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揭破身份
餘杭亦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向池清。他是想過池清或許會配合他,會責罰他。但是只責罰他一人也罪不至死吧,頂多挨幾棍子或者幾鞭子不就得了,投江餵魚的刑罰是不是太過了。
是在報復他?餘杭亦仗著後面的人看不見他的臉,衝著池清輕啐了一口。
「押下去。」池清趕緊怒氣沖沖的背過身,無奈笑著進屋。
「大將軍不可啊。」呂錚最先說話,被張子和狠狠瞪了一眼。他們三人眼看著餘杭亦被抓起來,往船邊走。呂錚要動,張子和不許。
餘杭亦沒有反抗,他知道池清不會殺他,雖然被扔進江裡的滋味非常不好受,但是若是能贏得人心,多吃幾口江水也沒什麼。
他被投江的那一刻,呂錚忍住了,倒是性子急躁的李瑞傾先起來,跑去過要拉著餘杭亦,但是晚了一步。張子和老神在在的跪著,雖說大將軍治下嚴,但是救命恩人也不是說殺便能殺的,他要再等等,看看大將軍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大哥,戰校尉真淹死了,你我再無挽回之地啊,此事本來就是我們的錯……」
張子和小聲打斷呂錚的話:「他是仁勇校尉,咱們的兵也是他的兵,錯怎麼能只是我們的錯?」
「那也不只是他的錯?」呂錚嘴角下沉,忍了再忍,終是怕餘杭亦淹死,膝行兩步上前拍門:「大將軍,屬下也有罪責,請收回成命,別折損了一員良將啊。」
「大將軍。」呂錚大力拍門。
張子和見屋內久久不應,也有些慌了,莫非大將軍真是要仁勇校尉的性命。這麼久了,仁勇校尉可不會水,掉入江裡,再一會,非淹死在江裡不可。
「先救人。」張子和對呂錚道。
在船邊守著的李瑞傾聽到張子和發話,迅速跳入江中,往後游去,找到在原地撲騰的餘杭亦,繞到背後,將人抱住。
能撲騰這麼久,沒大哥說的那麼不會水。李瑞傾心道。
他將人抱著往前游,有幾個小兵跳下來幫他,船上又有人扔繩子下來,合力將餘杭亦打撈了上去。
餘杭亦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先扶著床嘔了幾下。白朮在給連峰扎針,每針下去,連峰就扯著脖子慘叫。
「嘔什麼嘔,水早給你逼出來了。」白朮看都不看連峰,閉著眼就往連峰身上扎。
他哪裡是在嘔水,他在慪氣。池清把他扔下江裡,關上門也跟著跳船。他明明會水,好歹不至於嗆水,能勉強劃幾下。哪知池清那個混蛋,從下面拉他的腳,等他在水裡快憋死的時候,就給渡氣。
呸,誰稀罕。要不是池清,他早伸展手腳追著船走了。
餘杭亦從床上坐起來,皺著眉看連峰:「你怎麼了,受這份罪。」
「我啊。」連峰笑笑:「自作孽不可活。」
「可不是。」白朮接話,扎針跟捅刀子似的,往連峰身子招呼。
「戰校尉。」李瑞傾從外頭進來,手裡拿著兩個餅,往餘杭亦面前一伸,咧大嘴笑道:「喏,吃吧。」
硬餅!餘杭亦牙疼。
李瑞傾掰開餅,露出裡面的餡來:「裡面有肉,夾的魚肉,給,快吃。」
這是在示好?餘杭亦接過來,笑笑,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因為四個武官都願意承擔罪責,大將軍最後不鹹不淡的說了兩句,也沒降下處罰,只讓他們加緊操練水兵,不能到了南疆還是一股匪味一派懶散。
不過因著張子和他們三個公然違抗大將軍的命令,每人挨了十棍。都是刀尖上舔血的人,十棍算的了什麼,反倒讓張子和等人覺得是大將軍有意寬容處罰。
餘杭亦看著馮羅教眾人如何擺「化圓為方」的方陣,他一邊看,一邊記,還要努力思索兵書上的內容。
「戰校尉,吃酒去。」李瑞傾過來扯餘杭亦,反被餘杭亦摁著坐下。
「好好學,以後上了戰場,我希望咱們都能活著回來。你看到這個方陣沒有,因為船小,所以施展不開,到了戰場上,就能見到它的威力了。我之前想像不出,後來親身加入到這樣的方陣中,就被方陣所聚集出的力量震懾到了。」
他看見兵書上寫過,若是強陣,可抵戰車,可踏騎兵,若是變陣,變化多端,出奇制勝。他還有親眼見過池清排兵佈陣,希望到了南疆能一睹方陣的威力。
「你看著,我去去就來。」他不用操練方陣,省出的時間要去跟池清學習格鬥術。
池清在屋門口擺了個雕花木榻,鋪著虎皮,十分的匪氣。木榻旁擺有高幾,高幾上擱著香茶。池清閉著眼,似乎在睡。
餘杭亦悄悄走過去,伸手要去嚇池清,不料池清腳下一勾,餘杭亦就摔在了池清身上。
「記住,永遠不能對人沒有防備,露出下盤活該被絆。」
餘杭亦欣喜道:「大將軍肯教屬下了?」
「還有。」池清露出失望的神色來:「說過的話要算話,說好了寸步不離,怎麼就走開了?」
「那是因為被大將軍投到江裡餵魚,屬下剛從床上爬起來。」餘杭亦起身站好,低頭整理衣襟,不想,池清又是一腳,他又栽倒池清身上去。這次角度巧,餘杭亦的唇摔在池清的臉上。
即便是這樣,池清也連連歎息:「怎麼就沒親到嘴上?」
「大將軍!」餘杭亦爬起來,怒氣沖沖地說話,但是眼睛一直盯著腳下。「到處都是兵,請大將軍注意些容止,樹不要皮人還要臉。」
這是在罵他不要臉。池清坐起來,餘杭亦嚇得往後退。池清笑道:「你怕什麼,你不是要學本事麼,我的功夫可不好學。」
餘杭亦戒備地盯著池清:「屬下不怕吃苦。」
「這樣啊。」池清笑,擺擺手:「那你背過身去。」
餘杭亦警惕著不動。池清斂笑,冷下臉:「你不要學?」
慢慢轉過身,看不見,但是餘杭亦豎起耳朵,隨時注意身後的動靜。他已經夠小心了,但是還是被一腳踹倒。
池清笑:「我說過的,不能對人沒有防備。即便是你信我,也不該把弱點暴露給我。你怎麼就不長記性?」
言罷,池清笑著進屋。餘杭亦惱怒的追上去,又被池清絆了一腳。
「人能不能站穩,全在腿腳上。你的腿有沒有力量,靈不靈活,決定你攻擊的力度。你站不站得穩,決定你防守的本事。招數是沒有用的。想要一個人死,可以有幾千種殺死他的辦法,但是每一種辦法,不都可以讓他去死麼?」
池清關門,留著一條小縫道:「去抹些跌打藥,歇會再來我這裡寸步不離吧。」
餘杭亦抿著嘴,思索池清的話。池清話裡的內容可不少,他還要慢慢想清楚。什麼跌打藥,摔兩下又死不了人。
到了修邑河段的最後一段,池清下令靠岸,卻不上岸,等著其他人過來與他們匯合。池清算算時間,再耽擱兩日,到了南疆之後,餘杭亦的父兄也該到了。
他沒耐心在南疆等。而且到了南疆,勢必要讓餘杭亦和他父親見上一面,到時餘杭亦的身份就該被揭破了。
其實他還是希望餘杭亦以戰必勝的身份留在他的身邊。哪怕不能每天都擁餘杭亦在懷,只要看著餘杭亦在眼前活蹦亂跳便可。
南疆,他越來越不想早些到。可心裡的疑團催促著他快些找到真相,他不允許餘杭亦身上有任何他不知道的東西存在。
餘杭亦摔得鼻青臉腫,連峰看不過去,拿了藥給餘杭亦抹。「你怎麼摔的,才不到兩日,你身上可沒一處好地方了。」
「你又好得到哪兒去?」餘杭亦回頭問:「怎麼總見白朮給你治病,可你的臉色反倒越來越白了,而且手勁也小了。」
連峰不語,給餘杭亦抹完藥就要走,讓餘杭亦給拉住。「可是白朮對你做了什麼手腳?你告訴我,他若是敢動你,看我不教訓他。」
「沒有,是我做錯了。」
「這不像你。我剛認識你的時候,只覺得你的脾性跟我以前簡直是一個模子出來的。你不該會說你錯了,依你的脾氣,該罵白朮才對。」
連峰道:「你現在不是也知道收斂了。校尉,少年不識愁滋味,等見得事情多了,那時的意氣風發會漸漸消磨,人就會知道萬事該收斂。」
「你這是消沉。」餘杭亦卻道:「不管發生什麼樣的事,哪怕是死過一回也好,你真正想要的東西,絕不能放棄。」
池清踢餘杭亦的膝蓋,餘杭亦往左避了避,被池清來了個肩摔,躺在地上吸了好幾口涼氣才爬起來。
「還能堅持。」
「能。」
池清抬腳踹過去,餘杭亦彎腰躲避,從桌上拿了水杯扔向池清。後者躲開,笑罵餘杭亦。
「你得防備我啊,能攻擊的又不只有人的胳膊腿兒。」餘杭亦厚臉皮道。
兩人打了一會,餘杭亦躺在地上起不來。池清躺在他旁邊,開口問:「你想不想你爹,如果有一天你突然看到他了,會不會高興?」
餘杭亦怔了怔,側過頭去:「不會,在我還沒有成為戰大將軍之前,我不想見他。」
「為什麼?」
餘杭亦頓了頓,勾唇自信笑道:「因為我想成為戰必勝大將軍。」
池清沉默,到了南疆,他要不要自私的把戰必勝變成餘杭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