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城內戲落幕
常安城,西苑。
燕新堂與青玦二人守在燕秋爾的床邊,而床上的燕秋爾面無血色雙眼緊閉,若不是還保持著微弱的呼吸,真要以為床上躺著的是一具屍體了。
青玦的兩眼又紅又腫,一看就是哭得狠了。
燕新堂也是心煩意亂。
七天前的夜裏,燕秋爾昏倒在自己的房間裏,天亮之後才被人發現,可是自那一日起燕秋爾就臥病在床,不巧的是鬼醫千無竟也在同一天消失無蹤,任他們將常安城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人。
沒想到這兩個人會同時出問題,眾人暗道一聲糟糕,心知大事不妙,秦九立刻下令封鎖燕秋爾臥病和千無失蹤的消息,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儘管如此,這兩條消息還是不脛而走,一夜之間就傳遍了整座常安城,鬧了個人心惶惶,普通百姓開始想方設法地逃出常安城,街頭械鬥與日俱增,燕家送進城的糧草都起不到安撫民心的作用。
秦九不得已採取武力手段,強行鎮壓百姓的惶恐之舉,致使常安城中氣氛繃緊,被壓抑著的惶恐似隨時都可以爆發,導致無可挽回的局面。
皇宮裏病重的陛下和秦九也多次遭遇暗殺,所幸都化險為夷。
「怎麼樣?秋爾還是沒有起色嗎?」秦九大步走到燕秋爾的床邊,伸手撩開床簾便瞧見燕秋爾那張慘白的臉,秦九眉心一蹙,面露不忍。
青玦搖了搖頭,眼眶一紅,又是要哭。
一瞧青玦這軟弱的樣子,燕新堂煩躁地低吼一聲:「哭什麼哭!要哭喪還沒到時候呢!」
青玦嚇得一抖,垂下頭死死壓住嘴唇,吞下了哭聲,卻止不住淚水。
「別擔心,我會再派人去尋鬼醫的下落。」嘴上這樣說著,秦九卻也是一副沒了信心的表情。
燕新堂冷哼一聲,怒道:「還找什麼找?九殿下真的覺得還能找到千無嗎?……都怪我,都怪我當初沒有阻止秋爾,什麼皇位之爭,什麼家國安危,那與我燕家何干?與秋爾何干?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麼這麼做?!人果然不能貪心,就安安分分地過日子不是挺好的嗎?都怪我……怪我……」
燕新堂的聲音有些哽咽,抬手擋住雙眼,不想讓人看見他的眼淚。
「請九殿下回去吧,這裏沒有九殿下什麼事了。」
秦九無話反駁,只得轉身離開,離開前對燕新堂道:「若有事,便讓人去皇宮通知我。」
是夜,秦九在皇宮裏喝了個酩酊大醉,醉後時而大哭時而大笑,瘋瘋癲癲的樣子。
常安城南郊,當叛軍營地裏的淮安王看到手上的傳訊紙條時,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甕中之鼈,不自量力。」淮安王手一握再一鬆開,那張紙條就碎成了渣,落到地上,「埋伏在城裏的人可以開始行動了,我就不信都這樣了還殺不了他們!殺了他們之後,提著他們的頭上城牆,本王要讓那些人看看他們追隨的是多麼愚蠢而無能的人!」
「是,代王。」千面聽令,立刻退出營帳去安排暗殺事宜。
淮安王嘴角高揚,道:「全軍準備,明日日出之前,本王不想再看到那些礙事的人!」
「是!」
天將破曉,常安城中幾撥人馬鬼鬼祟祟地在大街小巷間走來走去,而後逐漸匯成兩撥,一撥人前往皇宮的方向,另一撥人則趕往西苑。
西苑裏,青玦和燕新堂一個伏在床邊一個靠著床柱,皆是睡得不太安穩。縱使睡得不安穩,兩人也不是什麼武藝高強之人,故而沒能聽到院子裏的紛雜的腳步聲。
窗戶紙突然被人戳破,一根細長的蘆葦從破洞伸進屋內,而後一股白煙從蘆葦中飄散而出,在房間裏四散開來。
一盞茶的寂靜之後,有人挑開門閂,而後有兩人躡手躡腳地進門,悄無聲息地靠近熟睡的三人。兩個人相互比了個手勢,一人舉劍刺向床上的燕秋爾,另一人刺向燕新堂。
「鏘」、「鏘」兩聲脆響,本該毫無阻礙地刺進兩具身體裏的劍刃意料之外地被擋住。
「好險好險,幸好第一個目標不是青玦。」燕新堂咧嘴一笑,一使勁兒便將面前的刺客推了出去。
「等你們很久了,骨頭都要生銹了。」燕秋爾一躍而起,抓住被子一揚就將兩名刺客兜頭罩住。
「秋爾!」千無從房梁下跳下來,手起劍落,將那床被子染上了氤氳血色,「秋爾!」
殺了進屋的兩名刺客,千無立刻返身回到燕秋爾身邊,一把抱住燕秋爾搖晃的身體。
外邊的刺客和皇宮裏的刺客有千風帶來的人處理,不需要他們擔心。
「沒事。」燕秋爾虛弱地笑了笑,說話的聲音有氣無力。
那夜千風帶千無回來的時候,就發現燕秋爾昏倒在屋裏,等燕秋爾醒後,便商量出了這個以退為進的計畫。
根據那條燕生重傷的假消息和城外並不猛烈的進攻,燕秋爾與秦九猜測淮安王還是沒有硬碰硬的必勝把握,故而很可能先從城內下手,畢竟只要沒了皇帝和九皇子,淮安王的願望就實現了八成,群龍無首,城外滕譽的軍隊也就不足畏懼。
因此,燕秋爾和秦九打算順勢而為,就給淮安王製造一個空隙,好儘早結束這場災難。
於是先由燕秋爾服用一種可以使身體無病而弱的藥,做出燕秋爾因為燕生重傷的那條假消息而臥病在床的假像。
而後讓千風帶走千無,佯裝鬼醫失蹤使全城恐慌,接下來就靠著秦九等人的演技呈現出走投無路的樣子,以此誘使淮安王出手。
結果淮安王還真的上當了。這次的刺殺之後,他們大概能剷除常安城中潛藏著的淮安王黨羽。
「藥做好了嗎?」燕秋爾扶著千無的肩膀起身,下床。
「嗯,做好了。」千無和燕新堂一左一右地扶燕秋爾下床,皆是眉頭緊皺。
燕秋爾松了一口氣,笑道:「青玦,待外邊的事情都解決了,便領著人去給城中百姓發放湯藥。藥材夠嗎?」
千無點點頭,道:「夠了,燕家主前次送糧草進城時也一併送了好些藥材來,雖然多餘的不少,但我需要的都有,夠用了。」
「那麼,接下來就沒我們什麼事情了。」走到門口,燕秋爾靠在燕新堂的身上,蹙眉看著院子裏的一地血色,「天亮了……看來還要重新置辦一處宅子。」
半個時辰之後,千風著一襲招搖的紅衣,飄飄然從天而降,正好站在院子裏的血泊當中,也算是站了個好位置,看著倒像是一副極具暴力美學的畫。
千風看了看燕秋爾那憔悴的樣子,嘲諷道:「那些人也不怎麼樣嘛,怎的就要你們這般費盡心機了?還要千無費力將你弄成這副鬼樣子?還以為你們有多厲害,也不過如此。」
燕秋爾虛弱一笑,答道:「朝堂並非江湖,雖都講求斬草除根,但江湖恩怨皆是有名有姓的,追得著根,溯得了源,武藝傍身就覺得高枕無憂。
但朝堂關係盤根錯節,既沒有家族族譜可依,也沒有明確的證據可以判斷,大多數人是連花拳繡腿都不會的,想要斬草除根就必須設下圈套,將潛藏的黨羽全都抓到明面上,才能保證無後顧之憂。」
千風冷笑一聲,道:「哼!儘是些小人!千無,過來。」
千無連一絲猶豫都沒有,果斷道:「不去。」
「你!」沒想到千無拒絕得那麼乾脆,千風怒道,「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麼來的常安城?跟我走!」
千無下意識地往燕秋爾的身後縮了縮,不敢看千風的眼睛,冷聲道:「多謝師兄搭救,師兄大恩大德千無來日再報。如今常安之困已解,千無不敢耽擱師兄時間,師兄慢走。」
一聽這句「師兄慢走」,千風就氣得狠狠瞪著千無,道:「來日再報?本座不要你的來日,這番恩情你今日就要還給本座!過來!」
千無抿嘴。千風這一次確實是幫了大忙,若沒有千風帶來的武林高手,他們怕是沒這麼容易能解決掉淮安王埋在常安城的人,若說報恩,他確實該聽從千風的要求,可……
糾結半晌,千無不甘心地踏出半步。
燕秋爾突然伸手拉住千無,而後笑著對千風說道:「若此時用‘恩情’二字換得你想要的,日後不會後悔嗎?做了會後悔的事情有那麼一兩件就夠了,沒必要一直意氣用事吧?」
千風一愣,又瞪了千無一眼,而後一躍而起,沒了蹤影。
沒想到千風這麼輕易就放棄了,千無看著千風消失的方向愣住了。
千風這就走了?他……是真的走了吧……
注意到千無的失落,燕秋爾笑道:「千風大概還會在常安城逗留一段時間吧,看他這次帶了不少人來,恐怕有事要做。」
千無撇撇嘴,道:「關我什麼事。」
燕秋爾忍不住輕笑出聲,道:「沒說關你的事,我就是想起來了,隨口說說罷了。」
聞言,千無斜了燕秋爾一眼。
「秋爾!」
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燕秋爾心中一喜,立刻循聲望去。
然而還沒能見到想見的人,一抹燦爛的金色便闖入視線,迅速逼近燕秋爾。燕秋爾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什麼人抱住了。
「王弟!終於見到你了,王兄真是太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