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又是一個開學日,學生們經過一個寒假早早的就到了學校,此時整個走廊裡都是亂糟糟的喧鬧聲音。
【王維】
人我找到了,你有空就過來一下,具體的還要你幫忙,謝了。
系統的消息提示音響起,柏子仁的腳步頓了頓,淡淡地回了個恩。身旁的杜茯苓察覺到了他表情的變化看了一眼,接著問道,
「怎麼了?」
「沒事。」
下意識地回了一句,柏子仁一臉懶得解釋的表情,見狀的杜茯苓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接著撞了他腰窩一下道,
「說說說,沒事什麼沒事,就見不得你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
「誒,你。」
被杜茯苓一撞差點直接摔倒,柏子仁現在時不時就會杜茯苓沒輕沒重的力道弄得有些狼狽,雖然有些無奈,但還是勉強站穩身形,柏子仁嘆了口氣道,
「就是邱警官那件事,王維不是說要幫我們找人嗎……」
「哦哦那個呀,找到了嗎?」
聞言的杜茯苓點點頭,顯然還記得不久之前的那件事,而見狀的柏子仁抿了抿脣,接著淡淡道,
「恩,找到了,還有些其他問題,可能要我親自去一趟。」
「恩恩,行,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
聽了這話,立馬回了一句,杜茯苓滿以為柏子仁會乾脆地同意,卻得到了一個讓他瞪起眼睛的答案。
「不帶你去。」
「為什麼呀,你力氣那麼小……我能幫上你忙的……」
無法理解地看著柏子仁,杜茯苓簡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而聞言的柏子仁只是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接著淡淡道,
「等你不歧視我力氣小的時候……我會考慮考慮的。」
「啊?柏子仁啊……別啊……我錯了……我錯了好不好……」
兩人就這麼聊著,快步穿過走廊,來到熟悉的宿舍門口時,他們停下腳步,緊接著,柏子仁和杜茯苓一道進了宿舍,可是一進去,就被灰塵的味道弄的咳了起來。
「喲,情侶裝呀。」
肖明月聽見動靜轉頭看了他一眼,他原本正在笨手笨腳地給自己拆被套,此時見柏子仁和杜茯苓身上穿的是一樣款式的灰藍色短款冬裝,他挑了挑眉,接著便隨口說了這麼一句。
「是啊,羡慕呀。」
聞言抿著嘴笑了起來,杜茯苓挺乾脆地應了一聲,接著把身上背著的,手上拎著的,還有臂彎裡夾著的大包小包全都放在了一邊的床上。相比起只背了個單肩包的柏子仁,杜茯苓這造型看上去簡直有些驚悚。那些鼓鼓囊囊的背包壓在杜茯苓瘦弱單薄的肩膀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整個人給壓垮,可偏偏杜茯苓還一點都不吃力的樣子,面不改色地上了五樓,居然還有力氣和肖明月鬥嘴,這讓體育生出身的趙春生都忍不住有些驚訝的看了一眼。
「行啊杜茯苓,你這年過的,力氣都大了不少啊?怎麼不讓柏子仁幫你拎點啊,累不累……」
「不累,小意思,柏子仁他拎不動啦哈哈……」
笑著將那些包裹全都放到床上,沉甸甸的包砸在床板上發出恐怖的吱呀聲,聞言的柏子仁看了杜茯苓一眼,也懶得反駁,這些東西七零八碎的,什麼都有,大部分是蔣碧雲過年的時候給他們倆買的衣服鞋子還有一些自己家做的吃的,加在一起那重量也是相當可觀。可是杜茯苓現在也不是過去那個樣子了,過了個年在家,讓他從人變成了魃。魃這玩意兒沒別的優點,就是力氣大。杜茯苓前幾天在家裡就一個人給蔣碧雲搬了整整兩車的貨,搞得那幾個搬貨師傅都有些羞愧。今天來學校的時候,原本是他們各拎各的東西的,但是杜茯苓看柏子仁也挺吃力的樣子,便乾脆把所有東西都拿過來自己拎著,搞得一路上過來,所有人都在盯著他們倆。
「他就是挑夫命嘛,哼……唉,柏子仁你把杜茯苓當驢呢是吧……」
肖明月見杜茯苓這個樣就有些來氣,他以前是有些嫉妒杜茯苓,所以才會老說些挑釁的話,現在他們關係改善了,他又有點不待見杜茯苓這麼白讓人使喚。雖然知道柏子仁和杜茯苓他們倆關係是真好,但是眼看著柏子仁也沒個表示,就自顧自地在那兒站著,而杜茯苓則傻呵呵的一副蠢樣,肖明月明知道自己多管閒事了,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恩,就把他當驢呢。」
聽出了肖明月話裡的不悅,柏子仁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乾巴巴地回了一句。聞言的杜茯苓笑了起來,抖著肩膀就踢了柏子仁的椅子一腳,可是杜茯苓顯然又一次低估了自己的力氣,只聽椅子腿啪地一聲,應聲折斷,接著柏子仁就摔倒在了地上。
「噗……哈哈哈……哈啊哈!!」
這一下摔的不重,但是放在平時不苟言笑的柏子仁身上,總顯得有些喜感。趙春生和肖明月都沒忍住大笑了起來,反而是杜茯苓一臉被嚇壞了的表情,趕緊伸手把柏子仁給拉了起來。
「我覺得……我很有必要去問問王維……該怎麼讓你溫柔點……」
被杜茯苓弄得實在有些無奈,柏子仁將自己的眼鏡扶正,接著緩緩地站了起來。杜茯苓聞言有些尷尬,只能訕笑著將那把斷了腿的椅子扶了起來。
「杜茯苓,這腳力可是驚人啊,這下可好了,毀壞公物,你快點把椅子拿到樓下宿管阿姨那兒去保修吧……」
「誒,好,我下去一趟。」
連連點頭應下,杜茯苓架起椅子,確認柏子仁沒什麼事之後就徑直下了樓,下來的時候宿管阿姨正在那兒收拾一些損壞的桌椅,杜茯苓湊上去說明來意,直接就被老人家揪著耳朵給罵了一通。
「你們這些小孩啊,手腳怎麼這麼重呢……唉,這些東西也是要花錢的啦……」
「我錯了,對不住……阿姨……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低著頭老老實實地承認錯誤,宿舍門口人來人往的,看著杜茯苓在那兒低頭挨訓都有些好笑地多看了一眼。
「恩,下次注意啊……」
見杜茯苓承認錯誤的態度良好,說了幾句,這位宿舍管理員便也不再繼續了。正巧這時,對面那棟樓的五樓傳來一陣喧嘩聲,因為今天是開學日,這點動靜本來也不算什麼,可是隨著那吵鬧聲越來越大,讓樓下的人都忍不住探頭看了過去。
「你不要臉!我看見你的肚子了!過年的時候我還在醫院看見你了……你懷孕了對不對!對了,你剛剛還在那兒吐……哈哈,我要讓大家都來看看!大家快來看看啊!這有個要當媽的了……」
「我沒有!!我沒有……你胡說……你別喊……我求求你了……」
「我為什麼不喊!你自己敢做為什麼還怕別人說!我冤枉你了嗎?你們說,我冤枉她了嗎!難怪要躲起來換衣服啊,我還當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呢……」
「嗚嗚你別說了……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
哭鬧聲和女孩的爭吵聲一陣陣地傳來,樓下的人都聽不太清她們具體在說什麼,倒是杜茯苓一點不漏的將那些對話都聽進了耳朵裡,他抬起頭,眯起眼看著對面的女生宿舍,只看見陽台那兒有兩個女孩子在爭執著,一個哭的滿臉眼淚,另一個則和其他幾個女孩在扯著嗓子大喊著什麼。
「這是在鬧什麼啊……第一天開學就在這兒吵什麼……」
女生宿舍那邊的阿姨也在樓下喊,可是卻沒能阻止這些女孩越吵越凶的聲音,正當所有人都在注意著上面的動靜,那個一直在哭泣著的女孩忽然就翻出陽台,在所有人發出一聲驚呼的同時,衝著樓下義無反顧地就跳了下來。
*
石雲躲在宿舍的衛生間裡嘆了口氣,她想將自己的毛衣換下來,可是當衣服撩開,露出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時,她瞬間難受地有點想哭。
她覺得喉嚨裡又有點噁心了,這種反應一方面來自於身體的本能,一方面則是因為這醜陋的肚子。
這一切的噩夢來源於三個月前,那個時候學校還沒有放假。假期前的一次歸家,她為了省錢坐了那種沒有牌照的黑車,當時車上沒有其他人,一向都一個人回家的石雲也沒有察覺到危險。而就在那個操著外地口音的司機將車子停靠在一個她完全不認識的地方時,石雲才猛然間意識到了她的一時疏忽將會給她帶來怎樣的麻煩。
那之後的記憶對於石雲來說噁心透頂,黑漆漆的夜裡,看不清面容但和禽獸沒有差別的男人,在結束了暴行之後,那個男人惡狠狠地威脅了石雲幾句,順手還搶走了石雲身上所有的錢。
絕望,痛苦,無助。石雲在那個不認識的郊外哭了好久,可是她卻不敢報警。她知道現在是抓到那個犯人唯一的時機,可是一旦報了警,就意味著這件事會被所有人知道。每個人都會知道她遭受了什麼樣的事,而她的父母很可能會因為這件事被人議論,這般想著,本就怕的想哭的女孩哭的更加傷心起來,可是卻沒有任何人能在這個時候幫幫她。而一直到快九點多,她才咬著牙將自己整理好站起來找回家的路。她沒在去信任那些過路的出租車,而是走了好久找到了一個公交站台。
照理說一般的公交車在六點前結束一天的班車,但是奇怪的是,那一晚,石雲還是等到了一輛公交車。她裹緊自己的外套,低著頭就上了車,也沒去注意車上是不是還有其他人,而一直到在公交車的最後面找到一個位置後,她才捂著臉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
她的腦子很亂,她只是一個很普通家庭長大的女孩,平日的她沉默寡言,平時在學校甚至都不怎麼和班級裡的男孩說話。她的父母保守嚴肅,他們不允許自己的女兒在上學期間有一點其他的心思,可是就在這個漆黑的夜晚,石雲卻遭受了這樣可怕的事,她無法想象這樣噁心的事被自己的家人老師和同學知道了會怎樣,她覺得自己的心口又害怕又絕望,強烈的羞辱感和對未知的恐懼甚至讓她想乾脆死掉算了。
「姑娘,你怎麼了呀?」
坐在她旁邊的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見她哭的傷心,忍不住柔聲問了句。當時的石雲心亂如麻,當下便啜泣著回了一句。
「我想死……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嗚嗚……」
「唉,別啊,活著多好,幹嘛要死呢。」
一聽石雲的話就不贊同的搖了搖頭,老人家摸了摸石雲的頭,冰涼的手掌有點陰森,但卻意外地讓人安心。
「什麼事都能解決的,別死,活著吧,活著多好啊……再說你又沒做錯什麼,你幹嘛要死呢?該死的事那些做了壞事的人啊……」
直到回到家裡,石雲的腦子裡都在仿佛回想著那個老人說的話,她努力地讓自己鎮定下來,不去讓父母發現自己的異狀,她沒有勇氣去和父母坦白自己遭遇的一切,她的父母也因為粗心大意沒有察覺到女兒的任何問題,而羞於啟齒的下場就是,當寒假終於來臨時,某一天,石雲竟然發現自己已經好久沒有來例假了。
那一瞬間石雲心如死灰,她雖然還小,但是也不是全然不懂事。她知道自己很可能遇到了一個很麻煩的問題,而就在她猶豫著去醫院做了個檢查後,她發現結果居然真的是最糟最糟的那種。
在醫院的走廊裡,臉色蒼白的石雲像是丟了魂魄。她唯恐被人知道了這件事,而現在,肚子裡的那個東西卻是那件事最有利的證明,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可是她也不敢告訴自己的父母,她怕父母不相信她,她怕所有人都會誤解她,而從檢查的科室出來的時候,她居然還好巧不巧地遇到了自己住在一個宿舍的室友。
「石雲?你怎麼在這兒啊?作業做好了嗎?我是陪我姐來檢查身體的,她最近懷孕了……唉,你別走啊,怎麼回事啊你這人……」
當時室友的眼神充滿了狐疑,石雲知道她恐怕是看出了什麼,可是驚慌之下,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她奪路而逃,想要馬上把肚子裡的這個東西丟掉,可是當她找到了六樓的另一個醫生那裡,幾乎用快哭出來的聲音求那個醫生幫幫她。那個年輕溫和的醫生在聽完了她的身體狀況之後,只是很為難地對她說,讓她再仔細想想,或者把家人叫來。
醫生的話是好意,但是石雲卻徹底迷茫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她還要繼續讀書,她還要照顧著父母的臉面,她還要照顧著自己的臉面,現在,她還有個來路骯髒,她根本不想要的孩子。
「石雲,你怎麼上那麼久廁所啊……」
室友推著門走了進來,剛巧看見了石雲匆忙拉上衣服的那一幕。三個月了,足夠一個懷著孕的女孩顯懷,恰好這個女孩就是寒假的時候在婦產科門口見過石雲的那個,此時見了這一幕,再看石雲一臉慘白的樣子,當下便什麼都明白了。
「我就說呢……原來是這樣……你也不嫌丟人。」
室友瞬間冷漠下來的臉充滿了嘲諷和看不起,石雲最怕的就是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很委屈,她覺得自己室友的這些話對她很不公平,可是沒辦法,她的秘密被人發現了,而現在,面前的室友還要所有人都知道,丟丟她的臉。
「我求求你別說了……好不好……」
「我為什麼不說!我們這種學校居然也會出你這樣的人,真是好噁心!我們為什麼要和你這種不潔身自好的人住在一起……你給我滾出去……」
「天吶……她居然懷孕了……真是看不出來……平時斯斯文文的……原來這麼大膽……」
「是啊,真沒看出來……哈,她也就長那樣嘛……是誰看上她的……」
走廊裡站滿了同班的女生,今天是開學的第一天,所有人都跑出來看熱鬧,石雲看到平時和自己關係好的兩個女孩也站在後面用驚訝複雜的眼神看著自己,而那眼神中所帶著的些許鄙夷,幾乎讓石雲心如死灰。
「還是活著好呀,別死啊,姑娘。」
老人家的話仿佛還在耳邊,但是石雲已經沒有活下去的信念了。還只有十幾歲的女孩,還沒有足夠的勇氣去向這個主觀性歧視她的世界道一聲冤屈,所有人就已經將她的名字釘在了恥辱柱上。
翻身跳出陽台,像是斷了翅的鳥兒一樣朝著樓下直直地摔下去,這個距離摔下樓去,就算不能死,石雲的後半生也會在病床上度過。這一刻,她的心出奇的平靜,她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沒有人能拯救她,沒有人能諒解她,而就在她以為自己即將落到地面時,她卻被一雙手猛地接住了身體,伴隨著一陣骨骼碎裂的聲音,她被一個人緊緊的抱在懷裡,沒有因為飛速下落所帶來的衝擊力而摔得粉身碎骨,反而是毫發無損地落到了地面上。
「你……你……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呆呆地看著接住她的人,石雲的眼睛裡還含著淚,而在接觸到這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男孩幾乎瞬間就垂落下來的手和慘白的臉色時,石雲當下便難受的哭了起來。
「誒沒事沒事……右手可能有點骨折,其他沒事,真的真的,你別哭啊……咱倆不是同班同學嘛,助人為樂嘛這不是……」
勉強扶著自己那隻使不上力氣的手,這麼高的距離空手接個百來斤的活人還只斷了只胳膊,杜茯苓自己都快為自己點贊了。目及之處,周圍的同學還有老師都一副被剛剛的一幕嚇壞了的表情,杜茯苓低頭看了眼這個叫石雲的女孩的臉,還沒來得及再說些安慰的話,一個顯得有些陰森的聲音就在他背後響了起來。
「你又在搞什麼,杜茯苓?」
杜茯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