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韓錦拿出自己救命的解藥給丹闕服下,卻挨了丹闕一巴掌,頓時委屈壞了:“你!你!”可他又不捨得打回去,也不能說實話,唯有自己把這委屈咽下去,氣得重重翻了個身背對著丹闕。
從小到大,除了練武的時候,整個出岫山就沒有一個人打過他!自打他和丹闕在一起後,不知挨了多少打,從前也就算了,挨打都是在他頭腦不清楚的時候,事後想起來那陣子火氣也都過去了。可是這回這個巴掌,實在叫他生氣。
韓錦生氣,丹闕比他更生氣。
這一路來他不知道跟小傻子說了多少次,不准吃別人的東西,不准和赤霞教的那群人有往來,小傻子就算武功再高,也是只傻乎乎的羊,而那些人全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狼。一根糖葫蘆的教訓還不夠,如今連自己也中了朝寒暮暖,落到這個地步,他還如此輕信無眉,又吃了無眉的藥。他全然不跟自己商量,拿回無眉的藥也就罷了,方才竟然還強迫自己將藥吃了下去!
丹闕突然間有些後悔:自己究竟為什麼會選擇小傻子?小傻子連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都不如!孩子尚且知道不能隨便吃別人的東西!以後自己當真要把這小傻子帶在身邊一輩子嗎?江湖如此險惡,小傻子被人賣了還要替別人數錢,自己帶著他,他就會把自己也坑了!
可是很快,丹闕就打消了拋棄小傻子的念頭:即使到了這個地步,他還是捨不得他的小傻子。何況,他現在已經把小傻子帶進了赤霞教這險惡的圈子,如果這時候丟下小傻子不管,小傻子會被人啃得連骨頭都不剩的。
等丹闕自己漸漸地消了氣,就等著小傻子像從前那樣來討好他,他擺擺架子,再教訓小傻子兩句,就暫且原諒他。至於今晚無眉給的藥究竟是什麼,吃也都吃下去了,只有走著看了。
但是,小傻子並沒有來道歉。直到丹闕熬到再一次睡著,小傻子連一句話都沒有再跟他說過。非 凡
翌日一早,丹闕醒來,想起昨晚的事,立刻檢查自己和韓錦的身體。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他和韓錦都沒有任何不良的反應,他自己體內一冷一熱的衝撞和侵蝕感完全消失了,連燒也退的差不多了,除了有些虛弱外,跟前幾天比起來簡直是神清氣爽。
然而他絕對不相信無眉會有這樣的好心。無眉和他一直是相互利用的關係,冒著得罪三欒的危險來援救自己,二話不說上手先替自己和小傻子解毒,這絕不是他的作風。如果他用解藥來威脅或是換取什麼東西,丹闕才會覺得正常。
如果是……換取《五輪秘笈》……
丹闕想到這裡,猛地吃了一驚,連忙扳住正準備下車的韓錦的肩膀,急急問道:“昨晚無眉問你要了什麼?”
韓錦還在生他的氣,冷冰冰地說:“沒有。”
“沒有?”丹闕急道:“不可能!他直接就把解藥給你了?他讓你幫他做什麼?他都和你說了什麼?”
韓錦語氣生硬:“沒有。”
丹闕把他的身子扳過來面對自己,借著微弱的晨光,才發現他的左邊臉頰微微腫了起來,有一個不甚清晰的五指印,看來昨晚自己極怒之下下手並不輕。
丹闕看著那五指印皺了皺眉,儘量使自己的語氣溫和:“癡兒,哥哥和你說過,那無眉不是什麼善類。他昨晚究竟怎麼和你說的?難道只是叫你過去給你解藥嗎?”
韓錦撇開視線不肯看他:“就是這樣。”
丹闕看他的表情,好像一個犯倔的孩子,不由得啞然失笑:“你……你在哥哥的生氣?”
韓錦撅了撅嘴,輕輕哼了一聲。
丹闕揉了揉太陽穴,怨道:“你這傻子,不識好歹。”
韓錦被他一句話氣的差點跳腳:究竟是誰不識好歹?壞蛋!壞哥哥!還打我英俊瀟灑風流倜儻迷倒眾生的小臉蛋!比紀舒和無眉都要大大的壞!
他從鼻子裡重重地哼了一聲。
丹闕把他拉進車廂內,把車簾拉嚴實,把他扯到自己面前,摸了摸他紅腫的臉,輕聲道:“癡兒,別鬧了,哥哥不生你的氣了,你也別和哥哥生氣。以後你要聽哥哥的話,哥哥不會害你的。你實話告訴我,無眉是怎麼約你出去的,他又是怎麼跟你說的?如何給的你解藥?”
韓錦被他摸了兩下,火氣沒有那麼大了,但還是把嘴撅得高高的不肯說。丹闕扯著他的領子把他拖到自己跟前,親了親他的嘴唇,又擰了擰他的耳朵:“真是個討人厭的小孩子。”
韓錦扭了扭,這才算氣消的差不多了。他用天真無知的語氣把昨晚無眉給他塞紙條的事情說了,又說無眉把自己約到水塘邊上表忠心的事大致說了。
丹闕聽得直皺眉:“只有這些?他沒有問你討要什麼?比如……秘笈?”
韓錦心道他肯給青花毒的解藥,那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和丹闕都中了朝寒暮暖,解了一個無甚要緊的青花,與大局無礙,還能迷惑人心,這才擺出這樣大義凜然的姿態來。他要是知道自己把丹闕的朝寒暮暖給解了,估計就沒有那麼好的心眼了。
可是韓錦沒有告訴並沒有將這些丹闕,現在還不到他決定跟丹闕坦白的地步。他道:“沒有,他什麼也沒有問錦錦要。”
丹闕凝眉:“這就奇怪了。他若單解了我的毒也便罷了,若單解了你的毒也好說。可是……”他歎了口氣:“癡兒,我就怕,他給的不是解藥。或許我們現在服了,看似是解了毒,過幾天,卻要毒發的更厲害。”
韓錦想到無眉所說的朝寒暮暖和朝暖暮寒,可見丹闕的擔心也不無道理。他伸手摟住丹闕的腰,親了親他的臉頰,軟軟糯糯地開口:“哥哥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丹闕摸了摸韓錦的頭髮。他多希望自己也能夠和韓錦一樣天真。過了一會兒,丹闕道:“既然我們已經吃了無眉給的藥,事不宜遲,今天晚上找到機會我們就逃走,去萬艾穀!”假如無眉給的是真解藥,那麼既然已經解了毒,就沒有道理再跟赤霞教糾纏下去;假如無眉給的不是真正的解藥,多拖一天多一分危險,等到真正毒發時就一發不可收拾了,也應早走為上。
其實韓錦並不想離開,他還想跟著紀舒一起去赤霞教看看,赤霞教傳說中的人物他見了一大半,就差一個三欒,他想親自會會三欒,看看那傢伙到底武功都多高,本事有多深,能把他的極品屁股害到這個份上。可是在給丹闕解藥的時候他就料到丹闕會提出離開,他知道丹闕一天都不想和這些人多糾纏。他猶豫了一下,也只能道:“好,錦錦聽哥哥的。”
臨出發前,韓錦聽見馬車外面吵吵鬧鬧的,於是揭開車簾走下去看熱鬧。
紀舒和無眉在爭執。
無眉的腳邊上有一個包裹,他面有怒意:“紀舒!”
紀舒似笑非笑道:“昨晚此人趁夜出逃,幸好被我的部下抓住。我替無眉魔尊管教了這個叛徒。”
韓錦定睛一看,嚇了一跳:無眉腳下的包裹裡裝的居然是一個血淋淋的人頭。
無眉咬牙切齒道:“你是不是弄錯了?此人乃是我派出去的信使。”
“噢?”紀舒不緊不慢道:“不知無眉魔尊給誰送信呢?我的部下一路跟著他,在附近白狼幫的幫寨門口把他截獲,是以才砍了他的頭帶回來。難不成,無眉魔尊要給武林正道送信?我在雁城被武林正道圍攻,難不成,也是無眉魔尊手下所為?”
無眉一愣,顯然不知道他所說的雁城究竟是怎麼回事。他道:“你胡說八道!我明明是讓他送信給……”瞥了眼韓錦,後面兩個字沒說出聲來,但是韓錦從他的口型判斷出他說的是教主。
紀舒笑道:“我自然是相信無眉魔尊的,只不過我不相信這人,許是這人起了叛逃之心,借著無眉魔尊讓他送信之際,想偷偷聯絡武林正道。總之,我已替魔尊除了這名叛徒。”
無眉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牙,硬生生擠出一個笑容:“那就多謝了。”說罷拂袖轉身而去。
紀舒轉臉看了眼坐在車軾上的韓錦,對他微微一笑,也轉身上了自己的馬車。
然後,韓錦又看到無眉的一個手下拿著一個麻袋走到無眉身邊,悄悄打開麻袋給他看。韓錦伸長了脖子,依稀看見那麻袋裡露出一隻信鴿的頭。
無眉看罷,揮袖示意手下把麻袋紮起來,不無得意的冷笑一聲,道:“晚上煮湯喝。”然後也騎上了自己的馬。
韓錦鑽回車廂裡,丹闕問他:“外面在吵什麼?”
韓錦咬了咬嘴唇,含糊不清地說:“他們為了一堆肉和晚上的湯吵起來了。”
丹闕皺眉:“一堆肉?湯?什麼和什麼?”
韓錦抓了抓頭髮:“總之就是無眉和紀舒吵起來了。”
丹闕翻了韓錦一個白眼,搖了搖頭。
中午分食物的時候,紀舒的手下和無眉的手下各自拿出食物和水來食用,雙方絕不碰對方給的任何東西。但是他們都給丹闕和韓錦送了些吃的,同樣的,丹闕也沒碰任何人給的,而是和韓錦一人分了一個路上采的野果。
韓錦這才算是明白丹闕為何會有如此重的戒心了。他剛認識丹闕的時候簡直覺得有些匪夷所思,想他是否太看得起他自己,就連客棧裡提供的食物和水他都會再三檢查,每次坐馬車之前都要檢查一下馬車上有沒有暗器,這世上哪裡來這麼多人要害他?他又不是什麼頂頂要緊的武林公害,也不過就是小小魔尊而已,連自己這個堂堂大魔頭都沒有如此提防。可是到了現在,他只覺得赤霞教的這些人都是變態,丹闕的行為反倒沒什麼出奇了。
馬車再次出發後,丹闕悄聲問韓錦:“昨晚上你溜去見無眉,當真沒有一個人發現?他們晚上究竟有多少人守夜?”
這已經是自早上丹闕跟他說了要趁今夜逃走後第五次問類似的問題了,韓錦有氣無力地答道:“紀舒手下五個,無眉手下三個。”不等丹闕再次發問,韓錦道:“哥哥放心,他們都不是錦錦的對手。”
丹闕還是滿面憂愁。如果這次出逃不成功,打草驚蛇,以後紀舒一定會加強對他的防範。一開始紀舒似乎還對他假裝恭敬,自從給他下毒之後,行事已經越來越乖張了。一旦失敗被抓回來,他再想堅持只跟韓錦兩個人共乘一輛馬車恐怕都不能了。
韓錦也很憂愁。看丹闕執意的態度,只怕今晚不走都不行了。一旦走了,就斷了一次大好的接近赤霞教的機會。可他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帶著丹闕走。其實他有一萬個理由要留下來繼續跟著紀舒走,可偏偏就是抵不過一個理由:他想繼續跟丹闕這樣相處下去,他想跟丹闕走。
至於什麼狗屁赤霞教,擱到日後再說吧。
好容易,天色再一次暗了。
丹闕和韓錦左等右等,等到外面幾乎沒什麼動靜了,丹闕估摸著大約已是子時,便推了推身側的韓錦,與他耳語道:“你看看外面有多少人執夜?”
韓錦輕手輕腳地坐起來,將車簾撩開一小角往外看去。
丹闕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的回應,忍不住推了推他,催促道:“如何?”
韓錦讓開身體,無言地看著他。丹闕滿心奇怪,便自己坐起來透過縫隙往外看去。這一看,他也愣了:外面的人的確都已歇下了,兩方各有三四個人守夜。只不過,這守夜的人裡,竟有紀舒和無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