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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王系統》第94章
  ☆、94

  從p市機場出來的時候,外面下著很大的雨,天色暗沉沉的,豆大的雨點打在地上讓人莫名地覺得心情有些壓抑。

  傅凜一路上匆匆忙忙地從b市趕過來,身上並沒有帶雨傘,三天前他在和柏子仁最後一次聊天的時候,已經約好了彼此見面的地點。當時柏子仁說了讓他等在機場外面,他來接自己,可是從他下飛機到現在已經快兩個小時了,柏子仁卻始終沒有出現,而當傅凜疑惑地站在機場外看著外面的雨幕,想用柏子仁給他的那隻手機聯繫他時,卻發現這個一直不用充任何電就能使用的手機無法打開了。

  「這是什麼情況……沒電了?」

  自言自語地擺弄了一下手裡的手機,始終沒有辦法打開的傅凜無奈地將手機揣回兜裡,想了想還是決定乾脆自己去醫院找柏子仁算了。

  「難道是忘了……這人還真是……待會兒看我這麼教訓你……」

  這般想著,他撇了撇嘴,心裡忽然有點失落,平時柏子仁雖然對什麼事都挺冷淡的,但是只要關乎到他,他一定會十分上心。如今兩人什麼事都塵埃落定了,他倒忘性大起來了,可是想到那個人平時也忙,有時候值班到很晚自己都未必能休息一會兒,他又突然有點釋懷了。

  「那天我去接你,等著我,咱們去見媽。」

  腦海中還留著那人最後對自己說的話,傅凜沒忍住輕輕笑了起來,這幾天在b市他已經把事情都和唐雲夫妻說清楚了,雖然至今還沒有將自己和柏子仁的事挑明,但是這趟他回來,就是希望能夠先得到蔣碧雲的諒解,接著再考慮其他人。畢竟在他眼中,蔣碧雲算是看著他長大的長輩,在他的少年時代,這個女人曾經給了他堪比母愛般貴重的情感。他當初選擇那樣離開,蔣碧雲也只當他是早早的逝去了,卻不知曉他的真實去處,而如今,他選擇再一次出現在蔣碧雲的面前,可是這一次,他卻要告訴這個女人一個她可能無法接受的消息。

  心裡這麼想著,臉色也凝重了起來,傅凜乾脆背著自己的行李便大步走出了機場。可是他所沒有想到的是,當他一路到了柏子仁現在所實習的醫院,踩著濕漉漉的軍靴走上樓去的時候,卻得到了一個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消息。

  「柏子仁?哦哦……小柏大夫啊,你……你是他的什麼人啊?」

  年輕的女護士疑惑地看著他,眉宇間有些異樣的情緒,傅凜聞言皺了皺眉,不知道這護士這古怪的神色是什麼意思,而還未等他繼續說話,一個穿著身白大褂的年輕女孩就從一邊的科室走了出來,而當她走過來試圖和那個女護士說話時,卻在和傅凜對視的瞬間一下子臉色大變。

  「你是那個……那個照片上的人……」

  任婷呆呆地看著面前長相出色的年輕人,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相比起柏子仁略有些涼薄的長相,這個人的容貌作為一個男人來說似乎有些好看的過分。他身上穿著最樸素的運動外套,頭髮削的很短,個子很高很瘦,卻沒有絲毫折損他的魅力,相比起任婷曾經在柏子仁皮夾裡看到的那張照片,此時的這個青年顯然比當初的那個少年多了不少成熟和硬朗,他的五官和過去不太一樣了,但是氣質卻沒變,而當他感受到任婷錯愕的視線時,這個年輕人只是略轉過頭望了她一眼,接著有些疑惑問道,

  「你好?請問柏子仁現在在醫院嗎?我是來找他的……」

  伴隨著他的聲音傳到耳朵裡,任婷一下子回過神來,她起初有些遲疑,忍不住抬起頭看了眼面前的年輕人,別人或許不知道他和柏子仁是什麼關係,但是她卻知情,儘管到最後她也沒能沒能從柏子仁那裡得到過什麼,但是當此刻,她以這種立場站在這裡看著面前的傅凜時,他卻忽然有了一些不忍和為難。

  「他現在在209住著,他母親也在那兒……你過去的時候有點心理準備,我知道你是誰……不過他現在這個情況你來了也正好……」

  「對……對不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柏子仁他出什麼事了嗎?」

  幾乎是一瞬間就從任婷的話裡察覺出不對,傅凜的臉色有些不好,卻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任婷聞言憐憫地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卻什麼也沒說出口,她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語氣對面前這個年輕人形容那件事的原委,而直到傅凜有些急躁地又問了一遍,她才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

  「你跟我去吧,去了你就知道了。」

  *

  醫院的209病房內,此時的柏子仁正坐在病床上,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的蔣碧雲。

  他的眼睛黑沉沉的,額頭上貼著一塊紗布,他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仿佛是一個牽線木偶一般僵硬地挺直著背,這讓已經是個成年人的他顯露出幾分怪異,而同樣一聲不吭的蔣碧雲則坐在他的身邊,低頭小心地削著一個蘋果。

  「來,阿柏……可以吃了……媽媽給你切小塊……」

  柔聲地這般說著,蔣碧雲的語氣小心翼翼,仿佛是在對一個還不懂事的孩子說話一般,生怕驚動了面前的兒子,而聞言的柏子仁也不回答,只是呆呆地看著母親遞到自己嘴邊的蘋果,一直到蔣碧雲的眼睛開始發紅,他也沒做出任何反應。

  「阿柏,你聽得懂媽媽在說什麼嗎?你別這樣,媽媽是實在受不了……明明你當初都已經好了……怎麼現在又……又變成這樣了呢……阿柏……阿柏……」

  一聲聲地呼喚著自己兒子的名字,蔣碧雲每喊一聲,嗓子也開始忍不住發抖。她的腦子裡亂糟糟的,原本好好的兒子,就因為幫一個差點被親生父親殺了的女孩被捅了好幾刀,而因為發生衝突的時候他們都恰好站在樓梯口,柏子仁當時正巧就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血順著樓梯淌了下來,刺目的紅色嚇得所有在場的人都面無人色,捅了人的中年男人一見了血也立刻腿軟地坐在了地上,而那個被擋了一刀的女孩在衝上去狠狠地扇了那男人一巴掌後,接著便大喊得叫來了其他醫生和護士。

  「醫生……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嗚嗚……對不起……求求你們……救救他……」

  任天翔聽說了消息立刻就趕了過來,當見到柏子仁這個樣子的時候他也嚇了一跳,趕緊安排了手術,一刻不停地就親自為這個他分外看重的學生主刀,任天翔急的臉色都有些發白,可是當渾身都是血的柏子仁被送進急救室裡的時候,在場的幾個醫生卻無一例外地發現柏子仁的身體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本該重傷他要害的一刀並沒有給他造成什麼實質性傷害,那些傷口都十分湊巧得避過了最危險的部位,失血造成了柏子仁的意外暈厥,而重傷的頭部才是造成他重度昏迷的關鍵,而當任天翔終於在幾個小時後從手術室緩緩走出來的時候,他看著外面站著的王如意等人,只是如釋負重地松了口氣。

  「算他命大,閻王都不收他,這種傷勢放別人身上早死了,可是他卻只是流了點血……不過這個腦震盪倒是個問題,估計醒的有點慢,你們這幾天就幫他先把活兒乾了吧……王如意,你去安排病房,他晚上醒了就叫我……我先去把那隨便捅人的王八蛋給收拾了,真是反了天了,好好的醫院,盡是被這種人給弄混了,以前嫌我們看不好病要打人,現在直接就上刀子了,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這般說著,任天翔就徑直去處理那個傷了柏子仁的中年男人,其餘幾個人聽說柏子仁沒事,自然也松了口氣。蔣碧雲在幾小時後也趕到了醫院,再從王如意他們那裡聽說柏子仁並沒有生命危險之後,她也紅著眼睛松了一口氣,可是當一晚上過去之後,牽掛著柏子仁安全的家人和同學好不容易等到柏子仁從病床上甦醒過來時,卻得到了一個他們完全不敢相信的結果。

  柏子仁居然……傻了。

  不會回答別人的問題,也聽不懂別人的話,整天呆呆傻傻的盯著一個地方看,連最基本的吃飯穿衣都需要別人的照顧,柏子仁仿佛回到了他十一歲之前的日子,而得知這一切的蔣碧雲卻一下子崩潰了。

  她至今還記得當初柏子仁恢復智力時候自己欣喜若狂的心情,可是現在才不過十年,柏子仁卻再一次因為這種事而丟失了神智。

  他原本年輕有為,懂事穩重,他是蔣碧雲的驕傲,從讀書到生活,都沒有讓她操過一點心,蔣碧雲原以為自己和兒子已經逃脫了那籠罩在他頭頂多年的苦難,可是如今看著只能這般呆坐在自己的床上的柏子仁,蔣碧雲卻沒忍住,一下子痛哭了起來。

  自己的兒子像是個沉浸在自我世界裡的小孩子似的,聽不到一絲外界的聲音。明明前幾天他還在固執地和自己鬧著彆扭,現如今,他卻連一句回答都不能給她,即使蔣碧雲和他說再多的話,他都沒辦法回應了。

  任天翔和院裡的幾個專家都輪番過來給柏子仁做了檢查,可是除了腦震盪,柏子仁頭部拍的片子並沒有顯示出任何問題,他就像是一個已經丟失了自己魂魄的木偶一般直直地坐在床上,既不說話,也不動彈,而當任天翔從蔣碧雲口中聽說柏子仁以前居然是個智障孩子的時候,他的驚訝顯然全部寫在了臉上。

  「你是說……他曾經是個智力障礙患者?這不可能吧……我完全沒看出來他有什麼問題啊……」

  匪夷所思地隔著病房門看著裡面那個年輕人,任天翔的神色有些悵然,他還記得這個優秀的年輕人在u省災區的時候是如何捨身忘己的幫助那些重傷的病人的,現在看著這樣一個呆呆傻傻的柏子仁,他的內心自然也是痛惜的,可是蔣碧雲說的這件事實在是超出他的知識理解範圍之外,他內心地有些懷疑,但是望著面前表情完全不似作偽的蔣碧雲,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如果真像你說的這樣,他曾經也表現出這樣的癥狀,但是最後卻不治而愈了,那麼很可能是某些外界因素給了他一定的刺激,讓他從這種行為障礙中甦醒了過來……以目前的醫療技術,我沒辦法做出一個明確的解釋,作為他的長輩和老師,我也很抱歉我沒有辦法幫到他……你是他的家人,請無論如何都不要放棄他,柏子仁的所有費用和後續治療我都願意出力……一直到他康復的那一天。」

  「謝謝……謝謝……」

  任天翔的話讓蔣碧雲哭著點了點頭,儘管治療費之類的她其實也並不缺,但是任天翔能說出這樣的話已經難能可貴了。這之後,柏子仁學校的幾位老師和同學也都來醫院看過他,就連那個被家人拋棄的兔脣女孩也來了,可是事已至此,再多的勸慰和鼓勵也顯得有些無用,柏子仁從重傷中甦醒過來到如今,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他的癥狀沒有一絲好轉,作為他最重要親人的蔣碧雲一刻不停地在他身邊和他說著話,試圖讓兒子能夠從混亂的意識中甦醒過來,可是卻沒有絲毫用處。

  「我們過幾天就去其他城市看看吧,就算是看不好,咱們也要試試……實在不行,咱們還可以出國,阿柏,媽媽這次不哭了,媽媽知道哭沒用……可是你也要答應媽媽,你也快點好起來……好嗎?」

  這般說著,忍不住抓住了柏子仁的手,蔣碧雲將全部注意力放在了兒子身上,卻沒有注意到身後的病房門已經被打開了。正對著病房門,眼神呆滯的柏子仁和門口的傅凜堪堪對視了一眼,而幾乎就在一瞬間,傅凜原本還算鎮定的表情一下子變得血色全無。

  「柏子仁……你……你怎麼了……」

  *

  曾經以為的相逢成了這樣局面,傅凜在來之前完全沒有想到莫名其妙和自己終止了一切聯繫的柏子仁居然會遭遇這樣的事,而向他解釋完一切原委的蔣碧雲此時也正用紅通通的眼睛望著他,那眼神裡有著驚訝,有著疑問,也有著濃濃的思念和疼惜。

  「你是茯苓?真的是你嗎?你怎麼會回來了,我記得你當初明明就……茯苓,你告訴阿姨,這是怎麼回事……這麼多年了,你這孩子為什麼不回來啊……這裡是你的家啊……」

  沒有一句質問,言辭間都是滿滿的關懷之意,從蔣碧雲口中已經得知了一切的傅凜神情恍惚地站在病床前,張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的注意力此刻已經全部落在了面前的這個看上去完全不對勁的柏子仁身上。而被他注視著的柏子仁只是低著頭,也不看他,眉宇間只有一片茫然。

  沒有一絲淡然自信的樣子,沒有一點神采的呆滯眸子,傅凜從十年前就認識柏子仁,卻還是頭一次這樣的他,他的鼻子有些發酸,眼睛通紅,一時間竟有些想衝到看守所裡去把那個傷害了柏子仁的王八蛋給碎屍萬段,再想到剛剛他試圖觸碰柏子仁時,他那種明顯有些僵硬抗拒的表情,傅凜難受地閉上了眼睛,差點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瘋狂猙獰的想法,而就這時,蔣碧雲卻忽然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

  「你活著的事阿柏一直知道對不對?上次在災區和他在一起的是你是嗎?茯苓,你和阿姨說話……你這次回來是不是要找阿柏的,你和阿柏……其實一直在一塊對不會?」

  屬於一個母親溫暖的體溫靠近著自己,傅凜茫然地抬起頭看著面前的蔣碧雲,腦子裡一片混亂,他不想在柏子仁已經這樣的情況下再傷蔣碧雲的心,可是當看到坐在床上的柏子仁正抬起頭看著他,那雙孩子般的眼睛一眨一眨時,他忽然心裡一痛,接著咬著牙給蔣碧雲就跪了下來。

  「阿姨……我對不住你。對,我是杜茯苓,我沒死,這麼多年,我一直活著……我不該瞞著你,這是我的錯,你別生柏子仁的氣……」

  一邊說著眼淚一邊往下掉,多少年都沒紅過眼睛的傅凜咬著牙跪在地上,不顧蔣碧雲想要扶起他的手,矮下身就用額頭在地上磕了幾個頭。

  「茯苓……你別這樣!你站起來!」

  蔣碧雲見狀也急了,她並不笨,從見到傅凜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大概猜到了為什麼柏子仁之前會對自己說出那樣的話的原因,原本她還在想著是什麼樣的人會和兒子發生了那種事,現在看來,卻還是這個一直就在柏子仁身邊最親密的人拿走了他的心。

  「你們這兩個孩子……怎麼這麼笨呀……你們……你們幹嘛要瞞著我呢?」

  看到傅凜這般模樣,蔣碧雲的心頭也一陣酸楚,對於她來說,柏子仁發生了這樣的事是打擊,而對於傅凜來說,這同樣也是打擊。兩個孩子從那麼小的時候就在一塊,長大了之後又成了堪比夫妻的關係,這些天她一直不在柏子仁身邊,但是她卻從兒子的電話中不止一次地聽到了暗示性的話語,她原本還在擔心著見到那個兒子口中的人時,自己會表現出不太好的情緒,可是此時看著柏子仁,再看看面前的傅凜,她的心一下子就抽痛了起來。

  世道對於柏子仁和她不公,卻未嘗對杜茯苓公平。柏子仁如今變成了這樣,對於杜茯苓來說,不僅是一種折磨,更可能伴隨著無窮無盡的麻煩和負擔。他還年輕,還是個有自己生活的男人,原本因為平等的愛情他能夠和柏子仁在一塊,可是如今柏子仁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那麼他能夠吸引杜茯苓的那些地方也就消失了。蔣碧雲了解杜茯苓的為人,知道他無論如何都是會陪著柏子仁的,可是出於一個母親的角度,她卻覺得讓自己的兒子就這麼耽誤著這樣一個自己也喜歡的年輕人,實在是自私又可怕。

  這般在心裡想著,蔣碧雲張張嘴就想把自己打算帶柏子仁去其他地方治療的消息和他說了,順便也讓他幹脆別管了,可是還未等她開口,傅凜就忽然啞著聲音說了一句話,而蔣碧雲在聽到他說的話的那一瞬,卻是再難說出一絲一毫試圖讓他們分開的話了。

  「阿姨,對不起……我和他都是男人,沒個一紙憑證,也得不到世人的祝福,但是只要我還活著,我就會把他照顧的好好的……他十幾歲那時候我就喜歡他了,你是他的母親,當初你能夠那樣照顧他,一直到他康復,我是他的愛人,自然也能做到……所以,求你千萬別對我說什麼別管他的話,哪怕是讓我看看他也好……」

  這般說著,傅凜緩緩抬起頭看了眼病床上的柏子仁,那眼神中有著無奈,有著深情,有著痛苦,卻獨獨沒有放棄。

  「他活著,我就還活著。他死了,我也就死了。我杜茯苓發誓,就算是有一天我的命沒了,我都會好好護著柏子仁的命……一生一世,絕不後悔。」

  *

  傅凜回到柏子仁身邊了。

  即使兩人已經不是年少的樣子,柏子仁也變成了如今這個模樣,但是傅凜卻什麼也沒說,只是和唐雲默默延遲了歸去部隊的時間,留下來照顧著這個已經沒有一點清醒意識的柏子仁。

  雖然傅凜也試圖從那些死人口中找到柏子仁會變成這樣的原因,可是無論是柏青,黑白無常,還是他們之前所見過的無數鬼怪都好像伴隨著柏子仁的問題而徹底消失了一樣,他無法得到任何消息,而最終,他也只能將全部希望寄託在了柏子仁自己身上,希望著他有一天能夠康復起來,和他多年前的那一次一樣。

  他們回到了柏子仁在p市的一棟房產,蔣碧雲則在前幾天就動身前往另一個城市尋找更好的腦科醫生。從吃飯到穿衣,如今的柏子仁都沒有任何的自理能力,傅凜便將這一切都承擔了下來。可是失去了意識的柏子仁如今表現出來的智力和一個三四歲的孩子沒有區別,他不聽人說話,有的時候又會很無心地做出一些添亂的舉動,傅凜一次又一次地試圖糾正他的這些行為,可是當一天他從外面買了菜回家,卻還是發現整個地板上都已經被水滲透了。

  柏子仁自己洗了手,卻忘了關上水龍頭。這件事其實之前傅凜已經示範過很多回了,可是柏子仁還是沒有記住。地板到處都是水漬,有些靠墻面的地板已經整個鼓了起來,還好這間房子並沒有所謂的鄰居,所以也不會有任何人來向他們投訴,而當傅凜走進屋子的時候,柏子仁就那麼面無表情地坐在中間的沙發上,對面前發生的一切都置若罔聞。

  「我和你說了好幾遍了呀……你怎麼就不聽呢……地上到處都是水,都快能養魚了……」

  坐在床邊衝柏子仁嘆了口氣,傅凜望著他的眼睛輕輕地開口,聲音裡有些無奈,聞言的柏子仁沒有任何反應的望著他,那雙黑色的眼睛裡映襯著傅凜的臉,卻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而見狀的傅凜只覺得自己的心口忽然就悶了起來。

  這短時間他一直衣不解帶地照顧著柏子仁,任天翔說柏子仁這種情況說不定需要一定的語言刺激,他就一刻不停地和他說著話,試圖讓他有一些反應。

  可是無論他說什麼,那個人都不理自己。

  有時候傅凜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可笑,之前兩人曾經有那麼多年都一直在一起,可是他從未和柏子仁說過那麼多的話,而現在那個人已經聽不懂了,他卻囉囉嗦嗦,好像有說不完的話似的。

  「昨天我和你說到哪兒了……誒,你還記得我們當初一起在災區的那段時間嗎?有一天早上我們倆窩在帳篷裡一起醒過來,當時帳篷頂都沒了,我們倆就露天睡了一宿……你當時睡得脖子都扭了……哈哈,我還笑話了你好久……」

  此時的傅凜也不沮喪,只是一邊和他說著話一邊替他擦洗著手,臉部和頸部,一直到他試圖解開柏子仁的衣服時,他看著那纏著層層繃帶的腰部,忽然就有些難受地紅了眼睛。

  「一個人是得要多笨,多死心眼,才能次次都因為這種事差點丟了命啊……柏子仁,你就是個傻子吧……」

  喃喃自語著俯下身,此時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屋子顯得安靜的過分,傅凜用手輕輕撫摸著柏子仁的胸口,而被他觸碰著的柏子仁只是看著他,像是根本不懂面前這人到底在傷心什麼似的,懵懂又無辜。

  「照顧一個智力障礙者,就需要更多的耐心和用心……適當的語言交流,經常帶他去外面走走,千萬不要用太高的聲音去衝他吼,這些你都要記住……」

  任天翔的囑託仿佛還在耳邊,傅凜這般想著,抬起手輕輕地摸了摸柏子仁的臉,接著便開始處理著一片狼藉的客廳。

  可是這樣的事還遠沒有結束,將近兩個月的時間裡,傅凜用盡自己的所有精力照顧著柏子仁,陷入迷茫世界中的柏子仁卻在每時每刻地給傅凜製造麻煩。只要稍不留神,他就會做出一些需要傅凜善後的事,雖然知道應該耐心,耐心,再耐心,但是當有一次,傅凜進屋拿東西的時候,出來的時候卻發現柏子仁居然站到了陽台邊,用迷茫的眼神看著外面,而當傅凜出現的時候,他的手已經緩緩地伸了出去,眼看著便要跌下去了。

  「你……你要幹什麼!柏子仁!!你給我過來!!」

  當時嚇得面無人色,傅凜用力把柏子仁拽過來的時候手都在發抖,他剛剛真的以為柏子仁就會那樣忽然握著扶欄跳下去,而只要一想到柏子仁就這樣在自己眼皮底子下沒了,傅凜的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不是讓你在沙發上坐著嗎!!為什麼不聽我說話!!我和你說了那麼多遍!!你是……你是想嚇死我嗎!!」

  沒有控制住自己情緒的傅凜吼了柏子仁,聽見那帶著憤怒情緒的聲音的瞬間,柏子仁便像是被傅凜猛然提高了的聲音嚇到了一樣,當下連讓傅凜觸碰的機會都沒有,退後了一步躲開了他的手。

  一直到晚上吃飯的時候,柏子仁都再沒有靠近過傅凜。傅凜想走近他喂他吃飯,他卻死死咬著牙齒低著頭一直抖,傅凜看見這幕,心都涼了一半,一瞬間甚至有點心如死灰的感覺。

  那一天晚上,傅凜坐在沙發上一夜沒睡,蔣碧雲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眼睛通紅,卻還是用故作鎮定的聲音說著柏子仁的近況。他告訴蔣碧雲,讓她不用擔心,最近柏子仁已經能聽的懂他說話了,是的,他很好,可是這般說著,他的眼淚就順著臉頰不停地往下流,一直到這個電話打完,傅凜終於仰倒在沙發上忍不住無聲大哭了起來。

  從沒有像如今這樣絕望,從來都打不死的倒霉鬼傅凜第一次懷疑起自己的運氣來了。或許正是因為他的存在,才讓已經擺脫了那種命運的柏子仁又一次陷入了這種無奈的境地,而只要一想到原本意氣風發的柏子仁可能後半輩子都要這樣度過,傅凜就壓抑地快喘不過氣來了。

  「嗚嗚……柏子仁……你怎麼了……你告訴我……怎麼樣你才能好起來……你告訴我啊……你告訴我!」

  ……

  第二天天亮,傅凜還是和尋常一樣起床給柏子仁做早點,或許是因為智力回到了童年時代,柏子仁的忘性也變得和孩子似的。他沒有再拒絕傅凜的靠近,像個乖順的孩子一樣任由著傅凜幫他穿好了衣服,而傅凜看著他這幅樣子,原本昏暗的心情似乎也變得好轉起來了。

  今天他想帶柏子仁出去轉轉,畢竟總悶在家裡也不是個辦法,任天翔的確是告訴過他要帶柏子仁出去看看人和物,可是因為柏子仁本身的不確定性,傅凜就難免有點遲疑,而一直到昨天看到他站到窗台邊望著外面時,傅凜才想起來,這個人也許是想出去走走了。

  或許柏子仁現在也不會和自己表達什麼,可是從他那孩子般的言行中,傅凜卻也時不時能窺探到他柔軟,單純,膽怯的內心。

  他知道柏子仁在一點點地接受自己,自己的努力並沒有白費,或許這樣的成效對比起所花費的時間和精力顯得有的微不足道,可是讓他放棄柏子仁,他絕對做不到。

  這般想著,走在路上小心拉著柏子仁手的傅凜沒有在意那些投注在他們身上的目光,將身邊人的手掌握的更緊了些。儘管那些目光有的帶著厭惡,有的帶著排斥,可是只要感受到這人手掌的溫度,這一切似乎都變得無關緊要起來了。

  「我帶你去遊樂園看看吧?我們小時候可從來沒有去過呢……那裡有很多好玩的,我們可以看看,你要是想玩,就捏捏我的手吧,然後我們就去試試……」

  柔聲對身邊人說著,傅凜的眼睛滿是暖意,見狀的柏子仁沒有回答,只是任由著傅凜拉著他緩緩往前走著,而當他們一起來到p市最大的那個遊樂園時,原本看上去面無表情的柏子仁看著那些奔跑著,嬉鬧著的孩子,忽然表情就極細微地變化了一下。

  「怎麼樣?很熱鬧吧?我們以後吃過晚飯就一路走過來看看吧……反正這也離家不遠……好不好?」

  這般輕輕地說著,傅凜和柏子仁手拉手一起緩緩往前走著,他們倆找了張供遊客休息的椅子坐下,傅凜一直在和柏子仁說著話,而他沒有注意到的是,柏子仁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不遠處的兩個男孩身上,一直到傅凜不經意轉過頭來,他居然看到從來都滿臉茫然的柏子仁用有些認真的神情望著不遠處,而當他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卻只看到兩個在那兒湊在一塊小聲說話的男孩。

  「嗚嗚……孔嘉我害怕……我再也不要玩那個了……嚇死我了……」

  「笨死了,別哭了!!你鼻涕都出來了……那有什麼好怕的啊……」

  「不知道啊……嗚嗚……我就是怕……嚇死我了……我不玩了……」

  「好好好不玩了,那我給你買罐飲料,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不然我媽媽又以為我在欺負你了……成天天,你到底是不是男孩啊……笨死了……」

  兩個孩子無憂無慮的聲音漸漸走遠,夕陽打在他們身上,留下兩個小小的影子。柏子仁一直到他們離開還在看著那個方向,而傅凜見狀卻是微微地笑了起來,接著勾著嘴角輕輕道,

  「是想到什麼了是嗎?恩,有個傢伙那時候也最喜歡用這套來逗我……但是我可從來不哭,不過最近不太一樣了……」

  這般說著,傅凜緩緩站起身,柏子仁沒有回答他的話,他卻忽然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他的發頂。

  「乖,坐在這裡,我也獎勵你一罐飲料,所以你以後就不要惹我哭了好嗎?」

  「……」

  始終沒有說一句話,柏子仁就這麼坐在發燙的木椅子目送著傅凜走到自動販售機前,他的眼神閃閃爍爍,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快速地從眼睛裡閃過,而在他的腦子裡,一個聲音正在不停響著。

  【滴——系統維護已完成,當前信息已歸檔,請勿關機!完成進度10%!完成進度20%!完成進度21%!】

  熟悉而陌生的機械聲在耳邊不斷地作響,那些雜亂的信息經過漫長的修復和中途的損壞如今終於緩緩地回到了正軌。

  因為當時那一下致命的傷口,原本流散在外的三魂七魄終於回到了他主人的身體,而伴隨著那聲音越來越響,一直到傅凜緩步走回到柏子仁身邊,兩個人坐在天邊的最後一抹暈黃下打開那一罐子氣體飲料時,柏子仁看著手指上的那個金屬拉環忽然就出了神。

  「怎麼了?」

  疑惑地望著面前的人,傅凜拿著飲料罐子看著柏子仁,眼神莫名,柏子仁久久沒有回答,只是忽然主動伸出手將傅凜的左手拉了過來。

  手掌溫柔地托起屬於所愛之人的左手,眼神茫然的柏子仁像是完全根據自己下意識在動作一樣,溫柔而小心將自己手裡的那個易拉罐拉環緩緩地套進了傅凜的無名指上,而從頭到尾都沒有反應過來的傅凜在看到那個拉環的時候,一下子便愣住了。

  腦海中兩人的最後一次交談,那個人漫不經心問起自己喜歡什麼戒指款式,他只記得自己胡亂回答了一個不像回答的回答,而當此刻,這個已經失去了清醒意識的人將這個東西套在自己的手指上的時候,傅凜的肩膀忽然開始顫抖了起來。

  ……

  「你喜歡什麼樣的戒指?」

  「幹嘛,你要送我呀?」

  「恩,喜歡什麼樣的?」

  「哦,就千足金的吧,帶在大拇指上的,閃閃發光的最好,再鑲塊翡翠吧,反正你有錢。」

  「喂。」

  「哈哈,我胡說的,你就是送個易拉罐蓋子給我,我都喜歡。只要是你送我的,我都喜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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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恩,正文到此完結了,打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自己忽然有點傷感了。

很感謝每一個支持正版,為這篇文留下過評論的大家,千水萬山總相逢,我愛你們,也期待再見。

後續有幾個番外,目前確定的有主角西皮,洛城秋白,黑白無常和一個日常的。這幾天會陸續更新上來的。

18號開新文,感興趣的可以看看,愛你們,你們是我最珍貴的寶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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