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眼中的世界

　　“你怎麼這麼憔悴？最近沒休息好？”

　　沈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早晨，太陽還未出來，他望著陌生的地方有點茫然，一時不知道這是哪兒。

　　驟然聽到蘇醒的話，更是幡然清醒，“我睡到現在？”

　　蘇醒點頭：“對，昨天下車時你還醒來了，但是上樓後醫生幫你包紮傷口，掛著水你就睡著了。我看你好像很累，就沒叫你。這不，乾脆和我弟弟一個病房。”

　　旁邊的病床上蘇龍還沒醒，腦袋上包滿了白紗布，看起來傷勢很嚴重的模樣。

　　沈信蹙眉：“最近是有點累，你弟弟傷勢怎麼樣？”

　　蘇醒攤手：“傷勢挺重的，流血過多，頭上被酒瓶子劃開一個大口子，體內還有什麼迷幻藥之類的破玩意，要是凡胎不知道要疼多久，不過你知道我厲害，呵呵，捨不得他太受罪，平時也好東西養著他，所以問題不大。”

　　蘇醒說的坦然又飽含寵溺，沈信輕輕一笑，又瞥瞥嘴直言道：“還不如做你弟弟。”

　　蘇醒瞪他：“你哪有我弟弟聽話可愛。”

　　沈信嗤笑出聲，牽動下巴的傷口，不由伸手摸了摸。

　　“那兩個人呢？”

　　蘇醒沒好氣道：“在隔壁。”

　　“你打算怎麼做？”

　　“總不能殺了他們，怎麼做讓我弟弟決定。那什麼胡文可真是人渣，居然讓我弟弟喝加了東西的水，真不知道安的什麼心。”蘇醒說著頓了頓，好奇的盯著沈信：“你最近沒睡好？”

　　沈信揉著眉心，神色間仍有幾絲疲憊：“很多事要忙，又要上課，晚上也愛失眠，一天睡不了三四個小時，難免有些疲憊。”

　　蘇醒歎氣：“賺錢固然重要，但現在上學更重要，那些事其實不急這一時的。”

　　沈信笑道：“要是尋常人和你一樣擁有了天網，幾乎可以說壟斷了世間絕無僅有的一個大市場，要什麼賺錢的法子沒有？把持不住的興許就拋下學業和最普通的生活，光忙著天網的事情了，亦或者利用天網讓自己變成不可一世的超人奧特曼什麼的，更甚者培養一個超人軍團，佔領地球什麼的也不是沒有可能。”

　　蘇醒聞言哈哈大笑，指著沈信笑罵：“你才超人奧特曼，哈哈哈，別逗我了，笑死我了，我看網上的人都說奧特曼沒有小，哈哈哈！”

　　沈信嘴角抽了抽，“這是比喻，不是說真的奧特曼。有這麼好笑？”

　　蘇醒點頭，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沈信不屑斜視道：“我這是誇你就算撿到餡餅，也沒有忘記生活重心，光這一點，很多人就比不上你。”

　　蘇醒哼道：“你這是取笑我。你不也是一樣，知道我有天網，卻從來沒有表現出半點覬覦。”

　　沈信直言不諱：“我覬覦你。”

　　蘇醒頓時語塞，臉色尷尬：“你不要胡說。”

　　“我從不胡說。”

　　蘇醒起身拉開窗簾，清晨的霞光照進來，病房裡溫暖一片。

　　“如果蘇龍是你弟弟，作為哥哥，你會怎麼安慰他，勸他才最好？”

　　沈信微側著頭仰看窗邊的蘇醒，沉思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而已，不用多費唇舌，無論是誰都有自己把握不了的事，何況是感情。你是旁觀者，就算在你眼裡誰都配不上你弟弟，誰都不夠完美，但動情的人不是你。反過來你也一樣。”沈信說罷冷笑了下，道：“在我眼裡溫柔就算千好萬好也和你完全不配，可你偏要喜歡，最後不也沒在一起？你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溫柔又哪裡做錯了？說白了就是不合適，不盡心而已。”

　　蘇醒聽了一時無話，沒承認也沒反駁。半晌回頭望著蘇龍歎氣，滿肚子話好像都說不出來了。

　　八點左右蘇龍終於醒了，看到旁邊的林峰什麼也沒說。

　　林峰愧疚道：“對不起，我沒想到他會知道你的存在，還會找你麻煩。”

　　蘇醒聽了來氣，但忍著沒插嘴。

　　蘇龍探手摸了摸頭上的重重紗布，只覺得渾身都沉重無比，像被碾壓過似的疲軟無力。淡淡瞥了林峰一眼，張嘴說話，嗓音卻沙啞無比：“你大老遠從Z市跑來我們D市工作定居，其實是因為那個胡文在這個城市？”

　　林峰的腦袋垂得更低，沒說話，卻默認了。

　　蘇龍深深吐口氣，輕笑道：“其實我和你以前都有一段感情，這件事我們彼此也都坦白過，但我也說過，既然我們決定在一起了，就要努力經營，培養感情，最起碼不能有背叛。你沒有忘記舊情人我可以理解，因為我也沒有忘記楊冕，但我和你在一起的時間裡，從來不會私自去找楊冕。但是你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去看胡文。”

　　林峰聞言抱頭呢喃：“我也不知道……我不想跟他過，我想忘了他。可是我……我想他，我原本只想看他一眼就好，看他過得好不好。但是……我還是管不住自己。”

　　蘇龍不氣反笑了：“既然這麼喜歡他，又何必在意他那些不好，他不是也愛你嗎？這就夠了。”

　　林峰搖頭：“不，不行……我們在一起總在吵架，他不安分，喜歡刺激的生活，我喜歡安靜穩定，他要的我給不了，我要的他給不了。”

　　“夠了！”蘇龍打斷他：“你不能指望我完全的理解你，我沒那麼善解人意。這些話你要是早跟我說，也許我就沒什麼難過的。可是我現在沒法不生氣，他一個電話把我叫過去，又是諷刺又是動手，弄得我狼狽不堪，要不是我哥哥來了，我最後會怎麼樣？”

　　“你不該去的。”林峰沉痛道。

　　蘇龍咬牙切齒：“你是說我自找的？我的確是不該去，就算知道你劈腿我也不該理睬是不是？你和我再怎麼不上心，也是正經的戀人關係，不是什麼假的，我就算要和人分手，也得弄清楚怎麼回事啊！還是你認為我活該被蒙在骨子裡忍氣吞聲，在家裡等著你來宣告結束？”

　　林峰沉默不語，病房門被推開，傷勢最重的胡文劃著輪椅張狂的闖進來。

　　看到醒來的蘇龍就得意道：“知道林峰不愛你，滋味不好受吧？偏偏要跟我倔，本來我還想給你拍個大學生出入夜店賣身做小鴨子的好片給你們學校……”

　　匡噹一聲巨響，胡文連人帶輪椅一起被踹翻在倒地，頓時摔得痛苦悶哼，氣焰大減。林峰如夢初醒，臉色慘白的撲過去：“胡文！”

　　蘇醒氣得發抖，連聲音都有些不穩，他長這麼大還從沒這麼生氣過，比看到弟弟受傷流血的剎那更憤怒。欺負人不可恨，更可恨的是欺辱人。

　　“你下手太重了！他是個傷患，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要下毒手，你簡直連流氓都不如！”林峰赤紅雙眼大罵蘇醒。

　　蘇醒被罵笑了，他也學林峰的樣子得意洋洋的昂著，學著林峰的語氣趾高氣昂道：“知道我比胡文還流氓，滋味不好受吧？偏偏跟我倔，本來我還想給你一張支票任由你寫上幾個零不管你樂意不樂意都買了你給我弟弟做小鴨子的。”

　　“你！”林峰青筋直冒，似乎有動手的，卻不得不扶著摔得七暈八素的胡文。他對蘇醒不熟悉，但一直感覺蘇醒脾氣很好，很溫和，對弟弟千依百順，普通老實，沒什麼特別的一個大學生而已。哪裡會想到兔子急了也咬人，老實人發怒起來，比別人更可怕。

　　“你們兩出去吧。”蘇龍忽然道，拉起被子似乎想睡覺。

　　林峰看向蘇龍那張和蘇醒一樣的臉，先前的那點內疚和掙扎再也留不住，只覺得蘇龍也不比蘇醒好多少，不值得他愧疚。蘇醒方才要是下手再狠一點，胡文的腿搞不好就殘廢了一條。須不知酒吧裡若不是蘇醒及時趕去，被下藥的蘇龍結果又會如何？

　　看誰好一點，看誰多一點，看誰可愛一點，看誰可恨一點，都不過是看人心裡更愛誰多一點。

　　你眼中的狗尾巴草，卻興許是誰眼中的心頭愛。

　　你的心頭愛，又或許是誰眼中的蒼蠅屎。

　　兩相看對眼，才是彼此的玫瑰花。

　　任由兩人離去，蘇龍臉色看不出喜樂。

　　蘇醒走過去安慰：“你別難過，下回眼睛擦亮點，以後遇到好的，哥幫你介紹一個？”

　　蘇龍取笑他：“哥想當媒婆？”

　　“切，要當也是媒公。”

　　蘇龍莞爾，又好奇的打量蘇醒。盯得蘇醒渾身不自在：“怎麼呢？”

　　蘇龍咋舌：“哥，我都不曉得原來你還是無師自通的打手！你剛才那一踢，呼哈！很有架勢，拳腳帶風，和一代宗師黃飛鴻似的。你不會練過吧？”

　　“哈哈哈哈。”蘇醒大笑，拍肩道：“哥不是黃飛鴻，是宇宙英雄奧特曼！”他大聲喊出來，又擺了一個奧特曼舉臂高飛的經典姿勢。

　　沈信一口茶水嗆進鼻孔裡，咳得驚天動地。蘇龍笑得打滾，捲著肚子痛並快樂著。

　　一時間，病房裡歡聲笑語一片。

　　相比他們這裡的熱鬧輕鬆，隔壁的病房就陰冷多了。

　　林峰繃著臉伺候胡文，隔壁的笑聲讓他覺得刺耳無比。更何況是脾氣暴躁的胡文：“媽的，兩次三番挑釁我，我的手機！把我的手機拿來，我這次說什麼都要請人給他們教訓，斷腿的仇不報，我就不是胡文。”

　　林峰冷聲道：“你自己照顧自己，我走了。”

　　“你去哪？那個蘇龍都不要你了，你還想去哪？”

　　“我還是那句話，不管我愛不愛你，我都無法接受你這樣過日子，你要是願意和我在一起就改過自新，安安分分的跟我過。我討厭混混黑幫一切亂七八糟的牽扯！”

　　“你要是敢走，我就毀了蘇龍！”

　　“隨便你，我跟他沒關係了。”

　　“你他媽給我回來！”

　　蘇龍當天就被蘇醒接回來了，好湯好水的養著，一陣子時光，蘇龍圓潤了不少。蘇醒本還興致勃勃等著胡文來找麻煩，結果一連半月浪費感情，胡文那頭連個屁的反應都沒有，虧他還一直擔心胡文盯著弟弟蘇龍，半月來一直大放精神力，忍著骯髒污穢的眼中世界，時刻注意著隔壁大學蘇龍的安危，就怕他一不注意，胡文去找蘇龍。

　　這樣默默偷窺的日子，雖然沒等來胡文的麻煩，卻意外發現很多有趣和不有趣的事。譬如某某貌不驚人的女老師竟然風流無比，某某陌生男同學有偷女生內褲的惡趣，再比如誰都有無人知曉的另一面，誰暗戀著誰，誰技術高超的劈著腿，還有兩所學校的GAY，比他想像的要多很多。

　　最讓他吃驚的是連自己班上最大帥哥蘇巖，都和一個要畢業的學長在一起，難怪蘇巖對女生向來無情。

　　蘇醒剛發現時震驚了好久，忍不住盯著蘇巖看了半天，表面上看的確看不出是GAY，蘇巖也的確是帥，帥得連他這個男生都覺得無話可說。甚至生出，就算這是個男生，可天天對著看，也很是賞心悅目。不過蘇醒是純粹好奇而已，斷不會天天去盯著帥哥偷窺，儘管如此，卻無意間發現喜歡蘇巖的不止閩姓學長一個，另外還有個似乎校外的男生總在暗處注視蘇巖。開始蘇醒還差點想提醒蘇巖有人跟蹤他，後來見那人的確不像變態，也沒有危險氣息，就沉默了。

　　“最近看你安靜了很多，總是一個人高深莫測的琢磨什麼？”沈信漫不經心的拿著飯盒在蘇醒對面入座。

　　蘇醒尷尬輕咳幾聲，嘟囔搖頭：“沒琢磨啥。”他哪裡好意思說最近收穫太多，窺視了太多，別人的也就算了，無論好壞只當一齣戲看看就罷了，可關係自己就淡定不能了。校園很大，又很小，要不是他放開精神力籠罩周圍，又怎麼知道沈信其實幾乎無時不在身邊，儘管總是那麼不遠不近的距離，卻掩飾不了空茫又灼熱的視線。他甚至不知道很多次沈信都和他在同一個教室上課，他在最前面，沈信在最後面。也不知道沈信的寢室同樣有一盆粉色的玫瑰，沈信照顧花和照顧情人一樣體貼溫柔。他還知道沈信真的失眠，不到深夜無法入眠。他甚至有點驚奇，原來沈信竟然是學習異常認真刻苦的好孩子，獎學金都是第一等，完全是真本事。而且他住寢室，自己洗衣服，不出門的時候基本吃食堂。說他低調內斂，卻開著張揚昂貴的跑車，說他張揚，卻連大聲說話大聲笑都不曾在公共場合有過。

　　而且沈信很忙，生活很充實。上課，工作，炒股，每天都有正事，卻又很懶，能不出門就不出門，能讓張建跑腿就絕不自己動。蘇醒憤憤的想，這大概是天生的享福少爺，會使喚人。張建喜歡奢侈光鮮的生活，抱著沈信的大腿風光無限，的確有本事，沈信交代的事基本都能辦妥，買了車，天天換著載美人，學校倒是很少來了。

　　溫柔在吃減肥藥，似乎對一個學長有好感。

　　蘇醒覺得很奇特，這種一覽眾山小的視角很容易讓浮躁的心情變得寧靜。連這樣的眼中，原本骯髒不堪的景色，也慢慢好似習慣了，真切了，露出了他想見的原貌。

　　屋中的玫瑰依舊是嬌艷欲滴的粉紅，就連此刻近在眼前的沈信，也是最常見的沈信。連他一根睫毛的煽動都能瞧得清楚，他的眼睛很清澈。

　　蘇醒百思不得其解，精神力下的世界，變乾淨了？

　　八哥失笑：“那是主人你掌握精神力的本事大有長進的緣故，看你想看的。主人你無法忍受滿眼細菌污穢，慢慢也就可以不去看。也就說，足夠讓你隨心所欲了。”

　　蘇醒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真好，這樣吃飯才香。”

　　八哥很興奮，最近蘇醒天天大放精神力，無疑是最好的練習。

　　“主人，真希望你以後永遠堅持，要時刻，分分秒秒的散發精神力，既能保持警惕，又可以鍛煉你。”

　　若是以前蘇醒肯定不會答應，但他現在也不知想什麼，也許是偷窺上癮成變態了，很乾脆的點頭答應，還滿臉含笑的神情。

　　“偷樂什麼？今天怎麼來食堂吃飯。”沈信隨口問。

　　蘇醒呵呵傻笑道：“我弟弟給同學過生日去了，我懶得煮飯。”

　　“哦。”

　　“沈信，你為什麼不交幾個朋友？”他真的發現沈信太獨了，偌大的校園，沈信誰都不肯親近，雖然和張建熟，但兩人性格迥異，很少一起出入校園，沈信總是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書，一個人在寢室琢磨。

　　“糟蹋朋友兩個字的意義，何必浪費感情。沒有朋友，只有利害關係。在我眼裡只有你是朋友。”

　　蘇醒瞥嘴：“我沒說不跟你做朋友……”

　　沈信微笑：“我心目中的伴侶，既是朋友也是戀人，必定交心，是我甘之若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