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愛
苗若累得像條狗似的趴在大床上,頭埋在枕頭之間,一動也不想動。他完全搞不懂,怎麼走個路都那麼麻煩!步子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速度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還得讓戴在身上鈴鐺不急不緩的響著。
自己這是吃得個什麼罪啊!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響起了腳步聲,他知道是江臨洵回來了,仍是頭也不抬一下,一是不想,二是抬不起來。張媽媽說他走路太浮躁,硬是給他套上了個十幾斤重的鐵冠,苗若簡直覺得脖子都快斷了。
江臨洵坐在了他身邊,輕輕扶上他的頭,“累嗎?”
當然累!苗若想叫出來,卻累得連話都不想說了。但這個樣子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何止一個累字了得。
江臨洵拍了拍他的頭,然後按向了肩膀、脖子。小心翼翼又恰當好處的用力,按摩著。他的手上下移動著,仿佛是知道他什麼地方酸痛,總能及時顧及到。在他靈活的雙手下,疲憊之意稍稍有了些緩解。
本來因為這些繁文縟節,苗若的心情很是不好,可被他這樣按著按著,那些壞心情竟也跟著消失了,安靜的享受著。
“覺得累就不練了吧。”江臨洵輕聲道。
“可是,不是必須要知道這些麼?”苗若動了動,微微側過臉來看著他。
江臨洵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你不想的話,我不會逼你的。”
苗若癟了癟嘴,沒有接話,他當然知道他不會逼他,可他也不想讓江臨洵為難。作為一個王爺,就算再怎麼和皇上親,就算再怎麼得權,有些東西也不是他說行就行的。江臨洵的確可以不在乎這些禮節,可其他的皇親貴族、朝中大臣又會說三道四,能不給那些多事的人落下話柄,當然就儘量不要。
苗若知道這些事的繁瑣,所以他也盡力去做好他應該做的事。可這些條條款款的東西真的像是和他八字不合一樣,怎麼都不順利。
江臨洵面對他是不一樣的,在外,他總是板著張臉,雖然不冰冷,但卻沒有笑容,活像一尊泥像,就連和江臨彥,也總是愛理不理的。可對苗若,他總顯得那麼的溫柔,總愛摸著他的頭,喚他“貓兒”。苗若不懂一個人為什麼在人前人後那麼的不一樣,可他唯一堅信的是,自己對他是特別的。
“沒事,這不才開始嗎。”苗若微笑著說。
江臨洵知道他的心思,伸手在他額前揉了揉,道,“不想繼續的話就跟我說,今天累壞了吧?快睡吧。”
苗若點點頭,在江臨洵的按捏下漸漸的進入的夢鄉。
夢中苗若來到了一片青山綠水中。
青山如畫,碧水如綢。
他坐在河邊用木板搭成的簡陋渡口上,腳懸在空中,悠悠的搖晃著。河邊立著兩間草屋,仍是悠閒的坐落在這兩山之間。
苗若很喜歡這片風景,小時候常常和師傅在這條小河上抓魚、練功,他沒有父母,從記事起,就和師傅在一起。可六歲後卻鮮少回來了,總跟著師傅滿世界的亂逛。可這幾年師傅的身體日漸衰弱了,所以在前幾個月,他們便又回來了這裏好調養身體。
這時從草屋裏走出一個神色有些疲憊的中年人,也坐在了他身邊。
“師傅。”苗若開始的叫著他。
柳上行隨意的披了件白色的輕衫,看起來像是才睡醒。他微笑著看著苗若,“苗兒,等我死後,你就去看看真正的江湖吧。”
“我們不是一直在江湖嗎?”十四歲的苗若茫然的眨巴著眼。
柳上行搖搖頭,目光慈愛,“你還沒有遇到愛的人,便不算懂了江湖。”
“那人真的存在嗎?”苗若好奇的看著柳上行。
“恩,為了他,你可以放棄整個江湖……”柳上行看著遠方,目光有些迷蒙。但苗若不懂,也不相信,怎麼會有人能讓他放棄那麼好玩的世界。
對!這個世界上不會有那樣的人的!
小小的苗若堅定的想著,對師傅的話,第一次有了不贊同。
一陣涼風吹來,苗若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裹緊了被子,愣了一愣,呆呆的看著周圍的一切。好久沒有夢到那些往事了,雖然只是幾年前的事,但他早已經忘了師傅說得那番話了,現在想起來,是代表了什麼?
他看著身邊熟睡著的江臨洵,不自覺的嘆了口氣。“師傅,他就是你說的那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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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之後又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等到再醒時,江臨洵已經出去了。苗若微微皺眉的看著周圍,屋子還很暗淡,可外面已經有人聲了,很輕,好像怕吵著他似的。
“現在什麼時辰了?”苗若提高的嗓門問道。
“苗公子您醒啦?現在快午時了,您是現在現在用午膳嗎?”童僕回答著。
他微微一愣,這個光線,怎麼也不像是正午吧。“怎麼午時了還沒出太陽?這麼暗。”
“太陽升得老高了,是王爺讓我們在門窗上掛上厚簾子,讓您能多睡一會兒……”
苗若一怔,童僕後面說的話,他一個字也沒聽見,一翻身,仰躺在床上,笑得燦爛。
另一邊,江臨洵依靠在金色的柱子上,抱手不語。江臨彥坐在他前面,悠閒的磕著瓜子,而江臨覆則端坐在金龍包裹的龍椅上,急迫的看著不慌不忙的兩個,眼神帶著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怒意與無奈。
三人都不說話,好像在等著對方打破僵局。江臨彥和江臨洵除了想能早就早些回去,好多抱抱家中的人,其他倒並不怎麼著急。可江臨覆現在是覺得火快燒到眉毛了,終於忍不住開口了,怒斥道,“叫你們來,不是當木頭的!”
“我可在動啊……”江臨彥懶散的接著話,“我正在專心的嗑瓜子。”
江臨覆眉頭一挑,手緊緊的握成拳頭,江臨洵看著他這個樣子,忍不住在心裏偷笑,他是很明白的,這種想揍人的衝動。
江臨覆忍了許久,才默嘆一聲,不去理會這個沒正經的老二,轉向看著老三,“三兒,你怎麼看?”
江臨洵眉角微跳,扶額靠著柱子,“不要叫我這個名字……”
也不知道是誰的取得這麼丟人的名字,小時候江臨彥和江臨覆總愛在大庭廣眾下大聲的喊他這個名字,而且每次都是提尖的聲調,活像老鴇子哄客人的聲音。弄得他每次都覺得無地自容。雖然他們倆也有這樣的類似的名字,可這兩人,一個是大家特別特別的不敢得罪,一個眾人是懶都懶得笑他。
“三兒……”江臨彥默默的重複了這個名字,然後開懷大笑起來,“哈哈,你不說我都忘了,對啊,三兒,你可得想個主意啊。”
江臨洵無奈的搖搖頭,和這兩人說話,簡直是浪費自己的時間。他悶聲道,“找個人去南安接他不就是了。”
昨日,祁連還是被南安使節帶了回去,而且是偷偷摸摸走飛牆走的,直到他們都出了淮左,江臨覆才知道,氣惱不已。昨夜一夜,皇宮都像是翻了天似的,今早每個人眼上都帶著重重的黑眼圈,好不壯觀。
今日一早,江臨覆快速的結束的早朝,便將他們二人拖進了禦書房,本想跟他們商量商量,可自己又不好意思開口。這兩人倒好,他不說,也就裝像是不懂一樣,悶不作聲,最後還得他自己打破僵局,他很確定的看見,他們倆的眼底滑過一絲成功的看到自己窘迫樣子的笑意、
“好啊,我們就派人去接他。”江臨覆一頓,然後看向他們倆,“你們誰去?”
“我們?!”兩人皆是驚呼,瞪大了眼睛指著自己。
“當然是你們了,順帶和他們好好談談,把這事給我談妥了。”然後,江臨覆意味深長的看了他們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說,“為了你們專心做事,家裏那個就不要帶了。”
“啊?”江臨彥驚愕的叫出了聲,然後指著後面說道,“老三出的主意,他去。”
江臨洵輕輕閉著眼,不急不緩的開口,“我可沒那麼多功夫折騰,況且,老二,邊關那邊不是你比較熟嗎?”
“三兒,哥可是給你個立功的機會……”江臨彥一撐,跳到了江臨洵的旁邊,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
“你再叫這個名字試試?”江臨洵緩緩睜開了眼,眼神淩厲的像把刀子,江臨彥嘴一癟,乖乖的舉起手,做著投降的姿勢後退三步,卻仍不死心,“你還是考慮考慮好了。”
“想都別想。”堅決否決。
還沒等江臨彥回話,江臨覆就先開口了,顯得有些不耐煩了,“別嘮嘮叨叨的,總之你們派一個出來,三天後啟程。”
“他!”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