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採買招人覬覦
從京城去錦州,若只走官道最快也得一個半月,抄小路倒是會近些,可王名川覺著不安全還是讓明珠只選官道走。長貴要接應京中這邊的生意照看一壺酒莊,是以沒法子同明珠一道上路,是以另選了三個家丁跟著路上照應,王名川知曉明珠是個強於應對的,是以這三人都往老實耐打了挑,凡是心思活絡愛生事端的都沒放明珠身邊。這三人都是一家子買進來的,雖說伺候的時間不長卻也能保證忠心。
一家子都握在主人手裡頭至少能保證他們不敢不忠心。
王名川原本還想讓明珠多帶幾個走,可明珠卻說怕人帶多了反倒是顯眼,再混進去心思不純的反倒不安生,如此才只選了三個人。
「路上的東西這些儘夠了,再多倒是累贅,不如想想給蔣大娘他們帶些個京中常見的物件兒,不拘多貴重,到底是份心意。」
「倒也是,難得回去一趟帶些土儀也是應當,有他們三個在呢也不用你費手,走,我同你去瞧瞧。」
兩人又去布莊選了些時興花色的布,兩個大男人都不好意思去選那些個簪子釵一類的,所以暗搓搓地指使從旁當苦力的福清和長貴兩個去鋪子裡問哪些合適,二人給蔣大娘、李大娘、李三娘一人買了些首飾,再有些煙桿兒煙葉和小孩兒玩具,零零散散的加起來也好大一堆了。
回鄉的東西準備齊整兩人便甩甩袖子往回走,留下福清長貴兩個吭哧吭哧在後頭扛東西,也不多重,就是零散,哪哪兒的掛著些東西瞧著忒傻,一如早些年王家未發跡之時王家人出門兒逛街王名川充當苦力時的模樣。明珠瞧著這兩人直樂,約莫是想起了當年的王名川,後者自然也想到了這點,不由談起往年的趣事來。
「倒沒想著日子能過得這般快,好似昨兒個才從村長家門口瞧見你一般。」
王名川以前倒是見過「明珠」的,可明珠這輩子同王名川兩人的第一次見面卻是實實在在發生在領證當天,現在想想也挺稀奇,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他嫁給了個屁大點兒的孩子不說,如今四年過去他還真就想著同這「孩子」過一輩子了。
「我卻覺著日子過得有些慢呢。」
他成長得太慢,想要護得家人周全只憑如今的地位和手段還遠遠不夠。
王名川定定地注視著明珠的雙眼,雖然後半截話沒說出來明珠卻是能感覺到他心中的壓力以及決心。王家人如今越走越高,身邊潛在的危險也就越來越多,以前只是缺錢,等有了錢卻又因著沒權沒勢守不住而想為官奪勢,等真正入了朝堂才發現這裡頭的水更深,一步不慎便會將早前積累的所有都得折進去,如此看來人這一輩子還真就沒有真正能算得上周全的時候。
「你大可不必想恁多,我同你一般也是家中男人,養家護家也得算我一份,將所有擔子都往身上攬可是瞧不起我了?」
「怎會?」
王名川心知明珠在逗他,也不戳破,只在那兒裝可憐裝著急哄明珠開心,他早前也是個冷清的性子,同明珠之間的相處也是溫和識禮居多,一直到後來兩人有了夫夫之實才開始沒臉沒皮起來,因為某種情況下……臉皮越厚越佔便宜。
「可得要你上峰瞧瞧如今你這番模樣,你看看如今還有半分讀書人的儀態不曾?走走走,回家去,莫要在外頭丟人!」
明珠拽著王名川的手往回拖,兩人抄小路回去,此番行進之處是條小巷子過往行人極少,如此再鬧騰也不怕旁人瞧見了嚼舌根,是以明珠也拋棄了儀態專心同王名川瘋,他本身氣質就有一番安靜自持在,如今卻更添了幾分靈動和狡黠,瞧得人越發的挪不開眼睛,王名川瞧著喜歡,旁人瞧著自然也稀罕的。
「京中何時來了這麼個尤物?」
離明珠等人所在的小巷子不遠有一二層小樓,正是京中有名的吉祥樓,樓內裝潢擺設一應酒水吃食都是極奢侈,來往多是權貴子弟一般人等閒消用不起。然而真有那功成名就之人卻是不喜來此處張揚顯擺的,如此旁的上了年紀的人也有樣學樣不肯過來露富,是以這吉祥樓接待的便多是些青年貴公子,外面也送了個綽號叫金龜池。
此時,這金龜池二樓上有一朝巷子開的窗戶半開著,一華服公子把玩著手中檀木串兒頗有些興味地瞧著樓下那已然遠走的兩人。在他身邊立著一人,卻是薛家二房嫡出的三子薛明琅。
「此人我雖不知,可旁邊那人卻是見過的。」
「哦?」
「殿下可知聖上殿上下旨賜婚一事?」
「你是說這是那探花王名川?」
薛明琅點頭,那倚窗的華服公子晃了晃手中的檀木串兒,頗有深意地望了明珠已然遠去看不甚分明的背影一眼。
竟是個男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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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氏回到薛家自然要去見博陽侯的,父女兩個雖離得近倒不常見,一是因著家中已無主母不好迎送,三房的嫂子也去了,只留了二房的那個不招薛氏待見的,她回來得自然就不勤,二來也是因著出嫁女老回娘家招人閒話,這麼算起來薛氏出嫁之後與自個兒親爹親哥相處的時間加起來竟還沒有明珠在魏府住的時間多。
不得不說,薛氏對明珠好,免不得有一小部分移情因素在。
「夫家待你還好?」
博陽侯瞧了瞧自個兒這唯一還活著的女兒,一時也有些眼中酸澀,薛家如今是得勢了,可老一輩的人基本上也走得差不多了,這一代的榮華富貴那是真正意義上建立在上一輩血肉之上的。博陽侯有時也在想,當初支持太子是不是做錯了,如果他同那些個苟且偷安的大臣一般隨波逐流,便是如今地位低些呢,好歹子侄能有命在,好歹……他的妻兒也不至於枉死獄中。
「一切都好,勞您掛心了。」
父女兩個相對抹了抹眼淚,都是從那些年走過來的,彼此見著總免不得想一想當初的苦難日子。
「三哥的身子可好些了?」
「明玉那孩子是個好的,自他回了府老三的身子倒是有了起色。」
薛氏點頭稱是,也隨著博陽侯的話頭誇了誇薛明玉,轉過來卻問了許多薛明玉於府中為人處世的細節,得到的無一不是極妥帖極孝順,薛氏聽著將信將疑,既希望這是真的又覺著定是裝出來的,兩邊一亂想卻是不敢再在博陽侯面前多呆,她這父親精明得很,恐呆久了瞧出不妥來,是以找著薛仁當借口便要退出去,哪曾想到了門邊卻聽見了博陽侯說起這麼句話。
「阿慧,不論玉兒的身份如何,好歹讓你三哥走完這段路。」
薛氏猛然抬起頭,卻瞧見博陽侯衝她揮手,顯然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薛氏雖說潑辣可在博陽侯面前卻也強勢不得,當下只得小心掩了門,裝著一腦子的凌亂想法渾渾噩噩地往三房的院子走。
是呢,她怎就忘了,父親這般精明的人又怎會被一個毛頭小子給唬住,當初送薛明玉回京之時便著魏芳同博陽侯說清楚了的,薛明玉只是個慌亂之時找回來充數的,是當時能找著的最有可能性的一個。當初情況緊急雖說做的這事兒荒唐博陽侯也沒反對,畢竟自己的三兒子也沒幾年好活,他這病一多半兒也是因著思念至親骨肉愧對泉下髮妻而來,找個人回來孝順權當花錢買心安了。
當初將薛明玉弄回來之時對外都說就是當初送走的那個,可博陽侯卻是知曉並未確定的,是以在入族譜前他留了個心眼兒,只設了小香案拜了祖先,連族譜上的名字都沒變動,當年那孩子剛出生時是什麼模樣如今仍舊是什麼模樣,不過裝裝樣子罷了。
薛明玉也是因著覺察出了些端倪才越發小心謹慎不敢出差錯的,雖說拘泥俗禮顯得小家子氣,可到底讓人挑不出大錯來。更兼他服侍薛仁盡心,這麼多年便是顆石頭心也該捂熱了,博陽侯瞧著薛明玉這番模樣倒也漸漸對其和顏悅色起來,除開族譜仍舊沒動,旁的也待他同嫡親孫子沒甚兩樣了。只近來得到消息說魏家迎回來一個薛氏遠親,年紀同薛明玉相仿,都是錦州的,再聯繫薛氏這些日子來的動作,博陽侯又不傻,怎會猜不出來。
薛氏心中驚異,父親既然已經知曉了怎還勸她莫要拆穿,要讓人照顧三哥是不假,可等三哥嚥氣後父親又怎會將爵位給個外來人?如此,可不就是鐵定了要讓二房襲爵麼!
薛氏心中縱有一千個一萬個不樂意也不敢對著博陽侯發作,只得加快步子跑去找薛仁,兄妹兩個自幼感情不錯,只因著大了各自成家才疏遠起來。
「明玉見過姑姑。」
薛氏帶著人往三房的院子疾步走,半道兒上正好遇著薛明玉扶著薛仁出來散步解悶兒,今兒個天氣好,日頭曬著暖洋洋的也不怕著了涼,是以薛明玉便趁著休沐將薛仁扶出來走走。自從上次去外頭交際遇見薛明珠之後他便不怎麼願意出門兒了,更兼王名川同薛明玉被指婚,他更覺著被人當臉打了一巴掌,翰林院裡頭遇著王名川都躲,就連孫錦繡也不願見了。
「三哥怎的出來了,仔細外頭風涼!」
薛氏面上的著急擔憂之色倒是真的,薛仁瞧著自家妹妹如此關心自己也便忘了她沒搭理薛明玉這茬,只說自個兒在屋裡悶想趁著天兒好出來走走見見博陽侯。
「我剛從父親那兒過來呢,到底上了年歲精神頭兒不如早些年,說幾句便有些乏了,你如今去倒是招了嫌,不如陪我說說話。」
薛仁自然樂得同久不見面的妹子說話,薛明玉這麼個晚輩在旁邊立著插不上話也沒甚意思,薛仁便打發他去找魏芳玩兒,薛明玉面上答應心裡卻是暗暗叫苦,魏芳對著他總陰陽怪氣的,去找他還不如在這兒當背景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