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兩人分開
餘杭亦把馬牽走藏好,他翻過矮牆頭,偷偷打開一戶人家的門,把池清背了進去,塞到那戶人家的柴房。
走了兩步,還是不放心,把衣服下擺撕成條,給池清止血。池清已經昏過去了,眉頭還是緊皺著,連昏迷也不能放下心來。
又在擔心什麼呢?
輕手輕腳掩了門,餘杭亦溜回客棧。剛有了個教訓,他這次耐心地在客棧周圍仔細查看,確定沒有埋伏這才從窗戶鑽進去拿了包袱和藥走人。
據他的猜測,官兵應該是蕭峰雲埋伏在周圍的,否則也不會以蕭峰雲摔杯子為信號。蕭峰雲一死,官兵無人指揮,客棧才沒有被搜查埋伏。
拿了東西,餘杭亦快跑著回到他安置池清的地方。可等他翻牆進去了,哪裡還有池清的身影。池清傷重,還在昏迷中,不該能自己走人。
誰把池清帶走了,官兵?
餘杭亦癱坐在地上,若是池清被官兵帶走,哪裡還能有活路?池清會死,池清一定會死……
他想看清楚地上有沒有拖動的血跡,月光黯淡,只能看個大概,不甚清楚。身上沒有火折子,他想看看包袱裡有沒有。打開包袱,裡面有幾張百兩銀票,被人細心的疊好,放在最上面。旁邊是些碎銀子,碎銀子下面是兩身普通人穿的衣裳,衣服下面還有幾個不同顏色的瓶子,瓶子旁邊是個金銀錯的扁平盒子。
他拿出衣裳往自己身上比了比,正合身。脫了沾滿池清血污的衣裳,換上乾淨的衣裳,鼻子還是能聞到濃烈到想讓人作嘔的血腥氣。
幾個小瓶子上面粘有字條,是池清剛勁的小字,上面分別寫著哪一種藥是傷藥,是哪種傷藥,哪一種是毒藥,又是什麼樣的毒藥,寫的清清楚楚,一目瞭然。其中有一瓶紙條上面多出行小字「銀針之毒」。
他打開旁邊的盒子,果然,裡面是密密麻麻的小針。他手腕上的千針匣,也是池清從包袱裡掏出來的。
冒死去救人?
還是走開,繼續去當他的兵。池清死了,而池清打仗經驗所寫成的兵書,天下只有他一人看過。但憑這一點,他還愁沒有出頭之日。
只是。餘杭亦攥緊銀票,池清為什麼會給他準備包袱,這個明顯是讓他逃亡的包袱,在他從客棧裡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在床尾了。
他醒來之前又發生了什麼?
還有,池清的右手臂是在去救他之前受的傷。池清帶著他往外逃的時候,出劍的速度大不如從前。又是誰傷了池清?
馮羅受到命令後,就急忙去找餘杭亦。滿城都是官兵,說是縣令和欽差遇刺,要挨家挨戶的捉拿刺客。他沒敢騎馬,小跑著去找人。
他路過一條巷子的時候,前面閃過個人影。他瞧著很是眼熟,就快跑兩步,想將那個人攔下。不想,他的胳膊還沒夠到對方的肩膀,就有柄發著綠光的匕首衝他刺過來。
「必勝,是我。」馮羅躲開。餘杭亦的功夫比他差的太遠了。
「馮哥。」戰必勝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著馮羅的胳膊不放:「快跟我走,去救大將軍,他被抓走了。地上沒有血跡,我不知道他被抓到哪裡去了,我們可以去牢房看看,去抓個官逼他把大將軍交出來,快給我走……」
「你冷靜點。」馮羅拽住餘杭亦:「大將軍讓蕭將軍給救走了,現在在安全的地方。大將軍讓我回來護送你出城。」
餘杭亦怔住,半響才反應過來:「他沒事了?」
「大將軍受傷很重,不過蕭將軍把老軍醫也帶過來了,大將軍不會有事的。」
「他讓你送我出城?」出城,而不是去他身邊。
「是,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邊走邊說。走啊,你怎麼了,戰必勝?」
餘杭亦取下包袱,翻出裡面的小瓶子給馮羅:「你去把這瓶傷藥給大將軍送過去,我自己出城便可。」
馮羅疑惑的接過來,瓶子上面的紙條有大將軍的字,上面寫著「此藥可活死人肉白骨」。馮羅看看餘杭亦的包袱,又把瓶子還回去:「你拿著走吧,大將軍有老軍醫在,不會有事。」
「你去送。」餘杭亦塞到馮羅手裡,轉身就走。他才不稀罕池清給的藥,真有這麼神奇,就讓池清先試試好了。
「別走。」馮羅堅持要送餘杭亦出城。他提議帶著餘杭亦去給大將軍送藥,然後再想辦法把餘杭亦送出城。至於大將軍為什麼不留餘杭亦在身邊,這事他可沒膽子問。餘杭亦也不主動提出去看大將軍,莫非大將軍將事情挑明了?
「不進去?」
餘杭亦搖頭。他就在屋外等著馮羅把藥送進去,他見上池清一面又如何,只會讓他想的更多,更難受。
馮羅送藥進去,好長時間才出來,手裡拿著水囊和乾糧。「給,路上用。」
「……醒了?」
「嗯,這是大將軍吩咐給你的。」馮羅帶頭往外走,回頭發現餘杭亦磨磨蹭蹭還站在門口,他挑眉問:「要進去看看?」
餘杭亦趕緊快走兩步追上馮羅。
在最初接觸到馮羅的時候,餘杭亦就知道馮羅不簡單。左阜城是什麼樣的人,欺軟怕硬,當時馮羅不過一個什長的身份,左阜城待人客客氣氣的,生怕得罪了。
他猜到馮羅不簡單,但是沒想到馮羅本事這麼厲害。
當他被馮羅送出城外的時候,還是震驚的不能自已。「馮哥,你本事這麼大,怎麼會一直安於現狀,只要你肯,什麼樣的功勞掙不來?」
馮羅大笑,拍拍餘杭亦的肩膀:「功勞不一定是看的見的。我做的事,不比那些小武官做的事差。再說,我這算什麼本事,大將軍一根手指就夠碾死我了。今日城內大亂,讓咱們撿了便宜。」
哪裡是撿了便宜,城門緊閉,官兵守衛森嚴。馮羅照樣面不改色的將他送出城外,且沒有引起任何官兵的注意。
「馮哥,你這本事不是當兵學來的吧?」兵營裡練的都是體力活,每個人都好似是戰車的一部分,拆開沒本事,聚到一起便是把嗜血的大刀。
「就是入伍之後學的本事,。你只要堅持,有朝一日,也會學到。」他的本事是在成為黑甲兵時,各個將軍們教的,當然大將軍也教了他們不少。
「你往南走,繞過前面的村子,走水路,到了富陽鎮,再走路到龍鼎山,在那裡等我們。」
餘杭亦訝異:「我自己去龍鼎山?」富陽鎮都到江南的地界了。從水路走,到富陽鎮,也得二三天吧。為何不讓他與眾人會合?
「這是大將軍的意思,你只管照做便是,乾糧和水都帶好了,路上小心點,別輕信人。對,我應該提醒你,出門在外和人好好相處,能退一步就退一步。而且,別逞強,外頭能人多的是,輪不到你出頭。還有,趕路便可,別急著操練,暴露了身份,還……」
餘杭亦忙打斷馮羅:「別說了,我又不是小娃娃,出門該怎麼辦,我清楚的很。趁著天還沒亮,我得先進村子。」
「走吧。」
「大將軍,該吃藥了。」蕭恆端了藥站在床邊。
池清睜開眼,想要坐起來,剛動了動,便被蕭恆摁住。蕭恆勸道:「大將軍忘了,老軍醫說您的手三日不可使勁。屬下扶您坐起來。」
「什麼時辰了?」
「您已經昏睡一天兩夜,現在是戌時。」蕭恆舀起一勺藥,往池清嘴裡塞。池清還沒吃上兩口,就吃嗆了。
「你先放涼它,我等會吃。」
蕭恆道:「正所謂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
「好了,別裝讀書人了。」池清緩了口氣:「你不在,嚴德整天學你說文章話。對了,他有信麼?」
蕭恆失笑:「還沒,此刻應該在河上,他想傳信也沒辦法。老軍醫說了,您不宜多操勞,戰必勝一個男兒,還怕將他拐賣了不成?」
池清還真是害怕,餘杭亦何曾單獨出過門。他不但要怕別人害餘杭亦,還擔心餘杭亦找別人的麻煩。
「您既然放心不下他,為何讓他自己往龍鼎山走?」
「他涉世不深,跟著咱們在山裡穿行,到底不能看清楚這世道。該放他出去走走,一路看看。他那性子,不磨練不行。」
最重要的是,他受傷的消息蕭恆已經通知嚴德他們了。若他沒和餘杭亦一起回去,就胡稜的脾氣,逮住餘杭亦,輕了也是打成重傷。等餘杭亦走到龍鼎山,他的傷也就好的差不多了。他得跟餘杭亦一同與眾人會合,才能保住餘杭亦不受罰。
讓餘杭亦自己走,還有很多原因。比如,想讓沒坐過船的餘杭亦去試試水路的滋味,到了南疆不至於手足無措。還有讓餘杭亦自己去富陽鎮轉上一圈,以後也不會再擔心他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