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送大河全家謀遠遊
三年的籌謀經營檸檬的種植已經初具規模,因著是絕對的壟斷是以利潤看得極高,如此糖品齋那邊是賺紅了眼,恨不得將荒坡買下來當自個兒的後花園,可明珠握著地契和種植技術人才不撒手,連果苗也守得死死的不肯給,是以為留住明珠糖品齋那邊幾經磨合終究將利潤分成改成了九比一,凡是想出售檸檬的店面皆會將所有利潤分出一成來給明珠,而檸檬這東西受眾廣好運輸,是以三年的時間下來……基本上是涵蓋了大半片的糖品齋分店。
銀錢掙得多了自然要找地方花出去的,可明珠只知做點心別的一竅不通,是以便將再投資的事情交給了楊文華去打理。
前提是他手裡握著楊文華的賣身契。
當初明珠是如何也不能在楊文華的人品上蓋驗證戳,是以便幹了一件極缺德的事兒,威逼利誘之下讓楊文華把自個兒給賣了,自然賣身為奴的對象只能是王家人,是以在沒有被倒手的風險且主家還比較靠譜的背景下,楊文華便開始了痛並快樂著的經商之旅,快樂是他終於有本錢有資格展現自個兒的才華了,而痛就是——他的工錢得存老大一部分用來贖身。
媽蛋。
誰說王家人靠譜老實好相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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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收了三年的桑葚,你怎還不肯將蠶繭一併收了倒手到錦行,這裡頭的利潤比你賣吃食只高不低,怎生這般頑固三年了也不肯鬆口,單要那些奸商將蠶繭以恁低的價格從村兒裡拿走佔便宜。」
楊文華不止在明珠面前念叨過一兩回,可聽的人是一貫的不聽,說的人卻是一貫地堅持不放棄。
「錦州城內錦緞生意的水有多深你也不是不知曉,如今已被楊家黃家和段家三邊給壟斷了,年年因著蠶繭打架鬧事鬧得多凶,這樣的事兒便是能賺翻了天我也不願冒險,你那點小心思還是收起來罷。」
明珠翻了翻這半年來的賬簿,不得不說楊文華這人經商很有一套……就是人品有點問題。
「你想同楊家正面對上打一架出口惡氣的心思當我不知曉?也不掂量掂量自個兒本事,如今的你同楊家對上了哪邊更有勝算不用我說你自個兒心裡也門兒清,這事兒到底是你固執還是我固執!」
楊文華別過頭去不說話,明珠歎了口氣,事實上楊文華的心思他也能體諒幾分,昔日楊家棄他如蔽履,如今好容易出人頭地了自然是想堂堂正正回去出口惡氣的,可飲食總歸比錦州人行商的主流錦緞差幾個檔次,楊文華想擴大經營範圍也情有可原,可明珠卻不願為著成全他毀了一家人的安寧。
「文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如今不過才三年,操之過急的下場你當知曉。」
明珠拍了拍楊文華的肩膀走出了房門,他們家如今雖說富裕些了,可仍舊住在王家以前的房子裡,不過是添了些銀錢將屋子從裡到外好生修繕一番罷了,平日裡仍舊住村裡頭,只冬天才去城裡的房子住些時候,兩邊都添了些下人家丁看守護院,是以即便是銀錢多了也不用擔心遭了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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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今兒個怎的這般早就回來了?」
處理完賬上的事兒後明珠去院子裡頭打算找蔣大娘她們問問工人的情況,卻不曾想遇見王大河推開了院門進來。
「可是身子不舒坦?走,我帶你瞧瞧去。」
明珠過去要拉大河,昔日的老實孩子已經長成了如今的十三歲少年郎,因著堅持習武的緣故王大河長得比同齡人要高壯些,不過十三歲大小便已與明珠彷彿身高,若非一日日見著這孩子長大,明珠絕不可能想到三年前這還只是個面黃肌瘦走路含胸垂首半點朝氣也無的小蘿蔔頭。
「沒,明珠哥,我好著呢。」
王大河連連擺手,隨後又似想到了什麼再次耷拉下肩膀,這麼大塊頭擺在面前生生讓他憋出幾分委屈來。
「這是怎了?」
明珠暗自思量是不是該找武館那邊的館主談談心,難道是有人欺負大河了?或者是——他跟王小湖一樣受不了這份罪想放棄了?
王小湖也就堅持了半年便從武館成功解脫,這還是在承諾了一年之內過童生兩年之內中秀才的條件下才成功達成的。好在這小子也就是對習武沒個長性,讀書卻是很有一套,如此明珠也不非逼著他進學堂念死書,仍舊要他在鄉下同一幫小子胡鬧。
八歲的年紀,可不正是該去胡鬧的時候麼。
就是忒氣人了點。
想起王小湖明珠又開始慣性頭疼了,孩子機靈是好事,活潑也是好事,可這小子……怎麼看都是個機靈活潑過了幾個頭的。
「明珠哥,我想求你個事兒。」
王大河憋了好長時間終究還是開了口,可沒成想老實了這麼多年的孩子頭一回提要求卻是讓明珠陷入了從未有過的兩難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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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王名川回來之時也顯得心事重重,兩口子將一幫子小鬼哄去睡覺之後才開始訴說各自的事兒。
「今兒個遇見大堂兄了。」
「他怎會突然回來,不是去涼州任職了麼?」
當初王名川因著年紀小且積澱不夠,是以沒有參加次年春闈,可王清泉卻是隻身一人赴京趕考了的,成績倒還不錯,二甲第十名,外放到涼州任了知縣,雖說官兒不大可涼州卻是個實打實的好地方,是以能分去那處歷練王名川等人還是極替他高興的。
「哎,我也是今兒個見著他了才聽說呢,大伯那邊……怕是就在這幾日了。」
王舉人這些年來同王家人並無什麼交集,畢竟當初兩邊的關係也說不上有多親近,更因過繼一事生了嫌隙,是以三年來王名川也很少同那邊走動,如今陡然聽到人不行了卻也生出些感慨來。
「到底是長輩呢,你有空還是去瞧瞧罷。」
「這是自然,我只是擔心大堂兄——他自來敬重大伯,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怕是他心裡也極不好過,今兒個見著他便覺氣色不好,也不知會不會氣病了身子。」
「你也別想太多,大堂兄不是個走不出來的人,你這幾日多陪他走動走動順順心說說話罷,經此一別,也不知再到何年月才能見著了。」
王名川也覺著是這個理兒,抬眼見著明珠似有心事的模樣,這番一問卻接著個重磅炸彈,以至於整晚上都還暈暈乎乎的。
「大河是認真的?」
「這孩子什麼時候不認真了,今兒個沒說幾句便給我跪下了——你不知曉,當初我真願意他自小便如小湖那樣胡鬧,如此我還能反駁幾句,可就是這幅懂事的模樣,難得有任性的時候叫人如何能拒絕。」
原來王大河所在的武館館主早年送了自個兒兒子去九猴山拜入高人門下習武,如今學成歸來見家中老父,順道挑選了兩三個資質上佳的武館弟子同他一道回九猴山拜師學藝,王大河第一個被選中了。
「那邊的人信得過麼?」
「就是不知曉呢,不過此前同那館主打交道倒是個仗義的人,想來教出來的兒子也是不差的。」
兩口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糾結之中。
王大河一直以來都極懂事,極守規矩,同王小湖一樣,也是過了好幾個頭,是以從小兩口子就極珍惜王大河任性的時候,巴不得一口氣將所有好東西都塞給他來貼補這孩子,如此兩人也就有一個如何也改不掉弱點——他們壓根兒不會拒絕王大河。
「如何,這次應還是不應?」
明珠自己拿不定主意,只好將皮球踢給王名川,按理說男兒家嬌養不得,就是得要他多出門歷練摔打摔打才好,可道理誰都明白,放到自家孩子身上便有千種捨不得了。
若果真信得過便聽大河自個兒的意思罷,咱們總不能看顧他一輩子,不放手讓他出去闖闖總還是差了點兒主見呢,他這人難得有這般堅持的時候,咱就聽他的罷。」
兩人達成一致後王名川隔日便去見了武館館主,兄弟兩個也為這事兒談了一夜,最終,還是決定三日後放王大河出遠門拜師去,只到底念著他年歲小,明珠將福伯的兒子指給他,往後不說服侍,提點一兩句還是大有益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