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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回前堂》第175章
登頂(二)

  北堂朝瞬間瞪大了眼睛,捂著自己胳膊向後跳了一步:“幹什麼?”

  季華鳶無奈地歎口氣:“我現在不方便受傷,你快點,我又不能砍了你。”

  北堂朝被他氣得直翻白眼,可他還沒來得及跳腳,季華鳶就已經不耐煩地一把拽過了他的胳膊,嚓的一聲挑破了他半支衣袖,北堂朝只感到半條手臂一涼,下一瞬間,季華鳶手上的短刀已經靈巧地剖開了他的小臂,北堂朝痛得悶哼一聲,這不知道疼人的媳婦刀子下得很深,瞬間就有淋漓的鮮血淌了出來。

  北堂朝一把捧住胳膊,鮮血漓漓拉拉地從他指縫間滴落,血流得他有些頭暈,北堂朝咬牙道:“現在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在幹什麼!”

  “一言難盡。”季華鳶依舊是一副無動於衷的表情,他在地上的兩具屍體裡有些為難地挑了挑,而後指著左邊一具說道:“背上他,我們走!”

  “你說什麼?”北堂朝驚歎地看著季華鳶,然而季華鳶說完這句話,已經抬腿繼續往前走了。北堂朝氣結,噎了半天,終於還是不情不願地扛起那具腥得要命的刺客,有些吃力地跟上去。季華鳶總算是有點良心似的,走了幾步就停下來等他,北堂朝眉頭剛松了松,就見季華鳶面無表情地回過頭拉過他的胳膊,將刀口朝地下一翻,北堂朝下意識地感到不妙,然而他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季華鳶的手指就已經摳了下去——

  “啊……嘶……”北堂朝疼得眼前都是星星,他吸著冷氣低聲喝道:“你幹什麼?”

  “偽造我假死。”季華鳶非常平淡地說道。

  “什麼?”

  “別廢話。”季華鳶一邊說著,非常強硬地拉著北堂朝一路小跑,跑跑停停。這幾乎成了對北堂朝施加的酷刑,而季華鳶就是那個奸邪冷酷的打手,無情地將北堂朝剛剛有些緩過疼的傷口再一次捅開,狠狠地甩下一地的鮮血。

  快到山頂的時候,北堂朝失血失得幾乎有些崩潰了。季華鳶每次一停腳,他就會下意識地打哆嗦,用非常費解而又哀怨的眼神看著突然變得強勢而兇殘的愛人。

  季華鳶對他說的唯一一句話就是:“別叫!”

  北堂朝蔫得像是失了水分的黃瓜。他漸漸的開始覺得,季華鳶如果真要和他永遠分手,也許未必是什麼壞事。

  太他媽狠了。

  剩下的這一小段路非常陡峭,北堂朝身上扛著的屍體幾乎擋住了他的視線,一路上又百遭摧殘,早已身心俱疲。好不容易撐著一口氣和季華鳶登上了祈兆山的頂峰,突然開擴起來的視野和清亮的天光讓北堂朝驟然松了一口氣。他手上一松力,那具屍體撲通一聲砸在了地上。北堂朝終於得以狠狠地甩開季華鳶的手,然後退開兩步,死死地護著自己百遭摧殘的手臂,滿眼決絕地看著季華鳶:“你要是再過來,我就從崖上跳下去了。”

  季華鳶無語地翻了個白眼,一邊走過來一邊低聲道:“不會吧,流這點血就傻了?”他說著,也不顧北堂朝寫滿了抵抗的眼神,徑直走到他身邊拍拍那張慘白的臉,有些擔憂地說道:“要是意識不清醒,可就壞了……”

  北堂朝氣絕地反問道:“什麼叫這點血?你自己回去路上找找,山下的大娘看見了都知道有個倒楣蛋要血流而亡了!”

  “對呀!”季華鳶竟然還一臉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他又仔細看了看北堂朝的瞳孔,說道:“不行,我得確認一下……”他說著,看著北堂朝,想了想後輕聲問道:“北堂朝,還記得那天你和我提分手,我們在行宮裡的密牢裡嗎?”

  北堂朝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很好。現在告訴我,你回憶當時的情景,現在有什麼新的想法嗎?”

  北堂朝翻著眼睛想了想,而後非常真誠地看著季華鳶,語聲緩慢而堅定地說道:“有。我在想,當初鞭子在手,怎麼沒狠狠抽你兩下。”

  季華鳶聞言揚了揚眉,聲音瞬間冰冷地挑了起來:“捨得?”

  北堂朝憤恨地看著他,掙扎了好一會,而後終於狠狠地轉過頭去,憤懣地說道:“不捨得!”

  “嗯。”季華鳶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很好,頭腦和感情都在,這就夠了。”他說著,從腰側掏出一包藥粉拆開撒在北堂朝的手臂上,說道:“這是止血的,見效很快。”他說著,又掏出一顆紅色的藥丸塞進北堂朝的嘴巴裡,說道:“含著,幫你提氣,你躺一會就會恢復了。”

  “你到底要幹什麼?”北堂朝被他搞得越來越暈,他感到腿有些軟,索性坐在一塊大石頭上,說道:“追兵已經很近了,你到底想怎麼辦?”他說著,環顧了一下周圍:“你別告訴我,你在這周圍埋了火藥什麼的……”

  “我哪有那麼豐厚的家底。”季華鳶低下頭自己動手扯過屍體,而後抽出落虹唰地一下砍斷了黑衣人的一條手臂。北堂朝嚇得呀了一聲,季華鳶絲毫不猶豫,回劍間又嚓嚓兩下劃花了黑衣人的臉。

  “你到底要幹什麼!”北堂朝已經被季華鳶徹底震住了,他的神智漸漸恢復,然而他的身體卻越來越虛軟無力——近乎誇張的無力。北堂朝終於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他看著這個瘋狂的愛人,喝問道:“你劃他的臉做什麼?”

  季華鳶面無表情地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說道:“為了配合你剛才讓他倆發出的那兩聲慘叫,也為了偽造我假死的跡象。”

  北堂朝噢了一聲,可是緊接著,他突然意識到最大的不對勁在那裡,他豁然抬起頭來,顫聲問道:“可是……兩具屍體,要怎麼爬到山頂?”他說著,自己渾身的汗毛已經倒豎起來,他突然明白了什麼,他緊接著就要站起來,然而北堂朝腳下一軟,竟然跌倒在了地上。

  季華鳶終於歎了口氣,他說道:“是啊,所以,我死了,你沒死。晏存繼太多疑,至少要讓他親眼看見你死去,他才會相信——即使不相信,至少會被暫時蒙蔽。”

  北堂朝震驚地瞪大眼睛看著季華鳶,他能感受到自己體內的力氣飛快地流失,漸漸的,竟然感受不到自己四肢的存在,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在地上放鬆,漸漸的完全躺倒在了地上。

  他唯一存在的感官,只有眼睛,鼻子,耳朵。他無法發聲,不能行動。他甚至無法感受到身下的觸覺,無法支配屬於他的軀體。仿佛變成了孤單單的一顆頭存在著,然而卻又是一顆啞巴的頭。

  季華鳶長歎著氣,半拖半包著北堂朝將他放進旁邊灌木下和石壁塌陷處構成的一塊缺口裡,那裡剛剛好足夠放下一個躺著的成年人,灌木繁密著擋下來,除非趴在地皮上找,否則絕難發現痕跡。

  兵戈之聲已經非常近了。季華鳶終於看著北堂朝的眼睛,拿出一粒密封的藥丸放在北堂朝唇邊,說道:“這顆是幫助你恢復經脈的,它自己會慢慢地揮發被你吸入,並且沒有明顯的氣味。記住,如果我沒能成功騙過晏存繼,你就將藥丸含進嘴裡用力含化了,就能很快恢復。但是你至少要靠藥丸揮發一陣子嘴唇才能動,所以別多餘費心思。”季華鳶說完之後,長歎一口氣,緩緩道:“北堂朝,這場仗我策劃了很久,這個方案我仔細推敲過,晏存繼為人陰鷙又自大,我有八成的把握能夠騙過他。我知道自己從插手這整件事開始,你就認為我任性又自私,但是現在,至少我拼盡全力保護了你。所以……”季華鳶歎了口氣,聲音帶著些無奈的釋然:“也算我沒有拖累你吧……”

  北堂朝幾乎已經知道季華鳶要做什麼了,他絕望地瞪大眼睛看著季華鳶,然而無論他多麼用力卻根本無濟於事。

  他終於明白了,什麼叫無力。

  季華鳶深吸一口氣,而後從懷中終於掏出那藏了已久的面具,這是他貼合自己五官精心打造的,即便被人發現了,戴在別人的臉上也只會錯位。季華鳶將面具服服帖帖地安帖在自己臉上,北堂朝絕望地眼睜睜看著眼前的人一寸一寸地變成自己的樣子。季華鳶又吸一口氣,聽著已經到崖下的兵戈聲,而後緩緩伏在北堂朝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然後自己跳回到上面,架起那具斷臂的屍體,將落虹放在那人的腰側,而後緩緩移到了崖邊。

  晏存繼帶著他鐵狼軍全部的精銳,千里追襲,終於等到了這一刻。他緩緩踏上崖尖,終於看見了那個他一心斬殺的男人。

  “北堂朝”神色慘白,目光渙散,懷裡正摟著一個斷臂的人,那人臉上血痕斑駁,讓人望之欲嘔。晏存繼的目光咬緊“北堂朝”,心中突然咯噔一聲,他緩緩向下移視線,果然看見那個儼然已經斷氣的人腰上的落虹。

  那人穿著鐵狼軍的夜行衣,身配落虹寶劍,身形纖細,靜靜地倒在北堂朝的懷裡,不是季華鳶,是誰?

  晏存繼突然紅了眼,他啞著嗓子道:“不可能,我沒有對季華鳶下斬殺令。”

  “北堂朝”抬起了無生氣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他說話了,聲音乾澀得要命:“噢,那大概,你也忘了和你手下的人說,不能殺季華鳶。”

  晏存繼一時啞口,他的目光越過北堂朝和季華鳶向後看,崖下是蜿蜒萬里的母渡江,江水清脆地拍擊江岸,透著已經亮起的天光。江岸邊,停泊著他的船,那是接他回西亭的船。

  晏十七拖著劍上前:“殿下,屬下替您了結了他。”

  晏存繼豁然豎起手,他收回視線看著對面已經被磨碎了全部意志的男人,冷聲道:“我自己來。”

  坐在地上的北堂朝突然輕笑一聲,他緩緩收緊懷中摟著的屍體,而後慢慢站起來,東門的夜行衣在晨風中獵獵作響,“北堂朝”突然笑了,他緩緩張開雙臂背對著所有人轉過身去,身下是萬丈深淵,深淵下是母渡江,是南懷的母親江,這江水永不乾涸,無論世上之事如何變遷,朝夕交替,母渡江的水聲永不停息。

  “晏存繼。”北堂朝突然開口了,他背對著晏存繼輕聲說道:“你知道嗎?有些人,你永遠都比不上,你永遠都無法企及。我是,季華鳶也是。”他說著微微回過頭來,看著晏存繼身後的鐵狼軍輕笑一聲,北堂朝拔高聲音,音洪如鐘,大聲道:“晏存繼,你記住,南懷的千萬鐵騎,不會放過你,更不會放過你西亭所有的生靈!”北堂朝音落,突然抱緊懷中的人縱身一躍,如一只飄忽的大風箏一般從崖上一躍而下!

  所有人都似乎停止了呼吸。晏存繼仿佛被震在了當地,他仿佛不能理解,又仿佛不敢靠近。

  被藏在崖下的真正的北堂朝從他那一絲狹縫中看著這一切,他驚慌的目光,耳邊突然什麼都沒有,他看見那個變身成他的愛人從崖上一躍而下。從他的角度,能更完整地看見季華鳶縱身的完整過程,他那麼從容,那樣義無反顧,如雛鷹般帶著試探,卻又如梟般從容。

  北堂朝仍舊不能動,他感到自己的四肢似乎慢慢恢復了一絲知覺,然而這一次,他是真的沒有一點力氣了。他動了動唇,卻只空張著嘴,沒能發出一點聲音。

  他在這裡,晏存繼看不見,鐵狼軍看不見,然而晨風卻能看得見他。清冷的山風吹透了他的身體,他在那一絲通透中忽然想起,他身後,就是他母后的靈堂。而他面前,是他摯愛的人剛剛跳下的懸崖。

  他忽然想起剛入秋的那天,他坐著王府舒適富麗的轎子從宮裡出來,帝都的落葉很厚很美,那時的他還不知道,季華鳶即將回到他的身邊來。他掀開轎簾,看見天邊飛過的那只剪尾鳶,嘶鳴著從他頭頂滑翔而過,然而終歸消失在天邊。

  北堂朝終於想起季華鳶說過的,那最關鍵的一句話:願我的新生裡,再沒有噩夢輪回。

  他聽見崖邊晏十七催促晏存繼快些下山上船,他聽見人馬離開的聲音,片刻後,山澗間重歸了那仿佛亙古的肅寂。一滴淚終於從他的眼角滑下,北堂朝緩緩閉上了眼。

  季華鳶這場仗,終於還是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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