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紀侯爺走的時候心特別累,從母親院子裡出來的時候就更累了,連心愛的白姨娘打著幼子的名頭半路請人都沒把人請動。
這邊紀真還在歎氣:「母親就是太小心了。這麼重的禮,只怕把我上頭那兩個嫡出兄弟都壓下去了,以庶壓嫡,多不好。」雖說這樣的壽禮拿出去也算不上多出彩,但是貴呀!
可是在這一點上,薛侯爺和他老娘觀點是一致的,不能因為一件小事讓他媳婦給人留下話柄。
所以紀真只好歎一口氣,默默的憋屈的接受了丈母娘的好意。
薛燦拿著才做好的功課過來求檢查,才剛坐下朝他二嫂露出小酒窩就被他二哥拎起來胳膊一夾夾走了,送到廂房,被窩裡一塞,衣服一扒,跌打損傷藥膏一抹,開揉。
薛燦攥著小拳頭咬枕頭——真哥上藥一點兒都不疼,二哥好笨!
直到揉完淤青睡著,一聲沒吭。
料理完弟弟,薛凜擦著手走出內室,就見紀真正站在外間看著蠟燭發呆。
看到薛凜出來,紀真張了張嘴,還是什麼都沒說。說什麼,說阿燦還小下手輕點兒?可是薛家男人一代一代都是這麼過來的,而且這個年紀上戰場的就不在少數。薛凜上戰場的時候也還很小,還是自己偷偷跑上去的。而且不起眼的三房長子和未來極有可能承爵的當家侯爺嫡幼子,境遇差太多了,成長中能得到的資源也差太多了。
薛凜沉默著看著紀真。
紀真重重地歎口氣,說:「我懂,現在不捨得挨打未來就得捨得丟命。」可是心疼啊,那麼點兒大,那可是特別特別珍貴的人類幼崽!放在上輩子,那可是國家大力保護的!
薛凜一徑沉默著看著紀真,目光特別柔和。天知道當初他中箭倒下時有多麼害怕,醒來時又有多麼歡喜,不過是捨不得。
紀真被看的渾身不自在,忍不住搓搓胳膊,轉身就走——糙臉漢忒多年,抒情技能未點亮,拒絕互瞪。
薛凜默默跟上,總有一種剛剛似乎被媳婦嫌棄了的感覺。
轉天,天還沒亮雲霽院三個就起床了。
紀真坐在小花廳裡誦經。
薛凜在花廳外面小揍了他弟弟一頓。
用過早飯,薛凜回了晉陽侯府,稍後會隨著家人一起過來。
紀真沒上趕著出門找活兒幹,坐房間裡一邊等侯爺爹傳喚一邊給薛燦講戰爭故事。
薛燦聽的特別認真。不認真不行,聽完故事要複述要寫讀後感要寫戰場分析要寫戰略戰術兵法謀略政治總結,方方面面,特別複雜。
故事才開個頭,紀暄拿著昨晚新做的文章過來了,打算讓三哥得空的時候給看看。
紀真只揮手讓紀暄坐下,接著給薛燦講故事。
紀暄坐在一旁聽住了。
故事很快講完。
薛燦抿著嘴陷入了沉思之中。
紀暄則微微皺眉,說道:「白起將軍確實戰功赫赫,只可惜殺戮過重,殺俘有傷天和,終究落得那般下場。」搖頭一歎。
紀真微微一笑。白起被文人罵得很慘,紀暄可算是標準的文人,最是耿直不轉彎那種,看不慣也只不過輕描淡寫歎幾句,性子果真還是太厚道了。而且看問題太淺顯了,政治敏感性太差,看來果真是不適合走官場。
薛燦照著往日二嫂教的往深裡一分析,看他二嫂一眼,對上二嫂淡笑的臉,心裡一凜,一張小面癱臉就更癱了。白起為什麼殺俘,白起為什麼會死。薛燦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做政治。
紀侯爺使人來喚兩個兒子。
紀暄趕緊回去換衣服。紀真也換了衣服,讓人捧上壽禮,去找他爹,準備先跑一趟內院過去給老太太拜夀。
紀侯爺本想囑咐一下幾個兒子待客事宜,看紀真捧了壽禮,揮揮手,讓人先行一步。自從小藥丸落空,他已經深刻意識到這個兒子對紀家感情上的疏離了,也不再對這個兒子的壽禮報任何希望了。現在送上去也好,在賓客面前出不了風頭,可也留不下話頭。想也知道,這份壽禮必定是比不上當年晉陽侯老夫人那份有面子的。
打發了紀真,紀侯爺又覺得待會兒壽宴上獻壽禮的時候單少了這一個兒子不好看,想了想,在叫回兒子給母親做臉和順著兒子不讓兒子對侯府離心太過之間猶豫一下,歎口氣,把身邊兒子侄子都打發了過去磕頭獻壽禮。
紀暉臉色十分難看。他媳婦好不容易尋來一副雙面繡,就等著在賓客面前獻上去呢。
紀真進了老太太屋子,伴著一個深深的揖禮,一篇長長的祝壽詞脫口而出。
老太太十分抑鬱。可吊命可養身的靈藥,自從得了兒子的信兒她就一直在盼,誰知這個孫子心裡眼裡完全沒有她這個嫡親祖母的存在,連已經出閣的敏姐兒都得了一塊!
等紀真背完一篇祝壽詞不等叫起就自己直起身以後,老太太就更抑鬱了。且不說跪都不願跪一下,這樣齊整漂亮的祝壽詞放到壽宴上當著一眾賓客做來也是好大體面,但是這個孫子連這樣的臉面都不給她做,今天可是她六十整壽!
老太太心中惱火,正想說些什麼,紀暉等一眾兄弟過來了。
為了給人騰地方,紀真乾脆往旁邊一縮,椅子上一坐,喝茶吃點心,看人磕頭獻壽禮。
心知這是兒子的安排,老太太強笑著受了孫子們的禮,把壽禮擺上多寶格,紀真送的金佛和寶石盆景被放到了最顯眼的地方,百壽圖也正對門口掛了起來。
不多時,客人陸陸續續上門了。
兄弟幾個出門迎客。
紀真則被紀侯爺帶在了身邊。重要的總是最後出場,現在過來的客人還不需要他位居正一品大學士的六元兒子出門迎客。
紀真跟著他侯爺爹在正堂待客。
一眾兄弟包括世子紀暉都在外面迎客。
直到晉陽侯府來人,紀真領著薛燦迎到大門口重生之弱水一瓢。
來人不少。
除了男丁,三個媳婦也都跟著老晉陽侯夫人來了。
紀真就默默地抹了一把臉。好吧,當初晉陽侯府老夫人做壽的時候紀侯府也差不多是闔府出動,這次薛侯府興師動眾也很正常,畢竟他在五郎六郎八叔面前面子都不小,丈母娘是個全面的,老丈人又是個護短的。
他是真不想給老太太做臉的,可丈人丈母娘都太給他做臉了!
不甘心。
紀真送薛家女眷進內院,把最熟悉紀家的秋紅給丈母娘留下了。
老晉陽侯夫人最是瞭解紀真的性子,不放心,又囑咐一句:「乖一些啊真真。」
紀真不情不願點了頭。他凡事依禮而行,總不會讓人挑出錯處說他不好。但是很顯然,他們家媳婦丈人丈母娘對他的期待不是讓人說不出他不好,而是讓人都說他好。
這個著實有些難度。
尤其是面對鄭家人,完全擺不出好臉色好吧!視而不見已經很不錯了——鄭家大老爺可是一來就對他上殺必死目光的。可惜他不姓宇智波,目光沒有殺傷力。
壽宴上少了孫輩磕頭送禮一節遜色不少,不過因為紀家人少人脈少壽宴只安排了一天,不像別的勳貴人家一樣要分好幾天辦,倒也熱熱鬧鬧的掩過去了。
尤其是老晉陽侯夫人,一進老太太的屋子就看見紀真那副百壽圖了,還有多寶閣上最顯眼處的寶石盆景和小金佛,那可是她親手打理的。知道紀真這是又使了性子,身為一個體貼的丈母娘,為兒媳婦描補義不容辭,本就是個全面的,又有手段,稍稍捧了老太太幾句就把場面體體面面的圓過去了。
只是宴席上出了些小意外。
雖然豆腐腦讓人無法接受,可時間太緊,功能表沒法改,那道雞蛋豆腐就稍稍改了改做法,顏色濃一些,擺放離老壽星遠一些。
可是老晉陽侯夫人不知道豆腐腦的典故,在宴後一位夫人提起那道菜時毫不猶豫把兒媳婦拉出來贊了一番,弟媳婦和侄媳婦附和。
一群夫人把紀六元的孝心狠狠贊了一番,又對有這樣有出息有孝心的孫子的老壽星的福氣羡慕了一番。
老壽星努力撐著笑臉,連含兩枚酸蜜餞才勉強壓下腦子裡翻騰不息的豆腐腦辣椒油。
一場六十大壽做得老太太人累心更累,賓客一散就推說頭疼打發了兒子兒媳孫子孫媳躺下了。
紀侯爺心下微酸,就想找兒子說說話。
這時,聖旨到了。
初八開衙,皇帝賞了紀真一套正一品官服,並一對玉如意。
紀真o__o"…臉接了制服賞賜。
紀侯爺歎一口氣,把找兒子談人生的心思也放下了。今日是母親六十整壽,只皇后宮裡象徵性賞了一對玉璧幾匹緞子。皇帝若是想給紀家體面,就不會特意等到賓客散開才給他兒子賜下官服和玉如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