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連環詭計第一步
二皇子與太子素來親密,自小便要好得似一個人,平日裡弟弟總幫著哥哥分擔庶務或是從旁協助安置門客,此次太子被罰,自然也將手底下的事兒分了一多半兒出去給他看顧。
人倒是有放心托付的,畢竟有這些年的情誼在呢,只不知這日子何時是個頭。
太子被親爹關小黑屋的時候其實也有後悔的,這二十多年來親爹對他如何,他又不是睜眼瞎如何看不出來,太傅那件事也確實是自己魯莽了,要幫人如何幫不得,錯就錯在自己用的法子過於極端,想來親爹生氣也不是真就因著自己替太傅求情,而是手段太愚蠢弄得他老人家下不來台遂不得不罰。
只是現在後悔也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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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明玉拿了帖子往安祥樓去時心裡還在打鼓,當初聽了表姑身上有五皇子的帖子時他還有些猶豫,可當聽說是給薛明珠時他卻半點猶豫的心思也沒有了,便是不用呢,他也不會要薛明珠憑借這個攀高枝兒。薛明玉來京中將將三年,因著要扮孝子又要兼顧學業,能有如今成績已算是不易,哪裡還有什麼精力去經營人脈,酒肉朋友倒是不缺,可說渾段子的多談正事兒的少,正經有臉面的人因著他身份不純粹又不惜得深交,以至於竟沒有一個同他說過五皇子有這方面的惡行。
倒是坊間流傳的美名聽了不少。
薛明玉很小的時候就知曉了堂弟薛明珠的身份與他不同,兩人面容相似年紀相當,自來便是人家比較的對象。薛明珠明面兒上是薛定軍和薛老九的孫子,旁人自然會以為身為族長曾孫薛明玉身份高於薛明珠,當初有老族長壓著時還好,總不敢區別太過,可平日裡誇讚說好話卻總是衝著薛明玉去的,到了後來老族長去世這股風氣就更是脫離了言談直接上升為舉止上的區別對待了,以至於薛明玉自小就覺著自己強於薛明珠,各種意義上都是,至於那勞什子京中貴人的嫡孫身份?哼,純粹是騙人。再往後便是薛二遠走穿山□薛明珠毀容成男妻,要他益發有了理所當然將明珠踩在腳下的認知。
直到京中來人。
有的時候人就是這般奇怪,他可以容忍素不相識的人過得比自己好千倍好萬倍,卻絕無法坦然接受身邊熟知的人比他哪怕好了一丁點兒,當然,原先就不如自己卻因著各種理由踩到了他頭上去便更加無法容忍,這樣的事情簡直比將人逼死了還難受,是以薛明玉當初頂替了薛明珠的身份來京時是一千個樂意一萬個樂意,即便到了這陌生的地界因著被人排擠而顯得格格不入屢屢受挫也不後悔。
他有什麼可後悔的呢?至少薛明珠比他過得慘多了。
可是如今薛明珠卻不知走了哪門子的運,丈夫成了探花不說還得了殿前保媒,不僅如此,連身份尊貴的皇子竟然都下帖子邀他赴宴。
薛明玉絕無法容忍!
哼,不過是個男妻罷了,薛明珠那樣的人都能受五皇子賞識那自己若是去了定能做得更好。被不甘和瘋狂逼退了理智的薛明玉已經無暇仔細斟酌考量,其實,只要他近來受到的壓力稍微輕些,或是成功隱瞞身份的可能性稍微大些,如今他也不至於愚蠢到這份兒上——也不想想每一屆入京趕考並有幸榜上有名之人這麼多,五皇子又請過幾個?他不過是個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讀書人,憑什麼就這般有自信自己能再次替代薛明珠。
正所謂心虛成魔,榮華富貴若是建立在謊言和欺騙上的,那即便是成功到手了也會心虛一輩子,讓人時時刻刻受到自己心魔的影響,永生不得安寧。此時的薛明玉便已被心魔魘住了身邊又沒有地位相當的人來替他出主意,只有自個兒瞎想,以至於這一路走到安祥樓他都沒有覺著自個兒這次的舉動有多莽撞。
安祥樓內人來人往,因著夜色方顯華燈初上,臨近的好些個店舖都打烊收攤兒,如此更顯得此處燈火輝煌熱鬧至極。慣在歡樂場上行走的人都知曉安祥樓是個什麼地方,是以私底下又將安祥樓喚作暗香樓,這裡可不止是做皮肉生意,那是京內有名的高檔皮肉生意會所,品質上乘的小倌兒一抓一大把,是就連穗這樣眼界極高的人也經常跑來暗香樓會美人。
偶爾還挑個收藏品回去供著。
今兒個他又跑了這邊兒來會相好,店家見是熟客忙不迭地引了進去,高穗手上托著只變色龍頗有幾分顯擺的意味在大廳裡頭多走了幾圈兒——這只變色怪蟲只有他有,你萌這些無知凡人都木有見過╭(╯^╰)╮
四處顯擺夠了的高穗正要去找美人繼續吹牛皮時,突然腳步一頓,見了鬼似的盯著門口——正好此時薛明玉進了樓。
「高大爺,這是怎了?」
迎送的小二見高穗突然止了步伐直愣愣地盯著一個剛入店的俊俏後生看,這樣的場景他每天都要見著好幾回,於是業務極熟練地道,
「這位小哥倒是少見呢,高大爺若是有意小的替您問問拼桌?」
幫客人拉皮條的事情他做得可不少,來暗香樓的人尋特殊樂子的居多,只要雙方能看對眼兒即便是客人之間也能在此逍遙一夜,是以高穗盯著這麼一個陌生人看十個有九個人都會往這上頭想。
「免了,竟是看錯了人,走罷,春琴想必等爺多時了。」
起先他還以為瞧見了薛明珠,可再仔細一看卻又不是,兩人的五官有六分相似,只氣質卻是大相逕庭,一個精緻陰柔一個大氣利落,越是熟悉的人越會覺得這兩人半點不同,反倒是那些個沒見過幾次面的人容易認錯。高穗同明珠因著生意上的需要也算接觸過幾回,是以初時驚訝之後很快便分清了兩人。
因著好奇,高穗又回頭最後看了一眼,只見那後生遞了張帖子給迎接的小二,隨後便被引到了二樓的雅間。
高穗挑了挑眉——竟是來會相好的。
暗香樓分地上和地下,夜間來此處的人一多半兒是懷著別樣心思的,往下走是找專業人員,往上走則是約*炮,樓下之人瞧見薛明玉往上走了都極不懷好意地瞧了瞧他的腰身兒,嗯,也不知能否搭上這人試上一試。
門推開之前薛明玉心裡一直在打鼓,這種不安在門開那一剎那與五皇子對上之後登到巔峰。屋中只設了一席,席上不過是五皇子一人,連平日裡與五皇子形影相隨的六皇子都不在,旁的作陪的就更是尋不著了,薛明玉心中覺著怪異,然而已經到了這一步只得咬牙硬著頭皮上,是以他倒是狠心將這怪異的感覺給拋到了九霄雲外。
「明玉見過慶王。」
五皇子早年受封慶王,薛明玉這般稱謂倒也適宜,沒成想五皇子卻直愣愣地將薛明宇盯著,也不讓免禮也不說話搭腔,薛明玉一時心若擂鼓生怕對方突然發難,唯有此時他才有了後悔之心。
「竟是喚作明玉。」
良久方得此一句,薛明玉長舒一口氣,還未等他緩過來卻聽見五皇子繼續說到,
「早聞你有經商之才,今日一見,卻是半點銅臭不見,端的是個出塵俊秀的妙人,好極,好極。」
五皇子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座位示意薛明玉坐過去,薛明玉心下狂喜,初次見面便有這番禮遇,想來五皇子應當不會計較這些個小事。幸福來臨得太突然,薛明玉也就沒再去糾結自己什麼時候有了經商之才。
席間兩人相談甚歡,薛明玉到底是個進士,更兼入京之後博陽侯府之中又專門為他請了先生教導禮儀糾正談吐,是以他應對起五皇子來倒也不吃力,只是難免有些拘謹,不過在五皇子眼中卻是半點不覺失禮。
他如今只看得見這張極出彩的臉了,哪裡還用空關心旁的。
事實上,五皇子將薛明玉同薛明珠兩個人弄混了,薛明玉同薛明珠兩人本就長得相似,更兼五皇子當初只是從樓上遠遠望了薛明珠一眼,時間短距離長如何能看得太清楚,更兼過了這麼久印象早已模糊,無非是還記得當是個極好看的妙人罷了。再加上他打死也想不到薛明珠那樣的商戶會膽子大到不來赴約,是以今兒個見著薛明玉便先入為主了。
薛明玉越談越覺著今晚這一趟來得值當,此番看來五皇子對他的印象極好,想來再加把勁這支持他承爵一事定能水到渠成,他這般想著,言語之中的討好和投靠之意愈加明顯,見此五皇子得意地勾了勾嘴角——呵,竟真是個易得手的。
他自以為受了對方暗示雙方腦電波同步,是以舉動也大膽起來,原本一開始還只是極低調地藉著普通朋友之間的肢體接觸光明正大吃豆腐,如今卻是越發露骨起來,不僅抓住薛明玉的手攥在掌心不放,腦袋也越湊越近,以至於最後竟藉著酒勁直接親了上去。
「慶王殿下!」
薛明玉一時有些懵,沒控制住竟大叫了一聲將五皇子生生推開了,後者沒料到薛明玉竟使此欲迎還拒的愚蠢伎倆當下也冷了臉,一改初時態度稍帶嘲諷地道:
「你既要從我這兒討去好處又如何做此般情態,沒得攪了本王興致。」
薛明玉此時已從方纔的震驚之中回過神來,他確實是有求於五皇子沒錯,可……他是如何知曉的?難道此前已經著人查過他的底細?
薛明玉越想越覺著是如此,瞧五皇子這般做派明顯是只要自己答應了便能得到支持,他倒是對這露水情緣沒有什麼牴觸,早在錦州之時他便有過幾個相好。歡好一事於他而言無非是為著個人喜樂隨性而為罷了,五皇子一表人才又地位超凡,更加難得的是還能替他解燃眉之急,事情能走到這一步對薛明玉而言反倒是最為輕省。
只是——這五皇子怎會與傳聞之中不太一樣?
正在薛明玉困惑不已之時,五皇子已伸手將他拽到了自己懷中,後者扭捏了會兒,終究是沒再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