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差點以為我認錯了人。」周毅海將手搭在圍欄上，眼睛看向河面。夕陽的餘暉灑在河面上，兩個男人的倒影被拉的很長很長，這個畫面一瞬間跟十五年前的某一幕重合了。

　但是誰都知道，沒有人能夠回到過去，那段單純又愉快的青春歲月。

　一直站在周毅海旁邊的何耀沉默著沒有說話。

　河風吹來，吹動何耀隨便套在身上的寬鬆的白t恤。

　護城河早已經被重新修建了無數次，再也不是十五年前那個模樣。就如同現在站在這裡的兩個人，亦再不是當年年少青春的模樣。

　周圍很靜，似乎都被何耀的沉默所渲染。亦或者說這麼多年他的身上似乎只有這麼一種氣場，總是沉默著不苟言笑。

　在他身上找不到一絲一毫朝氣，彷彿他從來都是這樣一個人。

　沒有過快樂，沒有過情感。

　氣氛壓抑的周毅海有些受不了。

　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現在這個落魄滄桑的男人，在當年是如何像他的名字一般是耀眼奪目。

　而如今，時間掩埋了真相。

　「這些年……你過的好嗎？」周毅海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都有些心虛，現在這個30多歲的男人面容憔悴，衣著樸素，哪裡是過的好的樣子。

　本來以為換回的依舊會是沉默，但周毅海沒想到，何耀的會打幾乎是脫口而出。

　「很好。」

　聲音波瀾不驚，不帶一絲色彩。

　何耀的坦蕩倒是讓周毅海有些無措，他緩緩看向何耀，淡淡笑道，「我一直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今天能再次見到你，也就沒什麼遺憾了。」

　即便是當初再要好的朋友，隔了整整十五年完全沒有聯繫，周毅海對何耀也再不可能像當初那般親密無間了。

　大家都變了，很多事情也不一樣了……

　「嗯。」何耀應了一聲，氣氛瞬間又回復到了最開始的尷尬。

　周毅海又找了些話，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彼此之間依舊熟悉又陌生。

　「現在教什麼科目呢？高中物理麼？」

　突然，鏡頭裡一直低著頭的何耀抬起了頭來，眼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快速閃過，整個人也似乎有了精神一般。

　「是的。」

　「當初你的物理就是全市最好的，以前你還經常跟我說以後當個物理學家。」周毅海看著水面，彷彿想起了當年何耀跟他聊天的場景，「你還讓我趕緊跟你打好關係，萬一哪天得了諾貝爾獎出名了，再來拉關係就不好拉了。」

　周毅海笑了起來，帶著幾分苦澀。

　鏡頭裡，何耀悄悄地將他有些佝僂的背挺直了一些。

　在周毅海的帶動下，他也不由自主的開始回憶這些往事，他的語調也不再沉悶，帶了幾分歡快。

　當鏡頭再次回到他臉上的時候，這個人似乎換了一個。

　這時候你會發現，再說起曾經的種種時，其實他偶爾嘴角帶著點微笑的樣子居然會有些迷人，其實他似乎並非看起來那麼死氣沉沉，仔細看他現在的樣子其實還帶了幾分英俊。

　……

　這部電影的名字陸睿原本最鍾意《初戀》，但是因為其他各種原因最終換成了《青蔥歲月》。

　故事講的是周毅海和何耀兩個青年，兩人在一所高中上學，逐漸成了朋友。

　然而這對好朋友在當年不僅被老師禁止兩人來往，連家長也不支持這段友誼。

　因為何耀是學霸，年級第一的存在，周毅海就是個學渣，倒數第一的排名。大家都覺得何耀和周毅海交朋友，簡直就是拉低自己的檔次，怕他被帶壞了。

　然而這看起來八竿子打不著北的兩個少年，卻就這麼堅持著，鬼使神差的成了好朋友。

　雖然周毅海流里流氣的，誰的話都聽不進去，氣的老師家長頭痛不已，但是卻對學霸何耀無比崇拜，以至於後來為了維持這段友誼，在高三的時候願意發瘋圖強。

　兩人關係逐漸密切，但是他們之間的感情卻似乎與一般人有些不同。

　在那個信息匱乏的時代，人們思想並沒有那麼先進，兩人也並沒有意識到這種奇妙的感情叫做什麼。

　最後在何耀的幫助下，周毅海考上了大學，跟何耀一個城市，兩人大學一起創業，何耀是腦袋靈活，思維敏捷，周毅海性格豪爽為人圓滑，交際能力強。兩人互補，取得了不錯的成績。

　整部電影前面一大半都是很勵志的，兩個年輕人的牢不可破的友情，白手起家奮鬥事業的激情都能激起不少人的共鳴。

　但是在看似要完美劃上句號的時候，電影有了轉折。

　周毅海和何耀在事業上升的關鍵時刻，他們其中一個人突然就消失了。

　那個人就是何耀。

　周毅海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沒有得到何耀的消息，何耀的父母對周毅海也是深惡痛絕更加不願意告訴他何耀的任何事情。

　最後周毅海收到何耀的信.

　信裡面何耀委婉的表達了兩人理念不同想要自己單做的想法。

　周毅海第一次感覺到了背叛的滋味。

　但除此外還有其他的情緒在醞釀，讓他對何耀的消失耿耿於懷。

　他是不願意相信何耀是為了利益就背叛朋友的人，但是時間給了他答案。

　時間整整過了十五年，何耀再未聯繫過他。

　而如今他已經事業有成，成了知名企業家。十五年後的高中同學會大家才發現，當初他們那一代裡面，就他這個年級倒數第一混的最好。

　時過境遷，多少人都在感歎。

　然而這個同學會雖然缺少了不少人，甚至很多人大家都記不起來具體是誰了，但是周毅海卻記得，這些人裡面，何耀沒有來。

　周毅海聚餐完以後回了母校，在跟何耀初遇的籃球場坐了很長時間。

　晚自習下課後，他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多年後的重逢，周毅海和何耀兩個人簡直是天壤之別。

　周毅海怎麼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落魄的中年人會是自己當初的偶像。

　那個意氣風發，隨時隨地都是最耀眼的何耀竟然如此落魄與滄桑。

　當年的一起創業的好朋友，如今一個事業有成，一個成了普通的人民教師。

　……

　戲已經差不多接近了尾聲，再拍幾幕就可以殺青了。

　連續三個月高強度的拍攝演員們身體都有些疲憊，熬夜在休息的時候搜趕緊抓緊時間閉目養神。

　唯獨顧衍一個人在靜靜的看劇本。

　其實顧衍一個字都沒有看下去。

　劇本顧衍早已經看過無數次，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自己的理解和注意事項，台詞更是早就背的滾瓜爛熟了。

　顧衍拍戲一向很認真，但是他卻從來沒有如此專注過。

　整整三個月時間，顧衍暫停了所有的演藝事業，全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新片的拍攝上。

　某種意義上來說，陸睿為了他籌備這部影片，同樣顧衍也是為了陸睿來演繹裡面的人物。

　所以顧衍就算是早就將劇本裡的畫面在腦海裡演繹過無數次，但是休息的時候還是想要將劇本再看看，這樣心裡才踏實。

　顧衍這個麼賣力和用心，並不是強求這部電影一點要有高票房高口碑。

　他就是覺得這部電影像是自己和陸睿的孩子一般，自己看著它一點點長大，也投入很多感情。

　況且還有通過電影陸睿某些沒有直白表現出來感情，顧衍也懂。

　所以他想盡自己的全力，給電影畫上完美的句號。

　現在快要結束了，顧衍竟然也有些捨不得。

　顧衍手裡的劇本被人拿走了。

　顧衍抬頭，是陸睿坐到了自己旁邊。

　「我看你從這戲還沒拍就開始忙著看劇本，現在都快結束了，怎麼還看的這麼認真？」

　陸睿笑。

　顧衍將劇本搶過來，「我這是敬業。大導演你該表揚我，要不然你得花多少時間跟我講戲給我示範啊。」

　換成別人顧衍肯定不會說這麼一番話，不過對象是陸睿的話，顧衍怎麼高興怎麼說。

　「是是是，所以你看我不是第一時間就來跟你約時間嗎，就怕這麼敬業的演員檔期滿了。要是那樣我該去哪裡找人來演啊。」

　雖然這些玩笑話他們小兩口說著是情趣，不過這是在片場，人多口雜，怎麼也得注意些。

　顧衍看了陸睿一眼，「小聲點。」

　相愛的兩個人在一起，什麼都能掩飾住，但是眼睛裡那份情卻怎麼也掩飾不了。

　就比如剛剛顧衍看陸睿的那個眼神。

　以前顧衍和陸睿的關係沒有被外人知道那是因為兩人很少一起與外人接觸，所以能夠掩藏的很好。

　但是現在大家一個劇組，一起吃吃喝喝相處了三個月，顧衍和陸睿之間就算再怎麼掩飾，兩人在一起時彼此的眼神早就出賣了他們。

　即便是最年輕的影帝陸睿，演技再好，也完全掩飾不了自己對顧衍的那份情。

　圈子裡人都是人精，思想也開放，他們看待事物也不是用一般的世俗眼光來看。

　對於陸睿和顧衍，他們也能夠理解和接受。不少人也很羨慕他們這段感情。

　畢竟都說娛樂圈裡最廉價的就是感情。

　兩個男人之間能夠如此相待，確實令人羨慕。

　彼此相愛的兩個人，只是性別不同，沒有妨礙到別人的生活，又關其他人什麼事呢？

　劇組的人也很默契的裝作不知道這件事情，也沒有人大嘴巴的跑出818和爆料。

　劇組的人幾乎都和陸睿關係好不說，陸睿和顧衍為人厚道，平時對大家幫助也不少，大家也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況且陸睿的身份擺在那裡，又有哪個大嘴巴敢出去亂說什麼不該說的話？

　顧衍的提醒，陸睿當然知道。他只是故意逗顧衍，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點了點頭，然後開口，「不用給自己這麼大壓力。要是把你累壞了，那我不是要自責好久。」

　「哪有那麼弱不禁風。」說著顧衍撩起袖子，示意陸睿看自己的肌肉。

　陸睿捏了捏，笑，「居然還真有。」

　「當然，這可是特地為你準備的。」說完顧衍意味深長的看了陸睿一眼。

　陸睿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

　這部電影陸睿動用了不少關係，團隊幾乎都是最頂尖的配置。

　這部戲是雙男主設定，跟顧衍搭戲的也是圈裡演技和口碑都不錯的一位演員，也是曾經獲得過影帝的桂冠的實力演員。

　不過跟這樣一位演員演戲，顧衍的光芒卻絲毫沒有被對方掩蓋。反倒是存在感十足。就連那位演員也對顧衍十分佩服，說他是自己近年來難得遇到的好搭檔。

　電影很快就殺青了，看過顧衍這部戲裡表現的人都對顧衍給予高度的肯定，同時也有些意猶未盡。

　畢竟在影視圈，一個演員一輩子或許運氣好都只能接到一部精良的劇，而對於幕後的士大夫來說，要遇到一部好電影甚至比演員更難。

　和陸睿他們合作是痛並快樂的，痛是因為陸睿要求很嚴格，經常他們覺得可以的東西，陸睿都要求重做。

　快樂是因為目睹和參與了一部好電影的製作，看著演員彪戲，自己被代入那個情景，彷彿自己親生經歷一般，確實非常享受。

　殺青以後，工作人員都很開心。

　「幾個月怎麼像是一下就過去了似得，第一次覺得時間原來過的這麼快。」

　「突然有點捨不得是怎麼回事啊？」某個感性的小姑娘說著帶了點哭腔。

　「這麼說或許有點矯情，但是真覺得就跟做了場夢一樣，感覺自己也去經歷了一場故事一般。」

　副導演看氣氛有點不對，趕緊大聲吆喝道，「哎呀你看你們一個個的弄得這麼桑感，拍完了回家好好休息休息，等著到時候電影上映了該包場的包場，都去支持支持票房。」

　副導演說完轉過身來悄悄摸了摸自己的眼角，自己拍了這麼多電影，不是什麼樣的劇組都遇到過，但就這個劇組最魔性。

　不管是工作人員還是演員，對待這電影都跟對待自己孩子一樣，事事盡心，效率奇高，以前拍完了電影個個都想著解放了趕緊回家放鬆休息，就這劇組拍完了個個都捨不得。

　副導想了想，大概大家或多或少都被裡面的情節觸動了吧。

　睡沒經歷過青春，誰沒在年輕的時候有過一個最美好又最遙不可及的初戀，誰沒有在人生道路上有過許多迫不得已，誰沒有過為那個真心喜歡過的人放棄一些事情。

　大伙都有些不捨，不知道誰起的頭，說是讓陸睿彪一段戲。

　「陸導您還接戲的時候我們沒那個運氣跟你合作，這次好不容易有機會了，怎麼也要給我們點福利啊。」

　「對啊對啊，陸導我當年可是你的腦殘粉，聽說你息影的消息，可是眼睛都哭紅了。那時候我就想著要是這輩子能親眼再見一次你演戲，那就是死了也值了啊。」

　「什麼當年腦殘粉啊，我看你現在也是腦殘粉吧2333333333」

　小姑娘的話很快就被大家調戲了一番。

　提議讓顧衍很心動。

　這位最年輕的的影帝，連續三年蟬聯影帝寶座，擁有至今國內無人超越的耀眼成績。

　他很崇拜陸睿，是作為一個男人本身對於強者的崇拜。

　他最大的心願一直是能跟陸睿合作一次，這次陸睿是了了他的心願，他們合作了，但是顧衍覺得根本不夠。

　他的靈魂深處深深的叫囂著，渴望能夠跟那個電影屆傳說一樣的人物好好的彪一次戲。

　顧衍的眼睛亮了，他期盼的看向被大家圍在正中央的陸睿。

　大家都在起哄，實在是這個機會太難的了，如果錯過了，恐怕一輩子都沒機會看到了。

　陸睿有些招架不住大家的熱情，畢竟都是幫自己盡心盡力做事情的人。

　他笑著擺了擺手，「可是以前已經說過不再演戲啦。」

　陸睿話畢，果然不少人臉上都是失望的神情。

　一直靜靜在旁邊觀察的付曉突然站了出來，「當初有人跟我說，息影了可以再復出，只要自己喜歡。」

　「陸導你就是私下裡跟朋友們彪戲而已。」付曉將當初陸睿請她復出的話搬出來。

　陸睿心裡直呼付曉這招夠狠。

　本來陸睿並非厭惡演戲才息影，大家起哄心裡也有些心動。

　現在自然也就不再推脫同意了。

　「既然如此，就獻醜了。」

　陸睿歎了口氣，開起了玩笑，「哎，一開始你們讓我演戲其實我是拒絕的。你們說要是我演砸了，好不容易保持這麼多年的神秘形象不就全部毀了麼。」

　陸睿的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但同時在場的演員心裡也隱隱期待著，誰都想能跟陸睿演一場戲！

　陸睿轉頭，眼神與顧衍交匯。

　兩人都讀懂了彼此的眼神。

　「《歲月》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樣，現在順利拍完了，完全多虧大家的付出和幫助。拍了這麼久這份感情，也不是三兩句話就能表達的。」

　「要不我就演下最後那段吧。」

　「小衍，這就要麻煩你來跟我一起再演一次了。」

　本來這個機會難得，誰出去跟陸睿演戲都會成為焦點。

　現在陸睿親自指定了顧衍，而且理由又這麼正當，大家也就沒什麼說的了。

　在大家的起哄聲中，顧衍走到了陸睿身邊。

PS.“23333”是大笑的意思，即笑得不能自已，滿地打滾的意思，它是一個笑臉符號的編號，出自NICONICO第233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