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隋垣可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主角攻安上了一個“剋星”的標籤,在愉快地結束了賞花宴之行,又藉著皇帝陛下的配合在京城王孫公子中大大刷了把“受寵”的存在感後,就開始安安分分地等待司徒鈺來向皇帝請旨賜婚了。
當然,所謂的“安分”也不是很恰當,雖然隋垣已經克制著不再去徐塗先前流連的花街柳巷,但紈褲子弟們打馬遊街、飛揚囂張的日常任務還是要定點定時地刷一刷的。
在他面前陰陽怪氣、指桑罵槐的,打!仗著有錢任性、奪他心頭所愛的,打!比他還囂張跋扈的,更要打!基本上,隋垣每天的生活就維持在“出行——被逢迎——被找茬——虐人——入宮——面聖——被虐(咦?)”上,過得格外有規律,但是一天、兩天、一周、兩周——一個月都過去了,司徒鈺那邊還是沒有半點動靜,這就讓隋垣有些捉急了!
說好的一見鍾情、迫不及待呢?主角受還在那裡等著你啊!主角攻你這麼沉得住氣真的沒問題嗎?!
隋垣實在搞不清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因為他在賞花宴上沒有嘲諷主角受和主角攻兩句?但你也沒有給我機會嘲諷啊qaq
隋垣簡直又要給不按牌理出牌的主角攻跪了!只是主角攻不行動,他在一邊幹著急,也著實沒有辦法。
主角受身處內宅,因為害怕露出馬腳所以輕易不會出來,而主角攻又是他的敵對陣營,別說主動搭話寒暄是否ooc了,隋垣這一段時間完全連司徒鈺的面兒都沒有見到過!
——顯然,主角攻躲人的本事已經出神入化。
隋垣這麼一心煩,徐塗的形象便越發傳神了,一舉一動都帶著撲不滅的火氣,越發地耀眼而激烈。
這一日,隋垣又遇到一個不順眼的傢伙,早就做任務做熟練的他連對話都懶得觸發,直接抓起鞭子便抽,格外地犀利果斷。
徐塗本人雖然不喜文墨,但武功卻還不錯,一根鞭子使得更是虎虎生風,頃刻間便將惹事的人抽得滿街亂滾,同時還不忘順手掀了幾個攤位。
隋垣雖然惹是生非,但行事向來有幾分的分寸。被他暴揍的人別看都被弄得狼狽至極,但實際上卻不會傷筋動骨,都是些在家養兩天就能痊愈的皮外傷。故而,懷著各種目的招惹他的人層出不窮,而看到他當街爭勇鬥狠,也向來沒有人多管閒事。一來,這位皇帝義子等閒人招惹不起;二來,也生怕勸架不成反倒當真勾起這位小祖宗的怒火、鬧出大事兒;三來麼,誰知道人家不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呢?
據傳,這位小祖宗長相艷麗,發起火來那更是光彩攝人、令人心折,曾有某紈褲子一日在青樓中酒後吐真言,說自己就喜歡招惹徐塗、看他發火抽人,若每隔一段時間不來上那麼一遭,就覺得心癢難耐、幹什麼都不是滋味。
此言一出,竟有不少人暗中附和,令其餘沒有受虐癖的人目瞪口呆、三觀盡裂。當然,這種言論是沒人膽敢傳到徐塗耳中的,反倒是從京中暗探那裡得到消息的趙羲和砸了一整套的茶杯,然後子債父償,將說話那人一家老小的官職擼了個遍,又舉家外放,等閒不再放他們重返京城。
稟告這件事的暗探:“……………………”
——糟糕,窩是不是做錯了什麼?雖然言論難登大雅之堂,但這件事有這麼重要嗎?護犢子也不能這麼不講理啊!這世道難道喜歡挨揍也有錯了?抖m已經夠慘了,你們不要再虐他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一直抽人、從未被阻止的隋垣這一次竟然破天荒得被阻撓了!挑眉看向握著自己鞭稍的男子,隋垣修眉一挑,語氣惡劣:“吆~這位兄台這是打算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
隋垣自然知道這人是誰,賞花宴時他便伴在主角攻身邊,隋垣還曾暗搓搓地關注過一下。
此人乃鎮北將軍之子,一直在邊塞長大,最近剛剛回京就被司徒鈺籠絡了。有了鎮北將軍之子相助,就相當於掌握了一部分兵權,讓司徒鈺格外有底氣,而當司徒鈺登上皇位後,此人更是執掌虎符,替司徒鈺打了不少大勝仗,成為當世名將。
劇情中,這位鎮北將軍之子與徐塗的接觸並不多,但此人平素耿直仗義,此番看不過去出手相阻,也算情理之中。
就在隋垣思考著自己目前的身手如果當真跟這人打起來,會不會被揍得很慘的時候,對方卻突然鬆開了手,露出一絲笑容:“徐公子,我名張振燁,鎮北將軍之子,近日剛剛返京。說起來,我父與令尊當年也算是同袍。”
隋垣:“……………………”
——說好的路見不平呢?這樣一幅閒話家常拉親戚的樣子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先禮後兵?
完全被對方弄蒙了的隋垣愣了一瞬,原本炸毛一樣警惕排斥的氣息一滯,竟然露出了幾分呆呆的怔愣。
雖說張振燁的確不喜徐塗當街打人,但被打之人他也認識,更無甚好感,張振燁就算多管閒事,也不會管到他頭上。再說,張振燁乃習武之人,自然看得出徐塗處處手下留情,更不需要他說三道四。
張振燁扯住徐塗的鞭子,只是不想他繼續破壞周圍小販們的攤位,所幸徐塗似乎很有分寸,雖然掀了周圍的攤位卻從未傷及一人,而他身邊的小廝也拿出銀兩來扔給那些被波及的平民,比起其餘的紈褲子弟而言已經相當不錯了。
總之,經過一番觀察,張振燁覺得徐塗雖然跋扈,卻也不算真的惡人,值得一交。
對上張振宇含笑的眼眸,隋垣瞬間便重整旗鼓,將鞭子在自己手腕上輓了一圈,懶洋洋地一笑:“怎麼,你以為拉上我生父的關係,就能讓本公子放過這傢伙?”
“當然不是。”張振燁搖了搖頭,“只是自賞花宴後我一直想要與你結交,今日不曾想正好尋了機會,打算請徐公子喝杯酒。”
隋垣:“……………………”
隋垣整個人都有些懵,敵對陣營的人突然跑過來邀你喝杯酒,這到底是幾個意思?是覺得他受帝寵打算收買他,還是看他不爽想要暗算他?總之,不管是為了什麼,隋垣都沒有與這位鐵桿的四皇子派進一步發展友誼的念頭。
“還是免了!張大公子這杯酒,本公子可喝不起!”隋垣輕哼了一聲,絲毫不給面子,“別以為我不知道,張公子跟我那四弟走得近的很,道不同不相為謀,咱們還是就此別過吧!”
不待隋垣拱手離開,便有一溫潤的聲音插了進來,打斷他溜走的動作:“我等只是欣賞徐公子人品風流,並無惡意,還請徐公子莫要推拒。”
青衫書生排眾而出,面上的笑容溫文爾雅,頗具親和力,看著隋垣的眼神也格外摯誠。隋垣覺得今日實在不宜出行,也不知犯了什麼煞,竟然被主角攻最重要的左右手堵了個正著!
謝翎出身書香世家,卻是謝家唯一的另類。謝家滿門名儒,卻不慕名利、極少出仕,更喜興辦書院、有教無類,在士林中聲明極盛,備受讀書人推崇。而謝翎此人卻是鬼才,外表一副名士風度,內裡卻一肚子壞點子,他不屑謝家淡泊,反倒認為人生在世,就該奮鬥一把,位極人臣、青史留名,而他看中的輔佐者正是司徒鈺,也最終達成所願。
“雖說道不同,但此番我等只談風月、不論政事,如若談得來,能結為知交好友,即使各為其主,也無損情誼。”謝翎看著隋垣,微微一笑,語帶暗示,“多個朋友多條路,想必徐公子是懂得的。”
隋垣:“……………………”
——懂得?懂得什麼?咱們交朋友,你輸了,我拉你一把;我輸了,你拉我一把?還沒奪嗣就開始想退路,這樣真的沒問題?!
隋垣微微眯起眼睛,審視著打量著謝翎,語氣輕慢:“你是何人?”
謝翎並未不悅,只是輕輕一笑,朝隋垣見了個禮:“未曾通稟姓名,的確是在下失禮,在下乃淮南謝氏,謝翎。”
隋垣可以感受到,這個謝翎對於與自己相識顯然勢在必得,劇情中雖然沒有這麼一遭,但大約是趙羲和在賞花宴上對自己毫不遮掩地疼愛太過,這才引來了謝翎的惦記。
張振燁剛正執拗,而謝翎雖然行事委婉、卻也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之徒,就算隋垣逃了一次兩次,估計也逃不過三次四次,更何況,徐塗這個人設便註定他不可能逃避,無論前面有什麼陷阱,他都會迎難而上——說白了,徐塗也是個自尊心高的死心眼。
隋垣格外糾結,但轉瞬又靈光一閃。他不正在煩惱該如何探聽主角攻那邊的消息麼?張振燁、謝翎與司徒鈺走得極近,司徒鈺遇事也幾乎不會隱瞞他們,而就算隱瞞了,謝翎這等心思敏銳的人精估計也猜測得出一二來。既然兩人迫不及待送上門,隋垣無法推拒,又為何不順水推舟利用一把?
有了腹稿的隋垣瞥了兩人一眼,冷哼一聲,將手中的鞭子丟給一邊的小廝:“好,本公子就賞臉跟你們走上一遭,看看你們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謝翎含笑做了個“請”的動作,率先舉步,而張振燁則朝著隋垣爽朗一笑,與他並肩而行。
不得不說,雖然心懷結締,但隋垣與兩人相處起來倒是格外愉快。張振燁性格直率,愛好與徐塗相差不大,聊起邊塞生活、行軍打仗來直讓隋垣眼中異彩漣漣。
徐塗本身就對這些感興趣,他還有著幼時在邊塞生活的懵懂記憶,於是格外追念,又身兼國仇家恨,尤為想要有朝一日能披掛上陣、驅逐外族為自己的親人報仇。只可惜先前皇帝不信任他,根本不曾想過讓他上戰場,徐塗不得不含恨放棄,暫且蟄伏起來,只盼望新帝即位後自己能得嘗夙願。
張振燁的講述讓隋垣從心中描繪出一幅生動的邊塞圖,恰好契合了徐塗這個人物的所思所盼,兩人越聊越開懷,原本疏遠的距離一下貼近了不少。
自從回京,張振燁便覺得各種不自在,京中規矩太多,遠不如邊塞自由,而這裡的王孫公子們也一個個細皮嫩肉、嬌嬌滴滴,別說像徐塗那樣對邊塞生活感興趣了,甚至還隱隱看不起他這種成長在邊塞、不通文墨的“莽夫”。
如今看著身側緊盯著自己,面含殷切、雙眸晶亮的徐塗,張振燁的好感度簡直像是做了火箭一樣猛漲,原先便先入為主的好感在一番接觸下來,更是根深蒂固。
比起張振燁的赤誠,謝翎就保守的多了。他大多時間只是微微含笑著傾聽兩人交談,間或插上一兩句鞭僻入裡的評論,既不過分熱情也不顯得冷淡,令人感到處處熨帖。只不過,比起真誠無垢的張振燁,謝翎的這種恰到好處就顯得有幾分虛假了,可以交好,卻不可交心。
無論是以徐塗的角度還是隋垣自己,都對張振燁的好感度遠遠大於謝翎,隋垣對於謝翎這種狐狸式的角色有一種天然的警覺,這類人他應付趙羲和一個已經精疲力盡了,一點都不想再添上第二個!
請客的地點和酒菜選擇應該都是謝翎安排的,細緻而風雅,很合隋垣的口味,顯然在此之前是花了大心思探聽琢磨過他的喜好的。除了謝翎,張振燁這個大老粗大約做不到這一點。
好酒、好菜,再加上談興正濃,三人很快就有些微醺。張振燁最沒心機,也喝得最多,很快便酒意上頭,而謝翎只是面頰微紅,雙眸仍舊沉靜若水,舉止文雅矜持。至於隋垣,表面上他已經和張振燁醉得差不了多少,嘴上已經有些開始說胡話,但頭腦卻一片清明,比為喝酒前還要冷靜——他可清清楚楚地記得自己應邀前來的目的所在。
酒酣之際,時機已到,隋垣藉著“醉酒的胡話”,也終於能很順利地將“清醒時”說不出口的話說出來了。
“四皇子?”張振燁大大咧咧地搭著隋垣的肩膀,迷茫地側頭思考了一下,“四皇子最近沒什麼啊?”
“不,四皇子最近的確有些異樣。”謝翎搖了搖頭,隨即反問道,“徐公子為何這樣問?”
“不對勁,司徒鈺這小子最近絕對不對勁兒,我和二哥都看出來了!”隋垣得意洋洋地搖頭晃腦,幸災樂禍,“最了解你的,除了親人就是敵人,司徒鈺最近心情不算好,我可是開心得緊呢!快說說,司徒鈺最近有什麼不開心的地方,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啊!”
謝翎有些哭笑不得,枉費他以為可以藉著醉酒打探出什麼消息來,結果徐塗這小子即使神志不算清明也仍舊心心念念著全是看司徒鈺的笑話,讓謝翎失望之餘又有些好笑——這也算是一種……嗯,單純直率吧?
謝翎野心勃勃,素來沒有太多尊卑之念,私下拿自家主上開心下也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看著徐塗那迫切的晶亮亮的眼眸,謝翎下意識就縱容了幾分,況且最近司徒鈺的狀態的確有些不對,他摸不著頭腦之下也有些擔憂,說不定能從徐塗這裡套出點什麼?畢竟,“最了解你的,除了親人就是敵人”嘛!
“最近,四皇子經常在發呆,似乎……”謝翎思考了一番,尋了個他認為最恰當的比喻,“似乎在思念著什麼人那般,輾轉反側、寤寐思服。”
“咦?有這回事兒?!”張振燁瞪大了眼睛,格外震驚。
謝翎輕笑著瞥他一眼:“我說過是‘似乎’。四皇子的確總是發呆,而除了這個,我可想不出還能有什麼讓他露出那番神情。”
就在張振燁沉浸在“四皇子竟然害了相思病”這一震撼性的消息時,身側的徐塗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將他嚇了一跳。
“原來如此!果然如此!”隋垣興奮地整個人都似乎在發著光,“哈哈哈哈!我知道了!”
大約是酒後意志力略弱,張振燁和謝翎皆被隋垣晃了一下,半晌才回過神來。
“知道什麼?”謝翎訝然。
“我知道,司徒鈺喜歡的那人是誰!”隋垣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
“是誰?!”張振燁與謝翎兩人的興趣立即被提了上來,異口同聲。
八卦這種東西的魅力,無論是誰都抵擋不住的,更何況是自家上司的桃色八卦,簡直別有一番禁忌的快感!
“我為何要告訴你們?”隋垣洋洋得意地往椅背上一靠,雙手搭著扶手,那小表情簡直不能更加欠揍,“司徒鈺患相思病的模樣本公子還沒看夠呢!怎麼可能讓他如此輕易便得償所願?對佳人求而不得……呵呵,說不定他連對那個位置的不該有的念頭也顧不上了呢!”
雖說謝翎並不認為自己看中的主上會為了兒女情長而不顧大業,但很可惜,司徒鈺最近越發頻繁的走神讓謝翎著實不得不擔憂一把。
看著徐塗那幸災樂禍的欠揍模樣,謝翎有些牙根發癢,格外想要將他按在桌上,好好揉捏折騰一番、直讓他淚意漣漣地服軟討饒才可罷休。
只可惜,這樣的念頭也只能在腦內幻想一番了,現實裡,謝翎不得不許了不少好處,這才哄得這位醉酒後格外任性難纏的小公子松了口。
越是難以獲得的消息,便越是令人信服,而對付聰明人,更是如此。
倘若只是隨口說了,謝翎估計能信個一兩分就不錯,而花大價錢買到的,就算不是八九分,起碼也有六七分的可信度。
隋垣拿著謝翎許下的一堆好處,看著他肉疼地連笑容都有些掛不住,不由得格外心滿意足。
——既推進了劇情賣了主角受,又拿了好處坑了謝翎,這感覺簡直棒棒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