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無題

　　幾個人見姜堯和郜白出來，全都看過去，眼中俱是好奇。

　　倒是郜青陽站起來關切地道，「沒事吧？你們兩個剛剛怎麼了？」

　　他注意到了，方纔那一會兒郜白的臉色很差，他心裡有些擔心這個堂弟。

　　姜堯環住郜白，然後一起坐到沙發上，看郜白確實沒有大礙，這才回道：「沒什麼事，郜白身體一直不好，剛才只是發作起來了，我帶他回去吃了點藥。」

　　一邊隨口胡扯，姜堯一邊想著，生病倒是個好借口，而且以後有個什麼萬一還可以再用。

　　眾人面面相覷，原來這還是個病美人？不過看姜堯方纔那麼擔心的樣子，足見這人在姜堯心裡的重要性。

　　郜青陽一聽郜白生病了，連忙問郜白：「得了什麼病，怎麼會生病呢，上次見你不還好好的嗎？吃的什麼藥？如果不夠了，就告訴哥，哥給你想辦法弄來！」

　　他這一連串的問句讓郜白頭疼起來，郜白看著郜青陽那張和他有幾分相似的臉，心裡不住吐槽，這人不就跟他見了一面嗎，怎麼好像很熟一樣。從出生以來就沒見過面的親戚，卻好像是對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一般關切，那點血緣關係有這麼強大？

　　如果郜青陽知道自己為了讓郜白感受家庭溫暖而拚命釋放的友愛與關懷，郜白一點沒感受到，反而還質疑他這滿腔的手足情深，估計要鬱悶地吐血了。

　　當然，這樣的熱情不只是郜白一個人感到疑惑，其他人也十分詫異，坐在對面沙發最邊上的穿著灰衣的男人道：「青陽，你小子去了一趟A市還認了個弟弟？」

　　此話一出，先前那個迷彩服也開口道：「還別說，這一注意看起來，他們兩個長得真有些像，那臉型眉毛鼻子……看起來就像是親兄弟！」

　　林柯打量了一眼坐在姜堯旁邊的郜白，看著姜堯的手臂纏在那人腰上，眼裡又蒙上了一層陰影。

　　雖然姜堯沒有明說，但是言行間對這個男人的與眾不同都表露無遺，他看著他時，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溫柔親暱，攬著他時小心纏綿，方才帶著他走的時候臉上的擔憂關切掩都掩不住，那些所有人都以為不會出現在姜堯身上的情緒，姜堯的溫柔、珍重和愛慕，他都給了這個男人……

　　現在連平時對他不甚熱情的青陽堂哥，都對這個人噓寒問暖，親切的不得了。

　　為什麼？為什麼他就不可以？

　　論長相，他不比他差，甚至比他要更讓人喜愛，論實力，看他的肩章，也不過就是一個二階中級，沒比他厲害多少，而且這人還有病，不過就是躲在姜大哥的懷裡裝柔弱獲得姜大哥的憐惜罷了……明明是他先認識的姜堯，明明是他和郜青陽一起長大，憑什麼此時本該屬於他的位置卻被另一個人佔據！

　　林柯正滿心不甘著，卻在聽到郜青陽的話後受到了更大的打擊。

　　「去去去，都說什麼呢！什麼認的弟弟，這就是我親弟，是我郜家名正言順的小少爺，郜白！」郜青陽一點沒藏著，巴不得既成事實，然後接郜白回家。

　　周圍人都是一臉驚訝，目光齊刷刷望向郜白，單姜堯的心上人這一點就足夠具有殺傷力了，這青年身份也不簡單，竟然是郜家人？眾人不由得對郜白更加好奇。

　　林柯的臉色一下子僵住，郜家名正言順的小少爺，他這輩子最恨的最不願聽到的便是這句話。

　　他被小姨帶進郜家，從一個父母雙亡、社會最底層的小民、殺人犯的外孫一下子變成高高在上的小少爺，他由衷地感激小姨，也佩服小姨，他們能從那個深不見底的泥沼裡爬出來，全賴小姨的能力。

　　被養在郜家，吃穿用度全隨小姨的兒子——郜家正牌少爺郜青輝——他一直以來都是把自己當郜家人的。但是他卻也清楚地知道，他不姓郜，周圍所有人的態度也都明確的告訴了他這一點。郜青輝脾氣不好，又自矜自傲，但是旁人還是會讚一聲輝少氣度不凡，可是他不行，他在郜家雖然有小姨關照著過得像個少爺，但是實際上在所有人心中甚至在他小姨心裡，他都只是郜青輝的跟班，他姓林，不姓郜，他只是被郜家收養的幫助的一個可憐蟲。

　　每次被郜青輝毫不客氣的斥責，他都會打心底裡渴望，為什麼他不是郜家人，為什麼他不是郜家真正的少爺，為什麼他姓林！在這些真正的二代三代中間，他永遠都沒有插嘴的餘地，他不夠資格。

　　但是這個人卻是郜家的少爺，郜家人！

　　為什麼，所有他渴望的東西，這個人都可以輕易得到？！

　　在林柯愈加憤恨的時候，他心目中「躲在姜大哥懷裡裝柔弱」的郜白臉也徹底黑了。

　　他很想這時候冷冷的沖郜青陽一句，但是這裡都是姜堯的朋友，如果他真的這麼做了，場面肯定會很尷尬。他不想對著這些人甩臉子，但是他也不願意就這樣默認了郜青陽的話。

　　姜堯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樣，輕輕笑著捏捏郜白的手，然後向郜青陽道：「郜青陽你記錯了，郜白雖然也姓郜，但是他可不是你們郜家的人。」

　　郜白也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微笑道：「郜大哥應該是在開玩笑的，看來真的是很想跟我做兄弟啊~沒關係，咱們兄弟沒得做，還可以做朋友嘛。」郜青陽比他大，叫他一聲郜大哥郜白還勉強可以做到。

　　郜青陽被這他們這麼說，即使早就知道郜白的心思，但是第二次被冷水澆下來時還是覺得透心涼。

　　郜白不想和郜家扯上關係的態度表現得太明顯，明顯到都要傷了他的自尊心了，他郜家什麼時候變成吃人的老虎洞了麼，讓這個堂弟如此避之不及？叔叔真的是過分到了讓他這從小離散的兒子對他猶如陌生人一般毫無眷戀。

　　郜青陽勉強提起嘴角，打著哈哈將這個話題混過去了，但是心裡卻是知道，以後都不該再提這件事。

　　旁邊的人卻是因為這個變故而互相疑惑對視，然而誰也不知道什麼原因，看著那三個人的神情，都知道這中間一定有故事，但是既然姜堯和郜白明顯不想提到，那他們也不會傻到再去追問。

　　林柯則是臉色幾經變換，一雙眼睛也不知是驚疑還是惱恨。

　　自己心心唸唸的東西卻被別人棄之如敝屣，怎麼能讓他心平氣和？

　　迷彩服自動岔開話題，想要結束詭異的氣氛，於是朝姜堯道：「喂，聽說你名草有主了？怎麼，不介紹一下~」說著，擠眉弄眼的朝郜白示意。

　　姜堯斜他一眼，不過倒是真的開口了，「沒錯，有主了，以後啊，我這輩子就交給他了。」那眼神瞅著郜白，直把郜白的雞皮疙瘩看掉了一層。

　　郜白推開他，「在座的我除了郜大哥，還一個都不認識呢，你的朋友你不管介紹？」

　　姜堯哀怨，他正在深情告白啊，為什麼愛人都沒有受感動的樣子，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害羞的撲進他的懷裡嗎？

　　不過他還是認命地一一將人指給郜白，從左到右過去，分別是灰衣男韋嘉，是個使槍的好手，同時還是自然系異能者，迷彩服叫李長帥，是個土系異能者。李長帥的弟弟李長英，比姜堯還要小幾歲，是個憨憨的小伙子，一手格鬥技練得著實不錯，和他哥哥一樣是土系異能者。莊霆，雷系異能者，自己建了個狩獵隊，說到這裡郜白髮現莊霆明顯有些自責和愧疚，他記得姜堯說過他是跟著狩獵隊做任務才出事的，看來就是這個狩獵隊了。郜青陽，水系異能者，除了李長英，他們都同屬於一個訓練營，是戰友關係。然後就只剩下坐在沙發邊旁凳子上的林柯。

　　姜堯指到林柯那裡，卡了殼，「這是……郜青陽，你帶來的？」

　　林柯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眼睛裡含著潮意，姜堯這一路介紹下來，明明連李長英都記得，為什麼不記得他？

　　郜青陽看了看郜白，眼神有點游移，然後點頭道：「啊，是，就是我家一個表弟……」

　　「你不記得了？這是青陽他二叔家那個小孩啊！」還被你無情地嫌棄過呢……當然，李少帥就算大嘴巴，也知道這時候不該提後面這半句。也許姜堯沒注意不清楚這小朋友的心思，但是他們可是都看得出來，當時人家一心想靠近他，結果被他皺著眉頭斥責。每每想起小朋友眼淚汪汪的樣子，他都替姜堯不好意思，面對一個這麼單純可愛的孩子的愛慕他竟然能那麼直接了當的拒絕！

　　不過，姜堯確實是不記得了，往他身邊靠攏的男男女女實在是太多，他冷冰冰或者暴躁拒絕的也太多，他能指出這個人是郜青陽帶來的還是因為看到他坐在郜青陽旁邊。

　　郜青陽聽到李少帥嘴巴這麼快，真是恨不得掐了丫的舌頭，他看向郜白，果然看到郜白的眉頭皺了起來。

　　郜青陽忙忙解釋，「他是我二，二嬸的外甥，一直養在郜家，叫林柯。」

　　雖然一樣會讓郜白不愉快，但總比讓他看到郜青輝好吧，同樣是二叔的孩子，一個不管不顧扔在一邊，一個捧在手心裡長大，郜白雖說不願意回到郜家，但心裡總是會在意的。

　　但是郜白卻並沒有像郜青陽想得那般多愁善感，為自己的身世感歎唏噓，他只是驚訝於林柯的身份。

　　郜青陽二嬸，那也就是說是那個人後來娶進門的初戀，秦悠。林柯是被養在郜家，而且看他現在的穿著打扮，都是很好的，他自己又有水系異能，不是吃白飯的廢物。那前世為什麼會狼狽的出現在基地外，還被他們救了呢？即使他是遭到了攻擊，和人失散，那他回到基地內，為什麼不回郜家，反而要賴在狩獵隊？

　　一連串的疑問竄進郜白的腦子裡，他驀然發現，前世的事情，此時想來，卻是各種古怪了。

　　眾人漸漸聊開，郜白也在眾人攛掇下和他們說了姜堯在A市的事，當然，他略過了自己的喪屍身份和空間存在，由於郜青陽見到過少年時期的包子，又有姜爺爺的玉璧說法在前，所以姜堯的變身反而沒必要隱瞞了。

　　說到撿起一隻麵團一般的小包子，還有小包子小時候的各種趣事，然後是包子漸漸恢復，慢慢變大，聽得眾人一會兒笑得前俯後仰，一會兒又是一陣陣感歎，尤其到後來包子開始長大，把郜白嚇得驚疑不定時，眾人更是覺得驚奇不已。

　　直到說到包子突破四階，姜堯記憶恢復，他們回來，眾人還是聽得津津有味，一個勁的催著他再多說點。李少帥一個勁慫恿他透露一些姜堯小時候的事，變成包子是個什麼樣的萌樣，而且還對著姜堯笑得一陣古怪的喊包子，只把姜堯氣得不輕，以往的威嚴都不管用了，但是看到郜白說起他們從前的日子時，那種開心懷念又溫柔的神色，他自己也恨不得郜白多說點，然後再用寵溺的嗔怪的眼神看自己……

　　而在這樣的交流中瞭解姜堯和郜白感情的眾人，也漸漸明白了姜堯為什麼會有如今的情根深種。

　　他們之間的緣分，際遇，確實是難得，更難得的是，他們在這樣危險的末世中，互相依持著，度過了那麼多日日夜夜。這樣的感情讓人羨慕又嫉妒，但是卻又複製不來，正是因為這樣獨特的緣分，才有了今天的姜堯和郜白。

　　幾個人走出姜宅時，都有些感慨。

　　如果說他們對郜白的存在本來並未在意，但現在，卻在真正瞭解了一些事情後正視了這個年輕人。

　　他能在不知道姜堯身份，在姜堯只是一個能力低弱的孩童時，將姜堯救起，就足以證明他的品行，更別提後來還養他長大，而且看姜堯對他這樣的依賴和信任，也知道郜白當初是待他極好。可以說，姜堯的性命是郜白救的，他們現在還能再見到活蹦亂跳的姜堯，都是因為郜白。

　　他們把姜堯當做兄弟放在了心裡，對於能夠這般對待姜堯的郜白，他們也打心底裡，接受了他。

　　此後，郜白不僅僅是姜堯的愛人，也是他們的朋友。

　　但是總有人思考的東西不一樣。

　　對於此時的林柯來說，郜白已經不是一個討厭的人那麼簡單，而是切切實實的眼中釘肉中刺。

　　怎麼什麼好事都給他遇上了？

　　如果不是他好運碰到了失去記憶的姜堯，姜堯會和他在一起嗎？還不是趁虛而入。

　　如果，如果當初救姜堯的是他……

　　林柯只要一想到這樣的假設，心中就像是被千萬隻螞蟻啃噬，彷彿眼睜睜看著可能到手的東西被人搶走了，那種求而不得，嫉恨憤忿的心情，折磨的他心頭難安。

　　但是世界上沒有如果，有的人有緣無份，有的人無緣亦無份，有些人遇到了一個落單的孩子他也許根本不會上前救人，有些人救下了人也不一定能平安活下來。

　　如果要說不公平，那也只能說，郜白是喪屍，所以他不怕喪屍群，又因為他剛好想找一個人陪，姜堯就奔到了他跟前，所有人都是從陌生到熟悉，沒有什麼人的相遇有所謂的應該不應該……這就是緣分。

　　郜白和姜堯，即使他們之前再沒有交集，但是他們偏偏就相遇了，還那麼恰好的治癒了彼此，那麼不管最初的情況是如何不浪漫，他們的命運依舊交纏了。

　　他們在一起了，他們很愛對方，他們經歷了種種最後笑著牽手，而且，今後也將永遠牽手走下去，這就是事實，無可更改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