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上門拜訪得契機
王名川自從王清泉那邊借來書後便加班加點地抄寫,明珠沒事兒也會幫著抄,雖說速度慢了些可字卻是拿得出手的。
「你竟也識字?」
顯然王名川從不知曉明珠還有這本事,陡然發現這個倒是對枕邊人有了全新的認識。
明珠心裡咯登了一下暗道糟糕,可只慌了一瞬便低垂眸子故作失落地將事情圓了過去。
「早年父親在時,也是將我當正經男兒家教養的。」
明珠語罷便不再多說要王名川自個兒腦補去,只自顧自地垂著頭認真抄寫,他上輩子也斷斷續續練了十多年書法,旁的本事沒有臨摹倒還拿得出手的,是以如今抄寫起來並不費多大事兒。王名川從這個角度看去瞧不清楚明珠的表情,只覺著映著油燈那昏暗的光線顯得身旁的人越發單薄了些。
名川不由伸手將明珠攬緊。
「是我的不是,嫁我作男妻著實委屈了你,若非要我們這一家子拖著你應當也能……」
明珠伸手掐王名川腰上的肉,不要他繼續說下去。
「怎的,如今娶我過門後悔了還是怎的?」
「哪裡會後悔呢,自你到我家後我夜裡偷著笑醒了好幾回。」
王名川見明珠面上並無失落才稍稍放下心來,夫夫兩個又膩歪了陣才繼續分工抄書。王清泉這人雖說迂腐了些可做學問卻是一等一的仔細認真,書上好些地方都塞滿了批注,不拘對與錯王名川多看看別人的見解總是比自個兒悶頭研究要好些的,明珠如此思量著便將那些個批注也一併抄了下來,因著字跡太過細密不多會兒便瞅得眼睛疼,王名川偏頭偷瞧自己媳婦兒時正好碰見他揉眼睛。
「若是困了便早些睡罷,剩下的我們明天再弄,你今兒個也累了哪裡能這般熬。」
王名川到底比明珠大上一歲,更兼自己作為一家之主總有些要挑大樑扛擔子的思想,是以雖說同為男兒身王名川平日裡還是對明珠更疼惜一分的,髒活兒累活兒總搶著自個兒干,真真是將明珠當成了新嫁娘那般疼寵。
「不妨事兒,別恁多廢話,有這功夫都能多寫幾行了,快些抄罷,弄完早熄燈心裡也踏實些。」
名川見勸不過也不強逼著,只越發加快了手下的速度,將自個兒的完成後便去幫明珠抄寫,夫夫兩個合力倒是將那些書趕在了三日後與王清泉約見的日子全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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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王名川仍舊早早起身作書生打扮要去城裡頭拐子胡同赴約,明珠知曉他今兒個是循著江大家的門路去的遂格外重視,早早的起來做了頓豐盛的早餐給他填肚子,完事兒後便幫著拾掇衣物忙這忙那,端的是比正主還要忙上幾分,好容易送走了王名川明珠才長吐一口氣,隨後——帶著一家子小孩兒上山幹活兒去!
如今天兒已轉涼,灣田里頭的稻子也由青轉黃沉甸甸脹鼓鼓的塞滿了眼界,地裡頭的玉米也到了成熟的季節,再過不久便是農忙收割之時,明珠還記著小時候最盼望的便是這時了,因著農忙人手不夠總會請別家多餘的勞動力來田里頭一同收割,給不給工錢他不清楚,可每晚上勞作完回去總會煮一大盆的面擺桌上讓大家吃個夠的,農家小孩兒別的要求沒有,能吃一碗麵便跟過年似的高興了,更別說有的時候還能從麵湯裡頭撈出些油糟來,那便是再幸福沒有的事兒。
「明珠哥,小黃和小黑會打架麼?」
小潭扯了扯明珠的袖子,這才將他的思緒從上輩子拉回來,想了想留在家裡頭看家的兩隻,明珠搖搖頭道:
「小黑拴著呢,小黃又老實,怎會打起來。」
事實上是……
王家大門緊閉的院子裡頭,小黃狗趁小黑狗不注意,伸爪子猛地一拍——迅速跑走!
「嗷嗚——!」
「汪汪汪!!」
某只黃耀武揚威地在鏈子絕對伸不到的地方怒吼,某只黑只能一邊兒扯狗鏈兒一邊兒同某只黃對吼,一時之間兩條小狗吵成一片嚇得那院子裡頭四處找蟲子翻米粒兒的雞扇著翅膀到處亂飛,兩小只吃了滿嘴的雞*毛之後倒是都嗆了一陣,旋即便開始放棄敵我矛盾轉而跑去撲咬空中亂飛的雞毛,最終只剩下一院子終於習慣了吵鬧而安靜下來的雞和兩隻對著一地雞毛胡亂打噴嚏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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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奶奶,轎子裡頭坐得可還舒坦?」
綠柳在轎子外頭走著總提心吊膽的,少奶奶這一胎好容易才懷上,如今還未出頭三月呢便要出門來逛,真要出了岔子老爺不得剝了她的皮!
轎子另一頭的何媽媽心裡也懸著呢,雖說大夫說了少奶奶這一胎懷得結實,可頭三月總是變數大的,今兒個若非為著去廟裡頭跟佛祖磕頭還願也不會要少奶奶出來拋頭露面,哎——今兒個大街上的人怎的恁多,不曉得在家裡頭呆著才安生麼,偏要到面前擋著作哪般!
何媽媽生氣,這陪著少奶奶去廟裡頭磕頭的人也沒有哪個心裡舒坦的,連帶著對外頭的人也沒什麼好臉色,遇著那些個讓得慢了些的行人拳腳相加倒不至於,怒罵橫眉倒是常見的。
「還有多會兒到?」
在轎子裡頭顛得煩悶了那少奶奶不由掀開了半簾子來催促,這才要人瞧清楚了原來轎中人是那王家的新媳婦薛嬌嬌,說是新嫁娘可她面上卻沒有一般新媳婦的水嫩光滑,反倒是比之做姑娘家時憔悴了不少,許是因著雙身子不適應罷。
「少奶奶再等等罷,廟子在城東呢,約莫要半柱香時間才能見著。」
薛嬌嬌不耐煩地催促了一聲,正要放下簾子去時瞥眼卻見著了個熟人。
「那不是王家公子麼,怎的在拐子胡同口站著?」
薛嬌嬌順著綠柳的目光往那一瞅倒是見著王清泉在那兒立著,這王清泉雖說是個窮秀才可勝在得王舉人青睞更做得一手好學問,如今更是王舉人收的弟子裡頭最有希望過鄉試的一個,這府上沒定人家的年輕丫鬟或多或少都對他有些意思,是以只這麼遠遠地瞧了一眼綠柳便認出了王清泉。
「江老爺的宅邸便是在這一片兒罷,這秋闈近了總有人要去走走關係的,也無甚稀奇別耽誤了我去廟裡還願。」
不等綠柳多瞅王清泉幾眼薛嬌嬌便催促著轎夫快些前行,這王清泉平日裡同他大哥走得近,因著某些關係薛嬌嬌現如今是半點也不想與薛明宇接觸,如今更是連帶著瞧王清泉也不順眼了,是以陡然見了這麼個人只會覺著心口堵得慌哪裡還能發現身旁那小丫頭幽怨的眼神,不過正要放下簾子之時薛嬌嬌還真就又瞧見了個熟人。
竟是王名川!
只見王名川拎著書簍子快步跑到王清泉面前後連連道歉,後者教訓了他幾句兩人便相攜拐進了胡同,王名川只在府上來過一回是以認識他的人不多,就連注意力一直在王清泉周圍的綠柳都只發現了一個俊俏小哥跑過來而未有認出,是以今天只薛嬌嬌一人瞧見了剛才那幕。
那人如今卻是生得越發丰神俊朗了。
薛嬌嬌心裡暗恨,又想起自個兒纏綿病榻的死鬼丈夫,又想起親人的壓搾逼迫,一時之間竟又被生生逼出幾分念想來,她將頭探出轎子伸長了脖子要去看那人,可目之所及也只有胡同口青灰的石牆,旁的再找不到蹤跡。
連個腳印也未曾留下。
薛嬌嬌生氣地放下簾子,待到與外界用那頂轎子完全隔絕開來之後又生出幾分淒苦無依,一會兒想想自個兒幼年喪母,一會兒又想想在最好的年華被迫出嫁,到最後竟捂著繡帕悶著嗓子哭了起來,好在外頭人聲嘈雜將她的嗚咽聲蓋了過去,綠柳同何媽媽雖說離得近也未曾發現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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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對不住,我單想著今兒個搭村兒裡的牛車順便了沒曾想誤了時辰,要兄長久等了。」
「不妨事兒,如今時日尚早登門的人應當還未多起來,你便同我一道去吧。要先生看上了是你的造化,往後也能聆聽教誨增長學問,便是沒被瞧上也得在禮節上不要人挑出半絲毛病來,旁的我便不多說,你自個兒斟酌著看罷。」
說罷便引著王名川去到一扇鐵門前,這大門也不是多氣派,早先在王舉人家門前王名川瞧見過更好的,可如今與這樸素無華的大門相比卻也生生多出幾分俗氣來。
「果然名士不一般吶。」
王名川不由感歎,王清泉卻是趁此機會敲開了大門,接引的小廝顯然認得王清泉,兩邊客套了幾句之後便弓著身子將王氏兄弟給請了進去,穿過迴廊路過花園,一直走到了蘭汀苑的牌匾外頭才罷。
「老爺正在裡頭練字呢,二位稍等,待我去通傳片刻。」
「有勞。」
小廝進到院子裡頭去與門外服侍的人嘀咕去了,王清泉同王名川兩個人便在蘭汀苑外頭乾等著,這兩人都做書生打扮又生得極氣派,來往的丫鬟小廝碰見了總要多看幾眼的,王清泉在王舉人府上見慣了這般架勢倒能平常對待,難為王名川這從未與村子外頭的人多交流的鄉下書生也能做到這般鎮定從容,在旁人的矚目下愣是半點不見慌亂,不由要王清泉對這族弟高看了幾分。
正在兄弟兩個枯等之時這蘭汀苑外頭又跑來一個青年男子,只見他身邊也無人引路跟隨,更是半句通報也不準備有的直接就往屋裡沖,旁邊服侍的丫鬟小廝見了也不攔著,具是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王名川瞧得一愣,王清泉卻是知曉些門道的,遂壓低聲音同他解釋道:
「這是江大家的二子江承,此次是一道回鄉探親並從旁服侍老父的,他是個游醫身份平日裡在府裡的機會不多,你往後若能來等閒也與他見不著面,若真碰上了你尋常對待就是。」
王名川點頭記下,若是明珠在此處定然能認出來這江承就是早先他在魏府碰見的那個扶了他又甩到一邊去的陌生男子,只可惜明珠不在此處王名川又未親身經歷過那次事件,是以只依稀記下了這麼號人物便丟開不管,只等著房內傳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