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他死了。喬喬，他死了。”

　　男人的聲音裡帶著無法抑制的悲傷和痛苦。

　　喬葉下意識的就緊緊地回抱住了這個男人。

　　“謝謝你回來。”男人再次使勁抱了喬葉一下，“即便不是特意為了我回來的……還是，謝謝你。”

　　慕容衍側著臉，似是想在少年臉頰上印下一吻，可是他靠近著少年的臉頰，呼吸打在少年臉上，片刻之後，卻又離開。然後放開了緊緊擁抱著的少年，微微抿唇。

　　“先回去休息一下。”慕容衍看著少年的臉色也不好看，就道，“等我空了，就去找你。”

　　慕容衍想，喬葉肯定早就知道自己是那個“小賊”了。既然早就知道了，他也就不必瞞著了。

　　而且，父親去世的事情，他還在盡力瞞著。宮中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處理，即便現在帶著喬葉進宮了，無名無分，他又抽不出空來，怕是多多少少要讓喬葉吃虧。

　　“回去罷。”慕容衍這麼說著，一隻手還拉著少年的手。

　　喬葉盯了自己的手一會，才道：“我和你進宮。”見男人的眼睛驟然亮了起來，喬葉又添了一句，“關於種植植物，還有上官瑾的事情，要向太子殿下彙報。”

　　然後喬葉一側身，就將原本站在他後面的上官瑾給顯露了出來。

　　慕容衍這時才發現，上官瑾也和他的喬喬一起回來了。

　　上官瑾是親眼看著自己的父親為了脫身，如何的對付喬薇——那位出色的女將軍的，也是真實的感受著自己的父親拋下自己，就為了救一條紅色人魚的。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如何的背叛了國家，背叛了慕容皇室一族的。

　　上官瑾忐忑的看著慕容衍，張了張嘴，半晌才道：“表哥。”

　　慕容衍方才在喬葉耳邊耳語的話，並沒有讓其他人聽到。

　　他看著眼前熟悉的人，曾經也當做親弟弟一般寵過的上官瑾，腦海中卻忍不住浮現出父親慕容清被上官瑾的父親在戰場上用異能打入兩片魚鱗，在用慕容清送的匕首捅入腹部，以致慕容清內臟毀損，最終死亡。

　　慕容衍壓下心中的怒氣。上官瑾不是上官將軍，上官瑾什麼都不知道，慕容衍明知自己的怒火不該遷怒，可是想到上官將軍與慕容清對抗時，明明不敵慕容清，可是在關鍵時刻，卻突然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說出那個秘密，讓慕容清大驚之下，被上官將軍偷襲成功，慕容衍就忍不住的想要遷怒。

　　“嗯。”慕容衍面無表情的應了一聲，然後命令道，“進宮罷。進宮，去陪著上官皇后。”

　　上官瑾不意外慕容衍對他的不善。三年的時間，足夠他想清楚自己面臨的處境了。可是聽到慕容衍這樣生硬的稱自己的母親為“上官皇后”，上官瑾還是怔了一下，然後才點了點頭。

　　只要一日沒有查清楚上官將軍是為什麼叛國，如何叛國，上官家族到底知道多少內情，又在其中起到什麼作用，上官瑾心知肚明，在這之前，他就不會再有自由暢快的日子。

　　上官瑾被慕容衍的人帶去皇宮裡，喬葉則被慕容衍帶著去了一處距離皇宮很近的侯爵府。

　　喬葉看著這座侯爵府，明顯一愣。

　　慕容衍微微緊張的拉著喬葉進去——侯爵府的一切都是慕容衍按照喬葉的喜好佈置的，只是那些喜好，都是慕容衍三年前瞭解的，可是現在……慕容衍並不知道喬葉有沒有換了別的喜歡。

　　“你可喜歡？”慕容衍問道，眼睛看著少年，似是要從少年臉上，看出少年的回答是否是真心。

　　喬葉不答，反問道：“你要給我升爵位？”

　　慕容衍道：“應該的。當初你捉住了紅尾巴人魚，從那條人魚口中套出了很多我們從前幾百年都不知道的事情，就該升爵。現在你又守了D球三年，期間將人魚的數次攻擊都打回去了，升爵更是應當之事。父親三年前便說，你應當升爵位，回主星接受爵位。”

　　慕容衍說著一頓，“只是三年前，你並不願意回主星。我擔心你會為了不回主星，推辭爵位，這才將這件事壓了下去，打算等你偶爾返回主星了，就立刻授予爵位。只是沒料到，喬喬竟是這麼狠心，直到現在，才肯回來。”

　　而且回來也是悄悄的回。如果不是慕容衍特意放了人在喬葉身邊，估計也不能在喬葉剛回來的時候，恰好能接機。

　　喬葉看著周圍的佈置，垂頭不語。

　　慕容衍不再多言，只拉著喬葉，目露悲傷，道：“喬喬換身衣服，跟我一同進宮去見父親。”

　　然後慕容衍便指揮著侯爵府的人開始幹活。

　　慕容衍也要換衣服和裝扮。

　　兩人是在兩間相隔的浴室裡洗的澡。

　　喬葉聽著隔壁的水聲，緩緩將自己沉下水池。他想，他應該是要拒絕慕容衍的，可是，一想到慕容衍驟然失父，他就狠不下心去像三年前那樣果斷的拒絕那個男人。

　　於是在洗了個澡之後，喬葉果然換下了戰甲，換了一身貴族長袍。

　　貴族長袍奢華而莊重，唯一不方便的，就是不適合打架，是以喬葉很少穿。

　　而隔壁沐浴的慕容衍在看到喬葉為他換上了一身貴族長袍的時候，眼睛登時亮了起來。

　　“喬喬，喬喬……”慕容衍抱住喬葉，不停地喚著少年的名字。

　　慕容衍帶著喬葉先去了慕容清的宮裡。他還沒有將慕容清已死的消息放出去，而且，在戰爭結束之前，他也沒打算放出這個消息。於是慕容清就只能待在宮中地下的冰窖裡。

　　喬葉看著冰棺中依舊溫潤儒雅的慕容清，下意識的就隨著慕容衍跪下了。

　　就像前世，慕容清離開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的陪在慕容衍身邊的。

　　上官皇后早就被慕容清給變相軟禁了起來。慕容衍默認了這件事。

　　雖然上官皇后能在宮中除了慕容清和慕容衍宮殿外的地方暢行，可是其他的地方，甚至宮外，她都不能像往常一樣進出了。

　　而上官皇后身邊的人，也早就被慕容衍篩選了好幾番，最終安置在上官皇后身邊的，都是“識時務”的人。

　　只是再識時務的人，在面對一個迫切的想要去看自己病危的丈夫的女人的時候，都會格外的束手無策。

　　“那是我的丈夫！我們曾經風風雨雨那麼多年，他現在生死垂危，最需要的不正是妻子的關心麼？你們卻一個個的傻站在這裡，莫不是真的以為我不敢動手？”

　　攔著上官蓉華的人們聞言都低頭看地。上官皇后再生氣，顯然也是不能對他們動手的。原因無他，他們並沒有賣身皇室，而是被太子殿下“請”過來照看“精神狀況”不良的皇后的。他們與皇室只是雇傭關係而已，一旦皇后仗著自己的高階異能對他們動手，他們甚至可以將皇室整個的告上帝國法庭！

　　上官皇后說的沒錯，他們的確是有些仗著這一點。可是，上官皇后現在能夠毫不顧忌的呵斥他們，難道不也是仗著自己的高階異能，還有皇后的身份麼？

　　大家都半斤八兩，也就沒什麼好在意的了。

　　上官蓉華鐵青著臉，高高在上的看著那些所謂的聽命於她的人，冷笑道：“皇帝重病，太子當政，太子現在只是忙得不可開交，沒空過來幫我收拾你們而已。一旦太子閑下來了，必然要請我去照看皇帝，你們若是真的識時務，就該先將我送過去，而不是自以為是的擋在我的前面！”

　　上官皇后說的這段話倒是真的。如果慕容皇帝真的沒了，既為掌權的可不就是太子麼？幾人互相看了一眼，終於有人開口了。

　　“不如皇后殿下請瑾少爺來玩？”

　　上官蓉華一愣，“阿瑾回來了？”

　　“是的。瑾少爺也受邀在宮中小住。只是皇后殿下要見瑾少爺的話，怕是還要請示太子殿下。”

　　這一請示，無論如何，也算是給太子殿下提個醒——親娘還在呢，她自告奮勇去照顧皇帝來著——也算是他們的義務變相的盡到了。

　　上官蓉華面上陰晴不定，良久才道：“去請瑾少爺！”

　　兄長叛國一事，上官蓉華是真的半點不知情，甚至到現在為止，都不知道這件事情是真是假。

　　可是，想到這三年的拘束生活，慕容清對自己的避而不見，兒子看她時的複雜目光，還有阿瑾剛回來，就像自己一樣的被關起來了，上官蓉華對兄長叛國的事情，忽然也懷疑了起來。

　　如果是假的，上官蓉華將會拼了命的為上官家翻案，可是，如果是真的呢？

　　兄長如果真的背叛了帝國，背叛了人類，那麼她又當如何做？上官家又真的要消失在貴族之中了麼？

　　上官皇后要見上官瑾的事情，很快就被彙報給了慕容衍。

　　彼時慕容衍和喬葉正從冰窖裡出來，慕容衍拉著喬葉的手不放——他已經失去父親了，不能再失去喬葉了。

　　慕容衍沉吟片刻，就道：“可以。讓他們見。”

　　將人打發走了，慕容衍才發現喬葉正在看他。

　　“覺得我不應該同意？”

　　喬葉搖頭，他已經放棄去拽回自己的手了，這個男人分明就是抓住不放的，他現在才想要脫身，那才是真正的難上加難：“如果皇后和上官瑾見了面，那麼上官將軍叛國的消息在皇后面前就瞞不住了。”喬葉緩緩道，“到時候，只怕皇后會傷心。”

　　喬葉並不在意皇后會不會傷心，可是他雖然不願意承認，想到前世時，慕容清去世之後，上官皇后替夫帶兵，三個月後亦死在戰場上之後，慕容衍整夜整夜的失眠，白天又要處理諸多事務，直到後來喬葉一遍一遍的承諾他，絕對不會離開，並且很認真的考慮喝下生子藥劑，生寶寶之後，慕容衍的失眠狀況才好轉了起來。

　　前世發生那些事情時，喬葉和慕容衍已經結婚數年了，可是現在，他們二人只不過是比陌路人要好一點點而已。喬葉看著慕容衍，如果這一世再發生那些事情，慕容衍又要如何熬過去呢？

　　喬葉下意識的不想慕容衍再遭遇那些事情了，於是忍不住再勸道：“皇后性格高傲，對丈夫專心癡情，若是她知道了丈夫已死，還是死在她的兄長手上的事情……”

　　慕容衍緊攥著喬葉的手：“她遲早要知道的。如果不讓她知道這些事情，不讓她想明白她這些年的糊塗，不讓她在戰場上發泄一番的話，她自己也會逼死自己的。”

　　上官蓉華和慕容清是少年夫妻，兩人攜手走了那麼多年，感情並非是一般人可以揣測的。

　　慕容清是帝國皇帝，所思所慮，每日所做之事，除了和上官蓉華相處，就是處理一國之事，對慕容清而言，上官蓉華是他最重要的愛人和妻子，所以即便是知道了上官蓉華和母親的死有關，即便自己的死是上官蓉華的兄長所為，在死前的最後，慕容清還是不停地念著上官蓉華的名字。

　　他想見她，想見他的妻子。

　　可是，慕容衍幾次想要去將上官蓉華帶過來見慕容清最後一面，慕容清卻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死死的抓著慕容衍——他想見她，可是，他永遠忘不了自己的母親的死，也忘不了上官將軍叛國後的後果，他不應當見她。即便他已經將那個女人刻入骨髓，也不能見她，不能原諒。

　　而對上官蓉華而言，上官蓉華早年尚未結婚的時候，她的世界還大一些，可是，等到她結婚之後，她的世界，就只剩下了慕容清，還有生孩子這兩件事情。慕容清好歹還有諸多事務來分散他的注意力，于上官蓉華而言，她卻只有那兩件事可做。

　　慕容清尚且可以理智的拒絕在死前見上官蓉華，可是上官蓉華，卻絕不可能理智的對待慕容清被人魚一族害死這件事情，上官蓉華必然是要上戰場發泄一番，就算不能替慕容清報仇，她也要消一消她的心頭恨！

　　慕容衍之所以不會阻止上官蓉華去見上官瑾，正是因為他太瞭解自己的母親的脾氣了。要麼好好地發泄一番，要麼就自己逼死自己，慕容衍只能選擇前者了。

　　喬葉嘴唇微張，卻是不知該如何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