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喬邵北和展蘇南喝醉了,徐家兩兄弟也喝了不少酒。魏海中、莊飛飛和顧溪把醉得神志不清的喬邵北和展蘇南弄到車上,兩人是絕對不能開車了,由魏海中開車把顧溪他們送回去,倪紅雁則負責把徐丘術一家送回家。
癱倒在車上,渾身酒氣的喬邵北和展蘇南一人抱著一個孩子,又是親又是摟,嘴裏直念:“叔叔對不起你們……叔叔對不起你們……”
“叔叔沒有對不起我們,叔叔……”陽陽樂樂不停地給叔叔擦眼睛。
面對兩個醉鬼,就是顧溪都沒辦法,他只能一遍遍安撫很是擔心的徐奶奶和徐大爺,說那兩人喝醉了就是這個樣子。還好半路上兩人抱著孩子睡著了,看他們是真的喝多了,徐奶奶和徐大爺才算是放下了一顆心。肚子吃得撐撐的陽陽和樂樂安靜地窩在叔叔的懷裏,雖然叔叔身上的酒氣很濃,很難聞,但他們並沒有退出來的意思。
已經9點多了,路上幾乎沒什麼車,一路順暢地開到家門口,顧溪和魏海中先把展蘇南架到樓上的房間裏,然後再把喬邵北架上去。把兩名醉漢放在床上,顧溪喘著說:“海中哥,你快回去吧。”
“不急,他們這樣你一個人弄不了。”魏海中用力把展蘇南挪到床裏,給他脫了鞋,再把喬邵北的腿搬到床上,給他脫了鞋。
顧溪又說:“沒事,我弄得了,還有陽陽和樂樂呢。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魏叔叔,我們來照顧叔叔,您快回去吧,都12點多了。”陽陽端著放了熱水的臉盆走進來,樂樂拿著兩位叔叔的擦臉毛巾和拖鞋。
顧溪把魏海中往外推,說:“我來就行了,你快回去吧。”
也確實是很晚了,魏海中說:“那我先回去了,不行就讓他倆這麼睡吧,你和孩子早點睡。”
“我知道,你快回去吧。早上起得來就過來吃早飯,起不來就中午過來。”
“好。”
魏海中走了,顧溪讓兩個孩子去洗漱。
“爸,我和樂樂幫你。”顧朝陽想留下來幫爸爸。
顧溪道:“晚了,你們去睡吧,這邊爸爸來就行了。”
知道必須得去睡覺了,顧朝樂說:“爸,你骨頭疼,我和哥幫你把叔叔的衣服脫了吧。”
想了想,顧溪走到床邊脫掉外套說:“來吧。”
陽陽樂樂一聽很是高興,趕緊上前幫忙。在孩子的幫助下把喬邵北和展蘇南的外套、外褲脫了,顧溪出了一頭的汗。陽陽提了一壺熱水上來,然後和樂樂一起下樓洗漱。
拉上窗簾,顧溪在水盆裏擰濕了毛巾,先給癱在床邊的喬邵北擦了臉和手。喬邵北和展蘇南似乎很不舒服,不時地發出哼哼的低吟聲。顧溪給喬邵北脫了襪子,然後他開門出去到衛生間拿來洗腳盆和擦腳毛巾。又給喬邵北擦了腳,然後拉過被子給他蓋上。喬邵北不停地扯襯衫領子,顧溪把他的領帶接下來,然後費力地扶起他,脫掉他的羊絨衫。
接著,顧溪又擰了一塊濕毛巾,脫了鞋爬到兩人的中間,給展蘇南擦臉。擦著擦著,顧溪的動作停了。有兩道灼熱的視線從身旁投射了過來,顧溪慢慢扭頭,就看到不知何時睜開眼睛的喬邵北正看著他。心跳漏了一拍,顧溪直起腰,喉嚨有點發幹地問:“要不要,喝點水?”
“小河。”喬邵北低低啞啞地喚了一聲,抬手抓住了顧溪的胳膊。顧溪的身體瞬間緊繃,他抽出胳膊向後退了退,語帶緊張地說:“我去給你倒點水。”說完他就要下床。
“小河。”喬邵北突然又抓住了顧溪,手上一個用力。顧溪只覺得天暈地旋,他的腦袋碰到了喬邵北的枕頭,鼻間是一人嘴裏噴出的酒味。
顧溪慌了,兩手下意識地擋在喬邵北的身前:“邵北,我唔!”剛剛開口,濃重的酒氣竄入了顧溪的嘴裏,顧溪整個人瞬間呆掉了,耳邊是喬邵北粗重的喘息聲,被突然吻住的他根本忘了該如何反應。
喬邵北的吻很激烈、很急躁,他一手的手肘杵在顧溪的腦袋旁邊,一手發顫地隔著顧溪的衣服撫摸他的身體。顧溪被喬邵北熱烈的吻和噴入他口鼻內的酒氣攪得頭暈目眩,三十年來從來沒有過接吻經驗的他完全懵了,抵在喬邵北身前的雙手沒有一絲力氣地軟軟地貼在喬邵北火熱的胸膛上。十二年前顧溪與兩人的那一夜不僅對兩人來說是模糊的記憶,對顧溪本人同樣模糊,如果不是第二天起來紅腫的唇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他根本都不記得和兩人接吻的滋味。
喬邵北的吻侵略十足又異常溫柔,心裏有一個聲音告訴顧溪要馬上阻止對方的舉動,可是他的身體卻使不出任何的力氣,他被這種陌生的情潮完全捕獲了,青澀的猶如處子的他甚至不懂得怎麼回應喬邵北在他唇內挑動的舌。
掖在褲子裏的內衣和背心被人扯了出來,炙熱的手掌毫無阻礙地撫摸顧溪冰涼的身體,那炙熱幾乎灼傷的顧溪,也把他從眩暈中喚醒。驚覺到喬邵北在對他做什麼,顧溪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推開喬邵北,讓他離開自己的唇。
“邵北!你醒醒!”出口的卻是沒有半點危險的低喘。
猶如一隻完全被欲望征服的野獸,喬邵北的眼眸沉得嚇人,他一手毫不費力地抓住顧溪掙扎的雙手,然後再次低頭吻住顧溪甘甜的唇,炙熱的大掌更是過分地擠入顧溪的雙腿間,撫摸他腿間已然抬頭的稚嫩。
饒是再被情欲沖昏了頭腦,這一刻顧溪卻是完全跌入了冰寒的深淵。用力扭過頭,避開喬邵北的吻,顧溪大喊:“邵北!你放開我!放開我!”顧溪的聲音帶了驚懼的恐慌。他用力夾緊雙腿,臉上情欲的血色完全被蒼白取代。可是喬邵北絲毫不為所動,噴著可怕的粗氣追逐顧溪閃避的唇,雙手在顧溪的柔軟間更深入的撫摸。
秘密會被發現的恐懼令顧溪不顧一切地掙扎起來,似乎被他的喊聲還回了一點意識,喬邵北放開了禁錮著顧溪的手。
“啪!”
下一刻,顧溪的巴掌重重地扇在喬邵北的臉上,喬邵北的頭偏在一邊,定住了。推開喬邵北,顧溪倉皇地下床,可身體卻又再一次陷入一人炙熱的懷中。
“小河……”酒醉的呢喃,不知在一旁看了多久的展蘇南從後抱住顧溪,舌頭輕舔他的耳垂,呼吸帶著幾分乞求,好似不滿顧溪只讓喬邵北親了,還沒讓他親。
顧溪的情緒已經完全被恐懼佔據了,他掰開展蘇南的手,雙腿發軟地衝到門邊,身後,兩個人同時出聲:“小河!”
頭抵在門上,門板的冰涼讓顧溪的情緒稍稍穩定了一些,他轉過身,看向跪坐在床上的兩個酒已經醒了不少的人。
喬邵北光著腳從床上下來:“小河,對不起,我剛才……”
“別過來!”喝止了喬邵北,顧溪深吸了幾口氣,聲音非常激動地開口:“蘇南、邵北,你們看看我,你們看看我啊!我是男人……是男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過後,顧溪微顫顫地伸出自己粗糙的雙手,再也克制不住地吼了出來:“我是男人……而且我已經老了!你們看清楚!我已經不再是當年的我了!我已經太老了!”
喬邵北和展蘇南起身衝向顧溪,顧溪眼裏的悲哀與無奈刺痛了兩人,阻止了他們的動作。收回手,顧溪低啞地說:“你們,回營海吧……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不值,不值得啊……你們看看我……看清我……你們應該回去找適合你們的‘女人’,而不是在這個小鎮裏、在我這個老男人的身上浪費時間……”
展蘇南和喬邵北誰都沒有開口,兩人就那樣光著腳站在那裏,眼裏是深深的愧疚與悔恨,如果不是不敢再刺激看上去快要崩潰的顧溪,他們會毫不猶豫地跪在這人的面前。
閉上眼睛,壓下心頭的酸澀,顧溪不看兩人,低低地說:“我曾經,是恨過、怨過……恨你們輕易地就定了我的罪,怨你們連一個給我解釋的機會都不肯……”
“小河……對不起……對不起……”展蘇南再也忍不住地跪在了顧溪的面前,隨後,喬邵北也緩緩地跪下,眼淚無法控制地湧了出來。
顧溪睜開眼睛,為兩人的舉動而停頓了片刻後,他沒有上前扶起兩人,而是繼續說:“可是,十二年了……已經過去十二年了……再多的恨、再多的怨,這十二年也早已消除磨平了。真的,蘇南、邵北,我現在不怨,一點都不怨。我失去了你們的友誼,但我得到了更多我渴望的東西,所以我不怨。更何況,那件事後你們吃了很多的苦,受了很多的磨難,我更不恨也更不怨了。可是……”
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顧溪的眼裏滑過哀傷:“可是,我沒辦法……我沒辦法和你們在一起,沒辦法……接受那樣的感情。我只想,一個人,簡簡單單、平平安安地過完這輩子。蘇南、邵北,對不起,你們的感情我無法接受……謝謝你們,一直在找我,謝謝你們,對陽陽和樂樂的疼愛……只要你們願意,陽陽和樂樂就是你們的孩子,等他們長大了,我會讓他們像對待我一樣地孝順你們,可是……我自己,沒辦法……”
十二年前,他深深地愛過,並為這段畸形的暗戀而苦惱傷感;可是現在,他的心已經無法因為情愛而跳動了。那件事過後他就明白,身體殘缺的他這輩子註定了孤孤單單一個人直到他死亡。他,不能愛,也,不敢再愛。
“小河……”展蘇南跪走到顧溪的跟前,抱住顧溪的雙腿,仰頭哀求:“不管你是男人還是女人,我都愛你,我愛的都只有你……小河,我求你,別不要我們……你可以不愛我們,可以恨我們,可以怨我們,但別不要我們……你沒有變,你一點都不老……在我們眼裏,你永遠都是十二年前的你……值得的,只要是你,讓我們做什麼都值得……小河……我愛你,十二年前我愛的人是你,十二年後,我愛的人仍是你……從來沒有……我和邵北從來沒有過別人……我們只要你……只要你……”說到最後,展蘇南已是痛苦地無法成言。
喬邵北也跪走了過來,握住顧溪垂下的手,強忍心痛地說:“小河,你不需要強迫自己接受我們的感情,我只求你同意讓我和蘇南愛你,讓我和蘇南留在你身邊。”
“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你們不要這樣,你們值得更好的人。和我這樣一個老男人在一起,你們會遭人非議,今後的日子會不好過,會痛苦。”顧溪逼自己狠下心。
“不,對我們而言最好的人就是你,只有你。”握緊顧溪的手,喬邵北雙眼通紅地說:“你一點都不老,我們和你在一起只會幸福,不會痛苦。至於別人要說什麼,我和蘇南根本就不在乎。十二年前,我們兩人共同的心願就是能和你生活在一起。現在,我們兩人的心願仍是如此,從未變過、也從未動搖過。小河,我求你給再給我們一個機會。如果,如果有一天,你有了喜歡的人,我和蘇南一定不再打擾你……但在這之前,我求你,給我們一個機會,讓我們能陪著你,能,愛著你。”
顧溪的眉頭緊緊地鎖著,展蘇南和喬邵北的話讓他無法招架,讓他異常痛苦。他們兩人是天之驕子、是人中之龍,可此刻卻如此卑微地跪在他的面前,只求他再給他們一個機會。再也無法忍受這種痛苦了,顧溪雙手用力拽起喬邵北,然後又拽起展蘇南。
抬手擦乾淨兩人的臉,顧溪承受不住地說:“你們是‘展蘇南’和‘喬邵北’,不要為了我這樣的人下跪,你們的膝下,比黃金還要珍貴。”
展蘇南一把抱住了顧溪:“只有你,才會讓我這麼做。小河……小河……求你,求求你……不要推開我們,讓我們愛你,求你……”
喬邵北也抱住顧溪,彎身在他耳邊乞求:“小河,只要能追回你,下跪又算得了什麼。我和蘇南不求你愛上我們,我們只求你讓我們有愛你的機會。”
“不要再說‘求’……”顧溪發現自己被這兩人逼入了絕境,他的心本來就不夠狠,先前的爆發在看到兩人跪下時就已快全數崩盤,此刻面對兩人卑微的乞求更是全部散盡。
“小河……求你……”
“……我,沒辦法……”
“你不要有辦法,你只要讓我們愛你就行了。”
“你們值得……”嘴被捂住。
“我們認為值得才算值得,小河,求你,求你……”
顧溪的牙關緊咬,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是“男人”……他已經老了,也醜了……他的身體……他,他沒有,辦法……
“小河……求你,求你……”
“如果你有了喜歡的人,我們,我們馬上走,永遠都不出現在你面前!”
眼裏是兩人孤注一擲的臉,顧溪心窩的鈍痛化成了一句無奈:“你們,又是何苦。”
“小河,求你……”而兩人,卻仍是乞求,乞求一個愛他的機會。
許久許久,久到兩人忍不住又要跪下了,顧溪在兩人的懷裏艱難地轉過身,背對著他們說:“如果你們受不了了,就直接走吧,不要告訴陽陽和樂樂。”
兩人瞬間狂喜,收緊雙臂:“不!不會!”這人願意給他們機會了!
拉下兩人的手,顧溪後退一步開門,然後他愣住了,一臉狂喜的展蘇南和喬邵北也愣住了。門口,是兩個神色異常慌張的孩子。
顧溪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顧朝陽嚇得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句:“我,我們,去睡覺。”然後拉住已經嚇傻的弟弟倉皇地跑到爸爸的房門口開門進去。
“你們早點睡吧。”
丟下一句,顧溪從後關上門,關門聲帶著怒火。展蘇南趕緊打開了門,儘管顧溪背對著他們,但他就是知道顧溪生氣了。
“小河,你別跟陽陽樂樂生氣,他們還小。”
“你們早點睡吧。”還是那句,顧溪直接抬腳回了自己的房間,展蘇南和喬邵北心急地跟過去,站在顧溪的房門口剛剛經歷了一番地獄滋味的他們卻不敢抬手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