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出師
水靖軒的復仇計劃十分合乎女姬無雙的味口,於是,當天夜裡,性急的女姬無雙便派人混到韃子途經的村寨,散播了商隊即將路過的流言。
燒殺搶劫簡直是韃子的天性,他們聞聽這個消息後果然上當,聚集起來密謀了半晌便決定當天晚上偷襲商隊的駐地,掠貨殺人。
派去監視韃子的密探見韃子白天停止了對周圍村寨的搶劫,只閒閒的睡覺或是坐在營帳外擦拭兵器,立刻察覺到了他們將要有異動,連忙回教稟報消息。
「哈哈,韃子果然上當了。」聽完密探的回稟後,女姬無雙朗笑,拍拍水靖軒的肩膀鼓勵道,「小童,今天晚上可就看你的了,務必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謹遵教主令!」水靖軒拱手,畢恭畢敬答道。狼女這些年在人情世故方面稍有長進,此刻也跟著躬身應諾。
「歷練時注意安全,切莫受傷。受傷了亦不要隨便讓人近身,趕緊回為師這裡來。」姬無雙擔心愛徒特異的體質暴露,殷切的囑咐。
事實上,水靖軒受傷後,只要他不運轉內力去修復,傷口癒合的速度雖然比常人快,卻也不會快到非人的程度。但姬無雙五年來一直不知道,因此平日都像保護易碎物品一樣保護徒兒,徒兒受傷是他最不願意看見的事。
水靖軒對他的愛護十分受用,囅然一笑,保證道:「師父放心,一定不會受傷。」
見慣了愛徒溫雅淺淡的各式笑顏,乍然看見這麼一記璀璨奪目的笑,姬無雙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心臟酥麻脹痛,感覺十分微妙。
他怔楞了一瞬,啞聲開口,「嗯,韃子人多勢眾,若對付不了就趕緊燃放煙火求援。一切以安全為重。」
「小童還沒出門呢,你就惦著他要失敗,會不會說話?」女姬無雙受不了小弟的婆媽,不待水靖軒回應,搶先埋怨道。
水靖軒垂頭失笑,斂起笑意後篤定開口,「師父且安心等著徒兒得勝回來,徒兒下去準備了。」
姬無雙心裡發緊,卻又不得不放行,目送愛徒離開的眼神晦闇莫名。
狼女跟隨水靖軒走出姬無雙的房門,心情非常複雜。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師父對她無微不至的關愛,一點點都轉移到了小童身上。在師父眼裡,她漸漸變成了可有可無的存在。她本來以為自己可以不在乎,但像個透明人般站在角落,眼睜睜看著小童和師父親密無間,她的心空落落的。
這次歷練,我一定要讓師父刮目相看。她握拳,心中堅定的暗忖。
最後一縷陽光被山谷的豁口吞沒,黑暗漸次籠罩大地,點點星辰在一輪彎月的映襯下隱隱約約閃爍在天際。這是一個清輝遍撒,霽風朗月的夜晚,誰也想不到,這亦是一個暗藏血腥,殺機四伏的夜晚。
水靖軒和狼女帶領阿壯一行人極速在山林中穿梭,往商隊的駐地奔襲過去。
而在他們身後,姬無雙無聲無息的尾隨而至。愛徒前腳才出教門,坐立不安的姬無雙後腳就跟了出來。好在其胞姐雖然不滿,卻也能對他焦慮的心情感同身受,只略埋怨了幾句便配合了他的行動。
一行人抵達商隊駐地時,韃子的鐵騎也剛剛趕到,正肆無忌憚的踐踏著駐地裡的營帳,並不時揮舞彎刀,砍下來往奔逃的人的頭顱。
駐地裡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哭嚎聲,求救聲,響成一片,遠遠便能感受到那種煉獄中才會存在的衝天煞氣。
「這群該死的畜牲!」狼女目眥欲裂,死死盯住眼前的修羅場,抬手往腰間的蛇皮鞭摸去。
「慢著,還不到我們動手的時候,等到他們兩敗俱傷時再出去。」水靖軒按住她的手背,低聲阻止。
狼女聽而不聞,繼續抽鞭的動作,卻駭然的發現,自己的手雖然被師弟輕輕摁住,卻絲毫動彈不得。這種壓制是絕對性的,舉重若輕,由此可見,師弟的內力遠勝於她不止一層兩層。
狼女不甘的咬唇,終於緩緩放開握住皮鞭的手。
不遠處,姬無雙緊盯住兩人的動作,看見狼女衝動的表情,眉梢挑了挑,眼瞳中一片漠然。對狼女,他已經沒有什麼期待了。
女姬無雙卻是諷刺的勾唇,用傳音入密對自家小弟評價道:「五年了,在你的教導下,狼女還是沒有什麼長進嘛!」
「至少這次她沒有中途脫隊。」姬無雙客觀的回道,幽深的眼瞳平靜如水。
「嗤,說的也是!你對她也就這麼點要求了。」感知到小弟對狼女的冷漠,女姬無雙滿意了,眼角微彎,繼續關注小童一行人的動向。
駐地裡的無情殺戮還在繼續。韃子生性殘暴,連幼小的孩童都不放過,碰見容貌秀麗的女性,便扯到一邊,當場發洩□。這是一片真實的阿鼻地獄,其慘絕人寰的形狀令人不忍目睹。
狼女額頭青筋暴凸,眼珠血紅。阿壯等人亦不忍的別過頭去。唯有水靖軒面無表情,一雙漆黑幽深的瞳仁將所有軟弱的情緒都吞噬。
戰火肆掠的人間,處處都充滿了絕望。然而,在末世,活著本身就是一種無休無止的絕望。從地獄深淵爬出來,水靖軒早已心硬如鐵,不會再為不相干的人動容。
不遠處的一顆參天大樹上,姬無雙姐弟倆也靜靜矗立著,冷漠的旁觀駐地裡上演的殺戮。睇視一眼徒兒無動於衷的臉,姬無雙深刻的感知到,徒兒果然和他是同一類人,心境無比契合。
駐地裡,鏢行的武師被韃子殺了個乾淨,韃子也有些精疲力盡,見無人抵抗,便翻身下馬,搜刮財物,或是抓上一個女人,就地奸•淫。
「好了,上吧。」水靖軒終於收回攔在狼女身前的手,低聲開口。
內心的憤怒和殺意像熊熊烈火,不停炙烤著狼女的心,見師弟終於放話,她揮舞著手裡的蛇皮鞭,極速飛身過去,不待落地,已隔空抽斷許多人頭。
「啊,妖女來了!大家上,把她大卸八塊!」領頭的韃子手持彎刀,對部眾大聲呼喝。
狼女眼神冰冷,直直迎上這群人,手裡長鞭咧咧作響,疾光電閃間便把說話那人抽成了碎塊。
「剛剛好八塊!」狼女揮去鞭上的血跡,收勢後森然開口。
本要衝殺上來的韃子們駭然的看著地上不成人形的碎肉塊,轟然四散逃開。
這台詞可真熟悉!劇情果然開始了!阿壯等人也殺將出去,依然站在原地不動的水靖軒聽見狼女的話,勾唇笑了。
他抽出腰間的長劍,腳尖一點便拔高數丈,朝駐地掠去,落地後便開始無情收割一粒粒人頭,瞬間便橫掃了一大片。有一騎在馬上的韃子見他身量纖細,妄圖用馬蹄踩死他,夾緊馬腹,舉起彎刀,氣勢洶洶的朝他衝去。
「呵~」水靖軒啟唇,低笑出聲,劍尖只微微一挑,一道強勁劍氣破空而出,活生生將一人一馬劈成了兩半,比例均勻。
「啊!妖怪啊!快跑!」瞪著一人一馬緩緩從中間裂開,血霧噴濺足有三尺高,韃子們眼珠子都快暴出眼眶,淒厲尖叫後拔腿便逃。
「這時候才想著逃,是不是晚了?」水靖軒笑容溫雅,出手卻極度狠辣,悠閒踱步間又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他特意穿了一身紅衣,即便沾滿血跡,亦看不出分毫狼狽,一滴淚珠狀的艷紅血點落到他眼角,在他雪白肌膚的映襯下,更顯得他邪氣無比,卻又為他平添三分艷麗。他在殺人,可舉手投足卻是那麼優雅閒適,硬生生將罪行演變成了一種藝術。
姬無雙凝目,只感覺樹下的一切事物都在一點點褪去色彩,唯留下那抹艷紅的身影印刻在眼底。那身穿紅衣的少年像一尊玉雕的修羅,美的妖異,美得殘酷,美得凌厲,僅看一眼,便能奪去他的呼吸,進而攝取他的心魂。
他心臟劇烈收縮,一陣疼痛驟起,彷彿心牆豁開了一道口子,有某種比岩漿還炙熱的東西噴薄而出,焚燒著他的身體。
「小弟,你怎麼了?快呼吸啊!」感覺小弟快要窒息,女姬無雙大駭,連忙傳音入密。
竟然忘了呼吸?姬無雙回神,大口大口喘氣。可身體依然炙熱,目光依然不能從那抹艷紅身影上移開分毫。
「小弟,剛才你怎麼了?」女姬無雙焦急的追問。
瞳孔都要被灼傷,姬無雙終於移開視線,閉了閉眼,勉強平復心緒後淡聲回道,「無事,不過是心魔驟起而已。」
魔功畢竟是魔功,陰邪無比,十分容易走火入魔。這種情況發生過多次,女姬無雙不疑有他,連忙催促小弟回去療養。
姬無雙深深睇視一眼愛徒的身影,腳尖輕點,飛身離去。方纔那種劇烈的情緒排山倒海而來,幾欲令他窒息,他不解,更加惶恐,是那種對未知情感的惶恐,下意識的,他選擇了逃避。
姬無雙離開後不久,駐地中的殺戮也接近了尾聲。
有狼女和水靖軒兩大殺器在,阿壯等人並沒有受傷。此刻,一人點燃傳信的煙火,叫來同門幫忙搬運財物,阿壯則帶著人在屍堆中仔細翻找戰利品。
狼女厭惡他們這種行徑,冷眼站在一旁觀看。鼻端嗅著濃重的血腥味,瞳孔裡倒映著族人貪婪的表情,她皺眉,轉身離開。
知道她離開後就會在叢林裡與卓一航遇見。為了確定劇情沒有被自己這只蝴蝶翅膀干擾,水靖軒留下一句,「我去看看她。」便也跟著離開了。
阿壯點頭,滿眼崇拜的送走自己老大,語帶不屑的抱怨道:「哼,狼女上次歷練半途離隊,這次歷練又半途離隊,這種人當什麼右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