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世界之匙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沼澤深處的亡靈

莫雷斯再度被強制要求洗刷乾淨沾滿泥濘的身體，有鑒於他後背上縱橫交錯的鞭痕，阿羅德並沒有再用苔藻去刷，不過天族戰士總算識趣，這一回洗得非常認真，直到一點泥濘都沒有留在身上，才從水池裡爬上來。

阿羅德采來了草藥，搗碎了塗抹在莫雷斯受傷的背部。

然後兩人回到礦洞。

被揍得非常淒慘的魔法師已經被扶到一邊，連眼神都不敢跟莫雷斯接觸。

而比爾茲看向莫雷斯的眼神也有些尷尬。

傭兵之間也常常會因為收穫的利益或者功勞而產生糾紛，但只要在任務內，仍然會同心協力。更何況他們都知道，現在他們所在的地方是到處有魔族的下世界，要回到上世界，是絕對不可能拆夥。

礦洞內升起了篝火，露娜已經回來了，她坐在篝火邊，看著跳躍的火光有點出神。

第二天一早，天族傭兵繼續他們的行程。

按照地圖所示的路線，他們終於穿越了卡卡林地。當他們走出密林，展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片沼澤濕原地帶。

瑪律庫濕地。

下世界的魔族這樣稱呼這片荒涼的濕原地帶。

空氣中泛著腐爛的氣息，讓人覺得呼吸困難。

這裡曾經是人類的居住地。當龍族入侵阿古勒斯，十二神用神力製造了結界，把飽受龍族折磨的人類保護在這裡，讓他們能夠在這片土地上重建村莊，耕種糧食。這片豐饒的土地，曾被崇敬十二主神的人類稱為“瑪律庫聖地”。

然而隨著阿古勒斯的崩潰，力量的漩渦一瞬間吞噬了這片大地，摧毀了一切，令這裡變成了一片死亡沼澤，把所有的房屋農田以及生命都埋到了地底深處。

在沼澤的深處不時會冒出一些像粘稠液體的泥漿怪，都是以腐爛的屍體為食，這些怪物的身體內充滿了毒素，如果在打鬥中不小心沾到濺起的毒漿，會馬上腐蝕掉衣服和皮膚。

天族從來沒有見過像這樣惡劣的環境，在上世界，就算是危險地沼澤地，也會在泥濘上長滿了綠草和野花，即使會冒出危險的生物，也只會是漂亮的花妖，而不是這種半透明還能看到裡面泡著人骨的泥漿狀怪物。

他們一直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泥漿怪，希望能夠儘快穿越沼澤。

但是天很快又黑了，黑暗中的沼澤更加危險，於是他們只好又停了下來。

篝火被燃起。

寂靜的沼澤地上，連野獸的嚎叫聲都不會聽到，這並不是什麽好事。

傭兵們提高了警惕。

夜色更濃，四周的一切像被籠罩在一片黑暗的結界中。

魔族盯著黑暗的遠處，他從來不曾踏足過這片沼澤，或許應該說，下世界的魔族都不喜歡走進這片曾經被稱為聖域的地帶，因為這裡似乎蘊含著令人恐懼的力量。

如果不是必須避開魔族的村莊，他並不想帶著天族的傭兵穿越瑪律庫濕地。

也許是因為附近非常安靜，傭兵們也變得更加沈默。

魔法師坐在遠離莫雷斯的地方，用斗篷將自己臉給遮住，鮮少與人交談。比爾茲對於陌生的環境更加警戒，一直握著手裡的劍。至於露娜，也只是靜靜地坐在篝火邊。

混合著沼澤和濕草甸的窪地並沒有恐狼這類兇暴的大型野獸，因此傭兵們失去了肉食的供應，莫雷斯拿著乾巴巴的乳酪，湊到莫雷斯身邊。

“要不要吃？這可是布勒斯乾酪，上世界的上等貨。”

阿羅德收回了視線，看了看莫雷斯手中被他聲稱為上等貨，但是因為保存不良而被擠成噁心形狀、完全缺乏食欲的灰土色塊狀物。

隨讓感激他注意到自己並沒有進食，但難道他是打算讓他像礦工為了補充鹽分一樣幹嚼嗎？

“就算是最上等的月光草，放到納斯土牛嘴裡也不過跟野草一樣的味道。”

對於天族戰士對食物的品味，魔族貴族一向極不苟同。

他一手將那塊“上等貨”奪了過來，然後從背袋裡取出一隻大圓盤和一個瓦壺。走到篝火邊，將乾酪切成細條，然後打開了瓦瓶將裡裝的龍蕨酒全部倒進圓盤裡，那裡大概有六隻滿杯的分量，酒香混合在漸漸被篝火烤融化的乾酪混合在一起，成為了一道美酒乳酪盤。

最後阿羅德往乳酪上灑了些葡萄乾，稍微冷卻下來乳酪的香氣非常濃郁，融化成淺黃色的平面柔軟細膩，這才是“布勒斯乾酪”的真面目。

莫雷斯盯著美味的乳酪盤，之前吃下去的已經完全忘記是什麽味道了。

“阿羅德，我可不可以……”

天族戰士對於美味的食物有著異常的執著，顯然讓魔族非常無奈，為了避免對方撲上來直接把菜搶走，他把盤子遞了過去。

莫雷斯捧過了盤子甩開腮幫子一頓狠吃。

可惜一塊乳酪的分量顯然不足以滿足莫雷斯的肚皮，儘管他在之前已經啃了非常多的硬乾酪。

於是他把舔得非常乾淨的空盤子遞回去：“可以再做一次嗎？我還有乾酪！”

“但是龍蕨酒已經用光了。”

阿羅德無情地打破了他不切實際的請求，這裡可不是龍蕨酒要多少有多少的維克多農莊。

失望的戰士顯然是被打擊到了，如果現在他的背部有那雙漂亮的天族雪白色的翅膀，那一定能看到頹廢耷拉著的狀態。

這個時候，沼澤的深處突然響起了窸窸窣窣的奇怪響聲。

像磷火的螢光般若隱若現的亡靈影子，開始從沼澤下爬上地面。

他們仍然保持著生前的容貌，穿著圍裙的農婦、扛著鋤頭的耕農、甚至也有手持兵器的民兵、背了弓箭的獵人，這裡或許曾經是一個非常熱鬧的村莊。

亡靈們的眼神空洞虛無，他們似乎沒有發現自己已經在阿古勒斯的崩潰中死亡的事實，靈魂無法得到安息，一直徘徊這片死亡沼澤上徘徊。

然而即使它們沒有任何意志，但它們卻渴望著生命的氣息。

“是亡靈！大家小心！！”

比爾茲皺起眉頭。

沼澤上的亡靈數量不斷增加，天族傭兵們的神色也漸漸更加凝重。

一開始亡靈們只是在自己的土地上走來走去，但是很快的，他們注意到了傭兵們的存在，開始搖搖晃晃地向他們圍過來。

附近的地勢非常平坦，不利於他們躲避攻擊，更何況沼澤地裡充滿了死亡氣息，加強了亡靈的力量，對傭兵們非常不利。

莫雷斯、比爾茲和露娜圍成了一圈，將魔法師和魔族留在了中間的位置。

“來了。”

莫雷斯一聲低喝，兩隻亡靈揮舞著雙手正面向他撲過來。

天族戰士的物理攻擊無法打擊亡靈的虛影，但正義神的力量卻能斬碎能量體。亡靈的能量被戰士的劍擊破，只剩下虛空的靈魂繼續徘徊，卻再也無法產生實質性的傷害。

露娜是光明神國度的公主，她手上的彎刀是經過光明神的力量加持，對亡靈有絕對的殺傷力，只要被她切中，亡靈就會發出一陣淒慘的尖叫，切口處發出光芒瞬即蔓延全身，隨即像鏡子一樣崩碎。

戰鬥不斷持續，傭兵們一直沒有離開自己堅守的位置，竭力阻擋亡靈的攻擊，他們希望能夠堅持到天亮。

然而已經死去的亡靈是不會感到疲憊，也不需要補給，傭兵們的防線漸漸出現了漏洞，但是他們都非常有經驗，雖然偶然有一兩隻亡靈會逃過避開第一波的攻擊，但漏洞很快會被旁邊的同伴彌補，瞬間被斬碎。

莫雷斯一口氣斬斷了三隻從正面撲上來亡靈能量體，突然感覺到背後有一絲陰冷的氣息泛過，連忙後顧，看到在露娜所防守的位置突然撲出兩隻亡靈，而此時阿羅德正背向少女站在中間的位置，那兩隻亡靈正是向他撲過去。

“阿羅德！！”莫雷斯反手揮舞戰劍由下而上斜劈而起，立即把兩個亡靈的力量擊碎，失去力量的鬼魂仍然向阿羅德撲去，尖銳的手指在觸及魔族的瞬間化作虛影，在不甘的尖叫聲消散。

但是莫雷斯這個動作無疑讓他的背轉向了敵人，他身側的亡靈趁機撲上去拖住了天族戰士的雙腳往外一拖，不及防備的戰士跌倒在地。他用劍敲開抓住他雙腳的亡靈，但是打碎了一隻，卻有更多的亡靈會撲了上來，將他往沼澤深處拖去。

“雷！”露娜沒想到天族戰士會被亡靈拉走。想去救他，但是在她身邊的亡靈也不少，要是一不小心弄不好連她自己也要被拖進沼澤，比爾茲因為失去莫雷斯的協助眼下更是抽不出手。

天族少女驚惶地朝魔法師叫道：“米凱爾！！快用光明神的法術驅散它們！！”

然而魔法師卻沒有立即舉起手中的權杖。

“不行。如果用光明神的法術，馬上就會被魔族發現！！”

“難道你想讓雷被亡靈殺死嗎？！”

“但我不能冒險！！”

“米凱爾！我求你救救他吧！！”

“這樣會令我們都死在下世界！！”

他們爭執間，莫雷斯幾乎已經被亡靈淹沒，下半身陷入了泥濘的沼澤中。

但是他沒有因為恐懼而掙扎，更沒有尖叫著向同伴求救，他非常冷靜地揮舞手中的戰劍，將扯住他的亡靈力量一一擊碎，試圖逃脫。

然而從他身下的沼澤冒出來無數的亡靈之手，將他一點一點地拉入沼澤。

戰士的反擊顯得如此徒勞。

就在這一刻，一道柔和的光芒在眾人中央亮起，就像水波一樣滿滿地蕩開，而淺淺的光輝逐漸變得刺眼，以傭兵為中心化作一圈耀眼光芒。

光圈中的亡靈尖叫著一一破碎。

“光明神力？！”

比爾茲吃驚地回頭，卻發現發出亮光並不是發自米凱爾的權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