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魏叔叔,倪阿姨。”
“陽陽,胳膊好點沒有?”
“好多了。”
“伯父伯母,早上好。”
“好好。”
提著大包小包,魏海中和已經懷孕七個多個月的倪紅雁走進別墅。展蘇南上前幫魏海中拿過他手上的東西,樂樂很懂事地扶著倪阿姨在沙發上坐下。喬邵北從廚房裏出來了,魏海中笑著解釋他們兩人前來的目的:“陽陽的胳膊受了傷,我跟你嫂子過來看看,順便給孩子們帶點吃的。我可是聽說陽陽和樂樂被你們禁足了。”
陽陽和樂樂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展蘇南和喬邵北一人摟住一個孩子坐下,說:“出了那麼大的事他們也不說,還想瞞過去,當然得懲罰。”
倪紅雁笑道:“陽陽和樂樂做的是好事,你們應該獎勵才對,怎麼能懲罰。”說完,她打開和魏海中帶來的一個個袋子和盒子,說:“陽陽樂樂,你們做得很好,叔叔阿姨很為你們驕傲。魏叔叔給你們買了好多瀛海特色小吃,過來吃。”
展蘇南和喬邵北放開兒子,推推他們,臉上帶著寵溺的笑。魏海中買了驢打滾、茶湯、鹹酥餅等好幾樣小吃,還特地買了一大盒陽陽樂樂愛吃的車厘子等水果。雖然已經吃了早飯,不過看到這些小吃,陽陽和樂樂還是忍不住咽了口水。
把小吃一一擺在陽陽和樂樂的面前,魏海中抬頭四下看看:“小河呢?”
展蘇南和喬邵北的臉色立刻變了變,陽陽和樂樂臉上的笑容也沒了,徐奶奶和徐大爺無聲地歎了口氣。展蘇南回道:“小河今天有點不舒服,在樓上。”
“怎麼了?”魏海中和倪紅雁一聽臉上也沒了笑容。
展蘇南道:“他今早起來咳嗽,臉色也不好,我們沒讓他下樓。”
魏海中和倪紅雁心裏明白了,該是顧溪的老毛病犯了,客廳裏的氣氛一下子沉重了許多。這時,一人走了進來,笑著打招呼:“海中哥、嫂子。”
“小河?!”
“爸爸。”
“你怎麼起來了?”
魏海中站了起來,展蘇南和喬邵北起身大步走了過去。
朝兩人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顧溪走過去坐下,很羡慕地看了眼倪紅雁高高隆起的腹部,然後頗為責怪地說:“海中哥,天這麼冷你還帶著嫂子出門。”
倪紅雁擔心地看著臉色略顯蒼白的顧溪說:“自從懷了孕之後我就超級怕熱,現在終於涼快下來了。小河,身子不舒服你就上樓歇著去,別特地下來招呼我們。”
徐奶奶忍不住勸道:“小河,你上去歇著吧。”
展蘇南給顧溪端了一杯水,顧溪喝了兩口水,說:“我沒事,累了我就上去歇著。”接著他就轉移話題:“紅雁姐,過年你和海中哥在瀛海還是回老家?”
看出顧溪不想回房間歇著,喬邵北起身去了廚房。展蘇南拿起一碗魏海中帶來的茶湯,遞給顧溪:“海中哥帶來的,要不要喝點?”
“好。”顧溪放下水杯,接過。
在顧溪喝下一勺茶湯後,倪紅雁才回道:“我跟海中過年就在瀛海過了,等孩子出生的時候我父母他們會過來。”
“什麼時候休產假?”
“還早,我不想那麼早請假,反正現在也不覺得太吃力,孩子很給面子,我每天能吃能睡的,也不像有的人那樣總覺得累。”
顧溪笑了,笑容裏帶著羡慕與渴望。展蘇南忍不住當著眾人的面摟了下顧溪。傭人把洗好的車厘子端了上來,倪紅雁道:“小河,你多吃點,這東西補血。”
“爸,你吃。”陽陽和樂樂立馬各拿起一顆車厘子餵到爸爸的嘴邊。
“謝謝。”顧溪含笑地吃下。
魏海中抽出幾張紙巾擺在顧溪、陽陽樂樂還有展蘇南的面前,意思是讓他們吐果核。展蘇南用手去接顧溪要吐出來的果核,顧溪很不好意思地避開,吐在了紙巾上。
喬邵北回來了,手上端著一個碗。他把碗放在顧溪的面前,說:“小河,雪梨川北,你吃了。”
“好。”
壓下咳嗽,顧溪把茶湯喝完之後,開始吃雪梨。樂樂拿起一顆車厘子餵到喬爸爸嘴邊,喬邵北很高興地吃下了,還故意咬了一口樂樂的手指頭,引來樂樂帶笑的輕呼。右手打著石膏,綁著繃帶的陽陽窩在展爸爸的懷裏吃車厘子、吃點心,展蘇南給他擦嘴。看著父子五人相處的場景,魏海中的眼眸深沉。
顧溪對倪紅雁肚子裏的孩子特別的關心,問這問那。他沒有產檢過,當倪紅雁講述孩子每個月產檢出現的不同變化時,顧溪聽得特別的認真,殊不知他的認真看在展蘇南和喬邵北的眼裏是多麼的痛苦。陽陽和樂樂低頭吃東西,心裏則在想他們在爸爸的肚子裏時是不是也是這樣變化著,陽陽忍不住好奇地問:“阿姨,你肚子裏的寶寶是弟弟還是妹妹?”
倪紅雁笑著說:“阿姨沒有問,阿姨想等到最後一刻自己來揭曉。”
“阿姨,寶寶什麼時候出生?”樂樂問。
倪紅雁摸摸肚子:“還有兩個月就要出生了。”
“啊,那不是很快了嗎?”
“是啊。”
陽陽和樂樂強忍住看爸爸的欲望,如果爸爸有了弟弟或妹妹,那肚子是不是也會像倪阿姨的這麼大?
陽陽抓住展爸爸的手,問:“倪阿姨,你的肚子還會再大嗎?”
倪紅雁點點頭:“會啊。他現在只有七個月大,等到出生的時候還會再大一點。”
“啊!”
陽陽低呼,樂樂瞪大了眼睛。生怕兩個孩子露了餡,展蘇南和喬邵北抓過兩顆車厘子就餵到孩子嘴裏:“等倪阿姨生寶寶的時候,爸爸會帶你們到醫院去看的。”
也察覺到自己可能會露餡,陽陽和樂樂只是點點頭,不敢再問有關寶寶的事情了。
有心事的顧溪沒察覺到異樣,有目的的倪紅雁和魏海中則從四個人的反應裏察覺到了他們的一點點緊張。魏海中盯著桌上的那幾張有著果核的紙巾,還有陽陽樂樂、展蘇南、喬邵北以及顧溪用過的一次性勺子,心裏同樣緊張不已。
顧溪沒什麼胃口,吃了雪梨他就住嘴了。魏海中主動把顧溪的碗收到了廚房,連同顧溪喝完的那碗茶湯。說了會兒話,顧溪咳嗽的有點厲害了,眾人都讓他上樓休息,顧溪也不勉強了,在喬邵北和展蘇南的陪同下上了樓。
陽陽和樂樂看著爸爸離開,臉上是難過。倪紅雁摸摸他們的小臉,安慰道:“爸爸的身體會好的,不要擔心。”兩個孩子緩緩地點點頭,也沒胃口吃東西了。電視裏的新聞又在播報那場特大交通事故了,生怕一會兒展爸爸和喬爸爸下來看到後又打他們的屁股,樂樂手快地按下遙控器換台。見孩子一句都不提救人的事,魏海中和倪紅雁忍不住抱了抱他們。
徐奶奶在一旁搖頭歎氣:“你說這人是咋想的?就因為老婆要跟他離婚,他就要開車去撞人。那可是油罐車啊,要不是那司機最後又後悔了,還不知道會死多少人呢。現在把自己的命也搭了進去,值得嗎?”
徐大爺道:“那司機的媳婦也成問題,明知道男人在開車還在電話裏跟他吵架要離婚。要我說這女的也得負責。”
“對。這就是人禍。”魏海中加入了討論,“現在各部門還在核查傷亡人數,之後的追究責任我看這女的跑不掉,就算法律沒法制裁她,也有道德的譴責。”
客廳裏的人討論起了這場交通事故,陽陽和樂樂對此保持了沉默,對於這種成人世界裏的恩怨情仇,他們不懂。
臥室裏,展蘇南看著溫度計眉心緊擰,37度4,有點低燒。他再一次勸道:“小河,吃藥吧。”
顧溪搖搖頭:“睡一覺就好了。你們下去吧,我沒事。”
喬邵北握住顧溪略顯溫熱的手,問:“小河,是不是有什麼事了?昨晚我就覺得你心裏有事,什麼事還不能跟我們說?”
顧溪淡淡一笑,還是搖頭:“真沒事。你們快下去吧,別讓海中哥和紅雁姐在下面等著。我睡一覺就好了。”
展蘇南沉聲道:“小河,我寧願不要孩子也不要你強撐著。你睡吧,如果睡起來情況還不好你必須吃藥,沒得商量。”
展蘇南發話了,喬邵北也就不避諱了,跟著說:“孩子再重要也沒有你的身體來的重要。”
顧溪無奈地朝兩人笑笑:“我真沒事。你們下去吧,我睡一會兒。”
展蘇南打開床頭的加濕器,顧溪的氣管不管,冬天太乾燥會引發咳嗽,為此臥室和樓下都有加濕器。喬邵北給顧溪掖好被子,顧溪也不撐著了,閉了眼睛讓自己睡著。他現在的身體不允許他生病。右手摸上左手腕的那一瞬間,顧溪又拿開手,他不敢檢查。讓自己的思緒放空,漸漸的,顧溪的意識開始飄遠,直到他陷入黑暗。
顧溪睡著了,展蘇南和喬邵北才離開了臥室下樓。魏海中和倪紅雁跟兩人聊了一會兒就要走了,顧溪病了,他們一直呆著也不合適。送走了兩人,展蘇南和喬邵北又親自盯著陽陽吃了藥,接著展蘇南給父親去了一個電話,本來他和喬邵北今天要過去,但顧溪病了,孩子又傷著,兩人今天肯定是過不去了。不過老爺子對兩人不能過去的事並不在乎,在電話裏叮囑他們照顧好顧溪和兒子就略顯匆促地掛了電話。
徐大爺和徐奶奶把一切都看在了眼裏,徐奶奶多少也明白顧溪的生病和昨晚的那件事有關。想到顧溪的身體不好,又看著展蘇南和喬邵北忙上忙下、忙裏忙完,兩人更加決定要回浦河,不再給他們添麻煩。
開車出了展喬的別墅,倪紅雁一臉緊張地問魏海中:“你都拿到了?”
“拿到了。”魏海中開車的手心裏全是汗,“正好蘇南和邵北送小河上樓,不然還真有點困難。”
倪紅雁擔心地又問:“這麼做真的好嗎?蘇南和邵北一直不對老爺子提陽陽樂樂的事就是不想老爺子知道。你這麼做等於背叛了他們的信任。”
魏海中的眉心擰成了“川”字,他又何嘗不矛盾。一邊是相當於自己親人的兄弟;一邊又同樣是親如父親的長輩,不管他選擇哪邊都會讓另一邊傷心。車開出了一段距離後,魏海中啞聲說:“陽陽和樂樂是蘇南和邵北今後總要面對的一件事,這件事對老爺子來說也是一樣,誰也邁不過去。但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再讓小河和孩子們受到傷害。等孩子的檢查結果出來,我會親自向蘇南和邵北負荊請罪。”
倪紅雁抬手揉開魏海中的眉心,說:“不管你要怎麼做,我都支持你。事情到了這一步,老爺子也不會、也不敢再傷害小河了。只是今天看到小河,我心裏特別難受。如果不是老爺子當年走錯這一步,他的身體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就像蘇南說的那樣,他們有他們的罪要贖,老爺子有老爺子的罪要償。”
“還有我。”魏海中剛被揉開的眉心又擰緊了。倪紅雁握住魏海中的手:“我和你一起承擔。”
“謝謝你,紅雁。”魏海中握緊妻子的手,做好了承受可能會到來的風暴的準備。
汽車向瀛海最權威的DNA檢測中心駛去,一個多小時後,幾份沒有署名,只有編號的DNA樣本被送進了檢驗室。一切的檢查都是在秘密中進行,老爺子早在前一天就已經找人安排好了。沒有人過問樣品來自於誰,檢查的結果甚至不會出現在檢驗中心的檔案中。五天后,親子鑒定的報告就會出來,當魏海中打電話告訴老爺子他已經把樣品送過來後,兩位老爺子坐立難安地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接下來的這五天,他們將在煎熬與期盼中度過。
顧溪的身體不舒服,老人孩子們一下子就都沒精神了,展蘇南和喬邵北更是。中午幾個沒胃口的人隨便吃了點麵條。老人孩子們去午睡,展蘇南和喬邵北也回了房。他們睡不著,但顧溪病了,他們只想陪在他身邊。床上,顧溪睡得很沉,臉色比早上起床那會兒看上去有了點紅潤。顧溪的身體是兩人心中永遠的痛,守在床邊,兩人靜靜地凝視顧溪的睡顏,為自己定下了來年的目標--把顧溪養胖、讓顧溪的頭髮恢復以往的烏黑、讓顧溪的臉上不再有滄桑。
而對於孩子的事,身為直接當事人的展蘇南其實並不是那麼渴望。如果不是安吉拉說的那些原因,他根本不會讓顧溪再懷孕。他不敢想,以顧溪目前的身體狀況如何能受得了懷孕的辛苦。懷孕的倪紅雁在魏海中的呵護下臉上充滿了即將為人母的幸福,一想到顧溪懷孕時正經歷著什麼,展蘇南和喬邵北的心窩就疼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展蘇南兩手握在一起,杵在床上支著下巴。突然,他的眼裏閃過一道光,他直起身體拍了拍喬邵北,指指門口。喬邵北起身和他一起出去。
關上臥室的門,展蘇南壓低聲音,帶著點激動地說:“邵北,帶上兒子,咱們給小河買新年禮物去。”
“新年禮物?”喬邵北眯了眯眼睛,“你想到什麼了?”
展蘇南舉起左手,很不雅地朝喬邵北豎起中指,喬邵北先是一愣,然後咧了嘴,給了展蘇南一拳,心情大好地說:“我粗心了。走,買禮物去。”
“我去叫兒子,你下去熱車。”
“OK.”
開門又看了眼顧溪,喬邵北關上門興匆匆地跑了,展蘇南快速上樓去叫午睡中的兒子。他們真是粗心,竟然忘了這麼重要的一份禮物。
睡得迷迷糊糊的陽陽和樂樂直到被爸爸拖上車都還不知道要去做什麼。樂樂在喬爸爸的懷裏蹭蹭腦袋,問:“爸,要去給爸爸買什麼呀?”
“呵呵,你們跟展爸爸和喬爸爸去給爸爸挑戒指去。”
“戒指?”陽陽和樂樂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親了兒子一口,喬邵北祈求:“兒子,你們得幫爸爸呀。”
“嗯?”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