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遭遊說小湖報信
高穗前些日子得了匹好馬很是得意,趁著今兒個天氣好便尋思著牽出來溜溜,哪曾想剛騎上去沒多久這馬便發了瘋,如何都牽不住只一個勁兒地往前狂跑。高穗也是慌了神,更沒那膽量直接跳馬,只得伸出雙臂死死抱著馬脖子好教自個兒別被馬甩脫了,哪曾想這馬衝進人群險些就要傷人,好在突來一聲狼嘯止住了馬蹄,卻是驚得那馬人立而起甩脫了他,高穗摔得身子散了架似的疼不說,剛緩過勁兒來便見著自個兒的愛馬橫死街頭,而縱狼行兇的竟然是個小兔崽子!
王小湖興奮地衝過去抱住小黑,後者拿頭蹭了蹭小孩兒的臉,蹭得他一臉血沫子看著甚是嚇人。小孩兒也覺不自在要拿手去蹭,哪曾想還沒放開小黑呢自個兒便被人拎著後頸的衣裳提了起來。
「小黑別咬!」
王小湖在半空中踢踏著,小黑第一反應是要撲上去咬人,好在王小湖年紀雖小卻讀了幾年書是個知曉輕重的,他再渾也知道這京中貴人多,他們若不管不顧地放狼咬人,即便沒咬出個好歹來也脫不了干係。
高穗原本瞅著那似狼似狗的東西要撲上來咬他還有些害怕,好在這小崽子識相喚住了,他穩了穩心神將小鬼拎到與自個兒眼睛齊平之後擺出一副極凶狠的臉來道:
「你放狼咬死了我的寶馬,要如何賠償!」
王小湖從小就野慣了的,大大小小的禍闖下來很是練就了一身應對的好本領,當即也不慌,極淡定地笑了笑擺出一副乖巧的姿態道:
「嘿嘿,阿叔,小黑救了您也救了街上的叔叔伯伯,您隨便誇我幾句就成,我很好打發的。」
小崽子涎著臉同高穗扯皮,後者也不是什麼大奸巨惡,今兒個這事兒也確實是他不佔理,畢竟這馬受了驚一時半會兒安撫不下來總會傷著人,咬死了雖說可惜卻也是無奈之舉算不得大錯,只他這人生平唯有兩大喜好,異獸和美人,這馬是他好容易求來的還沒養幾天便死了著實可惜,不過……
高穗的一雙眼睛賊溜溜地往小黑身上瞄——如此通人性的狼也算得異獸了,討回去養著也不虧。
「哼,你的狼咬死了我的馬,就要拿它來賠!」
王小湖在心裡罵了一句不要臉,可面上卻是半點不要強,只眉毛一皺嘴巴一撇——
「嗚哇啊啊啊啊——阿叔要搶我的狗啊,嗚哇哇哇啊,我的小黑啊,做了好事兒還要被人搶回去宰了啊,哇啊啊啊啊!!!!!!」
王小湖牌大嗓門兒,穿耳虐腎妥妥的,高穗離得最近耳朵都快被震得掉地上了,四周的人也覺著難受,可瞧著這麼大點兒小孩兒當街被欺負還是不能不管的,是以有看不過的人紛紛站出來指責高穗,後者臉上掛不住又著實捨不得把到手的異獸白白放走,只得一邊梗著脖子耍賴一邊暗自考慮自己撲到那死去的馬兒旁邊哭喊一番會不會博點兒同情分。
四周的小孩兒見著自家老大被收拾了也都紛紛挺身而出要群挑高穗,於是這高穗便被孩子大人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了個遍,又正好站在了路中間,這一條道兒反倒是比之剛才又堵了些。大家聚在一處看熱鬧也不急著散開,讓堵在外頭的車馬轎子都不得不繞道而行,就連塊兒頭大些的漢子也遠遠繞開不願過來。
「小黑,過來。」
人群之中不知何時擠進來兩人,忽的其中個子稍矮的那個對著還在高穗腳邊齜牙的狼犬喚了一聲,後者豎著耳朵往發聲的方向一瞅,隨後果斷地奔了過去。高穗見著異獸跑了自然著急,也顧不得手上的小孩兒了連忙放下要去追,卻不想見著那剛才還對他凶狠齜牙的異獸卻極溫順地低著頭任由一男子撫摸。
「咳咳咳,這孩子是你家的罷,他縱狼咬死了我的馬,你說說應當如何……」
高穗理直氣壯地要找眼前之人理論,在他想來大人要比小孩兒懂些人情世故,稍稍敲打再許點銀錢定能將異獸要過來,可待瞧見這人面容之時卻是再吐不出一個字來。
只這一眼,家中那些搜刮來的美人便都失了顏色。
明珠也不管這發愣的男子,只衝著他身後喊了一句:
「王小湖!」
幾步開外的小孩兒聽著這聲音便腿腳發軟第一反應竟是逃跑,可想想又不對,這聲音分明是——
「明珠哥!!!」
小孩兒帶著濃重哭腔地飛奔進明珠懷裡,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嚎叫到:
「明珠哥,嗚嗚嗚,我可找著你了,你再不出來我都能把京城的狗洞全鑽遍了,嗚嗚嗚……」
明珠摟著懷裡這個極結實的混小子一時也是眼鼻發酸,只眼前還有些事情需得料理,他收了收情緒將王小湖推到身後護著隨後迎上高穗的視線道:
「按兄台的意思,我家狗護住大夥兒不被瘋馬踐踏,又讓你免受顛簸之苦一事,應當如何答謝?虛禮倒是不用了,這孩子是個心善的做好事從不留名,你便意思意思給點兒壓驚費用散給大夥兒罷,畢竟當街縱馬若傷著人可不是件小事兒,大夥兒也都受驚了不是。」
聽著有好處拿圍觀群眾就更是積極熱心了,恨不得湧上去幫助高穗掏腰包,而事件當事人卻是有些不在狀態,盯著明珠瞧了好半晌才紅著臉支支吾吾道:
「是我的不是,大街上騎馬險些傷了人,得虧這位小兄弟幫我化解了這場禍事,大恩不言謝,來,小兄弟家住何處?我定備份厚禮上門鄭重酬謝。」
高穗賊溜溜地盯著明珠瞧,那眼神兒跟剛才盯小黑是一樣一樣的,只是更狂熱了些,立在一旁的魏芳瞧著心中極是不喜,遂將明珠同王小湖都護在了身後同高穗周旋,為防止明珠趁機跑路還留了個心眼兒抓著他的胳膊不放手。
「竟是魏家四郎,先前未見著原來都是自家人啊,好說好說,這位可是你家遠房親戚?姓甚,名誰,婚否?」
明珠:……
魏芳:……
魏芳也不同高穗客氣,直接三言兩語將人收拾走後便帶著一大一小一狗去茶館兒安置,圍觀群眾瞧著沒熱鬧可看了都紛紛散去,這條大道又恢復了往日的暢通。
王小湖瞅著明珠不眨眼,臉上還沾著血看上去甚是狼狽,明珠不得以從店家那邊要來清水同他洗了把臉才稍稍好些。
「明珠哥,你變好看啦!」
小孩兒跟發現新大陸似的扒拉著明珠的臉使勁瞅,幾個月沒見著了明珠對這孩子也想念得緊,是以倒是對王小湖多了幾分縱容,沒有把小孩兒的爪子揮開,反倒是自己伸出手捏了捏小孩兒臉上的嫩肉道:
「你們何時到的京城的,你大哥呢?」
「月前就到啦,今兒個大哥找江胖子去了,家裡有新來的宋嬸兒看著,大妹二妹跟小黃都在家呢。」
明珠拍了拍王小湖的腦袋,後者埋下頭往明珠懷裡拱,結實的小胳膊小腿纏著明珠就不肯放開了。這幾個月的分別也在小孩兒心中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好容易才能團聚王小湖粘明珠粘得越發緊了些。
「今兒個弄得一身狼狽得回去好生洗洗才是,走罷,咱也別在外頭耽擱,要你弟弟同你一道回魏府清理罷。」
待到明珠同王小湖續完舊後魏芳才插話,可單單這一句卻是讓明珠的心情降了降溫——這兒還守著一個不願放他回家的呢。
「既然王名川已經到了京城,那我便沒有再在府上叨擾的理,正好趁著這機會同小湖回去,你也不用再操心我這邊瑣事了。」
明珠假裝沒瞧出來魏芳不放人的打算,只在這邊裝傻充愣妄圖厚著臉皮混過去,可魏芳顯然沒那麼好打發,兩邊的小廝露出胳膊上鼓囊囊的肌肉再往前一步走,明珠的氣勢瞬間矮了半截。
「你當知曉,當初我打暈王名川帶你出來便是表明了態度。你是薛家正經嫡子,哪裡能給人做男妻,往後讀書也好蔭官也好,不比做個男妻體面?何苦來!」
魏芳既然撕破了這層窗戶紙明珠再裝傻也沒用了,當下也不繞彎兒,只敞開了同他說到:
「我自懂事以來便沒覺著自個兒哪點兒像薛家嫡子的,這些年來嫁入王家一道拼打也算是我的造化了,事實上我並未覺著如今的日子比讀書做官差。表哥好意我心領,只望你莫要替我打算將來的路,往後如何全憑個人造化,旁邊的人再怎麼著急也終究做不得準。」
「你就眼睜睜瞧著薛明玉搶了你的榮華富貴?」
「榮華富貴我自個兒就能掙來,薛家那邊的破事兒想必也不少我若過去指不定有沒有命享用呢。」
魏芳顧忌著不敢將明珠送回薛家認祖歸宗肯定不止薛明玉這一條,薛明玉再聰明也沒魏芳這久在京中經營又有家世有謀略的人手腕兒足,既然他都忌憚那就只能說明薛家那邊腌臢事兒還不少,明珠單單猜測還沒甚憑據,不過是詐魏芳一詐,沒成想後者也不辯駁,竟是默認了。
「掙些小錢算什麼榮華富貴,你指著王名川同你掙功名麼?呵,即便是他能金榜題名又如何,你到底是男人不能給他生兒育女,往後他三妻四妾是板上釘釘的,你這樣的性格又如何忍得了!」
明珠這倒是被問住了,確實,他不能同王名川孕育子嗣,雖說已有誓言在先可往後之事誰又說的準。
「我只喜歡男人,這已無法改變,不是王名川也自然會是別人,如此我倒願意信他一回,實在不成……到時候我離了他守著自個兒掙下的基業也能活得自在,不比去攪和薛家的糊塗事兒強?」
王小湖在那邊左一句右一句地聽著腦子有些發糊,可卻是清楚地知曉面前這人在跟他搶明珠哥呢,念著自個兒如今戰鬥力有限,王小湖也不硬拚只偷偷地給小黑使眼色,三年多的相處下來一人一狗伙在一處沒少配合幹壞事兒,是以養成了非同尋常的默契,小孩兒打了一個手勢,小黑會意,趁著屋內眾人都不注意之時溜了出去,循著氣味直奔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