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雲白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朝淵知道自己跟蹤他是意料中事,但在這時問起,雲白就沒辦法不警惕了。
朝淵似乎只是隨口一問,見雲白沒有回答,也不在意,慢吞吞地將火上的兔子翻了個身。
雲白卻因為這沉默越發地不安,最後終於忍不住問:“你為什麼要救我?”
“路過遇上了,豈能見死不救?”
這話,雲白是不信的。救一次就罷了,救兩次算巧合,三次四次可就不好說了。
“怎麼,不信?”朝淵挑了挑眉,語氣依舊帶笑,卻多了一分疏離,“本君有要事在身,現在這可算是因你耽擱了,還沒找你賠呢。”
雲白看著他,見他始終低頭翻弄那兔子,不知為什麼的就覺得有些不自在了:“你要我做什麼?”
朝淵這才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後又低下頭:“罷了,不過是舉手之勞。”
雲白張口還要再說,卻不知道要說什麼了。明明自己沒有錯,為什麼突然就有一種虧欠了對方的感覺呢?
“你說一個。”他的語氣有些強硬。
朝淵又抬起頭來,定定地看了他好久,才道:“被人救了,要說謝謝。”
雲白愣了一下,馬上就明白過來了。
“謝謝。”不過是開口閉口兩個字,他自然不吝嗇,後來想了想,數了數指頭,又接著補上,“謝謝,謝謝,謝謝。”
朝淵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好,夠了。”
雲白見他笑開,心裡也微妙地松了口氣,一轉念想到了重因的話,忍不住道:“那人為什麼要捉你?”
“難道不是要捉你麼?”朝淵沒有回答,只是反問。
雲白遲疑了一下,覺得他的話也沒錯,才終於點了點頭,淡淡地道:“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人想把我捉起來吃掉。”
“哦?”
雲白遲疑了一下,沒有接著說下去,只是問朝淵:“難道你看不出來我的真身是什麼?”
“你的真身是什麼?”朝淵漫不經心地問。
雲白沉默了一會,最後目光落到了朝淵手中烤著的兔子上,便道:“其實我是只兔子。你當著我的面拿我的族人烤著吃,就不怕我報復?”
朝淵眯著眼笑了起來,卻很安靜,只是慢條斯理地將兔子又翻了一翻。
“不信我變你看!”雲白被他那一副“一看就知道你撒謊”的模樣激怒了,只見白霧陡然升起,半晌飄散後,雲白已經不見了,原地多了一隻碩大的兔子,一雙紅眼睛看著朝淵,示威一般。
朝淵伸手在兔耳朵中間摸了摸:“哎
呀呀,好肥大的兔子。”
長長的兔耳朵抖了一下,那只大兔子蹦起來就在朝淵手指上用力地啃下去。
朝淵也不躲,任那兔子啃著自己的指頭,倒是雲白覺得沒意思,又怏怏地變回了人。
朝淵很自然地將烤好的兔子撕下一半遞了過去:“小心燙著了。”
雲白猶豫了一下,接過了兔肉,小心地咬了兩口,才又遲疑著說了一句:“謝謝。”
朝淵粲然一笑:“不客氣。”
雲白覺得這一笑把自己的心都給笑動了,他有些慌亂地別開了頭,鬼使神差地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真身是什麼。”
朝淵沒有回答,看起來卻像是極認真地聽著,在等他說下去。
雲白抿了抿唇:“只要我想,我什麼都可以變。”
朝淵似乎笑了笑,雲白卻又覺得那只是自己的一個錯覺,在那刹那的失神間,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了。
要好好地活下去,就不能讓別人知道你的底牌,而現在他居然對一個還不知道企圖的人說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剛卸去的戒備又重拾了回來,雲白沒有再說下去,朝淵也就當沒聽到似的,將兔子吃完,便逕自走到山洞口,盤膝閉目。
雲白見他這樣,便又微微放鬆了一些,走到另一個角落坐了下去,抱著膝蓋將自己團成一團,也迷迷糊糊地打起盹來。
不知過了多久,朝淵才慢慢地睜開了眼,山洞太小,雲白離得再遠,也不過是在幾步之外,他伸出手,似乎就能觸及得到。
朝淵怔怔地看著雲白,好久才終於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
然而明明近在咫尺的距離,伸出手才發現,居然還隔著那麼遠。
“現在都這麼防著我啊……”他自言自語地道,目光落在自己的指尖上,染著淡淡的黯然,“好傷心。”
指尖上是無法壓抑的顫抖,再往前一點,說不定就能觸碰到那個人。然而到最後,他的手還是僵在了空中,再沒有往前半分。
火光將兩人的身影拉得長長地投在山洞壁上,手指的投影也顯得格外修長,指尖處不偏不倚地疊在了那人影子的臉邊。
朝淵就這麼看著地上的影子,久久沒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