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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君弄雪(問真愛之三) (限)》第7章
  【第五章】

  喝!

  驚醒,才知是惡夢一場,冷汗涔涔。

  夢裡的她,因為憎恨而使得二娘的下場是被眾男凌辱而死!

  她的心陣陣難忍。她沒有「尋歡死」這種毒藥,也不希望二娘的下場會那……

  仲崇毓已經幫她查到,二娘跟尤弘勾搭在一起!

  尤弘該死,是他害死了她爹!她對他不會手下留情!

  門外,傳來輕敲兩聲的暗號。

  夜已近三更,他們決定要夜探古府擒得尤弘跟艷娘,他已等在門外了。古弄雪起身快速整理一下,一身勁裝,蒙面打扮,手拿着長劍。

  輕推開門,仲崇毓一身黑衣蒙面,一雙狹長黑陣流露出淡淡的邪魅,眼底卻透着精光。「不管成不成事,我要你走,你就必須要走,由我斷後!」

  仲崇毓認為尤弘沒有成功的殺掉古弄雪,必會在身邊留下埋伏,夜裡也不敢安枕而眠。

  「一起走。」是她要他幫她報殺父之仇的,如果不能成功,她也不能留下他一人而自己逃走。

  「聽我說,他們要的是你的命,你死了,怎麼替你爹報仇?而你的武功不如我,在關鍵時刻,你要聽我的話。」

  他直勾勾的眼裡滿是要她答應的懇求。她緊咬着下唇不放。技不如人是真的,她無話可說。

  「答應我。」他不要她一時衝動而被害了性命。

  「我……」她看到他眸底不容錯辨的關心,眼圈不禁紅了。「對不起,這本是我的事,卻把你牽扯進來。」還充滿了性命之憂!

  他單手環住她的肩頭,定定的凝視着她澄澈有神的雙眸,目光堅定若磐石,性感磁嗓擲地有聲,「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珍惜你的命,就是珍惜我的命。」

  看進他深情如酒的瞳眸裡,她凝噎無語,一雙眼眸噙着淚水,想也不想的在他唇上印了一吻。「只要我報了父仇,找到了娘親,我要將你介紹給我娘親認識!」

  「嗯。」他篤定的點頭,捧起她的臉,親吻她的眉眼,親吻她的鼻尖,最後在她的芳唇上深深的烙下珍惜與真愛的吻。

  兩人的唇瓣緊緊的膠着在一起,刻骨情愛,天地可監!

  他的吻,狂野如熾,邪魅至極,熱情一瞬間竟排山倒海而來……

  她喘息未歇,趁着腦中還有一絲清明緊抓着他的手臂,無聲的表示這個吻該停了,但他卻吻得更重、更深入……萬千情悸狂震芳心,她全身暈眩酥軟。

  猛地,頸側一痛,她張開迷濛的眼,凝視着他寫着歉意的黑眸。

  ……他不會食言,不會丟下她一個人單獨去涉險!

  不可以……太危險了……不可以!

  她的心不斷狂喊,但她的身子卻因不支而倒進他溫暖的懷裡,眼前驀地被黑暗包圍,思緒也被抽進了黑暗之中不見天日,失去了知覺。

  「對不起!你不答應我危急時棄我先走,我就不能讓你跟我一起去冒險。」他可以為她失去性命,卻不能讓她有任何性命之憂。

  將她安穩的放置在床上後,他幫她蓋上被子,輕輕撫摸着她姣好的頰畔。

  「你會好好的睡上一覺,等你醒來,一切都會沒事的。」明知會被她氣惱,他也認了。

  此去,若能成功,他會帶回勝利品;若是失敗,絶不能讓她被捲進來!尤弘不是他的對手,但他還有無數隱藏的敵人,他不能讓她被牽連。

  那些敵人,要對付的人主要是他!

  夜空無星,黑夜幽幽,幽微的弦月斜掛。

  光影錯亂,一個鬼魅似的黑影在錯落的屋簷上下移動着,最後落到了主屋上頭。

  高大黑影悄悄的將屋簷上的屋瓦搬開一塊,只穿白色單衣的艷娘蓋着被,雙目緊閉,正躺在床上安睡着。

  他拿出一包青藍色粉末,對著裡頭輕撒一些再收起來。那是致命之毒「斷命無痕」,稍稍吸入就會死得不明不白,一會兒後,他潛進艷娘房裡,確認她已經死亡。讓她睡睡的死,已是他最手下留情的方法了。

  他來到尤弘的房裡,尤弘早有防備,掩鼻並未吸入他撒下的粉末,反而是躺在床上待他走近,出其不意的朝他輕揚「挫骨揚灰毒」的毒粉,他戴着黑面蒙巾,迅速閉氣,手一揮,尤弘放在被下的大刀已經砍了過來,他機警閃避,他另一刀又來,仲崇毓快速拿劍隔開,兩人在床前你來我往,揮刀舞劍。

  刀光劍影,犀利冰冷!

  尤弘本就不是仲崇毓的對手,十來招後被挑了手筋、腳筋,悽慘大叫聲還未喊出,已經頭身份離!

  仲崇毓本就是殺手,對付敵人可以冷血無情,但他明白善良的古弄雪是無法象他這般心狠手辣的,她只要心稍一軟,就容易被對方殺死。

  所以,他願意替她手染鮮血,他要拿尤弘的頭顱來祭古弄雪的父仇!

  夜色正黑,他把現場佈置成尤弘是被山賊亂刀砍死又偷走頭顱的慘樣,悄然無聲的施展輕功帶走無頭屍,迅速踏着屋簷離去。

  回到客棧古弄雪的房間,他將黑布包着的頭顱放在桌上,接着又重回古家附近,靜觀待看。

  猛地,他感覺到數百尺外有明顯敵意襲來,邪佞冰冷的眸中滑過一絲戾……

  他往森林而去,藏在一棵茂密的大樹上伺機而動,驀地,他刻意在樹梢間不斷飛上飛下,再猛地往另一邊樹林而去。

  他身後冒出一群黑衣蒙面客尾隨着他往樹林深處飛去。

  幽深僻靜的樹林深處,他停下步伐,等候,看著數十個曾是同門、如今卻眼帶殘忍無比殺意的師兄弟,眼神一凜,冷冽的目光變得更加凌厲。

  「來吧!」『閻羅』門下的兩大殺手各帶了三十個黑衣人從不同方向齊擁而上,他們各自拿着不同的利器,招招都是要置他於死地。

  他眉尖微蹙,腳尖輕輕點地,身子閃電似的衝天而上,接着不斷在兩大殺手與黑衣人之間穿梭,速度快得讓人看不清楚。

  黑衣人們齊心殺他,暗中使毒、用暗器,凌厲的致死招式不斷,教他避無可避,閃無可閃,躲無可躲。

  他本來還有一點同門之誼不想出手攻擊,但隨着他們不要命的次次進逼,他的身上多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當利劍與暗器分別往他心口與頸項而來之時,他知道這一戰無法閃躲,他若不出手殺人,就會被殺死。

  仲崇毓牙一咬,避開刺向胸口致命的長劍,手上凌厲的劍鋒往敵人頭項一抹,黑衣人當場身首異處,緊接着他迅速蹲下向旁一滾,暗器射進他身後的老樹,入木三分,他也以牙還牙,將袖內抹了毒的暗鏢連打出去,多人分別中鏢倒地,口吐黑血而亡。

  仲崇毓紅了眼,努力迎戰,氣勢剛猛,他們不斷的給他禮物,他也一一回禮,將毒物、暗器還給他們,黑林中,不斷有悽慘哀嚎聲與重物落地聲。

  他全身緊繃,見招拆招,身手俐落,在騰騰殺氣中迅速回招,儘管他們下手又毒又狠,他也不是省油的燈,身為『閻羅』第一殺手的他並非浪得虛名。

  面對綿綿招勢與他們的輪番上陣,正快速消耗他的真氣與體力。

  不可戀戰!

  九毒蛇針一整排射來,他迴轉過身,閃電般用劍身將整排毒針打回去,三個黑衣人因為近距離躲避不及慘叫倒地,立刻瞠眼斃命。

  驀地,迷煙失心毒傳到他的鼻間。

  糟了!他迅速閉氣,但四肢已經開始無力。

  他不可以死,他絶不能死在這裡。

  不是他貪生怕死,而是他還有要保護的人!

  他往樹林深處奔去,在枝椏間竄動,藉由黑暗樹影遮擋身形。

  兩名殺手不斷往林間深處扔出迷煙失心毒。

  這毒是組織的,有毒就有解,他身為殺手之一,身上早有準備,手一伸,往嘴裡塞瞭解藥,趁着煙霧瀰漫躲藏起來,暗自運功,再無聲無息的悄悄出手。

  方才是他引他們出來的,若他死了,組織也不會放過弄雪,她也會死。為了她,他一定要活着……

  他以高深論異的武功招式加上出神入化的輕功迎戰,即便是以一敵多,他臉上依然毫無懼意,即便身上已多處鮮血淋漓,他也毫不在乎,反而下手更加凌厲迅快,毫不戀戰。

  一場兇狠殘烈的殺戮已無可避免,血腥味愈來愈濃重,讓人幾近欲嘔。林子深處,淒聲四起!

  五更天。

  床上的古弄雪醒來了,她扭扭頸,那股痠疼讓她皺眉。

  「崇毓!」他不見了……他為什麼要打昏她?

  她按摩着脖頸急着起身,一看到桌上的黑布,疑惑的解開,露出來的:教她霎時臉色慘白,跌坐在地。

  那是……尤弘的首級!他……死了!

  艷娘呢?她是不是也死了?

  他獨自替她報了血海深仇,為什麼……為什麼他不讓她一起去呢?她還想親自問問艷娘,為什麼良心已泯要害死她爹?

  她把黑布重新系好,打開房門想去隔壁房找他。

  他的房門沒有關好,她走進去,他不在裡頭。

  她仔細查看,順便摸摸他的床。他的床是冰冷的,這代表他一夜未回!他去哪裡了?

  他都幫她報仇了,不是應該躺在床上睡覺嗎?怎麼會不見蹤影?

  艷娘到底是生是死?她要回古家看看!

  而且,她也需要收拾一些細軟。

  逃命需要銀子!

  來到古宅後院,她輕功一竄,飛過了高牆,進入了庭院。

  她先潛進艷娘的房裡,發現她躺在床上,嘴唇發黑、全臉發紫,已無鼻自心。

  她死了!

  她知道這是仲崇毓幫她復的仇。

  他暗中查出要殺她爹全是尤弘的主意,但艷娘沒有阻止,還出錢相助,死有餘辜。

  她再到尤弘房裡一窺,屋裡被處理過了,沒有血跡,但是也沒有看到尤弘的無頭身。

  仲崇毓有告訴過她他會怎麼處理尤弘的屍體,以防引起官府過度的注意。她雖然沒有參與,但她知道他做了什麼,也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她最後回到自己房間,先看到的是屋裡的兩大箱聘禮。

  一定要退了這兩大箱聘禮,她是絶不可能嫁給孟家人!

  睡意正濃的綠兒在桌上趴睡,一心一意等着她家小姐,睡意朦朧中看到她,驚喜輕叫,「小姐,你回來了。」

  古弄雪正在整理值錢的珠寶金銀,看到綠兒醒來,她正好可以交代一些事情。「綠兒,以後這個家你幫我做主,你就是一家之主!我要離開了。」

  「小姐,你說什麼啊?」

  「綠兒,我爹是被二娘跟尤管家害死的,我已經替他報仇了,我也把我爹葬了,這是我爹的遺物,只要有這個,家裡的僕人奴婢就統統歸你管。」

  她從腰側掏出古家玉牌交給綠兒。「我爹不在了,該死的人也死了,但古家還有賣身僕人與婢女一十二口,古家不可一日無主,這個家以後就交給你全權處理。」

  綠兒惶恐,「小姐,我聽不懂,你要去哪裡?」

  「我要離開這裡。」

  「小姐……」

  「綠兒,你別擔心,我不是自己一個人。」她還有仲崇毓!

  「綠兒,等一下你去官府報官,就說尤管家昨兒個夜裡就失蹤了,而二夫人今早卻莫名其妙的死在床上,你懷疑是尤管家害死的,你順便把尤管家的身形跟穿著一併告知官府,我相信不久之後尤管家會被發現死在鄰鎮的山腳下,到時官府會通知你去收屍。」

  仲崇毓跟她提過他的處理方式,應該不會錯。綠兒驚慌失措的張大嘴,「小姐……」

  「二娘……她對不起我爹,已經服毒自盡了。」她給艷娘留點面子,不說出她的真正死因。

  「你要記住,若官府要套你話,你什麼都不知道。不過,我希望你能幫我把我爹的屍骨帶回來葬在我娘的墓旁邊,還有阿堂跟阿威,不要讓他們死無所歸……」

  「小姐,我會的。」

  「還有,幫我退了孟家的聘禮,以後,古家就交給你管了。」

  「小姐,你不回來嗎?」

  「綠兒,立馬幫我準備筆墨紙硯。」她要寫一封書信,交由綠兒保存。綠兒立刻去辦,須臾就備妥,自動走到桌旁磨起墨來。

  她寫了封短信,交給綠兒。信上短短交代幾句,言明她不在府裡的時候,僕婢們一律聽候綠兒差遣,誰不服從,一律家規處分。

  「綠兒,這封信你好好保存,若府裡有誰敢不聽你的話,你就召集大家到大廳,秀出這封信。二管家阿福該擢升為大管家了,他識字,認得我的筆跡,阿福會依照家規責打對方二十大板。你要記着,想守住古家,就別忘了適時的立威。」

  「小姐……你不回來了嗎?綠兒會一直等你。」

  「會,也可能不會……不管會不會,我都希望你把古家顧好,如果可以,我以後會回來看你的。」

  「小姐,你不要走。」綠兒淚眼婆娑,緊緊拉著她的手。

  「綠兒,對不起了!」她一個手刀往綠兒頸側砍下,她立刻昏迷過去。

  她將綠兒拉到床上躺着,幫她蓋好被子,然後拿起裝滿珠寶的包袱,沿著來時路離開……

  雞已啼,天已亮。他不在古家,究竟在哪裡?

  重回客棧的古弄雪站在仲崇毓的房裡,心中疑團莫釋,又驚又怕。

  他不會丟下她一個人,獨自離開了吧?

  不可能,他不是這種人。那他……他會去哪裡了?

  突然,一個黑影從窗外飛了進來,她嚇得差點尖叫,看清是他的身影,她趕快搗住小嘴,防止她的叫聲引來店家及其他客人。

  「仲……崇毓?!」他一身黑衣被劃得像破布,臉上的蒙面黑布早就不知去向,身上有好幾道淌着淋漓血水的傷口,一進來就站不穩,身子搖搖欲墜。

  他遇到勁敵了?是那些殺手嗎?所以……他才不要她跟着涉險?

  他看了她一眼,顯然已經快耗盡所有氣力,「我沒事……他們都死了……」

  話一說完,他緩緩地閉上眼,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她動作迅速的上前接住他,但他太重了,她差點跌倒,只能努力地穩住氣息,狼狽的扶着他舉步維艱的走向數步之遙的床。

  她重重的喘息着,使出全身的力氣,好不容易才讓他躺到床上去。

  他面容蒼白如紙,眉宇間疲倦不堪,眸眼緊閉,渾身冰冷,身上有多數傷口,尤其胸口這一劍更是讓他血流不止。

  她不顧衣服上沾到他的斑斑血跡,趕緊把他扶躺好,檢查起他的傷勢。

  他胸口那一劍差點致命,只要再偏一點點……古弄雪眼裡含淚,快速點住他幾處穴道要為他止血。

  沒用!

  怎麼會沒用?

  古弄雪驚得小嘴微張,豆大的淚珠立刻滾出一顆。

  他肯定是試過這個止血的方法,知道無效才會急趕回來。

  他寧可死在她身畔……不,不會的,他不會死的!她不會讓他死的!

  弄雪,古弄雪,你不能亂了分寸,你的心不能亂丨。

  她精通醫理,只是他胸口這毒……太厲害了,她沒遇到過。他是被下了讓鮮血無法凝固的毒,她要先解毒,才有辦法救他。

  她拉開衣襟下襬,撕下一條條長長的白布條,一層一層的裹在他胸口前,幫他包紮。

  血跡一下子就滲出來了……鮮紅刺眼!

  不,他的血再這麼流下去,他真的會死的……「崇毓,你不能有事。」

  她淚如雨下,「你說過你會沒事,你要沒事,你別嚇我啊……」她雪白的臉上佈滿苦楚與驚懼。

  她不斷的搓着他的臉、他的手,他依然冰冷!

  她用自己的臉揉着他的臉,淚水滾燙,揉碎在兩人緊貼的臉旁。

  「我不能讓你死……我不要你死……你若死了,剩下我怎麼可以?」她的眼裡漾滿淚水,「我已經不能失去你了……」

  熱淚奔流,迷濛了她的眼,教她心魂倶顫,顫得快要碎了。

  她該怎麼做才能救他?

  他若死了,她的心也會跟着一起死去……

  不行,她要冷靜!冷靜才能夠想出好法子。

  對了!她房裡有她自己新煉的凝血藥,她怎麼忘了?她也有醫書可以研咒。

  古弄雪心急如焚,奔跑着回房拿包袱,再快速的回來,將包袱裡的瓶瓶罐罐全放在桌上,然後將其中可以凝血的、止血的、化毒的、提升內力的藥全往他嘴裡塞,再倒杯水往他喉嚨裡灌,他毫無動靜,她輕輕推他。

  「嚥下去!我要救你的命,求求你,吞進去!」與部分藥混合的淺咖啡水沫從他唇角流下,大顆的藥丸還在他嘴裡未溶。「毓……活下去,吞下去!」她哽嚥了,哭求着。

  他不能連吞嚥功能都喪失啊……他要活,他必須活!

  古弄雪鍥而不捨的繼續喂食,往自己嘴裡塞一顆大補丸再吻住他,將藥丸哺喂進他嘴裡,用她的唇瓣堵住他的唇,不讓他吐出來。

  崇毓……活下去!活下去……她心心唸唸、意志堅定的看著他緊閉的眸乞求着。

  他似乎有聽到她的請求,下顎微微一動。

  她見他喉頭終於吞嚥了,輕吁口氣,卻不敢掉以輕心。

  她再拿幾瓶藥粉、藥膏幫他往其他傷口處塗抹,一邊抹着,眼圈又紅了,眼角淚珠盈盈,欲落未落,楚楚可憐。

  他傷得好重!待她抹完十幾處傷口後,目光落在他胸前,眼睛一亮。

  「血止了!止住了……」她發現白布條上的血漬沒有繼續擴大,低叫,興奮至極,幫他脫了上衣,厚實的胸膛露了出來,她忍不住紅了臉。

  「呀,現在不是臉紅的時候!」她做了幾次深呼吸,急急將凝血藥膏往他身上輕輕抹了一層又一層,喃喃自語道,「我抹兩層是希望你快點好,這是對傷口而言最好用的藥膏了!」

  她幫他脫了染血的夜行衣,把被子蓋到他的下巴,讓他可以好好睡上一覺。

  她負責收拾殘局,包括把髒衣物丟掉,把尤弘的頭顱藏在她的床底下,然後再告知店小二不要去叨擾他,並且在傍晚時分熬煮加了絞肉、青蔬的稀飯端到他房門前。

  她要他先補足精神,然後她再端着稀飯去叫醒他!

  他能撿回一命,她真的是謝天謝地!只是她不懂,他究竟是被多少人圍殺?為什麼他們都要趕盡殺絶,置他於死地?為什麼就不能讓他活命?

  驀地,她靈光一閃。

  原來,他昨夜不讓她跟,就是知道會險象環生、九死一生!

  他……他好傻啊……她眼眶一熱,淚水瞬間如斷線珍珠般顆顆滾落。

  他讓她的心好痛,為他而痛!

  她的房間她待不住了,急急起身往他房裡而去,輕輕的幫他關上門,走到他床榻前,注視着他緊皺着眉心且一臉薄汗的俊顏。

  他一定很痛……全身都很痛……她伸出小手,輕摸他的額頭。不對勁!他好燙!

  他在發高燒!一定是傷口感染而引起的高燒!

  要請大夫!她快步往外走去。

  不,不能請大夫!她腳步一頓。

  大夫一來必會對他身上的大小傷口起疑心,萬一大夫跑去報官,事情就鬧大了。

  她不請大夫,她要自己幫他退燒。主意一定,她的心就不慌了。

  古弄雪去找店小二,弄來了冰涼井水及兩條濕巾,幫他擦臉擦手,如此反覆數十次,他的燒還沒退,井水已經換了兩盆。

  這樣不行!她絞盡腦汁想著其他辦法,突然想到一招,於是再跑出去找店小二要了一瓶酒。

  這次,她在濕巾上倒了酒幫他擦臉拭脖抹四肢,如此來來回回幾次,再隨時探探他身上的熱度,發覺他的燒退了。

  他燒退了,她也累壞了。原來,照顧人是這麼的累!

  她以雙臂枕在他的床邊,只想看著他,卻因為身心放鬆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四個時辰之後,仲崇毓慢慢甦醒過來,緩緩睜開眼睛,看了看週遭,再看著側着臉熟睡的她。

  她似乎很累,長長的睫毛蓋在眼下形成陰影,幾縷細長烏黑的髮絲垂拂在她粉嫩的臉頰上留連不去。

  他身上的傷不痛了!他胸口上的血止住了……他注意到她身旁的地上放著已空的酒瓶、盆水、濕毛巾,小桌子上全是一堆不知是何名稱的小瓷瓶、藥粉、藥膏。

  又是她救了他的命!她的醫術驚人,總是能適時的救了他,只是,她累壞了吧?

  他眼底帶著無限憐惜,眸光猶如冬陽般的溫暖,唇邊泛起一抹會心一笑。外頭有人!儘管是細微的腳步聲,仍引起他的注意,令他身子緊繃。

  腳步輕浮,此人沒有練過武功,不足為懼。他的身子略微放鬆。

  來人輕敲門板,「客倌,你要的青菜瘦肉稀飯已經送來了。」是店小二。

  青菜瘦肉稀飯?她為他準備的?他湛亮的黑眸閃了閃,眼角輕勾起撩人的弧度,可惜她睡死了,沒看到,不然包準她會心動難抑。

  店小二見裡頭沒有回應,繼續打着門板,邊打邊叫,「客倌!」

  讓店小二繼續大嚷下去會吵醒她,她睡得這麼甜,他不希望被人打斷。他收起微笑,墨瞳流動着讓人凜寒的光芒,拖着病體想要悄悄起身。

  他全身只有一件薄薄的單衣,單衣下依稀可見她包裹的幾處傷口,他慢慢用右手支起身子,卻發現左手寬大的衣袖被壓在她的手臂下面,他難以動彈。想到自己可以割下袖袍而不吵醒她,他找着自己的劍。

  「客倌,你在不在?客倌?」店小二更大聲的嚷嚷了。

  「來了!」還沒拿到劍,他先沉着出聲,外頭一聽立即噤聲,只是,已吵醒了她。

  「你怎麼起來了?快躺下。」他身上的傷比上次重,不該輕舉妄動。

  她讓他躺好,幫他蓋上被子,動作溫柔,讓他孤寂的心一暖。

  「我吵到你了。」他眸眼微暗,氣惱的是外頭的店小二來得不是時候。

  「不,是我不該貪睡。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客倌……」店小二真的等得不耐煩了。他還有很多事要做,不能在這裡乾等哪!

  「啊,我忘了!」她掩嘴一笑,朝他俏皮的眨眨眼,「等我一下。」

  打開門,從店小二手裡拿過溫熱的稀飯,吩咐道,「晚一點再幫我送晚餐過來。」

  她用手肘把門關上,來到他的床前,「吃點熱食,你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

  他坐起身,想要接過稀飯。

  她身子向旁邊一轉,神情一凝,對他搖頭,「小心扯到了傷口,我喂你就好。」

  她怕稀飯會燙口,舀了一匙往唇邊吹一吹,再往他嘴旁放。

  「啊。」她朱唇半啟。

  她對待他的方式像在對待小孩子一樣,但從小是孤兒的他從不曾體會過這種溫暖,緩緩張嘴,吃下了第一口。

  她再吹一吹再往他嘴邊送,他順從的張口吃下,輕輕咀嚼幾下便吞嚥入喉。

  一碗稀飯,就這樣讓她慢慢的喂完了。

  她轉身把空碗放在桌子上,回頭就看到他晶亮灼人的視線膠着在自己的身上,讓她芳心輕顫,羞得滿臉通紅。

  「你……還要再一碗嗎?」不然為何一臉意猶未盡的神色?

  「我飽了。」他的眼神依然黏在她臉上。

  「你一直看我,我臉上有什麼嗎?」難道是剛剛喂他時不小心沾到黏稠的米粒嗎?她忍不住往臉上輪廓撫摸,光潔的下巴更是一摸再摸。

  他撇撇唇,興味盎然的看著她,「你是摸不到的,上前一點,我幫你。」

 誤以為臉上真有什麼的古弄雪不疑有他的湊近小臉,「我臉上……」他灼烈如火的眸光情意綿綿的看了她一眼,主動閉上眼,吮住她的兩片櫻唇。好甜……醉死人的甜!

  他像蜜蜂遇上蜜一般,激烈的吸吮着她,灼熱的鼻息噴向她的小臉,薰紅了她的雙頰,薰紅了她整張臉。

  她全身情難自持的發燙酥軟起來,想伸手推開他,他卻早有準備,拉住她的小手,讓她往前坐到了床邊。

  他攬住她的纖腰,將她的小嘴含在嘴裡摩挲,一會兒覺得不夠,恣意撬開她的唇瓣,熾熱而滑溜的舌尖竄進去與她的纏綿。

  他的大手在她背上輕輕撫弄,她感到背脊竄過一陣奇異的歡愉……他狂吻着她,不斷追逐她害羞的丁香舌瓣,不斷舔吮她口裡香蜜馥郁的甜美氣息,不斷的糾纏着她……

  她又羞又怕,想要推開他又捨不得,睜開迷濛的雙眸,看到他眼裡有兩把燃燒着異采的火焰,她快要沉淪了。他也在看她呢,看得她好羞、好羞!

  「弄雪……」他低沉的輕喚她的名,像一團火焰燒進她的心底。

  他喚她名字的聲音好好聽,讓她的心莫名的顫着、麻麻的!她又愛又赧。他的手伸到了她的胸口,他的唇吻到了她的粉頸……

  「不!」她猛然驚醒,急忙推開他。不行,還不行……她雖然喜歡他,但他的傷勢未好,實在不該有這麼多的大動作!

  被她一推,他向後跌躺在床上,激情暫遠,露出一抹歉意。「你……拒絶我是對的,我不該非禮你。」他什麼都不能給她,有什麼資格這樣對她?

  「只是現在……不可以!」她嗔意醉人的睨了他一眼,眼波流轉着無限橋羞。「你要先把傷養好。」

  他一臉驚喜,卻又猛搖頭。「不,是我不對。」

  「我……心中已認定,你是我的相公……」她羞答答的斂眉說道。

  殺父之仇他幫她報了,對她而言,他是她現在最信任也是唯一的親人,就算沒有媒妁之言,只要他們以天地為媒,她並不在意簡陋的與他成親。

  他甩甩頭,清醒了,推拒道:「你還有親人,你是嬌貴的公主身份,我只是個沒有明天的刺客,我……」

  她心痛如絞,急切的開口,「不,我不是什麼公主,我現在家破人亡,只剩下你了!如果你要這樣生疏,我……剛才的我還意亂情迷,失了婦德……我不如一頭撞死算了!」她羞慚至極,淚水奪眶而出。

  他將她緊緊抱住,痛苦的眸光在她錯縱斑駁的淚臉上交錯,嗓音沙啞,「是我說錯了,你不要尋短!」

  「你不要我……還語氣生分的拒絶我的情意……我不如以死明志!」她淚眼瞅視着他,無比可憐。

  「我錯了!」他拭去她臉上的淚水,「我要你,我只是怕你跟我在一起,我會害了你。我已經背叛了組織,他們會派出更多殺手狙擊我、暗殺我,我不能讓你跟着陷進來。」

  「我不怕!」她反摟住他,挾着滿腔悸動,清澈的眼眸裡無比堅定,「你會保護我,不會傷害我。」

  「我怕我會拖累你。」他艱澀而沉重的開口。「我死不足惜,但不能讓你也被組織追殺。」

  「你沒有拖累我!」她蹙起雙黛螺,「是我拖累你,如果當初你聽了組織的命令,殺了我,你就沒有背叛組織了。」

  輕眨水漾雙眸,她定定的看著他,臉上有着視死如歸,「不如,你殺了我,取了我的首級回組織將功折罪!」

  他驚駭,錐心痛苦在眼底清晰呈現,「不可能!」

  「我自己來也行。」她有劍,可以自刎。

  「不准你說傻話,更不准你做傻事!」他全身因她這個驚人的想法而打顫發抖,把她擁得更緊更緊。「不准你死,你要活着。」

  「你不能丟下我不管,你丟下我,我會生不如死。就算是死,你也要讓我陪着你一起死」

  「你……我們不會死,我就算是死也會拚命地護着你!」他寵溺的用鼻尖輕觸她的瓊鼻。

  他陽剛邪氣的氣息將她全身籠罩住,好溫暖好溫暖。

  「我們不會死,我們會一起把敵人打退,我們會一起活下去!」有他在,她對未來充滿希望。

  他的大掌捧起她的小臉,無比珍惜的凝視着她。

  「請你……好好的吻我……」她羞澀無邊的輕語道。

  他像捧着至寶般任火熱的吻綿綿密密的落在她的臉蛋上,輾轉來回的輕吮着她的嫩唇。

  他落下細如雨點的吻,吻得好溫柔,好溫柔。

  她的心醉了,醉得全身暈眩了……他吻完她整張臉,留戀在她的唇上不停的輕啄,熾熱的黑眸鎖住她嬌柔的美態,深情而專注的凝視着她。

  她被他看得好羞、好羞,把頭埋進他的懷裡……「呀!你在流血!」

  她定睛看到他胸前的傷口因裂開而滲出鮮血,花容失色,嚇到了,「你不要亂動,你需要止血。」

  她疾奔下床,將一堆瓶瓶罐罐全挪到床邊。「你不要再亂動了,剛才你就是亂動才會讓傷口裂開……你都不說!」

  「抱著你,就忘了痛。」他眼底跳躍着對她的綿綿情意。

  她眼眶一熱,心裡暖暖的,卻咬着唇。「你要對我怎樣都行,但是,你一定要先把身子養好。」

  她是非他不嫁了,她不在乎成親的形式,只要兩顆熱騰騰的心是契合的,對她而言就足夠了。

  「對你怎樣……都行?」他重複她的話,邪邪一笑。

  她單純而信任的點點頭,秋水明眸閃動着無限深情。

  他收起嘻皮笑臉,正色的問道:「我從小就是孤兒,你是千金之軀,甚至是民間公主的身份,你……」

  「崇毓,我不在乎你是什麼身份,我只在乎你對我是不是真心。」

  「你覺得,我對你是真心的嗎?」

  「嗯。」她相信他,水眸中只有篤定的信任與愛,「你救了我好多次,不願讓我涉險,卻自己鋌而走險,你把我的命看得比你的命還要重要,我的人、我的心,早已經是非你莫屬。」

  「你不怕我委屈了你?」

  「能跟你在一起,我沒有一絲一毫的委屈。」她臉上的幸福笑花不是假,他痴痴凝睇,只希望自己有能力能夠讓她臉上的笑容維持得天長地久!

  仲崇毓養好傷,已是半個月後的事了。

  他到街上偷偷打探她想要知道的消息。

  綠兒成為古家的新主人,卻口口聲聲表示她只是幫遠遊的小姐暫時保管古家的一切,而因為小姐歸期不定,古家又逢喪,只好先退了孟家的親事。綠兒的忠心她很欣慰,尤其是綠兒已依她所言將古德福遷葬。

  仲崇毓陪同古弄雪來到新墓前。

  「爹,這是害死您的尤弘的頭顱,我拿他來祭您了!」

  她跪在地上,看著眼前的墓塚,一雙秋眸裡全是淚霧迷濛,「爹,我要去找娘了,在我去找娘之前,我要讓爹看看一個人。」

  她的瞳眸定定的望着仲崇毓,他走上前,跟着她跪在墓塚前。

  「我是仲崇毓,我這輩子會好好保護弄雪,會好好疼愛弄雪,今生今世,我只對弄雪一人好,絶不背棄她。」他一字一句,說得鏗鏘有力,說得無比堅定。

  古弄雪喜孜孜的笑開顏,伸手與他交握,看著墓塚,十分慎重的說,「爹,我跟崇毓死生相隨,今生今世,我也絶不背棄他。」

  他拭去她額上的小小汗珠,「累嗎?渴嗎?去樹下休息一下。」

  她甜甜一笑,把臉貼在他肩上,唇邊綻放瑰麗的笑靨,「我爹已經知道我們互訂終身了,他那麼的寵我愛我,一定也答應了。」

  他輕撫她柔美的臉龐,瘠啞道,「你不能後悔了。」

  「我絶不後悔!」能夠心靈相契是多麼不容易的事,她不會傻得對他鬆開手,今生今世,她要握緊他的手,她要一直陪伴在他身側。

  他拉著她起身,幫她拂去膝上的塵埃,她忍不住在他頰上輕輕一吻。他狂喜,陣瞳黑得發亮;她嬌羞,身子火熱。

  他牢牢的將她擁緊,兩人一起感受彼此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崇毓……」以後,他就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他將樹下的馬匹牽過來,飛身上馬,再彎腰伸手借力使力將她拉到他的身前,兩人共騎一匹馬,他策馬繼續前行。

  坐在他身前的她雖是一身男裝,但小鳥依人,明眼人一看就知她是個姑娘家。不過,稍一瞄到目光冰冷危險的仲崇毓,沒有人敢說她是女扮男裝,因為沒有人想找死!

  古弄雪偎着身後寬闊的胸膛,心裡的暖意漲得滿滿。

  不論尋親的路是坎坷,或是平順,她都願意與他攜手同行……就算尋親不順利,她也無妨!只要有他陪伴,即便是兩人流浪到天涯海角,她也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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