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敵
一腳踢開對面的護甲,順勢用力抽出插入對方胸甲中的長刃,鮮血隨著抽出的洞口汨汨流出,染紅了一整架雪白的護甲。
首當其衝的若風護甲上也被噴濺了一身鮮血,轉身揮刀再戰的他殺得讓人手軟,初始圍攻的那五六架護甲加上後來加入的那些,看到這樣殺神一般的敵人也忍不住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轉過身的若風沒有繼續追著敵人打,因為他的敵人都已經退開了一尺之外,他只是守著會館門口那條看不見的線,一步不退丶一步不進,更一步都不讓人接近。
突然從山林深處傳來了一聲刺耳的聲響,像是金屬摩擦發出的那令人噁心的聲音,圍攻著的十多架護甲聞聲有些遲疑,但最終仍是迅速的撤回山林之中。
"沒想到大名鼎鼎的R竟然悄無聲息的從邊境回到帝星了……"山林深處傳出了一人的說話聲,音量大到足夠讓會館內外的人都聽得清楚,備戰的若風慢慢的直起身,將雙刃刀插在了地面兩側。
"這次是我們兄弟失算冒犯,還請R見諒。"說話的那人口吻客氣得讓方才的惡鬥像假像一樣,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會館裡那些見慣大場面的人都傻了眼。
"你們想怎麽收場?"悍然站在最前線的若風頂著圍攻的壓力,卻是沉穩冷漠的說著。
若風心裡自然也是知道的,對方將這話托到R身上,不過是說得好聽的客氣話,光他一人撐得再久總也是有撐不下去的時候,對方萌生退意的原因,只可能是因為這片燒得熱烈的火光。
"我們這就撤走,如何?"對方對於若風冷漠的回應似乎也有些收斂,他們這次任務的目的是挾強勢武力擊殺目標,但若真的與面前這架以一擋十的瘋狂護甲繼續拖下去,只怕就換他們被趕來的帝都警備軍和陸戰機甲營強力鎮壓了。
若風沒有應話,只是將手伸向了兩旁的那兩把長刃,其中含意不言可喻。
一時間突然兩方都沉默著,氣氛壓抑緊張,會館內的幾位雌性早就受不了這樣緊繃的壓迫,又受限於衛隊的管制,索性一昏了事,讓原本安靜的會館增添了不少吵雜的聲響。
若風的通訊器讓他能夠透過坦汀手上的設備精准掌握著室內的狀況,然而他卻沒有被那如菜場一般的喧鬧給影響,依舊靜默的瞪視著幽暗的山林深處,直到山林深處傳來了一聲歎息。
"用一個情報買我們兄弟平安撤離,如何?"山林深處的聲音退讓了,若風伸出的手慢慢收回。
"你們的目標,換我按兵不動。"悶不吭聲的若風終於開了口,氣息平穩的讓人完全聽不出他剛才那般激烈精采的戰鬥。
若風的條件丟出後,山林深處靜默了一會兒,周邊的樹木還在剝剝的燒著,也不知道岡多列臨時製造的炸彈中到底放了什麽,竟然連正值暮夏濕潤蓬勃的山木也能燒得如此旺盛。
"好。"一聲應出,周邊山林開始發出細細的木枝掃過金屬的擦撞聲,沒有道理的,若風能從戰場上的壓迫氣氛逐漸減輕的狀況中,得知敵人正在陸續撤走。
"目標!"若風等了大約五分鐘,盤算著依對方的實力應該已經差不多撤離,於是揚聲高呼。
"嵐琪,這是洛衛五上的莫氏家族給你的結婚賀禮!"遠遠的,一個高亢的聲音喊著,聲音因為距離的關係有些飄渺,而會館裡的嵐琪則是因為這句話整個人也有些飄渺。
洛衛五的莫氏?會館中悄悄的有些躁動,一般人或許不知道這代表的意義,但今晚會館中的可都是星際帝國權貴世家中的代表,怎麽可能沒有聽過那個被洛肯星系滅族的家族。
看向會館內身分最尊貴的無數眼光中,就有那麽幾道開始參雜了一些想法。
嵐琪望著會館外的目光,開始有些複雜。
於會館門外橫刀佇立的若風並沒有因為聲音的遠去而轉身回到會館,他只是默默的站著,一如當初橫立星際斷後那樣的孤絕,直到他聽到逐漸靠近的聲音,那呼喊著陸戰機甲名號的聲音,然後他才拔起刀,緩緩的走入會館。
走進會館的若風腳步很慢,慢到在旁觀看的人都為他捏起了一把汗,只見到那架已經不成護甲樣的金屬架子一步一步的印到了基恩面前。
就在護甲停佇的那一刻,岡多列沖了上去,基恩也迎了上去。
岡多列沖上前,是因為他熟悉若風的機甲動作,從若風在門外佇刀的那一刻起,他的臉色便瞬間慘白;基恩沖上前,卻是因為他瞭解他家的小奴隸,除了逞強第一,好戰也是第一,如今平白縱虎歸山,必定有不得不如此的原因,轉念一想,他也臉色蒼白。
岡多列沒有多話,伸出手便強硬的要拔下若風身上的護甲,基恩慢了一步,只能看著堂弟狀似瘋狂的背影,隱隱的握緊了手。
護甲拔下,首先露出的是若風那滿是汗水卻慘白的臉,蒼白的唇扯出笑容,眼神卻是穿過了岡多列,投向了那之後默然站立的主人。
然後拔下了胸甲丶腹甲,失去護甲支撐的若風往前彎下了腰,在那一瞬間,基恩沖上了前,和岡多列一起扶住了前倒狀似行禮的若風。
基恩用力將人從剩餘的護甲中拔出,隨著旁觀眾人驚訝的呼喊,他心驚膽跳的回望,才發現從護甲到他身前,一地鮮血淋漓。
忍著心慌丶忍著心痛,基恩快速的將人放平在地面。
不用翻看查找,上身短衫從腹部開始,早已讓腥紅潤漬,基恩試圖輕輕翻開短衫,意識薄弱的若風竟然因此而痛得短暫清醒。
一道從左腹上方橫亙至右側腰間的刀痕赫然矗立眼前,痛得基恩眼前幾乎一黑,用力握緊了若風的手。
他傷了多久?戰了多久?又站了多久?基恩翻起若風短衫的手微顫,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因為痛楚而短暫清醒的若風雖然全身被汗水丶血水浸得濕透,卻勉強的反握住基恩的手,試圖扯高嘴角,露出一抹難看無比的笑。
"……沒事了。"若風輕輕的吐著氣息,眼前有些模糊。
他想他是因為太痛了所以產生了幻覺,他的主人怎麽會眼眶泛紅呢?想著想著,若風終於還是又一次的昏了過去。
眼睜睜看著若風閉上眼昏睡過去的樣子,基恩從沒有這麽憎恨過自己身為奉家家主丶身為國務卿的身分。
縱使他手上握著初代的空間鈕,縱使他是百年來初代的第一位操控者,只要他一天頂著國務卿的身分,沒有人會允許他並肩與若風一同面對敵人。
甚至連若風將初代交給他的目的,也是將初代視為他逃生的退路,而不是邀請他一起出戰。
只因為他是帝國的國務卿,只因為他代表了帝國的安穩。
身為奉家嫡系長子,從小他就被教導著與人保持一定距離,他像是活在這個人世間,卻又並不真正活著,因為他身邊的人隨時可能被犧牲,就像一枚不值錢的棋子,隨時可以遺棄,直到今天,他看著他的奴隸丶他的雌性擋在他的身前,成了棋子。
憤怒的基恩壓抑著恐懼與怒火,安靜的被坦汀請到一旁,讓前來接應的陸戰機甲營軍醫接手查探若風的狀況。
他目不轉睛的看著那位元軍醫拿著醫療儀器在若風身上比畫著,然後給若風打了一劑針劑,強行將昏迷過去的若風喚醒。
"我把你身上看得到的傷都簡單止住血了,你必須告訴我還有哪些地方我沒發現的。"軍醫幾乎是冷血的命令著若風。
從昏迷中被強制蘇醒的若風差點被撲面而來的痛楚再一次打入黑暗,他勉強自己集中精神,指出了背後的幾道傷。
"我們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這樣見面?"軍醫拿著醫療儀半開玩笑的抱怨著。
"我們可不可以都不要見面?"若風強打起精神回應著,這次陸戰機甲營帶出的軍醫,竟然又是魯迪,若風實在是感歎這世界未免也太小。
魯迪醫師呿了聲,對門口招了招手,喚來了醫療運輸的儀器,在岡多列的協助下將若風抬了上去。
正當魯迪起步要走,若風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讓他彎下腰小聲的問了他幾句話。
魯迪愣了下,然後搖搖頭,說了些什麽,然後意味深長的回頭看了眼被坦汀護著一臉陰霾的基恩。
基恩沒有留意魯迪投過來的眼神,他的全副心神投入了怒焰中,熊熊的燒向了童年的玩伴丶未來的帝后——嵐琪。
被基恩陰沉眼神瞪視的嵐琪偏著頭,似乎不想丶或者不敢面對基恩的眼神,匆匆的在陸戰機甲營派出的重兵保護下,離開了混亂又血腥的宴會場。
基恩目送著嵐琪被陸戰機甲戰士包圍著離開會館,目送著若風被醫療儀器包裹著離開會館,他拿起了通訊器,按下了那代表著國務卿至高無上權柄的通訊號碼,咬著牙啞著嗓的對著通訊器的另一頭低聲下了命令。
護衛著基恩的坦汀站得很近,所以聽到了,他意味深長的看著基恩。
然而基恩沒有看他,基恩沒有看留在宴會場中的任何人,甚至他奉家的長老,他也沒有去看。
踩著怒火滔天的烈焰,基恩一步一步走出了會館,走上了護衛森嚴的國務卿用車,直奔往軍部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