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上計下策
「戰校尉。」張子和拍門。
餘杭亦走出去。張子和看上去並不焦急,而是拜了拜,從容道:「呂錚遇到埋伏,老夫想帶人去營救,特來請示校尉。」
說是請示,其實還不就是告訴他一聲,難道他說不讓去,就不去了麼?餘杭亦心裡面二年後面前的老頭祖宗往上十八代,也是從從容容的笑:「自然得去救。」
「多謝將軍,屬下這就去撥五十人馬。」
「等等。」餘杭亦上前一步,挺胸抬頭,頗有些威嚴模樣,一本正經的同張子和道:「救人要緊,你帶一百人去吧,只攻一座山,五十人從正面上山,五十人另一面上,兩面夾擊,方可制敵。另外,五十人分兩列,不可走散。找不到人也別慌,佔了山頭再說。」
張子和卻道:「屬下已經想好對策。」他根本就沒打算問餘杭亦的主意,只是為避免大將軍不高興,過來隨口說一句罷了。
「什麼對策。」
「燒山。」
餘杭亦蹙眉:「山上若有農戶居住怎麼辦,這山往西延綿,火不能及時撲滅,燒過去,整個山就全毀了,靠著這座山吃飯的百姓以後如何生活?你還沒有查清楚,就想著燒山,未免太武斷了些。還有,咱們自己人可還在上面呢,逃不出來怎麼辦?」
「這山上能住幾個人,再者這兩座山沒了,不是還有別的地方,何苦愁這些。」張子和自知也有些不妥,他當匪當慣了,心急起來,哪裡顧得上這些。不過被餘杭亦挑明了,他也不能立刻改變主意,在餘杭亦面前,是萬萬不能服輸的。
「張校尉。」餘杭亦歎口氣,頗為推心置腹道:「我知道你立功心切,我又何嘗不是?只是你想想,你若真是傷了百姓,大將軍會賞還是會罰?你可以不聽我的,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處處不如你。」
「不過,我想救呂錚等人的心同你是一樣的。他們是你的手下,也是我的兵,他們出了問題,你會挨罵,我也會受罰。」
餘杭亦迅速掃了眼張子和,見後者若有所思,又急忙趁熱打鐵:「你帶一百人走吧,救人如救火,什麼法子隨你使,只要大伙沒事就好。剩下的人和我一同保護大將軍,絕不拖你後腿。」
這番話說得情理兼備,還放權給了張子和,並且主動提出給予幫助,張子和心思便有些活動,更何況他本就瞧餘杭亦順眼。
不過,該有的面子還是不能丟。順眼歸順眼,也不能壓到他頭上去。
「屬下先帶人走了,如何攻山,見機行事吧。大將軍就拜託給戰校尉了,務必保護大將軍周全,屬下告退。」
連峰等人走了,這才慌著問:「這個張子和未免太不把你放在眼裡,不過你要讓他帶一百人走,那咱們船上可還剩下不到八十人。這裡頭還有白朮那樣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若是敵人突襲我們該當如何?」
「還就得靠人家白朮。」餘杭亦壓低聲音道:「我聽大將軍說,白朮那裡有能熏得讓人睜不開眼睛的香木,只要往火裡稍稍放那麼一點,就能燒成漫天大霧。」
「還有這種香木?」連峰訝異:「有這種寶貝,大將軍會告訴你?」
「聽大將軍提到過。」其實是從池清的兵書上去瞧來的。池清在北疆,有次只帶了二十騎外出打獵,不想遭遇上千人馬的埋伏。池清就是燃了此香,才帶著人突襲出來的,還順手斬殺了敵軍三百。
餘杭亦湊近連峰:「你常去白朮那裡,問上一句應該沒問題吧?」
「白朮那樣要寶貝不要命的人,我要是敢開口,還不得被打死。」連峰愁眉苦臉道:「你讓我去面對白朮,還不如讓我上山去吃敵人的刀呢。」
「我自己去。」餘杭亦打開門,白朮正黑著臉站在門外,餘杭亦馬上擠出笑臉來:「你聽到我們說話了,不知道能否借出這種香木?」
白朮看著連峰,話卻是對餘杭亦說:「這種香木,只有大將軍有。」他的話剛落音,餘杭亦就已經跑出去了。
「你站住。」白朮喊住要跟著餘杭亦出去的連峰,咬牙切齒道:「我生平最恨別人說我手無縛雞之力。」
「我就是說了如何?」連峰叉腰。
白朮看著連峰一副潑婦架勢,冷笑不已,他閃身讓開,卻在連峰經過的時候,給連峰來了一針。
「什麼東西?」
「好東西啊,這幾天千萬不要著涼,否則疼死你。」白朮拍拍連峰的肩膀,得意的笑。
連峰忍了這口氣,他傷不得白朮。這次過了峽天谷,不知會有多少人受傷,所以白朮傷不得。
餘杭亦厚著臉皮去問池清借香木。池清問他如何得知此物。
「屬下聽白朮曾提起過。」
「白朮說過?」池清狐疑。白朮雖年紀尚輕,卻也不是口無遮攔之人。這種香木,池清瞞下未報朝廷,有私吞之意,自然不讓人說出去。「出門正好帶了一塊,給你。」
「這就給我了。」輪到餘杭亦胡思亂想了,這麼貴重的東西,池清就這樣給他了?初時他還不敢來討,讓連峰去問白朮要呢。
香木只有拇指大小,被放在一個普通的盒子裡。倒是符合池清的性子,越珍貴的東西放的地方越平常。
「屬下打算藉著此香,先護送您過了峽天谷。屬下與連峰等人趁著此香,從懸壁往上爬。呂錚他們離開到放求救煙的時間並不長,故而屬下大膽猜測,他們並不是與敵人廝殺,而是落入了陷阱之中。」
「而敵人要刺殺的對象是您,所以他們的主要人馬應該集中在靠近河流的懸壁上。香木在江心點燃,此處最窄,兩岸懸壁上的人肯定深受其害,而張子和等人在山裡,不一定會有事。」
「屬下帶著連峰從懸壁殺上山,敵人睜不開眼,定然無有還手之力,連峰、馮羅武功高強,季莊幾人身法靈活,應該不成問題。再安排幾個水上功夫好的,若是有人往江裡跳,也不能讓他們逃了。」
池清聽罷,囑咐了句「記得摀住口鼻」,便揮手讓餘杭亦離開。
這法子不算上計,但沒什麼人員傷亡,行動快速,也不算下策。餘杭亦沒打過仗,能有如此想法,池清想不叫好也難。
張子和為人圓滑虛偽,呂錚急功近利,李瑞傾粗魯無心,他們打仗全憑水上不要命的本事,只要最後贏了,過程當中死多少人都可以。
論起兵法來,自然是餘杭亦更勝一籌,只是餘杭亦的私心也不小,且也急的厲害。
餘杭亦之前提出要利用船引敵人出現,此招更是下策,不過比張子和的計謀要好。人與船比起來,一向不缺錢的池清自然更傾向於前者。
但是方才餘杭亦卻不提此計,正是為了收買人心。張子和走了,他不但護送大將軍過了峽天谷,殺乾淨敵人,還未損耗張子和一兵一卒,以及任何東西。張子和調兵時,餘杭亦也沒為難,反而讓張子和多調了些人走。
再往前,餘杭亦任憑張子和做主,說不插手就不插手,但也去旁聽,隨時注意張子和的動向。他特意表現的大度信任,正是想要融入將士們的張子和等人迫切需要的。
這招收買人心,看似退,實則進。
餘杭亦把大部分的人馬都給了張子和,然後他用剩下的不足一百人的隊伍,漂亮的打敗敵人,完成任務。他給張子和發揮實力的機會了,但是最後贏的還是他。以退為進,狠狠給了張子和一巴掌,讓張子和知道,他餘杭亦要大度有大度,要本事有本事,比張子和強上百倍。
不過,池清笑笑,其實餘杭亦比張子和也強不到哪去,同樣是心急立功,著急讓眾人看到他的本事。
哪有人收拾幾個小敵,就用上這百年難得的寶貝?
餘杭亦的計謀為什麼稱不上好計,就四個字:得不償失。
池清等餘杭亦安排的差不多了,悄悄喚過潛伏在火頭軍裡的暗衛。「去幫他,不要讓他知道。」餘杭亦口中上懸臂的才幾個人,本事平常,而且餘杭亦也要去,池清放不下心。
餘杭亦的計謀雖然得不償失,但是池清不會。他借給餘杭亦香木不是白借的,過了峽天谷,還能有兩天安生日子,餘杭亦不會有什麼事,想必在床上躺兩天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咱們就幾個人,分兩座山爬,行不行啊?」高宿心裡打鼓,他總覺得餘杭亦為人急急吼吼的,不甚可靠。
「放心吧,等沖天的煙霧燃起來,他們自顧不暇,咱們只要放輕手腳,兩刻鐘絕對能爬上去將人殺個精光。也不必痛下殺手,最主要是快,殺不了就把人扔下去。我估摸著,壓根不必咱們動手,他們就會自動往下跳。這種時候,什麼都看不清,待在懸壁,想到逃走,只要走水路。下了水,有張校尉的人在,可就由不得他們了。」
「戰校尉說的對,遇到毒煙,不管是放棄還是繼續刺殺,都會選擇下水。咱們幾個恐怕連十顆人頭都湊不齊。」連峰最聰明。
餘杭亦點頭稱是:「對,咱們不過幹的是清掃檢查的活計。山頭上的人會往山下跑,這些交給張校尉他們沒問題。這個計策沒有紕漏,大伙放心去幹便是。成功之後迅速退下來,不必貪功,划水到前面,我會讓人留下小船。」
划水?連峰記起白朮說過他不能受寒,入秋的水也不知涼不涼?
「可惜了。」曹何樂平時極少說話,他分到餘杭亦手下後,也不似其他人同餘杭亦親近,此時惋惜道:「沒有人頭,怎麼立功,咱們費這麼大力氣,白便宜水下的兄弟了?」
「既然是兄弟,還計較這些?」季莊白了曹何樂一眼。
餘杭亦打了曹何樂一拳,他看別人都是這樣以示親近的,越城親近他,可賞了他不少的拳頭鞭子。
「行了,此事若成,你們自然是最大的功臣,平平安安回來,每人都封伍長。」比起張子和的人,當然連峰他們用著更放心。封連峰幾個為伍長,倒不只是收買人心,更重要的是他要讓他的人去管著張子和的人,每層都壓張子和一頭,才能徹底控制住張子和。連峰的地位可以再高。
「多謝戰校尉,我等必不負戰校尉良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