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不作就不死
嵐風覺得燕秋爾的不對勁兒定是與一旁竊喜的駱家主僕有關係,可若說是香的問題,為何他卻無事?可若不是香的問題,為何那香一燃起燕秋爾就不對勁兒了?
嵐風想不通,便不知該如何是好,眼看著燕秋爾連身體都開始搖晃,嵐風一咬牙,跪著向前蹭了兩步,裝作沒發現燕秋爾的異樣,強自鎮定地往燕秋爾已空的杯子裏倒酒,然後突然「失手」掉了酒壺,打翻了酒杯,酒水灑出,湧向燕秋爾那邊。
「主君恕罪!」嵐風「嚇得」大喊出聲,掏出懷中的手帕,手忙腳亂地替燕秋爾擦拭被沾濕的衣角,順勢在燕秋爾的手背上掐了一下。
燕秋爾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他的意識還停留在即將做出抉擇的那個瞬間,正糾結著,就突然覺得耳邊嗡的一聲,似有什麼炸開了一般,緊接著手背一疼,燕秋爾便立刻看清了面前的混亂狀況。
可嵐風是何時來到身邊為他倒酒的?這酒壺和酒杯又是如何翻倒的?燕秋爾對這個過程完全沒有印象,心中一凜,便知道自己是在做出抉擇之前便已經入了套。駱家這酒比他想像中的要厲害。
香還燃著,燕秋爾怕自己再不知不覺地失去意識,趕忙握拳,用指甲紮著掌心,抬手阻了慌忙收拾的嵐風並示意自己無事,而後才抬眼看向駱時,穩住聲音說道:「駱家主這香倒是罕見,鄙人雲遊四方,自認已聞過百餘種香料之氣,可駱家主的這一種卻是陌生,鄙人想了半晌竟沒能想出一種與其氣味相符,不知此物駱家主是從何得來?鄙人是否有幸能去尋得些許?」
在嵐風打翻酒水的那一瞬間,駱時便知道事情不妙。他沒想到那個看似羸弱的隨從如此機靈聰慧,不僅看出了禾公子的不妥,竟還能用不傷和氣的方法喚醒了禾公子,倒是他輕舉妄動了。雖然失敗了,但這一次倒也讓他看出了一些效果,算是有所得了。
於是駱時看著燕秋爾微微一笑,戲謔道:「今日時未能從禾公子口中問到有趣的事情,時也賣個關子,這香的來源,時也不告訴禾公子。」
「可惜了。」燕秋爾頗為遺憾地搖搖頭。
駱時又等了會兒,卻見燕秋爾的眼神一直是清明的,心知對方起了防心,今日他是不會有機會了。同時駱時也更改了對這位名不經傳的小商賈的評價,暗道日後在這禾公子的面前要加倍小心。可今日終究是多說無益,於是駱時跟燕秋爾閒聊了一會兒,便藉故離開。
沒與駱時一道離開的燕秋爾一動不動地坐在包廂裏,屏氣凝神絲毫不敢放鬆,只豎起耳朵聽著外邊的腳步與輪子聲漸行漸遠,待確定駱時已走遠之後,燕秋爾的身子突然一軟,「咚」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那酒裏不知加的什麼,有那香做引便能讓人神志不清,得嵐風提醒之後,燕秋爾雖以疼痛保持清醒,可與藥性相抗卻並非易事。
嵐風被這一聲嚇得渾身一抖,趕忙站起來連滾帶爬地去滅了那香爐裏的香,而後匆忙跑回燕秋爾身邊。
「主君,您沒事吧?」
「沒事。」燕秋爾摘了面具撇到一邊,仰躺在地上喘著粗氣,只覺得頭疼欲裂,「嵐風,將那香爐的香灰收起來,分成兩份,一份給我,另一份你帶回花月閣,給三哥,看三哥能否找人分辨出此為何物,若不能,便留著等鬼醫來。沒燃盡的香粉也一併給我。」
不知道駱時是太自信還是忘記了,竟沒將那香爐裏的東西收拾乾淨,倒是給他留下了線索。而那沒燃盡的香灰剛好能讓他用來確定燕生的狀況。
雖然唐碩已經給燕生吃過什麼珍貴的解毒藥丸,可燕秋爾還是無法安心,總有一些毒是現有藥物無法解除其藥性的,而今總算有個方法能測一測燕生的安危了。
「是。」擔憂地看了燕秋爾一眼,見燕秋爾臉色微微有些發白,似只是疲憊而已,嵐風便趕忙依燕秋爾所言,將那些香灰和未燃盡的香粉收了起來。
休息了一會兒,燕秋爾才喘勻了氣,沒精力再做其他,便帶著那一份香灰與香粉回了帝府。
帝府裏,燕生依舊不得清閒,燕秋爾回府時他正在堂屋裏與一眾管事議事,唐碩不知是在裏邊呆著悶了還是怎的,竟跑到堂屋外邊來了,一見燕秋爾回來,便立刻一臉關切地盯著燕秋爾看,那模樣當真是一點兒秘密都藏不住。
燕秋爾笑著走到唐碩身前,探頭往堂屋裏瞧了一眼,見燕生是背對著他們,便從腰間摸出一包香灰,動作迅速地塞進唐碩手裏,低聲道:「今日又碰上駱時,弄到了這個,唐管事托人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唐碩一驚,趕忙將那包香粉藏好,然而這是他第一次背著燕生做壞事,難免手忙腳亂,擔心被燕生發現而越慌越忙的笨拙樣子逗得燕秋爾輕笑出聲。
燕秋爾再探頭往堂屋裏看一眼,見燕生分毫未動,便又低聲對唐碩說道:「今日我還弄到些東西,等會回閒居試試燕生是否無礙,唐管事等我暗示,只需觀察燕生的神色反應即可。」
燕秋爾說得飛快,唐碩聽過之後愣了愣,再將燕秋爾的話回想一遍才理解燕秋爾所說的意思,趕忙點了點頭。
燕秋爾搖頭失笑,道:「唐管事,你別緊張啊,你這般做賊似的模樣,怎能不引起燕生注意?」
聞言,唐碩抿嘴。他也想做得滴水不漏些,可他就是做不來這樣偷偷摸摸的事情,他有什麼辦法?
「秋爾,別在外邊教壞唐碩,無事可做便進來。」
有腳步聲靠近時,燕生便已經分辨出來人是燕秋爾,正等著燕秋爾進門,卻左右都等不著人,偏頭向後瞄一眼,卻見燕秋爾正與唐碩有說有笑。秋爾這小子,當真是與誰都能說笑兩句!
聽到燕生的聲音,燕秋爾撇撇嘴,沖著堂屋裏邊揚聲道:「我有事做。」
「……進來。」這小子不跟他對著幹就渾身難受嗎?
燕秋爾沖天翻了個白眼,抬腳進了堂屋,幾步就走到燕生身邊,不顧一眾管事各異的神色,一屁股坐在了燕生身邊,問道:「叫我進來做什麼?」
「西南傳回的消息。」燕生也不去理會燕秋爾的態度,直接將先前放在手邊的一張紙條抓起來丟給了燕秋爾。
西南?駱家的消息?這次的消息怎麼回得這麼快?
燕秋爾也不避諱,拿起紙條細細讀了起來,讀過之後不由嗤笑出聲,道:「他們倒也是厲害,竟能與南海諸島聯手扣押駱家家主與南郎君,不過為何還要去偷駱家窖藏的酒?這一偷不就敗露了嗎?」
駱家原本並非酒商,是與燕家同為行商,只不過燕家走陸路,而駱家走海陸。駱家由海盜起家,之後做了海運便是南海一帶的海運霸主,可不知自哪一代家主起與釀酒世家南家有了交情,之後兩家合為一家,這才兼顧起釀酒生意,以至於那之後駱家在陸上的酒商名號便越來越響。
可有些人是不是忘記了駱家海上霸主的身份?聯手南海諸島扣押駱家家主也就罷了,畢竟這事兒到了最後可以完全栽贓到南海諸島身上,可他們為何要去偷駱家的酒?這酒一動,駱家人豈會猜不出個中緣由?既猜得出緣由,駱家又怎會默不作聲地咽下這口氣?常年與海盜打交道的人,骨子裏的血性可烈得很!看來這一次不用燕家出手,單駱家的報復就夠那些人喝一壺的了!
「駱家的酒,是用南家祖傳秘方釀造,別家模仿不來,旁的酒就連半分相似都沒有。」燕生耐心地為燕秋爾解惑。
縱然如此,這酒也是幾個月之後才用得上的,就算找了別的酒來湊數也不會立刻被發現,可他們偷了駱家的酒卻是立刻就被駱家發現了。
「因小失大?」燕秋爾偏頭看著燕生。
燕生笑著點點頭:「算是。」
真蠢。燕秋爾撇撇嘴,複又問道:「駱家家主與南郎君可離開南海諸島了?」
然而燕生卻搖了搖頭,道:「尚且沒有。」
沒有?燕秋爾一愣,旋即便想明白了。那二人是打算先回敬了南海諸島,再回來收拾這些不知深淺的人。
燕秋爾輕笑一聲,問燕生道:「那洛陽城裏的這位‘駱家主’要怎麼辦?」
燕生不答,看著燕秋爾笑道:「秋爾以為該如何處置?」
燕秋爾想了想,然後答道:「酒都扣住別動,人也找人盯住,然後便留著給駱家家主與南郎君吧,自己的仇自己親手報了才爽快。」
「依你。」燕生揉了揉燕秋爾的頭頂,便轉頭跟一眾管事一起商量著該如何監控住「駱時」與駱家的酒。
燕秋爾又翻了個白眼。什麼叫「依你」?燕生他自己也是這樣想的吧?做什麼說得好像送了他一個人情似的。
燕生與管事們議事之時,燕秋爾便安靜地坐在一旁,仔細盤算著等下回到閒居該如何行事才能不引起燕生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