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九十五章
丹闕與一眾手下匯合後,一行人再不願引人耳目,低調地打扮成商旅向入嶺山靠近。紅葉果然會時不時給他們傳一些消息,有赤霞教內部的消息,也有赤霞教獲得的江湖情報。同時,燕溪山莊也會把一些江湖上最新的情報送來給韓錦。
丹闕做事十分小心,他既然不信紅葉,自然也不會輕易將自己的行蹤令紅葉知道。然而紅葉要給他傳遞資訊,因此他特派了一人與紅葉聯繫,而此人不可跟隨隊伍前行,另走他路。令派一名弟子專與此人聯繫。
如此小心謹慎,一行人行至入嶺山附近,也未遇見什麼麻煩。
到了入嶺山腳下,紅葉又派人送了消息來: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晚在山腳下巡邏的人是他手下的人手,如果丹闕他們想攻上山,與他約定時間,他可支開巡邏的人馬。
丹闕自是不會將希望寄託在他身上,每晚派了人去觀察,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將入嶺山下巡邏的人手都摸清了,於是召集眾人商議。
丹闕畫了一張入嶺山的地圖,這些人都是入嶺山上出來的,因此對地勢十分熟悉,他講解的很容易。他指著一處谷口道:“這裡地勢平坦,植被茂密,易攻難守,因此我們可以由這裡通過密林偷偷上山,避開山下的守衛。”
眾人紛紛點頭稱是。
丹闕又點著地圖道:“我們人手不多,無法太過分散行動。聽我的安排,紫雲你在此地望風,紫衫留守於此,綠林在這裡。如有任何情況立刻來彙報我們。剩下的人分為兩隊,白頭翁和風清兩個人跟著我,去欒竹居刺殺三欒。餘下十幾人跟著韓錦,去眾弟子居住的安陽居。安陽居有上百名弟子,你們不必與他們起正面衝突,暗中放火就行,你們的目的是替我吸引開眾人的注意力。放了火之後,趁著局勢混亂,你們再偷偷溜走,前來與我會和。”
韓錦對於這樣的安排有些異議——他想跟在丹闕身邊,保護丹闕的安全。然而他想了想,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點了點頭:“好。”在這一眾人裡,丹闕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他,因此才派了他去做這樣的事。既然哥哥信任他,他便要讓哥哥放心。
白頭翁不無擔憂地說:“魔尊,我們三人前去偷襲三欒?三欒武功高強,而且他身為教主,恐有諸多守備……”
丹闕搖頭:“欒竹居建在欒竹峰巔,並無臺階,只能靠輕功上下。你可知三欒為何做此安排?他喜好清靜,一貫不喜有人守在他屋外。從這裡的地勢也可以看到,沒有多少人能夠埋伏在峰巔,即便真有埋伏,也只能在這裡。”他指了指附近的一處山谷,“屆時有人前來,也只能將欒竹峰圍起來,山峰上容不下多少人,無人能夠插手我與三欒的決戰。”
韓錦小聲道:“哥哥……”
丹闕在桌子底下握住了他的手,對他點了點頭,讓他放心。韓錦只是反握住了他的手。
白頭翁問道:“那我們何時進攻?”
丹闕道:“今日是初一,初三的時候派人給紅葉傳信,說我們初五子時上山。”
白頭翁道:“初五就去?”
丹闕搖頭:“不,初四就去。我不信紅葉,若讓他知道了我們的計畫,唯恐他設好陷阱甕中捉鼈。告訴他初五,他初四時必定鬆懈,趁此時上山。再者我調查過,初四時山下的守備是滿天星那一隊人,此人想向來疏忽大意,要突破他潛上山,不難。”
聽丹闕如此安排,眾人也只得應了,紛紛散開去準備。
眾人走後,韓錦從背後圈住丹闕,略有些不安地用腦袋在他頸窩裡蹭著:“哥哥……”
丹闕哂笑,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腦袋:“癡兒。”
韓錦道:“哥哥,你千萬不要與他硬拼,若遇到麻煩,拖延著等我趕來。能不能殺了三欒都不要緊,沒什麼值得賠上你的性命。”
丹闕只揉著他的頭髮不吭聲。
韓錦遲遲等不到他的回應,不由有些急了:“哥哥?”
丹闕將他扯到自己身前,注視著他的雙眼。兩人都遲遲沒有說話,丹闕的眼神越來越柔和,雙眸中印出的韓錦亦變得溫柔了。他輕聲道:“錦錦,在認識你之前,我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比什麼都重,只要我活著,殺多少人亦不要緊,正如你說的,沒有什麼人什麼事值得我賠上性命。我嗜殺,但我不知道我為了什麼而殺人。”
停頓了一會兒,他接著道:“你那天與我說了紀舒說的話,說他想要毀了赤霞教。那天晚上我一晚沒有睡著,想了很久。我以為我殺人是不需要什麼理由的,我自幼在赤霞教中長大,他們讓我殺人,我不殺人,就會被人殺……直到那天我終於想明白,我殺人,只是為了能夠讓自己活下去。而我究竟為什麼要活下去,我也不明白。直到我遇見你之後……”
韓錦握緊了丹闕的手。
丹闕道:“我殺人,是為了活下去。而我活著,卻不該是為了殺人。我遇見你之前,我只是一把行動的刀,沒有靈魂,為了活而活,死亦沒有什麼遺憾。如今我活著是為了我喜歡的人,是為了和你在一起。我也想毀了赤霞教,從很早以前就想了,直到你說了我才幡然醒悟……在赤霞教中,每一個人都想毀滅,紀舒如此,青黎如此,無眉如此,我亦如此。你放心,如今贏對我來說早已不是頭等之事,我想打敗三欒證明我自己,但我不會用性命去硬拼。我會等著你來,和你一起離開入嶺山。結束之後,我會離開白頭翁那些人,他們想要重回赤霞教也好,想要離開也好。此番毀了赤霞教,我便與我的過去一刀兩斷。”
韓錦開心地抱住丹闕:“哥哥……”
丹闕親吻著他的鬢角,道:“癡兒,我這一世必不再負你。”
韓錦用力點頭:“我亦不負哥哥。”
轉眼到了初四,一行人偷偷上了山。上山的過程很順利,由於丹闕等人對入嶺山的地勢再熟悉不過,簡直如同出入無人之境一般。他們以樹林作為天然的屏障,由易攻難守的地勢上去,在夜色的掩映下山下巡邏的弟子甚至沒有發現有一隊人從身邊經過。到了山上,按照丹闕的安排,眾人分散開來,分別前往自己的崗位。
丹闕與韓錦分別前,韓錦用力地握了一下他的手。丹闕對他點了點頭,韓錦輕聲叮囑道:“誤逞強。”
丹闕沉著道:“放心。你小心,一切安全為上。”
韓錦捏了捏他的手指,隨後放開,帶著一隊人往安陽居去了。
丹闕帶著白頭翁和風清二人避開守衛,一路前行,很快來到一個十字路口。在十字路上有兩名弟子提著燈籠來回走動巡視,白頭翁低聲道:“魔尊,我與你一起上,殺了他們兩個。”
丹闕不點頭也不搖頭,手腕一翻,白頭翁和風清只見黑暗中有什麼東西閃了閃,然後那兩名巡邏的弟子一聲不吭地倒了下去。兩人愣了一會兒,方才意識到那是丹闕射出去的毒針。白頭翁從藏身的岩壁後悄悄潛出去,檢查了一下倒下的那兩個人——令他吃驚的是,那兩人都是被毒針正中心口,毒素沁入心室,片刻即死,連吭聲的機會都沒有。在視野不明的黑夜中,丹闕兩針同發,竟然準確地打中了正在走動的兩個人的心臟,功力比之一年前可謂突飛猛進!
白頭翁驚訝道:“魔尊,你……”
丹闕也從崖壁後走了出來,沉著道:“廢話少說,快走。”
見識到了丹闕的功力,白頭翁與風清都心定了不少,隨著丹闕在黑夜中往欒竹峰趕去。
那廂韓錦帶著人一路潛至安陽居,因為有赤霞教內部的人帶路,十分之順利,不片刻就到了安陽居。韓錦指揮眾人分散開來,將隨身攜帶的油葫蘆潑在房屋上,然後點火。
只頃刻,安陽居燃起一片熊熊大火!頓時入嶺山上亂成了一團,從弟子居室裡奔出來許多人,亂跑亂叫,一片混亂。
“著火了!”“快救火!”“快!快派人去通知教主!”
眾人按照原計劃分散潛入混亂的弟子中,尋找機會脫身。韓錦躲在暗處,觀察著熊熊烈火中的情境,卻蹙起了眉頭。他抓住一名隨他來縱火的弟子,問道:“這裡一共住了多少人?”
那名弟子指了指:“所有普通的弟子都住在這一片山頭,還有那裡一片,一共有兩三百人。”
韓錦眉頭蹙得更緊:“這裡起了火,怎麼只有這些人?”雖然眼前一片混亂,看起來人聲鼎沸,但是他留意到有許多起火的屋子裡並沒有人跑出來,粗略數數,實則只有幾十個人。
韓錦忽道:“不好!恐有埋伏!”便丟下那名弟子,一路往欒竹峰奔去。
丹闕帶著兩人到了欒竹峰下,白頭翁正欲攀峰,丹闕卻制止了他:“你們在此地望風,若有人來,便殺了。我一個人上去。”
白頭翁和風清擔憂道:“魔尊……”
丹闕道:“不必多言。”便丟下二人,使出輕功一路攀峰而上。
那欒竹峰上地方並不大,平地不過十二三方丈,三欒在此建了欒竹居,便占去了一半的地方,若有人在此打鬥,稍不留神就要落下懸崖。丹闕到了峰上,只見欒竹居中亮著燭火,不禁有些詫異:此時已過了子時,按理說三欒早該歇下睡了,他亮著燭火又是為了什麼?
丹闕小心翼翼地靠近亮著燭火的那間屋外,摸出兩根毒針,手腕一翻,毒針便刺破窗紙飛了進去。
只聽叮的一聲脆響,似乎是屋裡的人用什麼東西打開了毒針。緊接著,一個鎮紙從屋裡飛了出來,將門砸開了,丹闕和屋裡坐著的人打了個照面。這一對上,兩人都吃了一驚。
坐在屋裡的人身上裹著厚厚的狐裘大衣,襯得他的腦袋十分瘦小,他臉頰微微凹陷,昏黃的燭火印的他臉色慘白一片,形容無比憔悴。丹闕一晃眼險些沒將他認出來——坐在那裡的人正是半年不見的紀舒!
“你……咳咳……”紀舒未開口先是一陣好咳,咳著咳著卻笑了起來,憔悴的臉上彎彎的眼卻十分清亮:“今日才是初四,不是說好了初五,你怎麼變來了?”
丹闕蹙眉:“紅葉果然是你安排的。”
紀舒笑道:“自是我安排的,區區一個紅葉,又如何能知道那麼多的消息。”
丹闕警惕地抓著刀:“三欒在哪裡?”
紀舒又咳了起來,邊咳邊道:“咳咳……客人來了……咳咳咳……你還不出來麼?”
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緩緩從內室裡走了出來,正是三欒。
紀舒無奈地笑道:“看來你都知道了……咳咳咳……怪不得……咳咳……你讓我今晚等在這裡……”
三欒面無表情地看著丹闕,答著紀舒的話:“你固然聰明,然而我與熾焰相識十數年,他的脾氣,我比你瞭解。”
紀舒道:“我……咳咳……與他……亦相識……咳咳……十數年了……”
丹闕打量著他二人,微微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