,確實很厲害——就是詠唱太長了!”

 “唔!?”

 薩米拉可沒有傻傻等命發動魔法的道理,她揮起手肘,朝命沒有防備的後背狠狠砸下。

 “‘打破……世間、萬物、的……吾之、武神……啊’。”

 即便如此,命也在因疼痛而呻吟的同時繼續著詠唱。

 “快點認輸吧,說真的。真是受夠你了。”

 “咕!?”

 兩次,三次,薩米拉不停發起肘擊。

 背部被連續擊打的命沒有松手的意思,只是一味地提煉“魔力”。

 少女死死抱住不肯放開的樣子,看起來相當的無理與蠻橫,周圍的女戰士們看了也都露出或失笑或無語的表情。她們的腳邊,石板的光芒之中,紅色正逐漸增強。還能撐住幾發呢?薩米拉懷著戲謔的心情揮起手臂——這時,她注意到了異常。

 “喂,喂,你……在干什麼……”

 少女的“魔力”,正徐徐膨脹。

 宛如從容器滿溢而出的水般,宛如泛濫的河川般,宛如破壞秩序的暴徒般。

 過熱的“魔力”正從她縴細的體內涌出。

 “‘來自、上天的、引導啊……’”

 咒文從嘴唇吐出,命的意識再次回到回想當中。

 “——抓住敵人的漏洞,並將敵人的預想悉數打破。這便是以忍術為基本的奧義。”

 在沾滿鮮血、渾濁成一片紅色的意識之中,武神(建御雷)說道。

 他斷言︰忍術雲雲的只是障眼法而已。

 “‘請將御身、巋然的神力……’”

 他所想要傳達的神意只有一個。

 就神而言甚至足以稱之為骯髒的,忍者的本質。

 “超越敵人的預測——想象。”

 超越敵人的思考成為必殺技的,最為骯髒的偷襲。

 “‘賜予卑微的此身’——!!”

 心懷武神授予的恩惠(話語),命讓“魔力”暴走了。

 “喂,你,難道想——!?”

 薩米拉迸出了包含驚愕與恐懼的慘叫。

 已經遲了。“魔力”已成為脫韁的野馬。

 失去制御、狂躁涌動的魔力在命的身體內四處奔流,並宛如濁流般不斷向外部擴散。

 “放開、放開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把全部精神力(Mind)灌輸在內的魔力之源沒能等到詠唱完成,威力便遭到提前釋放。

 薩米拉血色盡失,陷入了恐慌當中。她胡亂地向抱住自己的命揮下手肘。

 她繃緊隆隆的肌肉祭出肘擊,命皮開肉綻,骨頭也生出道道龜裂,然而命絕沒有放開她的打算。

 命一邊因激痛而臉頰扭曲,一邊露出涂滿血的笑容。

 “你們別傻站著了!?把這家伙從我身上拉開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敵不管怎麼甩都絕不放開的少女,薩米拉終于向周圍求助了。听到派閥干部的悲鳴,戰斗娼婦們慌忙沖上前——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魔力”迸出咆哮,到達了爆炸的臨界值。

 足以震撼現在待在空中庭園的所有人的炸彈,在少女的體內放出了光芒。

 薩米拉、芙里尼、阿伊莎、戰斗娼婦們、春姬、還有貝爾。在場的每個人都把眼楮睜大到極限,命解放了暴走的“魔力”。

 “‘救贖、淨化之光’——!!”

 ——魔力暴發。

 “————————————————————————!?”

 現場掀起巨大的爆炸火光。

 灼燒所有人眼楮的“魔力”的光輝。站在周圍的人無一不被吹飛,她們發出的巨大慘叫直沖鼓膜。處于中心地帶的命和薩米拉自然不用說,就連想沖過去的戰斗娼婦們也都被爆擊的沖擊破所吞噬,無一幸免。

 並非某位冶煉師所用的對魔力魔法——來自外部的強制爆破,而是意圖性的魔力暴走。

 無法控制“魔力”而導致暴走——將這一本該回避的事故現象人為性地引發,超越自爆的自決攻擊。

 這是超越敵人“不結束詠唱便無法發動魔法”的想象,生命的火焰。

 “嘎————”

 薩米拉的身體因大爆炸而被炸飛到天上,最後落在了庭園的角落。全身焦黑、翻起白眼的亞馬遜族沒有再站起來。慘遭爆炸卷入的戰斗娼婦的半數以上都倒在石板上,陷入了無法動彈的境地。芙里尼、阿伊莎以及其他的亞馬遜族們雖然免于直擊,卻也受到了凶惡爆炸風的洗禮。呆然跪在中央祭壇的春姬,肌膚也被帶著少女魔力殘渣的熱風拂過。

 紅蓮的鮮花綻放在廣大的庭園中。

 “————”

 命掉下去了。

 身體因自己引起的“魔力暴發”而飛舞到上空,她在薩米拉落下的反方向,頭朝下地朝著與空中庭園有著遙遠距離的下方地面墜落。

 破風而落的身體冒出滾滾濃煙,皮膚被從內測燒焦。

 所有的感覺都從身體內消失。意識仿佛受到燃燒生命的反作用般逐漸剝落,命的雙眸已然模糊,她顫抖著嘴唇,說︰

 “貝爾、閣下……”

 像是要傳遞思念般,呼喚少年的名字。

 自己的話語沒有傳達到春姬的心中。

 自己沒能拯救春姬。

 自己沒能如那個月夜的回憶般,成為春姬的“英雄”。

 她閉上了渾濁的雙眸。像是在轉交自己的不甘、悲傷,以及在那之上的思念與願望一般,命把剩余的全部力氣注入顫抖的喉嚨中。

 一定要、一定要。

 幫她從咒詛的束縛中。

 從破滅中。

 從淚水中——脫身!

 一定要、一定要!

 讓她再一次、露出笑容!!

 傳達到——傳達到!!

 “貝爾閣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跑了出去。

 在生命之火綻放的瞬間,比誰都要快地,跑了出去。

 傳達到了。

 來自爆炎彼方的少女的呼喊、轉交給自己的願望,確實傳達到了。

 爆風肆虐,貝爾從塔的陰影中一躍而出,用上全部力氣飛奔起來。

 直線向前沖。

 “————————————————————!?”

 化為純白子彈的貝爾沒有給亞馬遜族們做出反應的機會。

 察覺到少年接近的同時他便已消失在視野之外,徒留她們在瞬間的狹縫之中。

 不允許追隨的超速疾走。白兔朝著祭壇一直線地突進,被他拉開距離的戰斗娼婦們連眼楮都追不上他,即使是阿伊莎也只能做到勉強轉過頭。

 沒有人能追上少年拼上全力的疾馳。

 “——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沒錯,除了她之外。

 “不會讓你得逞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蛤蟆的女王伴著神速擋在自己的前方,貝爾不禁雙眸扭曲。

 果然是唯一能跟上的第一級冒險者。

 即便賭上少女的生命與貝爾的全部力量,阻擋在眼前的牆壁還是高不可攀。

 芙里尼嘴角撕裂發出哄笑,隨即便將她那鐵塊般的右粗臂蓄在身後。

 “結束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旋轉腰部,向側面把一擊橫掃拉扯到極限。

 馬上就要與擋在前進方向上的她沖突,面對迫近眼前的巨女,貝爾被迫做出選擇。

 往右,往左,還是停下。

 還是說,往上。

 越過擋在路上的巨女,在發出紅色光輝的祭壇上,貝爾已經可以看到被鎖鏈拴住的少女了。

 內心的咆哮在剎那間做出決定。

 下一個瞬間。貝爾吊起了那深紅的眼楮。

 把前傾的姿勢更加往前倒——他選擇前進。

 “!?”

 加速。

 他猛蹬地面踏碎石板,朝橫亙眼前的牆壁正面沖去。

 讓近乎愚蠢般筆直的意志寄托在飛奔的腳步上,貝爾朝芙里尼發起突擊。

 貝爾瞄準的是敵人為了大範圍橫掃而門戶大開的右側腹。他沖過去,並與因為沒有速度的加成而威力大減的一擊正面踫撞。

 “唔!?”

 貝爾飛到空中,芙里尼也因沖擊踉蹌了幾步。

 貝爾雖被橫向閃過的攻擊彈開,卻就此越過了芙里尼。

 他在芙里尼的斜後方,以止不住的前進慣性落在了祭壇的前方。

 與此同時,一屁股跌坐在地的芙里尼焦躁地轉向背後慘叫道︰

 “夏蕾,開始儀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亞馬遜族被芙里尼的巨吼嚇個正著,慌忙舉起儀式劍。

 她擺出刺穿少女心髒的姿勢。石制的祭壇沐浴了滿月之光,正釋放出耀眼的鮮紅光輝。

 全身上下被照得通紅的春姬愣愣地,凝視著光芒達到最高潮的“殺生石”,以及降落在祭壇前的少年的身體。

 他的第一步著陸相當不穩,卻在緊接著踏下第二步的時候——跳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貝爾宛如箭矢般貫穿天空,飛身闖入祭壇。

 跪在地上望著這邊的少女,即將刺下的長劍,放出鮮血光芒的石頭。

 貝爾只將視線固定在最後的紅色石頭上,拔出了“神之匕首”。

 在高舉到身後的儀式劍即將被少女的胸口吸入的瞬間。

 貝爾在用身體撞上去的同時,放出了集渾身力量的斬擊。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藍紫色的斬閃掠過固定在柄頭上的“殺生石”——將其粉碎了。

 神之刃與主人一起發出咆哮,僅依靠沖擊就讓紅石變成了粉末。

 瞪大眼楮的春姬,被撞飛出去的亞馬遜族,以及不減飛翔的氣勢就那樣越過祭壇的貝爾。

 翠綠的瞳仁與深紅的瞳仁視線交合之中,飛著離去的少年先是砸碎祭壇的石柱,然後一頭撞到地上,最後一直滾到庭園的深處才停下。

 沒過多久,在祭壇上碎了一地的紅色石頭的碎片中,滿溢而出的不祥光輝霧散開來,完全消失不見了。

 ☆

 “唔、咕……!?”

 貝爾直到到達空中庭園的深處,都一直摩擦著石板。他撐著滿是擦傷的手,站了起來。

 整個庭園的石板依然帶著微弱的紅光。不過祭壇的石柱因為貝爾的撞擊而損毀,從中釋放的光粒也中斷了,只剩下不祥的紅光在逐漸消散。

 貝爾邊喘氣邊把匕首收回刀鞘,很快數十道腳步聲便朝他接近過來。

 他緩緩抬起臉,便發現眼前有五十名以上的悍婦們怒氣沖沖地圍著自己。

 為了不讓身處庭園角落的自己逃跑,她們展開了半圓形的包圍網。

 “你真干出來了啊……!?”

 巨女腳步震天地從亞馬遜們形成的圓環中走出。

 她如原木般粗實的手臂中,正抓著鎖鏈被硬生生扯斷的春姬。

 貝爾看見頭發被一把抓起的狐人少女,不禁睜大眼楮想要沖上去,卻遭到以芙里尼為首的戰斗娼婦們憤怒視線的圍攻,搞得他不敢輕舉妄動。

 “小鬼,你竟然……!”

 “啊……!?”

 芙里尼揪著頭發把春姬丟到地上,她的雙眼布滿了血絲。

 “春姬小姐!”貝爾朝倒在地上的少女喊道,巨女的怒吼卻緊隨而來。

 “不管是‘殺生石’還是其他的什麼東西都被你搞壞了,你要怎麼賠償我們啊!?”

 面對她足以震顫皮膚的大吼,貝爾嚇得差點跌倒在地。

 “殺生石”遭到破壞,芙里尼以外其他很多亞馬遜族也都怒氣沖天。

 耗費數年時間準備的儀式因為貝爾他們而功虧一簣。

 因為命的“魔力暴發”,空中庭園的一角遭到破壞,現在還冒著黑煙;石制的祭壇也由于貝爾的突擊損毀了一部分;而庭園的周圍,則有約五十人的戰斗娼婦呈現死尸累累的慘況癱倒在地上。

 貝爾在包圍自己的亞馬遜族中發現了面無感情的阿伊莎,旋即將視線移回芙里尼。

 “這不是又要重頭再來了嗎……!?”

 “……”

 沐浴在芙里尼凶狠的眼神下,本已破壞“殺生石”的貝爾也繃緊了臉。

 沒錯,只是回到起點了。

 破壞石頭的貝爾沒有放手歡呼的理由。因為,“殺生石”還可以再準備新的。

 跟阿伊莎的那個時候一樣,就算貝爾他們破壞石頭,也只能暫時性地拖延時間而已。

 什麼,都還沒有結束。

 ……為了保護春姬。

 為了拯救現在仍倒在芙里尼腳下,抬起頭望著這邊的少女。

 除了斷絕所有的因緣,將她從“伊絲塔眷族”中解放出來,別無他法。

 “……請還春姬小姐自由。”

 貝爾壓抑著內心的恐懼,向包圍自己的五十人明確地提出要求。

 戰斗娼婦們散發出的怒氣又高漲了一層。而凝視著少年的春姬,雙眸也隨之搖晃。

 阿伊莎也眯細了眼楮。唯有芙里尼一人笑了起來。

 “呱呱呱呱呱呱呱!?你說話還真有意思啊,‘LittleRokkie’!”

 隔了一拍,她仿佛要射殺貝爾般,以巨大的眼珠瞪向他。

 “別得意忘形了啊,臭鬼頭!?你以為自己算老幾啊!?”

 “啊嗚……!?”

 她再次揪住春姬的頭發讓她站起來,並把她拉近到自己的巨臉旁。

 “這可是我們的道具!?為的就是干掉芙蕾雅那群混蛋!其他的派閥別在這說三道四!!”

 對渴望戰爭、做夢也想將迷宮都市的王座納入手中的女戰士們而言,春姬的“力量”不可或缺。

 春姬的臉因痛苦而扭曲。貝爾見狀想叫芙里尼松手,可她根本沒听。

 “說到底,你以為是誰在養這個連娼婦的工作都做不好的臭婊子……這家伙,可是有為我們賣命的義務啊。”

 “……”

 “老娘沒說錯吧,春姬?你也說幾句嘛。”

 她本想發出嬌媚的聲音,蛤蟆般粗啞的嗓音卻讓她沒有成功。旁邊的春姬听了肩膀一顫。

 芙里尼在她的耳畔仿佛私語般對她說完後,便松開她的頭發讓她面對貝爾。

 “克朗尼、大人……”

 春姬站在芙里尼伸手可及的地方,將雙手捧在胸前。她的雙眸中閃爍著各種各樣的感情。

 “請您、回去吧……春姬、沒事的……”

 “……”

 “求求您了……不要再管小女的事了。”

 春姬口出拒絕。她像是害怕著伊絲塔她們的什麼般低著頭。而她的後方,芙里尼和亞馬遜族們面露奸笑。

 其中,貝爾只是注視著少女,說︰

 “英雄譚。”

 “誒……?”

 “我想起你說過的英雄的故事,下定了決心。”

 沒想到貝爾會說這個,春姬抬起了臉。貝爾則以毫不動搖的聲音繼續說︰

 “我決定了,要救你。”

 “您在說什麼……”

 “我決定要把你救出來,告訴你……你說的話是錯的。”

 ——此等卑微的小女,為何英雄要救呢?

 ——對英雄而言,娼婦是破滅的象征。

 他正是為了否定少女在花街說過的話,現在才站在了這里。

 春姬稍顯狼狽起來,貝爾則提高嗓門,沖她叫道︰

 “告訴你,我和你憧憬的‘英雄’——不是那個樣子的!”

 听了他的話,芙里尼她們面露訝色,阿伊莎睜大眼楮,春姬則呆然回望。

 “即使是娼婦,即使前方等著自己的是破滅的命運,‘英雄’也不會見死不救!”

 “不、不對,不是那樣……”

 “即使有可怕的敵人等著自己,‘英雄’也會勇敢地戰斗!”

 “不、不是,可是……”

 “憧憬著那種‘英雄’的我、我們絕對會保護你!!”

 “!?”

 貝爾明確地說。

 無論恐懼膽怯還是不安,貝爾將所有負面感情統統拋開,說出了這番豪言壯語。

 自己希望能像少女憧憬的“英雄”一樣,牢牢抓住她的手,把她從絕望中拉出。

 貝爾現在的樣子,就跟向弱者伸出援手的英雄譚中的“英雄”一樣。春姬的身體不住顫抖。

 “呱呱呱呱呱呱!?小鬼頭扮演英雄的游戲嗎!?”

 貝爾沒有搭理發出哄笑的芙里尼。他的瞳仁炯炯有神,仿佛寄托有內心的堅強意志般。

 春姬左右搖了搖頭,她像是害怕少年的眼神一樣,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

 “小女……我是娼婦!?”

 接著便吐出了束縛自己的咒文。

 “我不想成為你們的負擔!?污穢不堪的我,沒有那樣的價值!!”

 面對少女悲痛欲絕的哭泣,貝爾吊起眼角,說︰

 “說什麼‘我們什麼也做不到。’‘自己沒有價值。’不要擅自決定啊!?”

 “——!?”

 貝爾的聲音第一次包含了憤怒,春姬一時說不出話來,貝爾則繼續說︰

 “即使被當做笨蛋即使被人指指點點,即使被人玷污,那也不是什麼值得感到羞恥的事情!”

 貝爾將祖父的教誨。

 將現在仍根植心底的話語,向春姬全部傾吐。

 “最讓人感到羞恥的,是什麼也決定不了什麼也做不了!!”

 春姬的眼楮瞪得大大的。

 “我還沒有,听你說過自己任何的願望!”

 貝爾朝春姬吼道。他將內心的情感化作言語,向她伸出了手。

 “告訴我你真正的想法!!”

 少年的聲音響徹了煙火四起的空中庭園。

 仿佛撼動了什麼般,貝爾的聲音在天空的縫隙——夾在腳邊的石板散發的紅光與頭頂蒼藍月夜之間的空間——之中久久回蕩,深入人心。

 亞馬遜族們緘口不言,站在少年跟前的春姬則默默流下了眼淚。

 “……春姬。”

 那個時候。

 “你知道怎麼做吧?”芙里尼從背後呼喚少女的名字。

 春姬肩頭一顫,她先是凝視著站在眼前的少年,隨後便低下了頭。

 她的身體、她的金色頭發和尾巴,都在顫抖著。

 與此同時,她輕啟櫻唇,開始了詠唱。

 “‘——變大吧’。”

 “呱呱呱呱呱呱!?不錯不錯!”

 少女沒有回答少年的喊叫而是開始唱歌,芙里尼見狀發出了愉悅和嘲弄的笑聲。

 “春姬小姐……!”

 貝爾看到春姬閉上眼楮歌詠起咒文,也面露苦澀。

 “‘其力其器。無數的財富無數的願望。直到鐘聲敲響,請賜予榮華與幻想’。”

 狐人少女像是遞出什麼一樣,把兩只手在胸前伸出,並以宛如風鈴般清脆的嗓音娓娓而歌。

 “就算你想扮英雄,人家還不搭理你呢!?呱呱呱呱,馬上就讓你好好賠償!”

 春姬的歌聲回蕩在周圍。芙里尼從一個亞馬遜族那里接過大戰斧。

 包圍貝爾的戰斗娼婦們像是配合她一樣,也發出了劍拔弩張的殺氣。

 “‘——變大吧’。”

 女戰士組成的軍團紛紛亮出武器準備攻擊,貝爾也立即壓低身體,讓自己時刻都能靈活應對。

 只有注視著少女的阿伊莎一人,注意到了她歌聲中的異樣,注意到了“魔力”流動的方向。

 “‘身體食下神饌。金光乃是神賜。至槌還土,賜予您祝福’。”

 編織而出的咒文直接通過同胞,被送往少年的身邊。

 接著,在詠唱接近完成的時候,薄霧狀的“魔力”、光雲便應運而生。

 “快讓春姬停下!?”

 就在猛然反應過來的阿伊莎向團員呼喊的瞬間,紋樣與魔法圓有些相似的漩渦便出現在貝爾的頭上。

 嚇了一跳的貝爾一抬頭,巨大的光柱——不,沒有柄的光槌便呈現在他的眼前。

 溫暖的光芒散落在少年身上,他重新將視線移回前方,只見少女正流著淚微笑。

 “‘——變大吧’。”

 等到搞清發生了什麼的亞馬遜族們撲向貝爾和春姬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下一個瞬間,魔法名從少女的櫻唇吐出。

 “‘萬寶槌’。”

 閃耀著璀璨光芒的光槌落下,包覆了貝爾的全身。

 光芒形成的洪流為他帶來的,是令身心為之振奮的活力,以及純粹的“力量”。

 閃光橫穿貝爾,他隨即被數量驚人的光粒環繞。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飛撲而來的戰斗娼婦們也拋棄了驚異與迷惘,就那樣揮下武器。

 大劍從正面襲來,一旦被砍中肯定小命不保。然而上吊雙眼的貝爾卻抓住了它的劍柄。

 “什麼!?”

 貝爾側身躲過劍身,並趁機抓住敵人的劍柄。接著,他連同錯愕不已的戰斗娼婦一起揮動大劍,把從四面八方涌上來的其他戰斗娼婦們全都吹飛了。

 “嗚嘎!?”

 貝爾把從亞馬遜族那里搶來的大劍據為己用,這時候已經有五個戰斗娼婦倒在石板上了。

 貝爾注意到,包裹著自己這些光粒,跟迷宮時在阿伊莎身上發現的付與光是一樣的東西。他感受著在體內膨脹的力量,明白了一切。

 春姬的魔法“萬寶槌”。

 其效果,便是讓使用對象“升級(RankUp)”。

 在時間限制內,通過讓Lv.上升一個階段,使各種能力得到劇烈的提升。那便是女神(伊絲塔)一直藏匿至今、用來打倒最大派閥(芙蕾雅眷族)的殺手 ——“等級升華”。

 也是讓美神欣喜若狂,並將其存在一概抹殺的“最強妖術”。

 芙里尼她們會如此對春姬執著不休也變得可以理解了,畢竟那就是值得她們這麼做的犯規級的超越魔法(RareMagic)。不管是埃伊娜在公會的那番話、阿伊莎能力值的劇烈提升,還是伊絲塔口中春姬正是派閥的殺手 這一說法,所有的點都連在了一起。

 巨女(芙里尼)和戰斗娼婦們還處于一片愕然當中。而身處光粒漩渦的中心、被春姬的恩惠緊緊包圍的貝爾,則因滿溢而出的全能感而咬緊了牙齒。

 “壓、壓制住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戰斗娼婦伴著吶喊襲來,貝爾敏捷而生猛地做出反應。

 “——哈!!”

 貝爾一甩大劍,就把好幾個女戰士一起朝一旁掃開了。隔著武器遭到重創的她們連續迸出巨大的轟鳴,或是被打飛到天上,或是直接摔在地上。

 他的速度提升了一個高度,已經沒有人能捕捉到他了。敵人的突擊如怒濤般向他涌來,然而卻無一命中、統統被他躲開,最後反而成為大銀塊產生的無數斬閃的餌食。Lv.2的戰斗娼婦們慘遭秒殺,本來和貝爾等級相同的Lv.3的亞馬遜族也接二連三地被他打敗。

 春姬獻上的Lv.4的力量,貝爾沒有浪費一分一毫。

 “春、春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

 看著在眼前展開的景象,芙里尼氣得幾乎要神志不清了。

 她伸出一只手,掐住被撲來的悍婦們壓倒在地的少女的脖子,把她提到空中。

 “你竟敢背叛我們!?快點解開,你這臭婊子!?”

 “萬寶槌”一旦發動,只要本人不解除,就算春姬昏倒也不會在限制時間內解除。芙里尼邊破口大罵,邊逼迫狐人少女解除魔法,可她死也不從。

 春姬的腳離開地面,脖子被掐得難以呼吸,她痛苦地閉上眼楮,眼淚也流了下來。即便如此,即便意識開始逐漸模糊,她仍以顫抖的聲音。

 “我,已經不想再賣身了……!”

 這麼說道。那個少女。

 “我,已經不想再傷害任何人了……!”

 那個恐懼他人、害怕世界、放棄了所有、從不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的,柔弱的少女。

 說出了自己的願望。

 “救救我……!”

 向少年求救了。

 “!!”

 听到春姬的願望,貝爾瞪裂了眼角。

 他把群聚的亞馬遜族們全部揍飛,化作子彈朝芙里尼突擊。

 “什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女在間不容發之際用大戰斧擋下大劍的高速一擊,身體卻被朝後方彈飛了。

 春姬也受到牽連,兩人一起飛到了空中。貝爾伸出手想接住春姬,卻被從旁奔來的阿伊莎搶先了一步。

 “阿伊莎小姐……!”

 “……”

 黑色長發隨風翻滾的阿伊莎抱著失神的春姬,眼神犀利地盯著貝爾。

 她旋即向正後方跳躍,和貝爾拉開距離,趁此空當,站起來的戰斗娼婦們再次向貝爾襲去。

 “傷、傷……!?”

 貝爾為了搶回春姬而奮力激戰著。與此同時,被彈飛的芙里尼用粗實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她的臉頰因斧頭沒能完全擋住大劍的沖擊而被割傷了。

 “竟然把老娘漂亮的臉蛋劃傷了……!?”

 她先是氣得渾身發顫,接著便迸出怒不可遏的咆哮。

 “都給老娘閃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化作巨型炮彈筆直沖出去,在踢飛一路上不知多少同伴之後,與大吃一驚的貝爾正面交鋒。

 呈袈裟斬揮下的大戰斧,與毫厘之間放出的大劍踫撞在一起,火星四濺,沖擊波也向四周襲來。

 “唔……!?”

 “之前還想留你一條小命,不過現在你惹到老娘了!?你就拿命賠罪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芙里尼勃然大怒。貝爾沒能擋住她集全身怪力于一體的一擊,當場就被彈飛了。

 他被擊飛到空中庭園的角落,緊隨而至的追擊也並未留給他喘息的閑暇。

 “阿、阿伊莎,怎麼辦啊!?兩個人馬上就要打到庭園外面了!?”

 “那只蛤蟆……徹底被憤怒沖昏頭腦了。”

 兩人伴著密集的劍戟交鋒聲不斷移動。眼看著芙里尼就要把貝爾從空中走廊逼到宮殿里去了。亞馬遜族的少女見狀,焦急地向阿伊莎請求指示。

 注視著兩人動向的阿伊莎低下頭,看向了懷中的春姬。

 她失去了意識,臉上還殘留著淚痕。阿伊莎盯著她看了一會,接著垂下了視線。

 她讓初次求救的少女輕輕躺到石板上,很快便站起身來。

 接著,她正想對滿身傷痕、不知如何是好的戰斗娼婦們下令,誰想到竟傳來了劇烈的爆炸聲。

 “什麼……爆炸!?”

 從哪里!?話音未落,阿伊莎已經朝響聲傳來的方向、歡樂街的方位轉過身去。

 ☆

 “韋爾夫大人,剛才的爆炸是……!?”

 綻放在空中庭園的爆炸火焰,奔走在歡樂街的赫斯緹雅他們也目擊到了。

 紅蓮的大輪隨著爆炸聲浮起,莉莉抬起頭,仰望在身邊奔跑的青年。

 “魔力暴發……!”

 魔力光的炸裂韋爾夫似曾相識,他呻吟般說道。

 使得“魔力”暴走的什麼東西,讓那種規模的魔力暴發有機會發生的戰斗,正發生在那座巨大的宮殿內。

 貝爾他們就在那里,肯定不會錯。赫斯緹雅他們朝女主的神娼殿一路猛沖。

 “你們,快停下!”

 “切,又來了……!?”

 在第三街區的街道奔跑的赫斯緹雅他們,這已經是不知第幾次被女戰士(亞馬遜)們攔下了。

 面對隔三差五就被攔下的狀況,櫻花一邊口出惡言,邊抄起斧頭開始戰斗。

 “不過,對方還沒強到足以戰勝我們!”

 “嗯,肯定是因為能戰斗的人手不夠……!”

 用手持弩支援的莉莉先說,用槍在中衛位置邁著輕快步伐發起攻擊的千草也點頭肯定。

 大概是為了準備“殺生石”的儀式跟追捕貝爾他們,大部分戰力都被安置在了宮殿內部,導致警備歡樂街周邊的團員們的能力值都很低。面對頂多也就Lv.2的戰斗娼婦跟以獸人為首的Lv.1的普通戰斗成員,櫻花跟韋爾夫猶如破竹之勢不斷擊潰敵人,朝前開路。

 依靠韋爾夫罕見的對魔力魔法及武神眷族們的優秀配合,總算是成功驅逐了僅有數量優勢的敵人。

 “看這勢頭應該行得通!?”

 處在櫻花他們保護下的男神(建御雷)說道,而他的身旁,女神(赫斯緹雅)正一個人沉浸在思考中。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跟阿波羅的戰爭游戲結束還沒過多久,為什麼少年(貝爾)就被其他神盯上了?

 要說其他神對成長速度驚人的他有興趣也是當然的……不過,一切真的只是偶然嗎?

 沒有注意到對一連串的騷動心生懷疑的赫斯緹雅,韋爾夫他們又遇到敵人了。“快讓路!!”他們沖著擋在前方的亞馬遜們嚷道——這個時候,突然傳來“咚”的一聲。

 “嗯……?”

 無論是赫斯緹雅、莉莉、韋爾夫還是建御雷他們,就連敵方的團員們都啞然地抬頭向上方望去。

 他們的目光終點,並非由他們造成的爆炸火光與黑煙,正在夜空中升起。

 說來也奇怪,這個時候阿伊莎她們也正好在空中庭園對爆炸做出反應。就在他們愣在原地的時候……只听“咚”“咚”“咚”的響聲傳來。

 爆炸聲並未在第一次響過之後消失,而是從歡樂街的深處,不,是從第三街區的各個地點,伴著悲鳴回響起來。

 “發生了什麼!?”

 伊絲塔在忙著追趕逃進宮殿內的貝爾的時候,爆炸的聲音接二連三地傳來,她扯著嗓門叫道。

 侍從(塔木茲)不在身邊的她一叫喚,就有團員匆忙從通道盡頭趕來,跪在她面前,說︰

 “好、好像有什麼人正在襲擊歡樂街……!?”

 “襲擊……!?”

 男性團員的報告著實讓她一驚,她于是趕緊來到通道盡頭窗戶的外面、可將歡樂街一覽無余的高層陽台。在邁進陽台的瞬間,熱浪便拂過伊絲塔褐色的肌膚。

 遠眺歡樂街——自家派閥領域的女神,不禁愕然了。

 聲音、光亮、悲鳴、爆炸。月光俯視下的“夜街”,犄角旮旯都充斥著這些東西。

 火焰發生輕微的炸裂,迸出的火星伴著熱氣沖擊著伊絲塔的臉頰。她發現了入侵歡樂街第三街區的數道人影——在街道上進軍的一群冒險者,並在同時失去了言語。

 ——自己的“眷族”,遭到了進攻。

 為數眾多的冒險者在無數的娼館街內前進,他們使用武器、魔法或揮動“魔劍”,不斷將伊絲塔阻攔他們的眷族殲滅。

 她邊用雙手扶著陽台的圍欄,一邊呢喃道,怎麼會這樣?究竟是怎麼回事?

 看著歡樂街逐漸染上火焰的紅色,伊絲塔聲音顫抖地低聲說︰

 “到、到底是哪個白痴……!?”

 自己可是淫都之王(伊絲塔)。自己的派閥可是歐拉麗遠近聞名的“伊絲塔眷族”。

 對于都市內屈指可數的大派閥,不僅沒有發布宣戰布告,還這麼殘暴無理地單方面挑釁滋事,絲毫不在意體面與規矩的愚蠢對手——她想到這里,血色頓時從臉上褪去。

 “該、該不會……!?”

 “敵、敵襲————!?”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四濺的叫喚與悲鳴。

 月光之下,以及魔石燈光輝的照耀之下,外緣瓖著黃金首飾的戰乙女的側面像——派閥的徽章露出了真容。

 鐫刻有“眷族”標志的鎧甲與武具在街上奔走,夜晚的寒氣也隨之震顫。伴著銀色的閃光,每每利劍揮下,就有戰斗娼婦被砍倒在地。

 那簡直是蹂躪。妖精、矮人、獸人、小人族(帕魯姆)、亞馬遜。各類亞人和人類從四面八方入侵歡樂街,將之佔領,踢飛路上的木桶、飛快地在屋頂上方奔跑,每當他們完成一個動作就有戰斗娼婦癱倒在地。進擊速度令人驚愕的他們和她們沒有遮住面容,而是大方地將主神為之傾心的美貌與力量展示在世人面前。妖精的少女操著槍,獸人使用“魔法”,矮人揮舞著戰錘,將擋路者一個不留地擊碎。

 在四處展開的單方面的戰斗,讓非戰斗成員的娼婦們尖叫著抱頭鼠穿。從娼館中沖出來、爭先恐後逃難的她們,襲擊者們連看都不看。許多的男性客人也都嚇得瑟瑟發抖,不過全副武裝的他們只會對進行抵抗的妨礙者進行攻擊。

 “埃、埃伊娜、埃伊娜!?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啊!?”

 ——地處歡樂街西北方的公會本部,也觀測到了這出蹂躪慘劇。

 听到跑到外面嚷嚷個不停的同僚(密西亞)的聲音,埃伊娜也從本部跑了出來。

 跟杵在建築物前庭的其他公會職員一樣,她抬頭仰望因魔法的光芒與膨脹的火粉而呈現紅色的都市東南方的天空。

 “那個方向,是歡樂街……?難道,女主的神娼殿著火了!?”

 密西亞也混在一片手忙腳亂的職員當中,慌張地東奔西走。埃伊娜的眼鏡深處,綠玉色的瞳仁因動搖而震顫。

 “是戰爭嗎?怎麼可能,有實力進攻‘伊絲塔眷族’的派閥……!?”

 說到這里,埃伊娜的臉靜靜地繃緊了。

 “該、該不會……”

 “該不會……”

 歐拉麗內的諸神,也紛紛抬起頭,仰望東南方劇烈燃燒的天空。

 “該不會……”

 有人站在自家的據點,有人則來到高層建築的屋頂。

 “該不會……”

 不管是從繁華街、工業區還是交易所,也不問男女老幼,很多神都目擊到了那個情景。

 “該不會……是迦尼薩嗎!?”

 都市的各處都響起跟埃伊娜相同的呢喃。紅發紅眼的女神洛基來到據點“黃昏之館”的塔頂,凝視東南方。

 團員們也都湊熱鬧地從宅邸的窗戶中探出頭四處張望。洛基望著眼下騷亂的景象,低聲說︰

 “該不會……是芙蕾雅嗎?”

 洛基一面咂舌,一面睜開了眯細的眼楮。

 “那個蠢貨,行動了……”

 啪嗒啪嗒。

 回蕩在周圍的悲鳴從未間斷過,然而靴子發出的腳步聲卻格外清晰。

 在到處都有火光,亞馬遜們接連倒地的戰場上,唯一美麗的她乃是特異的存在。

 戰士們為她將前進方向上一切的障礙與危險排除,堂而皇之地將歡樂街攔腰截斷。

 “完成對歡樂街的包圍了。”

 “奧塔大人他們已經進入敵人的後方陣地。”

 帶著男女兩名團員的女神、芙蕾雅听了他們的報告,只嘟噥了一聲“是嗎”。

 她身為造成現在這副慘狀的罪魁禍首,沒有露出任何畏縮的表情,反而是極為不遜地,或者說是沒有任何顧慮地踐行著自己絕對的神意,在第三街區的街道一路北上。

 “你們也去吧,那孩子就在那里。”

 銀色的瞳仁注視著的,是前方金碧輝煌的大宮殿。

 不止是赫斯緹雅她們,剛才發生在空中庭園的大爆炸也在無意中將少年的所在地告訴了芙蕾雅。

 “可是,護衛……”

 “不需要。”

 沒讓團員繼續說下去,芙蕾雅說道。

 “把擋路的孩子全都趕走。”

 然後無論如何也要找到少年,芙蕾雅交待。

 遵命,團員們行了一禮便散開了。芙蕾雅則繼續走起來。

 戰場的風輕輕拂過銀色的發絲,劍戟交鋒的聲音不絕于耳。在這些的包圍下,女神悠然地在街道的正中央走過,最終來到了女主的神娼殿的正前方。

 在敞開的前庭中,她發現正面玄關有被“魔法”擊碎的痕跡。隨即她猝不及防地仰望頭上。

 她那銀色的瞳仁,捕捉到了從高層的陽台俯瞰這邊的褐色女神。

 以鷹般銳利的視線與對方視線交匯,美神(芙蕾雅)妖艷地眯縫起雙眼——接著便浮現出絕對零度的微笑。

 她的視線前方,跟自己同為美神的女神的臉一片鐵青。

 ——在“芙蕾雅眷族”的強襲浮出水面的僅僅數分鐘前。

 “……”

 體軀壯碩的豬人武人,正以雙手橫抱一位少女。

 發夾被刮飛的少女有著一頭黑色長發,她在這座宮殿後側從上空落下,並被恰好經過的他接住。

 “……犧牲自己,以守護同伴嗎。”

 奧塔俯視著殘留有魔力暴發——自爆產生的燒傷痕跡的少女,看破了她的目的。

 繼發生在頭頂上方的大爆炸之後,她便掉了下來。她現在閉著眼楮,身體一動也不動。

 察覺到少女意志的純粹的武人像是對她表示敬意般把她輕輕放到地上,並從腰間取出萬能藥澆在她身上。

 身負瀕死重傷的少女的身體瞬間被治愈,取回了一命。

 “喂,奧塔。咱們可不是來玩的。”

 別在那種小姑娘身上浪費時間。背後傳來厲聲指責,奧塔轉過身,便看見握著槍的貓人青年——阿倫正以冰冷的眼神瞪著奧塔。

 在隔了段距離的附近,還站著身高約120公分的四個小人族(帕魯姆),以及妖精跟黑妖精的青年。

 “我們先把話挑明,奧塔。”

 “我們不喜歡獨佔那位大人寵愛的貝爾‧克朗尼。”

 “排除敵人的神意我們會听從。”

 “只是,我們不會救那個家伙。”

 “……隨你們的便。”

 四個小人族(帕魯姆)毫不避諱地向本應是團長的奧塔陳述自己的態度。其他的三個人既然沒有說話,意見應該也就跟他們一樣。

 朝著自我意識強烈的團員們,表情不變的奧塔在允許的基礎上發出指示。

 “不過,不能讓神伊絲塔逃掉。一定要斷絕女神的退路。”

 “如果有人妨礙呢?”

 “——徹底抹殺。”

 奧塔放出冷言,與其他七名團員一道重新面向矗立眼前的宮殿。

 都市最強的第一級冒險者的小隊,就此侵入女主的神娼殿。

 ☆

 代替損壞的魔石燈,歡樂街的四處都是滔天的火光。

 被包圍網覆蓋、退路遭數十位冒險者封鎖的這個第三街區,簡直就像是即將陷落的城池。唯有斷續的爆炸聲還在述說著戰斗仍未終結的事實。

 廣大的歐拉麗中,紅光蓋過月夜的光芒,把欲望與奸淫之街染得通紅。

 “竟然會變成這樣……”

 包圍都市的巨大城牆,站在其東南區域俯瞰歡樂街的風雅男神悲嘆道。

 赫爾墨斯頭戴插有羽毛的帽子,身後還跟著侍從(阿斯菲),站在城牆上方眺望街道。

 “把貝爾君的存在透露給伊絲塔的,不是其他任何人,而是我啊……”

 面朝事態瞬息萬變的歡樂街,赫爾墨斯說道。

 他站在城垛前,橙黃色的頭發和瞳仁被照得發紅,同時激昂地說︰

 “我竟然是導致現在這種狀況的原因之一……啊,怎麼會這樣,我的心好痛……!”

 赫爾墨斯先是展開雙臂,在搖頭擺尾地一番大幅度動作之後,最後又捂著胸口低下了頭。

 而阿斯菲則以冷若冰霜的視線,緊緊盯著做出這一系列動作的主神的背影。

 一道比之前都要大的爆炸聲伴著光芒傳來,她也在這個時機緩緩開口說︰

 “那麼,有多少是您早已算計到的呢?”

 听到眷族的問題,埋著臉的男神嘴角上揚。

 氛圍陡然改變。赫爾墨斯一改剛才那種做作的言談舉止,向阿斯菲轉過身。

 “真要說的話,我也不是一開始就希望發生這種事情的。只是覺得可能會有什麼有意思的事發生,所以我才放出了火種……只是這樣而已。”

 說得真好听呢。阿斯菲眼鏡深處的碧眼瞬間犀利起來。

 赫爾墨斯埋下了火種。

 說到底只是遭到強行逼供,不得已才將貝爾的情報透露給了伊絲塔。

 說到底只是為了自保,才將貝爾被盯上的情報告訴了芙蕾雅。

 說到底只是那樣而已。只是埋下那種微不足道的火星而已。

 赫爾墨斯再次轉回正前方,遠眺陷入戰爭火海的、深夜中的歡樂街。

 “讓他們在神(我)的掌心跳舞,我可沒打算這麼說。沒錯,全部都在我的預料之外。無非只是伊絲塔的嫉妒超乎我的預料,遠比我想象的要巨大、要深刻;然後芙蕾雅大人的愛超乎我的預料,遠比我想象的要傾向于少年(他)。”

 全部都超越了我的預料,事情才會變得這麼一發不可收拾。

 男神一邊露出與嘴上說的相反的狡黠笑容,一邊這麼繼續說道。

 “哎呀,真是受不了啊。女神(女人)的嫉妒真是恐怖啊,對吧阿斯菲?”

 “……”

 听到他從心底感到愉快的聲音,阿斯菲只是凝視著頭也不回的主神的背影,沒有給出任何的回應。

 “還有最主要的……貝爾比我想象的要更善良呢。”

 凝視著建在第三街區的巨大宮殿,赫爾墨斯眯細了眼楮。

 赫爾墨斯透露給少年的,只有“殺生石”的情報而已。

 沒有給他任何明確的建議,把所有的決定權都交給了少年自己的意志。

 要是貝爾從伊絲塔手中逃走的話,芙蕾雅也不會采取行動了吧。根據貝爾的決定——在他還被蒙在鼓里的情況下,狀況也應該已經徑自發展下去了。應該不會演變成現在這種局面的。

 可是他卻沒有逃走。沒有對一個狐人見死不救,而是選擇救她。

 並不是有勇無謀,而是帶著失去一切的覺悟。

 側耳傾听赫爾墨斯說話的阿斯菲,過了一段時間向他問道︰

 “您的目的是殲滅危險分子(伊絲塔眷族)嗎?還是單純為了娛樂?還是說……為了試煉?”

 對于眷族的問題。

 赫爾墨斯沒有回答,而是回以一笑。

 “不管是人,還是神……即使只是一個弱女子也會去苦苦追求。大家都是這樣的。”

 城牆的下面。

 听到騷動的聲音從繁華街的大道上出來的數不盡的人類與亞人。

 在各處守望著歡樂街動向的眾多神明。

 以及,空中庭園里現在仍未清醒的狐人少女。

 赫爾墨斯展開雙手,眺望著這些情景——最後目不轉楮地盯著在宮殿屋頂上跟巨女展開殊死搏斗的少年,說出了迫近核心的話。

 “世界渴求著‘英雄’。”

 剩下的“三大冒險者委托”之一,只眼的黑龍。

 蠢動于都市的黑暗。

 以及身為這一切元凶的地下城。

 埋藏于平和的日常之下,通往災厄與破滅的炸彈。

 世界無時無刻不在切望著“英雄”的誕生,那可是當務之急。赫爾墨斯斷言道。

 “為了世界渴望的悲願……我選擇了貝爾君。”

 “既不是‘洛基眷族’也不是‘芙蕾雅眷族’?”

 “沒錯。”

 身裹夜月黑暗的同時,赫爾墨斯的背影肯定了阿斯菲的疑問。

 接著他便像是獨白一樣,娓娓說道︰

 “大神(宙斯),您未能達成的使命,就由我赫爾墨斯,不,就由這片土地(歐拉麗)來達成。”

 他的嘴角露出笑意,語調激昂地說︰

 “我們一定會,助他成為最後的英雄。”

 然後。

 赫爾墨斯單手抬高帽檐,一般俯瞰眼下的情景,一邊眯細眼楮。

 “為了這個目的……女神(伊絲塔)跟你的眷族們啊,就成為他的墊腳石吧。什麼嘛,肯定不會死的。”

 要是為了英雄。

 赫爾墨斯就連美之女神的嫉妒跟爭執都可以利用。

 他注視著化作圍繞少年的戰場的歡樂街,笑容中流露出幾分冷酷。

 “哎呦……果然一切都逃不過她的法眼。在她動真格生氣以前,我還是先撤吧。”

 遙遠的彼方,銀發的女神正站在宮殿正面轉過身望著自己。

 赫爾墨斯深深壓下帽檐,切斷了確實凝視著自己的、來自美神的銀之視線。

 好恐怖好恐怖,他露出笑容向後退了一步,離開了那個地方。

 “……宙斯,我把一切都賭在那道白光上了喔。”

 打倒樓層主的純白極光。少年靈魂的光輝。

 讓赫爾墨斯感到預兆的,少年的“眷族神話(FamiliaMyth)”。

 在將走之際留下一句話,神轉過身背向了戰場。

 將都市的天空染紅的戰斗的火焰,正蓬勃地燃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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