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門生還是站在門外不動，她越過陸十二，看著在眾人身後的沙迦耶——後者的尾巴甩動了下，呲牙打了個噴嚏——完全就是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模樣。

　　門生見他這副模樣，先是頓了頓，最終決定拋出殺手鐧道：“陛下，我聽我的職人那邊的消息，那些武職人已經知道您能力下降的事情，並且開始著手尋找您的武器了——事實上自從他們知道覺醒幻獸的武器對於人類也可以有同等作用之後，就一直在尋找您的武器，他們認為您的武器可能會對人類科技產生巨大的推動性，甚至想要創造出他們的‘夢想大陸’……這就是那些武職人隊伍名稱的來由。”

　　沙迦耶聞言，耳朵豎起來抖了抖，原本已經閉上了的獸瞳睜開了一邊，一瞬不瞬不盯著此時站在門外的門生。

　　沙巴克也猶豫地轉過頭，似乎有些擔憂地看著沙迦耶說：“這女人說得有道理啊，主公，無論您的武器放在哪裡您願不願意取回來，至少您要知道它在哪裡才好對一切進行操控，不至於到時候來個措手不及……”

　　沙巴克說的話似乎多少說動了沙迦耶。

　　良久，它慢吞吞地爬了起來，抖了抖身上的毛，安靜地看著屋子裡的眾人——片刻的沉默後，最先做出反應的還是門生，她再一次屈膝敬禮，垂下眼淡漠地說：“那麼，我就進屋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往裡走了兩步，在到達玄關處時，眼瞧著她就想要抬腳踩在木地板上，然而在落腳的前一秒，她還是將腳縮了回來，猶豫地看了看這會兒已經轉過身邁著懶散的步子往樓上走去的巨型幻獸，她還是伸出手，做出了想要脫鞋的舉動——

　　陸十二見了，擺了擺手說：“如果不想脫鞋的話不用勉強，屋裡踩髒了一會兒我和JAY再拖一下就可以了沒關係的……”

　　黑髮年輕人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站在玄關處抬眼掃了他一眼的門生給將剩下的話憋了回去，沙巴克大爺皺了皺眉看上去正想說什麼，然而沒想到這時候門生忽然站直了道：“雖然□著腳出現在陛下面前這樣的行為並不符合禮儀，但是如果會給陛下的職人造成困擾的行為也同樣不能容忍，介於陛下很在乎他的職人，所以我會尊重他的選擇。”

　　陸十二：“……”

　　陸十二覺得頭有點疼。

　　最後他打開鞋櫃，抓了一雙剛買了回來的還沒來得及穿的那種室內高筒居家鞋遞給門生——高筒鞋是那種會很暖和的粉紅色的羊羔絨，上面還有兩個毛球——造型也是一大家子雄性生物沒人願意穿它導致買回來一直以全新狀態放在那裡的主要原因……之一。

　　在門生怔愣的目光下，拎著家居鞋的黑髮年輕人笑眯了眼：“給你，新的沒人穿過的，這樣就不用擔心露出腳踝了。”

　　門生站在門邊，覆蓋在輕紗外的一雙漂亮的眼睛似乎是打從剛才開始第一次正面打量面前的黑髮年輕人，片刻之後，她伸出手接過了那雙家居鞋，另外一隻手顯得有些倉促無措地扶了扶面紗，期間陸十二聽見她用比蚊子哼還小的聲音道了聲謝。

　　門生在玄關處坐下來，捧著那雙鞋子沉默了一會兒，隨即抬起頭看著一屋子正瞪大了眼看自己的一群大老爺們，她清了清嗓子，面紗之下的臉上浮上了一絲絲可疑的紅暈，而後卻相當違和地用她特有的那種從容嚴肅嗓音說：“如果可以的話，可否請你們回避一下？”

　　陸十二：“……”

　　JAY：“……”

　　沙巴克：“……”

　　當眾脫鞋不符合禮儀對吧？懂的。

　　站在玄關處的三位大老爺們齊刷刷轉身，除卻沙巴克大爺一臉嫌棄麻煩的不爽模樣，陸十二和JAY倒是不知道為什麼也是感到分外的不好意思——明明只是換雙拖鞋而已，結果被門生這樣嚴肅的習慣搞得他們就像剛剛是站在浴室門口等著看人家入浴似的。

　　不過……意外的並不討厭就對了。

　　門生換好鞋子進屋後，那一身輕紗方便移動的衣服跟腳上的粉色羊羔絨居家鞋的搭配也是很醉人陸十二盯著看了一會兒終於能深有體會地瞭解到沙巴克大爺對於門生經常接廣告參與活動的行為感到詫異這件事兒是多麼的理所當然——經過短暫的正面接觸，陸十二發現眼前的姑娘壓根就是個生活在條條框框中、自律到近乎於古板的人。

　　……………………難怪從來沒有男朋友，被沙巴克私下嘲笑“鋼鐵處.女”。

　　呃，不過這不是重點。

　　門生在陸十二的指引下來到了沙迦耶的房間外面，整個轉交封印的過程陸十二都是在樓下的客廳中等待的——樓上安安靜靜的壓根聽不到任何的動靜，而這個過程對於陸十二來說無疑是折磨人的——雖然是他一直催促沙迦耶去將自己的最後的一個封印拿回來，但是事到如今，他整個人又開始強烈的不安起來，滿腦子都是對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這件事情進行各種沒意義的猜測，心一會兒高高地懸在半空，一會又沉甸甸地沉入穀底，糾結得恨不得沖進廚房拿一把菜刀結果自己。

　　大約過了三十分鐘後，沙迦耶下來了。

　　人形狀態。

　　看上去臉色不錯的樣子。

　　門生跟在他身後，掃視了一圈屋內眾人，最後目光稍稍在陸十二身上停頓了一下後，以幾乎不可見的弧度微微點頭，隨即便徑直走向大門，換鞋，將那雙珊瑚絨拖鞋端端正正地放在玄關門邊處，跟沙迦耶恭敬共別，然後離開。

　　一系列動作猶如行雲流水——門生就這樣來了，做完她要做的事情後，甚至沒有一秒多停留，她就走了。

　　沙迦耶來到沙發邊上坐下，陸十二轉過頭去看了看他，在男人有些淩亂的額發縫隙之間，他看見了在那朵盛開的蓮花印記上方出現了一把鐮刀——那就是瓦特倫皇族圖騰完整的圖案了，沙迦耶拿回了最後一個封印。

　　黑髮年輕人呼吸一窒，隨即緩緩地籲出一口氣。

　　而此時，金髮男人見屋內的人都看著自己，他這才微微蹙眉道：“跟你們說了最後一個封印拿回來也無濟於事——拿不回武器，我的能力和體力一樣會逐漸衰退，但是最後一個封印裡的記憶完全沒有說我把封印放在哪裡了，現在我只知道，我把武器放在了一個人的身上，要把武器取出來，但是具體是誰，我不知道。”

　　男人語落，同時注意到這會兒挨著他做的黑髮年輕人渾身僵硬了下……他轉過頭，看著陸十二問：“怎麼了？”

　　當屋內的其他人忽然一下子將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黑髮年輕人忽然開始不自在起來——他當然不是傻瓜，經過了那個花臂男以及阿修羅還有羽的事情，他也開始考慮自己的身上到底出現了什麼問題——至少在此之前，他還覺得自己只是一名正常的人類。

　　但是現在考慮一下，事情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莫名其妙出現的對於幻獸的親和力，治癒能力，以及沙迦耶對他各種依賴的種種表現……

　　陸十二低下頭，開始認真地回想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記憶幾乎一直追溯到五百年前，當他在大樓裡躲藏時，看見的那在大樓外騰空飛行的高大人形背影，以及最後將他撲倒在地，將他一炮轟來五百年後的地球的那只巨型幻獸……

　　黑髮年輕人原本垂放於身體兩側的手忽然抓緊。

　　“財哥，”陸十二笑了笑，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可怕，“你不會，是把武器放在我身上了吧？”

　　沙迦耶轉過頭，看著陸十二，沒說話。

　　周圍的氣氛緊繃得仿佛下一秒就會炸開似的，在死一般的詭異寂靜中，JAY有些不安地笑了笑道：“亂講什麼，財哥的武器肯定是五百年前他裝死之前就放好了的，跟你能有什麼關係，除非你是來自五百年前的原始人……”

　　陸十二不說話，深深地看了JAY一眼。

　　JAY閉上了嘴，良久，臉上的笑容一掃而光，露出了個荒謬的表情，他瞪著陸十二就像是在看怪物：“怎麼可能，你是不是最近太緊張患上了什麼幻想症——”

　　陸十二沒理會JAY，只是從沙發上站起來，轉身進了廚房——大約一分鐘後，他重新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而令人意外的是他手中抱著那一罐羊奶奶粉罐，家裡的人每天都要喝的東西……正當JAY奇怪陸十二把這玩意抱起來是想幹什麼的時候，忽然之間，看見陸十二舉起了羊奶奶粉罐子，用罐子的地步對準了他，JAY莫名其妙時，聽見黑髮年輕人用平坦無起伏的聲音說：“這奶粉罐是我一直隨身帶著的，生產日期在底部。”

　　JAY下意識地垂眼去看罐子的金色的金屬底部。

　　21/3/2015。

　　在第一眼看見上面的數字印刷日期時，他愣了愣眨眨眼——片刻的怔愣後，他一把將那羊奶罐頭搶了過來，像是樣把自己的眼睛都糊上去似的盯著仔細看了一遍，在確定自己的眼睛沒有出問題後，他顯得茫然地抬起頭看了一眼陸十二，頓了頓，嘟囔了聲：“怎麼可能……”

　　陸十二重新在沙發上坐下來，看著JAY惶恐地將那奶粉罐子以交接定時炸彈似的姿勢交給旁邊的沙巴克大爺，他轉過身，看著身邊的沙迦耶：“所以，五百年前在天.朝的G市，屁股後面追著我咬的那只幻獸就是你，對吧？”

　　沙迦耶：“……”

　　陸十二：“最後在商場裡對著我發射能量炮的幻獸也是你，對吧？”

　　沙迦耶皺眉：“我要是那時候不發射能量炮，你已經死了。”

　　陸十二點點頭：“所以那真的是你，對吧。“

　　沙迦耶無奈地閉上了嘴，良久，顯得特別不情願地嗯了一聲。

　　陸十二深呼吸一口氣，伸出手掐住男人的下巴，將他那擰開的俊臉擰回來對準自己，讓那雙金色的瞳眸對時尚自己的眼睛，他問：“為什麼？讓我作為你武器的容器活下來，送到五百年後，然後等待今天這一刻的發生？”

　　“我就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所以我早就說過不要拿回最後一個封印，”沙迦耶擰起眉，看上去也有些不耐煩，他拍開陸十二的手，用勁兒還有點大，“而且武器也不在你身上，你想太多了，你身上那些能力應該是因為跟我太接近了所以才出現的一些假像，如果你離開我身邊，這些能力應該會很快就消失——”

　　陸十二一臉就是：老子又不傻，信你個屁。

　　“我會把武器放在我信任的人身上，”沙迦耶皺眉，“那時候我又不認識你，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東西放在你身上？”

　　“哦是的，陌生人，說得好呀，”陸十二站起來，抱臂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沙發上的金髮男人，“麻煩解釋一下，剛才又一副救了我大發慈悲的模樣是怎麼回事？”

　　“只是一時間的鬼迷心竅。”沙迦耶說，“沒什麼大不了的，不用在意——這個件事我早就想起來，但是沒什麼好提的，所以才沒有提，再強調一遍，你身上並沒有我的武器，不要想那麼多。”

　　“好的，”陸十二點點頭，面無表情道，“你說你把武器放在了你信任的人身上——那個人不是沙巴克大爺，不是門生，也不是拜倫或者夜羅刹——不要告訴我他們不是你信任的人，否則你也不會把四個刻印放在他們身上——現在問題來了，除了他們四個，你還有哪位更加信任的人，值得你託付這麼重要的東西？”

　　陸十二問題剛問出口他就有點兒後悔了。

　　不得不說，他發現自己好像並不想要知道這個問題真正的答案。

　　在沙迦耶親口否認那武器在他身上，當年“救了他”又是所謂的“鬼迷心竅”之後，這一系列看來是陸十二他自己“誤會了很多”的巧合，讓他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不知道是慶倖還是失望，一方面，他慶倖沙迦耶並不是因為他體內有武器才接近他，跟他有了各種親密的關係；另一方面，他卻開始鬼使神差地猜測那個武器到底在誰身上。

　　在他不知道的角落，存在著那麼一個比他對於面前的男人來說更加重要的人。

　　那個人甚至關乎男人的性命。

　　光想到這點，陸十二就覺得胸腔裡那燃燒著的佔有欲就讓他幾乎快要窒息。

　　偏偏在這個時候，就是有哪壺不開提哪壺的人，在死一般的沉默之中，只見之前抱著奶粉罐研究的沙巴克大爺抬起頭，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地說了句：“陛下信任的人？陛下的父母已經過世，當時除卻四位將軍之外，跟陛下比較親近的人應該只剩下朝雲——嗷，蟲子，你踩我做什麼？”

　　沙巴克大爺一臉不滿地看向JAY。

　　JAY則用“你已經死了”的表情回望他。

　　陸十二用幾乎將脖子擰斷的力道擰回了脖子，盯著沙迦耶。

　　沙迦耶始終皺著眉看著沙巴克，臉上看上去似乎恨不得坐上哆啦A夢的時光機，在大約五十秒前將他的手下毒成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