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二嬸走進屋裡，楊浩這才看清她的模樣，幾年沒見大體上樣子倒是沒有變。

　　二嬸把她染成酒紅色的頭髮到理髮店裡盤了起來，身上穿的是嶄新的尼絨大衣和黑色短皮褲，腳上穿的是最流行的及膝皮長靴，鞋跟至少十釐米高。

　　楊浩知道自家二嬸一直都愛美，村裡就她最妖豔，雖然長得有些胖，但是家裡漂亮衣服卻不少。每一季買的衣服都有七八件，而且價格還都是好幾百以上的，冬天上千的衣服她也要買個三四件放家裡。

　　這在他們村裡除了最富有的李豔家以外，就只有他們一家這麼愛穿了。外人看了還以為她家裡多有錢，其實暗地裡他們欠了不少債，這家借了去那家，不借錢的，給他家還要跟你擱氣。楊浩以前就知道他二叔家欠了他家三萬塊，到現在也不知道還沒有。

　　楊浩二叔一家並不富有，主要就靠著二叔一個人在外面買賣樹木和晚上去遠處的山上跟人偷狗偷東西過日子。每次出去一趟就是幾百千來塊錢，兩口子過慣了這樣來錢快的日子，也就不願意做其他正當工作。

　　雖然不太富裕，但是卻會享受。楊浩二嬸平時什麼活都不做，一天給家裡煮三頓飯，其餘時候就出去打牌，要麼就去美容店做面膜，活的跟個大小姐一樣。家裡的田地全部給其他人住，就門口馬路對面那三分地也懶得自己做，吃的米和菜全部花錢買。

　　這些楊浩家知道，但他們選擇這樣過下去自家也管不著，可是偏偏二嬸不是個省油的燈，她總是還喜歡到楊浩媽媽面前顯擺，今天買了什麼好看衣服啊，明天買了什麼金手鐲啊，總之就會故意在楊媽媽面前“無意”提到。

　　楊浩媽媽一輩子比較辛苦，供養一個大學生上學每年花費不少，早年楊爸爸年輕時做生意又欠了一筆賬，所以兩口子平時起早貪黑的忙個不停，楊媽媽換季買一件衣服都不太捨得。

　　哪知道二嬸就特別喜歡蹦躂，縫人就說楊媽媽命不好，整天給自家男人當牛當馬。還是自己命好，什麼活也不做，耍著都覺得無聊了。

　　楊媽媽性子又急，見自家弟媳這麼在外面這麼擠兌她，心裡當然不高興，而且他家還欠著自己幾萬塊一直不還，一家人用別家的錢活的忒瀟灑，楊媽媽對他家自然也看不順眼。

　　現在一看到弟媳來了，心裡一緊。平時沒什麼他們都喜歡在背後嚼舌根，現在楊浩帶著嘟嘟回來，估計背後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了。

　　“二嬸。”楊浩站起來招呼二嬸，又給二嬸搬來個椅子給她坐，“您坐，我給您倒杯茶。”

　　二嬸雖然眼睛有些近視，不過還是看的清楊浩家裡多了個小娃娃，心裡多了個心眼

　　本來楊浩回來了他不想過來看的，誰都知道楊浩在城裡找了好工作，但是他兒子卻還在沙場給人開挖掘機，工作沒楊浩體面，人家提起來都說楊浩有出息，對他兒子不聞不問。她又什麼都喜歡跟大哥家比，現在兒子沒人家強，自然更看不慣楊浩。

　　不過晚上她吃飯的時候聽到大哥家的旁邊住的表嫂來她家坐了會兒，表嫂是個最嘴快的人，她告訴二嬸楊浩回來了，還抱了個三四歲大的小娃娃。當時她走過那裡隔得遠沒聽清楚，但是她似乎聽到兒子什麼的。

　　村裡都知道楊浩沒結婚，現在回來突然帶個孩子回來那肯定有啥蹊蹺。

　　於是二嬸暗笑一聲，準備過來探個虛實，等著看大哥家的笑話。

　　“浩浩好幾年都沒回來了，城裡呆了那麼多年都長變了，越來越帥了。”二嬸臉上帶著笑，面子功夫還是要做足的。

　　“哪裡。還是弟弟長得帥些。”楊浩口裡的弟弟便是二嬸的大兒子。

　　提到了自己兒子二嬸，挺直了腰杆，心想他兒子長得濃眉大眼的，怎麼也比楊浩強。

　　“你弟弟哪有你有出息，你看你工作又好，學歷又高，城裡的姑娘肯定很多人都追你呢。”說完她故意看了一眼嘟嘟，臉上有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浩浩二十六了吧？也該是時候結婚了，這次回來怎麼不把女朋友帶回來？”

　　楊媽媽眼皮一跳，果然來了！

　　平時除了下午打牌，楊浩他二叔他一家很少來他家的，今天他二嬸特地趕過來，肯定是聽到了什麼。

　　果然來者不善，這不還沒說兩句話直接就“切入正題”了。

　　楊浩跟他媽對視一眼，母子兩都明白了二嬸的意思。

　　楊媽媽右手一拍自己的大腿，頭往右邊一偏，故意裝作痛心疾首的樣子說道，“別說這個了，說著我就來氣，要不是他都這麼大了，我真想叫他爸抽他一頓。”當然楊媽媽只是說的凶，從下到大她從來都捨不得打自家兒子的。

　　二嬸一聽眼睛都亮了，身體往前一靠離楊媽媽進了些，急切的問道，“浩浩怎麼了？”說完還故意打量一旁正在吃飯的嘟嘟，意思是這個小孩怎麼回事。

　　看著二嬸這掩飾不住竊喜的樣子，楊媽媽更覺得厭惡，但是大家又不能撕破臉，“他以前跟他大學同學耍朋友，結果對方懷了他的娃娃，女的身體又不好不敢去醫院流，怕以後沒生育，所以就把娃娃生下來了。”

　　“哎喲，那好事啊，補辦個結婚酒席就行了啊。”二嬸故意提高音量，看似替楊媽媽高興。

　　楊媽媽搖了搖頭。

　　二嬸早就看過嘟嘟了，又想起之前表嫂的話，看嫂子這個樣子知道肯定不是那麼簡單，“怎麼了？娃娃和他媽媽怎麼沒回來喃？”

　　楊媽媽指了指嘟嘟，“回來了。”

　　二嬸笑了起來，現在連樣子都難得裝，急切的又開口，“嫂子你別誆我啊，娃娃哪裡這麼大啊，而且女方咋沒回來喃？”

　　“他們三年前生的，生完以後他女朋友就去外國留學了，當時讓浩浩也一起去，浩浩不同意，你曉得他工作也不錯撒，老闆當時器重他不讓他走。兩人為這個事鬧了矛盾，女方就出國了，後來找了其他人，他們也就分手了，娃娃一直他帶著。”說完楊媽媽還重重的歎了口氣……

　　二嬸臉上已經有抑制不住的笑容，但依然裝做可惜的樣子，“這個也太亂來了。浩浩你怎麼現在才說呢，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那裡撿了個孩子回來呢。”

　　“你也知道他從小就聽話，膽子也不大哪裡遇到過這種事情嘛，當時剛畢業出來歲數也還小，就嚇到了，一直不敢告訴我們，怕我生氣，你看嚇得這幾年都不敢回來。”楊媽媽早就知道二嬸會這麼問，隨口就替楊浩答了出來。

　　二嬸笑了笑，“不過嫂子你也別氣，都這個樣子了也沒辦法，娃娃回來了還帶了個孫兒也是福氣。浩浩長得好又能幹，就算現在帶了個娃娃，以後找二婚嫂也隨便找的，我看看有合適的給你介紹一個。”二嫂故意把那個二婚嫂強調了一遍。

　　楊媽媽一聽臉色變得很難看，氣氛一下子冷下來。

　　楊浩知道二嬸故意給一家人難看，適時開口，“二嬸說笑了，那時候小不懂事犯了錯，現在有嘟嘟了，結婚什麼的以後把事業做好了再說。”

　　本來把嫂子噎的啞口無言正高興的二嬸撇了撇嘴，瞟了楊浩一眼，懶懶的開口，“呵呵，也是……男人事業要緊，你看你弟弟就是不爭氣，到現在都沒個好工作。”

　　大家雖然是親戚，但根本就不親，三句話不對也沒什麼好說的，楊媽媽不想二嬸再繼續說這事，岔開了話題，“對了，建巨集呢？怎麼沒見到他？”

　　建宏就是楊浩二叔。楊家一共三兄弟，大哥叫楊建輝，老二叫楊建宏，老三叫楊建明。不過老三不住村裡，而是跟老婆一起住在鄰縣的縣城裡。老大和老二一個住村頭，一個住村尾，離得有些遠。

　　二嬸聽楊媽媽那麼問臉色有些難堪，語氣也變得不太好，“出去了。”

　　楊浩一聽明白了，他二叔又出去“辦事”去了，出去一趟一晚上不會來。等第二天把偷得東西賣掉以後才回來。

　　最以前楊浩根本就想不到自家二叔會去做小偷，雖然因為很多事情他也不太喜歡二叔一家，但是萬萬沒想到二叔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當時他心裡也五味雜陳。總覺得有一天他二叔會毀了。但他二嬸特別支持，巴不得老公多出去弄些錢回來給她花。

　　想打聽的也打聽到了，二嬸也怕嫂子繼續說起自己丈夫的事情，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職業，於是便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新衣服，踩著高跟鞋往外走，“天也晚了，我回去了，浩浩有空就到二嬸家來坐坐。”

　　“好的，二嬸慢走。”楊浩把屋外的燈打開，送二嬸出去。

　　他走來便看到媽媽單手撐著頭，“你看你二嬸說話，哪裡像是一家人……哎，他們家有什麼事，你爸二話不說就去幫忙，以前銀行找他們還錢，你爸還借了兩萬給他們，現在你看看這樣子……真是巴不得我們就過得不好。”

　　楊浩上前拍了怕媽媽的背，“媽，別生氣。”

　　晚上楊浩把嘟嘟的衣服脫掉，把他裹在被子裡給他講睡前故事。這時他的電話響了。

　　來電顯示上面顯示的是王駿打來的。

　　楊浩把手機調成靜音，不接電話。電話在桌子上震動了很久，楊浩依然當做沒看到。最後電話不動了，對方沒有再打過來，楊浩便按下了關機鍵。

　　明天去城裡換一張電話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