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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辰星》第34章
番外——王子的心思你別猜

對里維來說,五年後的羅傑希爾是陌生的。

當然不能說是完全不熟悉,畢竟在這漫長的分離中,他也時常關注著皇太子的各種動向,經常觀看他出現在公眾場合的影像和圖片,但是作為近距離的相處,似乎還是需要逐步熟悉和磨合。

比如,以前皇太子喜愛的飲品是紅茶,但現在他常常會在臨睡前喝杯烈酒。

又比如,以前的皇太子時不時臉上就帶著可親的笑容,但現在他常常只是面無表情。

還比如,以前皇太子在非正式場合還會穿著侍從們準備的、帶有大量蕾絲花邊的衣物,但現在他的衣飾只全部以簡單得體為標準。

其實,從某種意義上說,現在的皇太子更具備成年男性的魅力,一舉手一投足之間,都散發著冷酷又惑人的氣息。可只要一想到羅傑希爾個性上出現巨大落差的原因正是自己,里維就無法正視皇太子那張可稱傾國傾城的臉蛋。

而且,僅僅被那雙深海般的冰藍色眼眸掃視,他就會覺得心跳加速、呼吸困難,這樣的反應讓里維覺得自己根本已經是無恥到無可救藥。

他是為了贖罪才繼續留在皇太子身邊,而不是為了時刻想把皇太子撲倒啊……

現在他的職位依舊是皇太子的近衛官,軍銜也依舊是少尉,所有的東西都似乎重新回到了五年前,似乎這五年的空白根本都不存在。

新晉的同事們都是善良而友好的,完全沒有因為他的突然出現和空降職位而產生任何排擠或者非議。

作為近衛官統領的雪諾,也依舊常常喜歡拉著他聊天,仿佛以前那個發誓要將傷害到皇太子的人統統槍斃的中尉根本是另外一個人。

甚至,連皇帝和大公,在偶然與他見面時,也會親切地向他點頭或者問話,似乎一點都不記得他過去曾經做了些什麼。

總之,所有的人都像集體得了失憶症。

里維簡直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突然穿越了時空,從五年前直接一個跨步來到五年後。

失憶的人裡面,竟然也包括了羅傑希爾。

那天,他以驚人的魄力攔下了就要駕駛TBQ離開的里維,並且威脅少尉一定要彌補這些年他所受到的傷害。在放棄逃跑的機會時,里維已經完全做好了要承受上刀山下火海般酷刑的準備。

但是,半年過去了,到現在為止,皇太子都對懲罰二字絕口不提,只是每晚在床上奮戰時分外賣力。

羅傑希爾在陷入情欲中的姿態自然也是極其迷人的,連蒼冰色的眼瞳都柔和起來。有時候,里維仿佛能在那深邃的眼眸中看到無法克制的迷戀和愛意。

皇太子的動作通常強勢卻也溫柔,經常讓里維沒有思考的餘地,只能盲目地追隨。在那樣的迷亂中,少尉最喜歡看到的景象,就是羅傑希爾金色的髮梢淩亂地披散在他赤裸的胸膛和肩膀上。

每當這個時候,他就分外想念當年還未成年的皇太子那頭及腰的長髮。可他沒辦法說出口,所以只能那麼渴望地看著。但奇怪的是,沒過多久,羅傑希爾竟然就慢慢開始將頭髮留長。

他也曾自戀的想過,皇太子做出以上種種行徑是不是為了他。但幸好,他總是能很快從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中跳脫。

羅傑希爾留下他的原因是為了道歉和補償,而不是為了找個人時刻照顧自己,或者讓被懲罰的對象享受床第之樂……

就這樣,飽受著心靈的煎熬,在時刻等待終極報復降臨的忐忑中,又一次新晉擔任近衛官的里維,每天都痛苦並快樂地過著服侍皇太子從床上到床下、又從床下到床上的日子。但是,最近的皇太子似乎有越來越難以取悅的感覺。

那高深莫測的表情、那時晴時雨的態度,經常讓里維無所適從。而這一切,都是從文森上校重新出現開始的。

在里維被強制留下後,沒過多久,皇室就對外公佈,皇太子羅傑希爾和原本的訂婚者文森,由於雙方感情問題正式解除婚約。

外界輿論對此一片譁然,各種各樣的猜測和八卦漫天飛舞。但皇室一直保持著緘默,在消息公佈後任憑炒作再火熱,都沒有再發出任何追加解釋的言論。

正當這條消息慢慢淡出人們的視線時,不久前,原本自己申請駐守邊防的文森卻又回來了。

這次,這位最年輕的校級長官整張臉上都像籠罩著無形的鋼盔,雷射般的目光只在看到皇太子時才略微融化。儘管並不明顯,但只要是有心人,都能看出他其實並沒有忘情于皇太子。

而就當所有人都在為他默哀時,事情卻在向奇怪的方向發展。

皇太子的態度也越來越曖昧,不僅經常約見文森,甚至常常和他單獨會談到深夜。

到今天為止,這種午夜談心已經持續了三天。

「晚上不在家裡吃飯,也會回來晚一些,不用等我。」吃過午飯後,皇太子對正在收拾餐具的少尉這樣囑咐。

從半年前開始,皇太子就將自己的工作地點移到帝都旁的這顆小行星。由於實際上皇帝和大公在近年來都不太親手打理政務,皇太子所處的這顆原本不起眼的小星球,就漸漸變成了帝國實質上的軍政中心。

貴族們以受邀而至為榮,藝術家和文學家們也在搶佔不多的移居名額,官員們更是恨不得從帝都舉家搬遷……他們的目標全部相同,都只是為了離帝國的皇太子近一點,再近一點。

但在里維看來,這裡除了有一座和帝都皇太子府一模一樣的宅邸,其他任何軟硬體設施都和克裡梅恩行星無法相比。如果要挑出什麼不凡的地方,大概就只能是防禦系統一流、武器裝備庫一流。

皇太子現在居住的地方,防禦系統力量幾乎是原來府邸的兩到三倍,不僅能抵抗外部的攻擊,也能防止內部的突破。

武器裝備庫更是修得如同一座太空堡壘,如果沒有許可權,就是用百噸爆射離子也炸不開,但那裡卻被閒置著,裡頭只停了一架「嗜血女王」。

因為擔心老朋友,里維曾提出要去看看這架曾數次幫助他度過難關的戰機,卻都被羅傑希爾毫不留情地拒絕。在這一點上,他的態度異常強硬,根本沒有任何商榷的餘地。

還值得一提的是,模擬宅邸與原本的皇太子府在內部結構上也稍有不同。

羅傑希爾真正居住的空間不再是以前穹頂高大的宮殿式臥室,而是被按照等比例放大的、里維五年前居住的宿舍。當然,其中加入了很多附屬的吧台、書房、工作室等空間,但是在佈置和裝飾上都和以前極為接近,甚至連廚房設備都一應俱全。

之後,里維也被勒令住在這裡。

現在他雖然依舊擔任皇太子的近衛官,但工作任務並不特別繁重,空閒的時間也很多。鑒於不要浪費的原則,在參觀這套住所全部的裝備後,廚藝白癡的少尉也突然有了學習做飯的念頭。

剛開始時,做出的成品都十分慘烈,但漸漸地,飯菜也到了能夠入口的程度。

某一天,皇太子偶然發現了他的新技能,從此以後,只要沒有交際應酬,皇太子就不再在外面吃飯,而是和里維一起吃下他自己親手做的東西。

這一點讓里維很是高興,自覺把這當成償還債務的絕佳途徑。但是因為手藝畢竟生疏,經常也會有把鹽和糖放錯、馬鈴薯忘記削皮、牛排煎成焦炭的情況,但皇太子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時常讓里維懷疑羅傑希爾真的知道自己吃了什麼嗎?

不過,里維自己常常也是吃著飯就會發呆,因為看著皇太子美麗的臉龐,實在很容易就會想入非非。

但是,今天晚上的聚餐又要取消了。

聽見羅傑希爾說出交代晚上行程的話,里維不知不覺間放下手裡的刀叉,原本覺得還算可口的食物也突然間變得難以下嚥起來。

他知道他今晚又會和文森在一起……

他們會在一起吃飯吧,或者還會品一點紅酒,以閒適輕鬆的語調談論著那五年間共同經歷的趣事。

里維忘不了,也無法忘記,那時候文森曾多麼自信地告訴過他:他們是如此的合拍,甚至在床上也一樣……

並且,最近的一個星期,也就是在文森回來之後,羅傑希爾都沒有對他提出某方面的要求。雖然也會有親吻,但是這兩天,兩人都是很純潔地同睡在一張床上。

深深吸了一口氣,里維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這些都不是他有權利干涉的,他應該牢記自己的身分,不期待,就不會有失望。只要羅傑希爾還願意和他待在一起,不管是以什麼形式,都是過去的他連幻想也不敢的。

少尉又拿起叉子,翻揀了一下面前的水果沙拉,卻發覺自己真的已經沒有任何食欲。

他洩氣地抬起頭,卻突然發覺羅傑希爾正在看著自己,他的目光很奇怪,是審視,是打量,又似乎還帶了一點喜悅和期待。

少尉直覺自己是看錯了,他心煩意亂站起來收拾餐桌,試圖借著忙碌驅散心中的煩悶。

但就在他端起餐盤時,羅傑希爾卻忽然將他叫住:「里維,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少尉安靜了很久,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逼迫自己:「祝您晚上愉快。」

說完後,他就急忙逃進廚房,只怕晚了一秒,那再也無法掩藏的嫉妒就會爬滿他的臉,所以根本沒有看到皇太子突然陰沉下來的神色。

這天,羅傑希爾依舊到淩晨才回來。

很早就躺在床上的少尉輾轉反側到聽見他進門的聲音才突然不動了。皇太子的步伐沉重,似乎十分勞累,一想到這疲憊可能的來源,里維就覺得心臟一陣絞痛。就在這樣無法截斷的心痛中,他在臨近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起床後,窗外已經大亮,旁邊的半邊床鋪又已經空著,羅傑希爾在他睡著的時候又離開了。

里維只覺得額頭和嗓子都疼得厲害,拿出體溫計測了一下,上面顯示著三十九度半。

正想著要不要請假,就突然接到雪諾的通訊請求,說是他的值班順序被臨時調整,今天的休息日取消,必須在下午和晚上擔任執勤的工作。

猶豫了一會兒後,他回復雪諾說自己接受調班,然後又回到床上休息了幾個小時。再從床上起來時,仍然不想吃任何東西,吞了幾顆退燒的藥品,在簡單整理了儀容後,就來到自己的崗位上。

今天的工作仍然是隨侍皇太子。

但皇太子書房的大門緊閉著,里維和雪諾只能站在門外等待召喚。

高燒讓他的頭腦陣陣昏沉,朦朧的視線中,書房厚重的雕花門扉也似乎在不停晃動。

連雪諾也注意到他的異常,擔心地看過來:「少尉,是不太舒服嗎?你的臉色很差。」

「沒事,我還好。」他強撐著微笑。

雪諾還想說些什麼,傳呼器裡卻忽然響起皇太子的聲音:「今天誰在外面當值?」

雪諾頓了一下,又看了里維一眼,滿臉莫名其妙:「殿下,是我和里維。」

「哦,送兩杯西瓜汁進來。」

皇太子的每個命令都被迅速地貫徹下去,不一會兒就有侍從送來了鮮榨的西瓜汁。雪諾看了一眼里維紅得不正常的臉龐,就自己接過託盤端進去,但沒過多久,他又帶著一臉奇怪的表情,端著動也沒動的飲料出來:「殿下說西瓜汁不夠新鮮,讓你們再去重新榨兩杯。」

一聽說送給皇太子的飲品出了問題,侍從驚恐交加,根本不敢相信他們居然出了這樣重大的紕漏,抓起託盤就沖出去,沒過一會兒又沖回來,端的還是兩杯紅色的西瓜汁。

不過這一次雪諾沒有自動接手,反而同情又略帶躊躇的說:「少尉,還是你送進去吧,下面的人做事……也不容易。」

混沌的大腦讓里維沒有辦法思考,他來不及想通整件事情的蹊蹺,只是默默地接過託盤,叩了叩門扉就進入了書房。

一打開門就看到兩個身材修長的男人肩並肩坐在一起,一樣色系的軍服,一樣的挺拔,一樣的英俊。兩個人緊緊挨在一起,似乎是在看一幅星空圖,一邊小聲討論著,時不時地交換著意見,又相視而笑。

這兩個人一個是文森,另一個自然是羅傑希爾。

美男子的一舉一動都是令人賞心悅目的,一次能看到兩個,自然就是賞心悅目的翻倍,但在里維搖晃的視野中,卻覺得這樣的畫面分外刺心。

手指細微地顫抖著,幾乎端不住質地光滑的玻璃託盤。

知道和看到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在這一刻,他只責怪自己今天為什麼沒有病到完全不能起床的地步,那麼就根本不會看到這一幕。

他竭力鎮定:「殿下,您要的西瓜汁。」

「嗯?」羅傑希爾應了一聲,仿佛這才注意到近衛官的到來,他隨意掃了里維一眼就回過頭去:「端過來吧。」

反而是文森從里維出聲起就始終盯著他。

這位剛剛回來的上校看看漫不經心的皇太子,又看看滿臉抑鬱的近衛官,突然就促狹地一笑。羅傑希爾看了他一眼,文森急忙清了清嗓子,又恢復了一臉嚴肅,和皇太子繼續著剛才的話題。

里維繞過書桌,用儘量輕柔的力道將果汁放在茶几上,卻還是因為病中的無力發出了不小的磕碰聲。

皇太子此時的心情似乎也很糟糕,立即略顯嚴厲地看過來:「少尉,怎麼了?上班時間你卻精神不濟,是沒休息好嗎?」

「不、不是的,」皇太子隱含指責的話讓里維一下子清醒了很多,他急忙回答:「請您原諒,下次我會注意。」

羅傑希爾的視線仿佛帶有火焰,里維能感到那灼熱的溫度在他的臉上來來回回掃了好幾遍。就在這一瞬間,他突然想通了皇太子在尋找些什麼。

只是此刻的明白卻讓他覺得格外心涼。

皇太子要的是他的反應,醜陋的嫉妒反應!證明他根本無法放開的反應!

原來這也是補償的內容嗎?讓他的心隨著他反復,因為他的一舉一動悲傷、快樂、心痛,從此悲喜都不再由自己主宰。

這本來是戀愛中的人再平常不過的心情,現在卻成為償還的一部分,被當作玩物一般鑒賞。

如果這就是羅傑希爾要的,那麼真是再簡單不過了,只是,此時的他還做不到這麼坦然,只能僵直地站立著,仿佛雕塑突兀的陳列在寬敞的書房中央。

皇太子看了半晌,似乎也的確感到了失望:「你先退下,今天不用當值了,我不想看到工作狀態不佳的下屬。」

「……是。」

里維拿出全部的意志力向兩人致禮,又邁著端正的步伐走了出去。可就在出門的一刹那,他就險些摔倒,還好被雪諾眼明手快地扶住。

「天哪!少尉,你在發燒!」雪諾不由發出驚呼:「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不用了……」里維虛弱的朝他擺了擺手:「我只是有些發燒,而且剛剛殿下已經放了我的假,馬上就可以去看醫生了。」

「真的嗎?」雪諾將信將疑。

里維點點頭:「答應我,誰都不要說好嗎?而且,殿下似乎很忙,最近也很累,我也不想因為這樣的小事打擾他。」

「你這是……」

「請答應我。」

看了一眼書房閉合的門扉,雪諾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而在書房內,就在里維的身影消失在門板後時,羅傑希爾就急速和文森隔開了距離。

他拿起那杯冰涼的西瓜汁,沒有喝,只是放在手裡搖晃,一面盯著門口的方向很久都沒有移開目光。

「這麼擔心的話就追過去看看啊。里維少尉好像真的是不太舒服。」文森慢條斯理地說道。

「……」羅傑希爾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哦,原以為你們踢開我就可以雙宿雙飛了,沒有想到還是這副鬼樣子。殿下,您對付我的那股魄力都到哪去了?是誰跟我說『解除婚約或者意外死亡,你可以任挑一種』?那時的您可不是這麼猶豫不決。」

「如果你還想意外死亡的話,我不介意幫你。」羅傑希爾淡淡接道。

「啊,比起愛您,我也同樣熱愛自己的生命。」文森輕嗤:「如果您愛我,我願意為您去死,但如果是因為一個不愛自己的人賠上性命,我的命還沒有這麼不值錢。這個世界上除了愛情還有其他重要的東西,我可不是里維少尉那個大傻瓜。」

這番言論引得羅傑希爾一笑:「你真的想開了?還是只是為了換得我的放心?」

「您說呢?」文森冷冰冰的眼珠子盯著皇太子,平靜反問。

「對我來說並無區別。」

「看吧,這就是您的回答。所以我一定會想開的。」文森自嘲地笑了,不動聲色岔開話題:「本來讓您把我安排到邊疆地帶是為了遠離帝都,可是沒有想到同盟的行動如此迅速,僅僅半年就又開始不安分起來,看來他們對之前的慘敗耿耿於懷。」

「要是我,也會想盡辦法討回來的。」

「哈,您倒贊同起自己的敵人來了。」文森突然半開玩笑:「不過,這種為了刺激里維少尉而安排的戲碼我倒是很喜歡,不過下次能不能請您預先告訴我一聲,也讓我有所準備。當然,如果您哪天想要假戲真作,我也十分樂意奉陪。」

「……」羅傑希爾一口氣灌下了冰涼刺喉的果汁,如飲烈酒:「彙報的事情今晚就結束了,你明天就回去吧。」

深夜的皇太子府邸林蔭小道上,里維跌跌撞撞地走著。

下午他沒有去看醫生,也沒有回去休息,而是獨自去了酒吧,一個人點了一大堆不同的雞尾酒,一直喝到現在。

酒精加上高燒,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只是隨著習慣緩慢地行走著。就這樣,不知不覺間,又已經到了借住半年的地方。

那裡門窗都緊閉著,室內也是漆黑的一團,顯然,羅傑希爾還沒有回來。

他突然失去前進的力量,只能用狼狽的姿勢蹲了下來,抬頭看著那空無一人的屋子。

如果將一個人的心比作一座房子,那麼在里維看來,皇太子現在的心就如同一座防備嚴實的堡壘。

那扇原本敞開的大門在五年前就已經關閉了,但他並沒有沮喪,總想若有一天自己還是能找到一扇窗戶,即使是像爬山虎一樣慢慢生長,也總有一天能夠找到一絲可以進入的縫隙。

可是,現在他卻發覺自己已經在到達目的地之前,就迷失在環繞於城堡外的叢林中。

迷霧重重中,他根本看不清羅傑希爾心的方向。

他和他生活在一起,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說話,卻再也無法猜透他表情中隱藏的含意。

那層隔膜是那麼的明顯,甚至讓他懷疑羅傑希爾是否能再看到他的愛。

不過,即使能看到又怎麼呢?也許他根本就不需要了。

盛夏的晚上,夜風卻帶著浸透人心的涼意。

愛一個人,就像將心臟從胸腔中拿出,放在涼風中吹拂,如果對方沒有回應,就只能等它慢慢冷卻。

就到此為止了吧,也許已經是極限了。

只能走到這裡了。即使能看到,即使知道前方還有希望,卻只能到這裡了。

他將臉埋在膝蓋中。

也許明天他就能聚集起再次前進的力量,但是今晚,就讓他歇一歇吧。

里維就這樣坐在小徑旁,用抱膝蜷曲的姿勢慢慢睡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感到有人在輕輕推他:「里維,里維,你怎麼了?怎麼在這裡睡?你身上好燙……在發燒……你生病了?」

斷斷續續的說話聲讓他睜開眼睛,朦朧的視線中,他似乎看到一臉焦急的羅傑希爾。

剛想向他微笑,他就突然看到皇太子身後的文森。

「文森上校……是和我討論工作到太晚,所以我用車送送他……」注意到他看的方向,皇太子難得地解釋。

「是嗎?那您能不能……也送送我呢?」

里維其實根本不太能理解羅傑希爾說了些什麼,在又看到文森的那一刻,他腦中某根一直繃緊的弦就已經斷裂了。

「……能不能也送送我?」他抓著皇太子的衣襟,語無倫次:「把我送到……送到……啊,我好像沒地方可去。所以你就是知道我沒地方可去才……才這麼做的,對嗎?說讓我留下來補償……留下來償還,其實早就知道我很高興留在你身邊對不對。甚至只要你招一招手……我就會拼了命的跑過來……」

「里維……」羅傑希爾似乎抱住他又說了什麼,但他根本聽不清,只知道把自己想到的說出來。

「你知道我一直愛你……一直愛你……所以,你一會兒對我好,一會兒又對我不好,反反復複的,我就跟著你一會兒高興、一會兒難過……

「其實,你根本不想要什麼補償,你只是想看我難過,要我出醜,想看見我妒忌的醜陋嘴臉……是的,我是很嫉妒,我恨不得馬上殺了你後面的那個男人……你開心嗎……」

說到後面,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四肢也漸漸無力:「我的殿下,你原來就是我的,就該是我的……我從很久以前就愛著你,從來不看別人,只愛你。而且我從來不覺得這是一種負擔,相反的,我很高興……只要看著你,我就會很幸福。可是現在,我不想再看了,我很累了……想要休息一下,這樣你也會覺得輕鬆吧……」

說完這句後,他攀著羅傑希爾的雙臂滑了下來,但皇太子卻將他的腰身抱得很緊。

羅傑希爾捧住他的臉,撥開他額前的黑髮,眼中深刻到瘋狂的愛意再也無法掩飾。他貪婪的看著陷入昏迷中的少尉,吻了他一下,又一下,再一下。

眼看皇太子的動作就要停不下來,兩人身後的文森終於冷著聲音煞風景地出聲:「殿下,里維少尉昏過去了,您就是現在再激動、再有興致,也請忍著點吧。」

羅傑希爾親昵的動作頓了頓,這才將里維抱進車廂後座上,一面對前面的司機和雪諾吩咐:「到醫院,馬上聯繫好急診醫生。」

里維再睜開眼睛時,周圍都是白色的一片,這讓他得知自己是在醫院裡。

他調轉視線,就看到一雙形狀優美的冰藍色眼睛,即使其中佈滿血絲,卻不能削減多少它的美麗。隨著自己的清醒,他分明看到那眼眸中掠過一絲欣喜,雖然很快,但是他卻看得很清楚。

「殿下……」他開口才發覺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你醒了。」看到他醒來,羅傑希爾閉了閉酸澀的眼睛:「你一定渴了,先喝點水吧。」

「……嗯」

羅傑希爾半抱著他喂他喝了點水,又按下鈴吩咐侍從去弄吃的,做好這一切後,他從旁邊床頭櫃上的果籃裡取下一顆蘋果:「你昏迷了十幾個小時,先吃點水果吧。」

「嗯。」蘋果是里維最喜歡的一種水果,他看著羅傑希爾拿起那圓不隆咚的東西,像模像樣地削起來。

他削得很認真,卻顯然很不熟練,圓潤的果實被挖得坑坑窪窪,體積縮小了一半。但皇太子卻仍然小心翼翼地用小刀將它分解成小塊,再用銀質的小叉子送到少尉嘴邊。

里維就著這樣的姿勢吃了一口,小聲說:「很甜。」

「那我再削一個。」於是皇太子又用拿慣了筆的白皙手指,揀起下一顆倒楣的蘋果,重新開始和不聽話的蘋果們奮鬥。

里維看著這樣的羅傑希爾,突然覺得他和五年前那個明朗微笑的少年重合了。

昨晚他雖然喝得很醉,卻很清楚的記得自己和皇太子說了些什麼。如果按照正常的發展,皇太子早應該將識破目的的他投入監牢,或者驅逐出境,而不是坐在這裡,用那雙所有藝術家渴望的手,一板一眼地折騰著可憐的水果。

這樣的羅傑希爾看起來有些笨拙,也有些可愛。讓里維突然有了破釜沉舟、說出一切的勇氣。

「殿下,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和您說。」

「嗯?」

「關於我的身分……其實五年前,我之所以做出那些決絕的事,只是為了隱藏自己的身分。」說到這裡,他停了停,但終於艱難地接下去:「我說的不是作為同盟間諜的身分,而是……那時,我發現自己可能是帝國百年前的皇帝亞歷山大二世的複製人……

「我很擔心,又害怕,擔心您不能接受這樣的我,害怕……這又會是一段讓您痛苦的戀情,再加上當時同盟還可能存在其他的複製人,會頂替我的名義潛伏在您身邊,所以最後我才會選擇那樣的方式……」

「……」聽到這裡,皇太子的手頓了一下,但很輕微,不久後,另一個被刨皮的蘋果又在他手中誕生。

皇太子的天賦也表現在動手能力上,客觀地說,第二個蘋果雖然也有些慘不忍睹,但已經比它上一個被迫瘦身的同伴好多了。

眼看羅傑希爾毫無動靜,里維忍不住追問:「您不想對我說些什麼嗎?」

「如果是這件事情的話,暫時沒有。」皇太子又有條不紊地將第二個蘋果切成小塊。

少尉被堵到無語,但也就是皇太子平常自然的態度,讓他忽然想清楚了某些事情,以前有疑點的東西突然連貫起來。

於是他又問道:「那麼,我還想問另外一件事。半年前,您剛剛抓住我的時候,為什麼要……要那樣對我呢?我是說,每天晚上……還要扮成其他人的樣子……」說到這裡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但羅傑希爾還是沉默。

里維明顯很失望:「關於這個問題,也不能回答我嗎?」

過了好一會兒,皇太子才開口:「一個正常的男人,有五年時間沒有見到自己心愛的人,並且還在生他的氣,大概都會像我當時那麼做。」

「什麼叫都會那麼做……」里維剛反駁了一聲,就突然發現羅傑希爾上句話的重點。

皇太子剛才說了什麼?

心愛的人?!

這四個字如同驚雷在少尉耳邊炸響,轟得他整個腦海嗡嗡作響。

等到亂響的耳鳴稍微平息,里維就忍不住想再次確認:「殿下,能不能把您剛才說過的話再……」

他的話卻被羅傑希爾打斷:「里維,你問了我這麼多問題,那麼我也想問你一個。」

「……您說吧。」

「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這下輪到里維沉默。

羅傑希爾看著眼前的少尉在呆愣了片刻後,眼中漸漸聚集起淚水,有一瞬間,他也感到鼻腔湧上一陣酸意。

有一些話,他怎麼也無法說出來。

比如,這半年來,他也一次又一次地問過自己,這個人是否還保留著對他的愛,是否還能再愛上這個和以前不一樣的他。

又比如,他很想讓這個人從此承諾再也不要想著離開。

還比如,他已經為這次的求婚練習了很久,但沒想到臨場的發揮卻很失敗。

但還好,他們還有很多時間,總有一天他會將這一切都告訴他。

真不知道,那個時候的里維,會不會也像現在一樣主動將他緊緊抱住,帶著一種永不會鬆手的決心。

——番外《王子的心思你別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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