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心意 ...

　　兩人回到營地，天色已經不早。

　　既然一切已經揭開，迪魯諾也沒有必要再做那副打扮。他沒有理會眼中燃燒著八卦之火的本恩，在把伊藍交給了留守營地的西格魯之後，便去和負責打獵的莫西比匯合。

　　伊藍愣愣地看著他消失在林中的身影，沒有注意到身後動靜。

　　在被本恩一巴掌拍上肩膀時，才回過神來。

　　「嘿嘿，怎麼？他才離開一下，就捨不得啦？」本恩一臉促狹的表情。

　　伊藍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什麼都沒說，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便捧起地上一堆採摘回來，還沒有清洗的水果轉身向溪邊走去。

　　問話沒人答理的本恩一看這情況，在心裡暗道不好：「呃，難道……事情沒成？」

　　他抬腿就要跟上去，西格魯卻抬頭看了他一眼道，「現在最好不要去，讓他們靜一靜吧。」

　　伊藍蹲在溪邊，手上雖然抓著一個果子在洗著，可是心思卻不在這裡。

　　「喂，你會洗果子嗎？好好的紫蕊果都被你給揉爛了。」一道尖刻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索拉何時來到的，伊藍都完全沒有察覺。

　　「讓開，讓開！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好，真不知道他們看上你什麼了。」索拉上前把伊藍擠到一邊，嘴裡碎碎念著開始一個個清洗著。

　　伊藍看了看自己手裡都已經被洗掉一層果皮的紫蕊果，無奈的苦笑了一下，便到一邊的大石上坐了下來，目光有些飄忽的看著流動的溪水。

　　一時之間，除了水流聲和風聲，一片靜默。

　　半晌之後，索拉突然開口問道：「那個就是迪魯諾吧？」

　　「嗯。」

　　「你們是怎麼回事？」索拉也不拐彎抹角，只是他提問的方式有些生硬。

　　「……」伊藍沉默了，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索拉。

　　見他不說話，索拉咬了咬下唇，氣哼哼的站起身，看著伊藍道：「哼！既然你不肯說，就當我多管閒事好了！」

　　說完，他捧起洗好的水果轉身就走，可是才邁出步子，就感覺自己的衣角被人扯住……

　　伊藍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伸手去拉住索拉，他收回手，有些訕訕的道：「呵呵，你能陪我聊聊嗎？」

　　索拉站在那裡看了他片刻，雖然臉色難看了些，不過還是將大蕉葉放到了一邊，然後自己坐到了伊藍的身側。

　　「……今天早上，我想你都已經看到了。」伊藍起了話頭。

　　索拉靜靜的坐著，聽著伊藍的敘述。從頭到尾，他們一個說，一個聽。

　　良久之後，伊藍輕嘆一口氣，「呵呵，你說，我應該怎麼辦？我連自己的心意都搞不清楚……」

　　遇到這種事情，伊藍的心裡很亂，他自己其實也是急於找出答案的，可是現在腦子裡亂哄哄的，越想越搞不清楚。

　　索拉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其實，當年在村子裡的時候，就已經看得出來迪魯諾對你的感情。呵呵，恐怕只有你自己才會認為那是友情或是親情吧。」

　　聽到他的這句話，伊藍驚訝的盯著索拉。

　　看見伊藍的表情，索拉翻了個白眼，「這事恐怕只有你沒看出來吧，天啊，你真有這麼遲鈍嗎？」

　　「呃……」伊藍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討厭你嗎？」

　　伊藍小心翼翼地看著索拉，微微的搖了搖頭。

　　「就是因為你身為雌性，卻完全沒有做為一個雌性的自覺！」索拉的語調有些高了起來。

　　好吧，這點算你說的對，可是為什麼因為這點討厭我呢？伊藍滿頭霧水的等著索拉的下文。

　　「的確，你很乖巧，也很聰明，長輩們都很喜歡你。你也很有人緣，從小不管跟我們幾個也好，跟雄性也好，都能打成一片，玩在一起。可是，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緣故，他們私下打了多少架嗎？」

　　呃，這一點他的確完全不知道……有這回事嗎？

　　「哼，你不知道吧！不喜歡別人，就不要去做一些讓別人產生誤會的事情，還總是一臉什麼都不懂的白癡樣子，自以為是兄弟，是朋友，完全不知道別人真正的心意是什麼！」

　　「我……」

　　見伊藍想插話，索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凶巴巴的道：「你給我閉嘴！」

　　「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對馬裡洛真的是完全沒有感覺。」

　　伊藍不由得滿臉黑線，你早就知道還整天針對我……

　　索拉彷彿看穿了他的潛臺詞，冷哼一聲，繼續道：「哼，我那不是針對你，只是提醒你不要犯錯誤而已。」

　　看著索拉那倨傲的表情，伊藍完全無語，這麼說來我還得謝謝你呀……

　　「那些事情都不是重點。」

　　……不是重點，你還拿出來說。

　　「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現在想不明白的問題，何不用你對馬裡洛的感覺來做個對比呢？」索拉淡淡瞟了他一眼，道出自己的真實意圖。

　　「你好好想想，你面對馬裡洛的表白，可以毫不猶豫的拒絕他，甚至還表現的很感，那迪魯諾呢？還有，當年你在村子裡是怎麼樣的維護他，這是大家都看在眼裡的。」

　　他見伊藍想要辯解，直接把他的話給堵了回去：「別跟我說你是看他孤身一人，你是把他當弟弟。也許當年是，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麼多人，為什麼獨獨只有他會讓一直掛在心上，放不下呢？」

　　「也許當年是因為年紀小，你搞不清狀況。可是就像你剛才說的，你會因為他騙你、避著不見你而鬧脾氣；你會因為他的退讓，他的傷心而猶豫、難過；你害怕有負他對你的深情，害怕傷害他；你自己說過，有那麼一刻，你很想答應他。」說到這裡，索拉停了下來，他緊盯著伊藍的雙眼道。

　　「你可以說，那是一時的感動，可是你又怎麼能肯定那不是你真實的心意呢？」

　　他這句話讓伊藍的心頭猛的一震。

　　「呵呵，最基本的一點，他早上那樣的冒犯了你，可是，你卻完全沒有討厭或是噁心的感覺吧。你想想如果換一個人，比如馬裡洛這樣做呢，你會怎麼樣？」

　　的確，當時迪魯諾吻了自己，自己只是感到很震驚，卻沒有討厭的感覺。現在聽索拉一說，想到如果是別人對自己做出這種事，他就忍不住的一陣厭惡與噁心。

　　難道自己真如索拉所說，對迪魯諾的感情不單單是自己認為的親情和憐惜？

　　「呵，你沒有喜歡過人，不知道自己喜歡的人對你的愛完全不給予回應的感覺。」索拉說到這裡，話語裡帶著絲絲苦澀。

　　伊藍知道他說的是誰……

　　索拉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道，「……說實話，我很羨慕你。」「

　　呵呵，能遇到像他這樣的人，全心全意地只愛你、只寵你，只是因為不願意讓你因他而為難、傷心，就默默選擇退讓，然後自己去承受一切。如果我是你，我會緊緊抓住這份真心不放！」

　　「……我能說的就這麼多，也許做為一個旁觀者，很多你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我看得比你更明白。」

　　「我今天說這麼多，只是不希望你輕率的做出決定。有些人，有些感情，如果不抓住，就沒了……」

　　語畢，索拉深深地看了伊藍一眼，起身捧起清洗好的水果，獨自走向了營地。

　　伊藍望著索拉有些哀傷的背影，原來自己一直沒有真正的瞭解過這個人——那看似囂張的自信，原來只是他用來保護自己的一層殼，他的內心竟是如此的憂鬱和哀愁……

　　愛一個人，真的會讓人變得這麼矛盾而又脆弱嗎？

　　……

　　腦中不斷迴響著索拉的話，某些東西隨之慢慢地清晰起來，伊藍一直坐在那裡，夜幕降臨了都不知道。

　　「怎麼傻坐在這兒，馬上要開飯了，我們回去吧。」

　　一件溫暖的獸皮斗篷從身後包裹住了他被晚風吹得發涼的身子。

　　伊藍仰起頭，看到的還是那張掛著溫柔笑容的面容。

　　為他繫好斗篷，迪魯諾牽起他的手，帶著他向營地走去，陣陣烤肉的香味隨風飄來。

　　走著走著，迪魯諾像是想起什麼，他從懷裡摸也一包洗好的果子，展開大蕉葉遞到伊藍的手上，「今天運氣不錯，又摘到幾顆龍炎果。」

　　看著手那紅中透黑的果實，不知怎的，淚水突然湧出，模糊了雙眼。

　　早上的那幾顆，早不知道被自己掉到哪裡去。

　　呵呵，這個傻瓜，居然在這個季節還費心再去找龍炎果，不知道又跑了多少地方……

　　發現伊藍突然停下腳步的迪魯諾，回頭一看，不由得一陣心疼。

　　他手足無措地的將伊藍攬進懷裡，輕撫著他的頭髮，喃喃的道，「別，別哭了……，都怪我，唉，都是我的錯……」看著他哭，迪魯諾的心也跟著痛起來。

　　聽著迪魯諾那自責的話語，伊藍的眼淚流得更凶了，這個人到底要讓自己虧欠他多少的感情呀……

　　面前這個傻子是如此的讓人放不下……

　　一切迷霧散去，索拉的話，自己的心意。

　　罷了，罷了，既然自己註定是要找人共渡一生的，那麼，就放任自己去接受這份愛吧，也許自己現在還沒有他愛自己這樣深，不過，他們的日子還很長，不是嗎？

　　伊藍的雙手圈上了迪魯諾的腰，對於他的主動，迪魯諾有些驚訝。

　　埋在對方的懷裡哭夠了，伊藍輕輕推開迪魯諾，退開一步，用手背抹了抹臉上未乾的淚痕，平靜了下自己的情緒。

　　「之前，你說過，讓我想清楚了再給你答覆。」

　　一聽這話，迪魯諾不由得緊張起來，他沒有想到伊藍會這麼快就做出決定，他怔怔地點了點頭，雙手因為緊張而在身側握成了拳……

　　看著迪魯諾那緊張的樣子，伊藍差點兒笑了出來，他故意沉吟了半晌，才緩緩地道：「好吧，我承認我對你也許不光是親情和友情。」

　　這句話讓迪魯諾的眼中閃動起希望的光芒。

　　「的確如索拉說的，我不想看你為我傷心，怕傷害到你；看到你難過我也會心痛；我討厭你躲著我、騙我；既使，即使在你你對我做了那麼過分的事之後，我也只是覺得很吃驚，卻沒有討厭你……」

　　說到這裡，伊藍的臉一片緋紅，迪魯諾的心已經開始雀躍。

　　他有些氣惱地瞪了一眼嘴角已經向兩邊咧開的某人。

　　「哼，先不要得意！我可告訴你，如果你對我不好，讓我生氣，或者是再去招惹別人，我隨時會拋棄你，反正小爺我的追求者也不少。」說著，伊藍鼓了鼓腮幫子，氣哼哼的一扭頭。

　　迪魯諾現在已經樂開了花，他衝動的上前，一把將心上人抱了起來，一雙笑彎了的紅色眸子眨也不眨，深情的看著伊藍，「不會，永遠不會！」說罷，便迫不及待的獻上熱烈地契約之吻。

　　夜風中，兩人緊緊地相擁在一起，良久不曾分開。

　　能夠找到自己愛著，也同樣深愛著自己的戀人，是多麼幸福的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