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災星＞番外　永遠的賭局

春風拂過，地上留下的是勃勃生機；

瑞雪初晴，枝頭掛著晶瑩的冰凌；

生命走過，留下的又是什麼？

　　秋日，清晨的陽光灑下金黃的光輝。

　　金龍皇宮火紅的海棠林中，有一處奇思而築的亭台樓閣，從廊閣之下穿過的泉水淙淙，流入一池清澈的湖。湖中是一座以玉石為基，以翠玉為避，以琉璃為瓦的宮殿。也是金龍帝國皇帝龍浩的寵妃，淑妃龍雨情的寢宮。

　　今日，淑妃殿的宮女和太監們並未如同往日一般忙碌，而是聚集在淑妃殿的正門口，徘徊良久，誰也不敢踏進殿中一步。並不是因為此刻裡面正聚集著喜歡砍人的皇帝一家子，這殿中的人哪一個不是刀裡來，刀裡去，早就練就了一副比宮裡那株百年海棠還粗的神經！而是因為淑妃殿中正傳出的那一陣陣令人聞之膽寒的恐怖怪叫聲。

　　「嘿嘿嘿嘿——兒子終於要娶媳婦啦！哇哈哈哈哈——」

　　膽子大的探頭進去，只見他們嬌小可人的淑妃娘娘，也就是當朝的九王爺，正一腳踏在趴在錦塌上的皇帝——龍浩的背上，仰天狂笑！而皇帝即使氣到滿臉鐵青也依舊扭曲著俊臉，擠出一臉比哭還難看的笑！

　　好詭異的畫面！門外的眾人相視著搖了搖頭，這個時候，誰敢進去？又不是不要命了！

　被壓在足下的龍浩扭曲著一張娃娃臉，艱難的叫著：「雨情。」

　回答他的，是一陣夾雜著口水的狂笑： 「哈哈……」

　　龍浩的眼睛開始充血。

　　「雨情……」

　　「嘿嘿……」又是一陣怪笑。

　　忍無可忍，龍浩的額角已經冒出了青筋，他的手不知不覺間，伸向了旁邊的西瓜刀！

　「雨情！」

　而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人仍舊沒有理會他，只是腳勁又大了許多！

　「呵呵……」

　　實在忍受不下去了！怎麼說他也是一國的君主，怎麼可以被人踐踏在腳底下！可是，就在他舉起西瓜刀的同時，比他更快，一道寒光閃過，另一把西瓜刀已經赫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喝！」

　　震北王龍雪融坐在軟塌邊，悠閒的翹著腳，修長白皙的手輕輕滑過嫩紅的唇，嫵媚的眼，凶狠的瞪視著他。

　　「老大，你摸刀幹什麼？」

　　在震北王面無表情的注視下，龍浩的一張娃娃臉變得刷白。

　「沒、朕沒幹什麼。」悄悄鬆開手中的刀，老天，他什麼時候來的？！

　　「嗯？本王沒眼花的話，你剛才是不是要扁小九？！」

　　凌厲的目光刺得他冷汗直冒！他連忙討好的摸著猶踏在他背上的小腳：「您老人家誤會了！朕是被雨情踩得太舒服了，情不自禁的就要抓起刀，表達一下內心激動的感受！」說完刷的轉過頭去，一臉的猙獰！

　　老子就不信再等個十年老子還砍不過你！到時候……

　　大概是踩夠了，也笑過癮了，龍雨情滿意的收回了踏在龍浩背上的小腳，笑瞇瞇的窩進了龍雪融的懷裡，一雙藕臂掛在他的頸上，小臉通紅的在他頸窩蹭了蹭。

　　這廂你儂我儂，特煞情多。剛爬起來的龍浩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一張娃娃臉漲得通紅！

　　心中不住浮現幾個大字：我老婆！那是我老婆啊！

　　龍雨情賴在美人懷裡，愉快的吃著豆腐， 過了好議會才問道：「王爺，你今兒怎麼有空過來看我？」

　　震北王冷艷的臉上滿是溫柔和寵愛，健臂摟著他柔軟的身軀，滿意於那滑膩的手感。

　　「不是你叫人帶話，說有事情要找本王商量嗎？」

　　「啊，對！」龍雨情驀然想了起來！真是，只顧著高興了！他連忙起身，拉著龍雪融進了內室，坐到八仙桌邊，親自斟了一杯濃香的茅尖，笑著送到了龍雪融的手邊。

　　「先不著急，王爺您還沒吃早點吧？就在我這裡用吧。」說罷吩咐門外的諸人將他昨天準備的點心端上來，另外再送點栗子粥和桂花松卷，想了想，又加了兩籠水晶蝦餃。等到下人將點心送上來，他安頓好了龍雪融，轉過頭，見龍浩一張娃娃臉比鍋底都黑了。暗地裡挑了挑眉，笑著拉了他過來，坐在震北王左邊，親自夾了個玉米面的鮮肉蔥油薄餅放進他面前的碗裡。

　　「皇上，這是我昨兒親手和餡、钻皮，今兒吩咐廚子做的餅。你最喜歡吃的口味，嘗嘗？」龍浩的臉色這才有些緩和，夾起了餅咬了一口，滿嘴的酥香，滿意的點了點頭，又低頭喝了口栗子粥，一肚子的火氣早被那甜糯的味道化了個一乾二淨。

　　龍雨情坐到一邊，看面前兩個天下至尊的男人吃得毫無形象，不禁笑著搖了搖頭，糖果和鞭子，屢試不爽！

　　看到龍雪融嘴邊沾了豆沙餡，拿起桌邊的淨手帕子替他擦去。看得龍浩不悅的瞇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只好抓起他白嫩嫩的手，抹去了上邊的酥餅渣子。

　　「雨情，你不是有事情要找本王商量嗎？」龍雪融突然開口。

　　龍雨情有些詫異，這個老狐狸平常不吃飽是決不會開口的，今兒是怎麼了？不理會他詫異的目光，龍雪融只是定定的看著他，然後抓回了他仍握在龍浩手裡的小手。

　　呀？他今天怎麼了？

　　「呵呵……我爹是在吃醋啊！」

　　一道爽朗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宇文淵笑著走了進來。在看到一桌只剩下一半的點心之後，形象也顧不得，奔到了桌邊，加入了搶食的行列。風捲殘雲，一會兒的功夫，桌上幾乎每個盤子都見了底，眼看三個男人就要為最後一塊綠豆糕砍上一場，龍雨情連忙吩咐把他昨天做的點心都端上來，這才消弭了一場互砍的人間慘劇。

　　淑妃殿中的宮女和太監們不禁又對他們的主子佩服得五體投地。在這個國家裡，能讓這三尊瘟神和平共處的，大概也就只有他們的這位淑妃娘娘了。

　　一個時辰後。

　　吃飽喝足的幾個人坐到了外廳，悠閒的喝著剛泡好的海棠九香茶，只有這裡才能讓他們真正的放鬆休憩。

　　「九兒，」龍雪融叫住了正在泡第三壺茶的龍雨情，「你叫我們來，是為了運兒？」

　　龍雨情沒有抬頭，緩緩的將壺中的熱水倒入杯中，騰起的熱氣繚繞，模糊了他潤玉似的面孔。

　　「雨情？」宇文淵試探的叫著他。自從三年前那件事情之後，他知道，雨情即使嘴上不說，心裡也怪著他。但是，他和龍浩誰也沒有想到，雲夢影那個混蛋小子會把他們的寶寶傷得這麼深，他們也心疼啊！可是，雨情卻並不打算讓他們好過。雖然他陪在他們的身邊，可是在他的心中，只有寶寶才是最重要的吧？表面看來，雨情並不精明，其實，最笨的，該是想不開的他們吧？爹也好，龍浩也好，他也好，妄稱一代霸主賢才，參不透的，卻終究是「情」之一字啊！

　　「雨情？」

　　「皇上，」龍雨情將茶送到龍浩面前，「昨天八皇子來和我商量，說寶寶想要個不一樣的加冠禮。」

　　「什麼？」他想要什麼？他要做皇帝的話不也是信手拈來嗎？如果他真的要，他會手舞足蹈的把這個燙手山芋拱手出讓，然後才能放開手和這兩個覬覦他老婆的狐狸精斗上三百回合！

　「他說，」笑了笑，在三個人的注視下。龍雨情緩緩說道：「寶寶要比武選妃。」

　　「胡鬧！」龍浩砰的一拍桌子，「他怎麼這麼胡鬧？！」

　　龍雨情看也不看暴跳如雷的龍浩，轉向了從剛剛便不發一言的宇文淵。

　　「淵，你怎麼看？」

　　宇文淵垂下捲翹的長睫，抿了口茶，沒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轉向了震北王，問道：「爹怎麼說？」

　　龍雪融看著他，「如果九兒同意，我沒有意見。」寵愛的撫摩著靠向他懷中的人兒的長髮，低下頭，吻去了他嘴角邊溫順的一朵笑靨。他不年輕了，即使外表看不出來，但是他知道自己總要早於懷中的人兒離開。捨不得啊！所以，他只有在有生之年盡一切可能的寵著他，愛著他，滿足他。即使，他愛的，不只是他一個。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思緒，龍雨情握住他的一隻手，纖巧的手指在修長的大掌上遊走著，看似不經意的在他手心寫下了八個字：黃泉忘川，此身永隨！

　　寫下了，知道了，震撼了！

　　龍雪融有些難以置信的握緊了拳，似乎要將手中的字鐫刻進體內一般！

　　看到父王和雨情的種種，宇文淵明白了，看透了，卻永遠不會說出口！他在賭，父王在賭，龍浩也在賭！從見到雨情那天起，賭了十幾年，他們三人都死死抓著手中的籌碼不願意放手，所以，這個賭局永遠不會結束，直到，生命終結！

　　他又輕抿了一口茶，微微閉上雙眼，回味著微苦中的那一絲甘醇。張開眼，看到注視著自己的玉人兒，你對我，終究是有情的，不是嗎？所以，我永遠不會放手！永遠！

　　「既然爹都同意，我也不反對。皇上，三年了，夢影那個孩子不爭氣，不要再惹雨情生氣了。」

　　龍浩有些微失神。他明白的知道，他並不是為了別人，他是為了自己！

　　十幾年了，雨情從剛入宮時對他的一心一意，到逐漸冷淡，他怎麼會沒有感覺？面對著受他寵愛的孩子，他甚至嫉妒！他有無數的妃子，她們愛他，敬畏他，日夜渴望著他的憐寵，可是自從雨情進了宮，他幾乎不再涉足後宮半步！可是，他仍舊不是他的唯一！他認了！三年前的那件事，雨情抱著哭得肝腸寸斷的孩子，冰冷的目光幾乎要把他凍僵！他不想他再那樣看他，他不想他對他如此的冷淡，他想他再如初見那時一樣對他撒嬌，溺在他的懷裡小臉紅紅的唱著他從未聽過的調子，所以，他總是盡力引他注意，可是，好像用的方法總是適得其反！

　　苦笑著，些微的顫抖，偶然間看到他有些擔心的眼神。

　　「皇上，你怎麼了？」

　　夠了，只要他心中還有他，就算他永遠都不原諒他，他也能夠嬴回他！事情的變數，誰又能預料得到

　　深吸一口氣，感覺四肢百骸重新充滿了力氣。

　　「那，朕也不好反對了。雨情，日子定好了嗎？如果沒有，就定在加冠禮隔天怎麼樣？」

　　剛說完，就迎上了宇文詫異的眼神。不必懷疑，你知道的，我又怎麼會想不到？既然無法現在分出勝負，那我們就只好看誰能活得更久了……

　　「太好了！那我現在就去告訴運兒！」

　　三雙俊逸的眸子不約而同的追著在暖陽下笑者開懷的嬌小身影，溫暖滿足的笑掛上了嘴角……

　　很多年很多年之後，年幼的宮女領著迷路的男孩子穿過早已無人居住的水中宮殿之時，有些失神的停下腳步，圓潤的面孔上有著對愛情的憧憬。

　　「姐姐？」孩子拉了拉她的手。

　　「啊！」回過神，不禁有些羞赧的紅了雙頰。連忙拉了孩子快步離開這座據說是皇朝歷史上最受寵的妃子的寢宮。

　　到了迴廊盡頭，有些不捨的放開了孩子的手，告訴他穿過那火紅的林子就可以找到離開的路了。

　　孩子水晶一般黑亮的眼注視著她，笑了。

　　「姐姐，我喜歡你。我明兒就跟父皇說將你調到我的太子宮。」

　　她驀然一驚！

　　「你是……」

　「我叫龍憶情。」他指著她身後的宮殿「這裡是我太祖『母』的寢宮。」

　　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男孩子早已經失去了蹤影，只留下他塞在她手中的九龍玉珮。不行！她突然拍了下額頭，她得趕快跑，等那個傻小子真的派人來找她，可就大事不妙了！因為，「她」可是個他啊！

　　秋風吹過，刮起了一地的火紅色彩，飛舞繚繞，像一副精緻的紅綢紗，定睛一看，才發現，原來是揉碎在風中的紅楓海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