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陰暗潮溼的牢房,骯臟中充斥著血腥與腐爛的味道。
即使這裏是全天下最頂級的牢房——天牢,也不能改變它是牢房的事實,所以這裏與普天之下所有的牢房一樣,充滿著絕望與
死亡的氣息。
原本古靈精怪的顏小色,那雙圓圓充滿朝氣與活力的大眼,此時正沮喪地盯著地上的幾只螞蟻,看牠們在自己畫下的九宮陣中
團團亂轉。
就算會奇門遁甲,會五行術數又怎么樣?她還不是一樣被人鎖在這間不見天日的牢房。
這些天她很想念師姊,很奇怪不是想念師父,明明師姊跟她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常常很久很久才會回去一次的師姊怎么會讓她
這么想念呢?
不過,顏小色的眉頭皺緊。那個皇後好奇怪,為什么一定要她幫九公主改命盤呢?就算她有那個能力也不能幫她呀,這是逆天
而行。先不說天機門最大的禁忌就是擅改天命,何況她根本就沒那個功力。
當視線中出現一角黃衫的時候,她訝異的抬頭。
“師姊!”毫不掩飾的歡喜流露出來,她衝進來人的懷抱。
“師姊,妳怎么會來這裏?”咦,師姊怎么會穿著太監服飾?
“妳又為什么會在這裏?”忘秋輕描淡寫的反問。
“我被人關進來的。”顏小色剛剛才一掃而空的沮喪再次出現。
“我是來放妳出去的。”
顏小色懷疑地看著她,“劫獄?”這應該才能解釋為什么師姊會是一身的太監眼吧。
忘秋沒有回答她,只是轉身往外走。
“師姊——”
“如果真的喜歡這裏,那妳就繼續待著吧。”她從來不勉強人,尤其對象是顏小色的時候。
天牢外的空氣好新鮮,天牢外的草木好親切……顏小色現在覺得外面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親切和美好。
“天牢也不是人人都進得去的。”
顏小色一臉狐疑地看著師姊,“師姊,我幾乎要以為妳是在羨慕我了。”真的,她可以用自己的腦袋發誓。
忘秋回了她一記淡笑,“是呀。”羨慕某人的好運道,一出師門就被當朝皇後相中請進皇城,全天下能有幾個啊。
“師姊怎么會知道我在天牢?”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
說的也是,更何況只要師姊有心查,很難有她查不出的消息。顏小色對這一說辭接受得甚是心平氣和。
“我就這樣走了,宮裏怎么交代?”她可沒有忘記關押自己的地方是天牢中的天牢,這處天牢是皇城的內天牢,向來只關押皇
子皇女等皇親國戚,而她小小一個平民百姓能被關進去,也算另一種意義上的“天恩浩蕩”吧,雖然這種天恩,實在不如沒有。
“那不是妳要擔心的事。”
“說的也是。”不管如何,接下來倒霉的人絕不會是師姊。顏小色非常堅信這一點。
“那還不快走?”
顏小色搔了搔頭,有點不太好意思地看了忘秋一眼,“那個……師姊,師叔是不是死了?”
忘秋眸光閃了閃,緩緩點頭,“死了。”
“難怪師父會在庵裏擺祭壇。”
顏小色走了兩步,像又想起什么,回頭粲笑,“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師姊夫?”
那表情真像討骨頭的小狗狗,忘秋皺了皺眉頭,什么也沒說,轉身朝宮門走去。
看著師姊在宮門內消失,顏小色摸著自己圓潤的下巴,喃喃自語道:“我可不可以理解成是同意的意思呢?”
後宮爭鬥向來是比戰場還要血腥、更要殘酷,上一刻還高高在上的人,下一刻或許就被打落谷底,更甚者性命不保。
廢後,受苦的不止是被廢掉的皇後,還有她身後的那一大群人,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同樣是陰暗潮溼臟污的天牢一角,同樣是穿著太監服飾的忘秋,不同的是她面前那個洗凈鉛華,容顏老去的廢後。
“我錯了。”
忘秋沒有說話,她知道自己不需要說話。
“妳一直在等我動手,是我自己笨得沉不住氣。”
忘秋笑了,但還是沒有說話。
“妳在給自己一個放過我的理由,也在給我一個出手的理由。”
她還是淡笑著。
“妳可以輕而易舉的殺死我,但妳認為那太便宜我了。”
確實太便宜了。
“於是,妳讓我日日夜夜生活在忐忑不安中,活在會被妳報復的惶恐中,而妳無疑成功了。”
曾經她也是這樣活過來的,日日夜夜的惶恐不安、擔驚受怕,她只是將同樣的折磨回贈給她而已。
“如果我不走這一步,雖然依舊不安、依舊惶恐,可是他們不會有事。”
“對。”她很肯定的回答。
“所以我錯了。”
忘秋臉上雖有笑,眼神卻是冰冷的。
“這埸後位之爭,我看似勝了,其實卻輸得凄慘。”可惜她頓悟得太遲,白白牽累了家族。
“走好。”這是忘秋最後送給她的兩個字。
“不能放過她嗎?”廢後撲到柵欄前。
忘秋在門外停了下,“斬草除根是您教我的。”
緩緩回首,她綻出一抹極淡的笑,“你我都清楚魏妃為什么會毒害老將軍,不是嗎?”她的存在是個禁忌,更是個秘密,而鎮
國大將軍是極少知道的人之一,菊妃在知道這事後,使計想逼出老將軍身後的她,進而斬草除根,事情若永遠如她的意,這世上豈
有天理。不過,會遇上谷流風,倒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
廢後馬上就像被人迎面打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她知道!這個認知劈進她的腦中,她頓時萬念俱灰。她以為那招借刀殺人使得天衣無縫,以為沒有人會察覺,可是,現在她知
道自己錯了,一切的一切都在忘秋的掌握中,她只是冷眼看著自己一步步走向不歸路。
殺魏妃、殺國丈,本就是殺雞儆猴,可惜她未警覺,終至走到今天的下場。
那些有關她家族的罪證不是一朝一夕搜集得到的,忘秋是隨時準備給予她致命一擊,可惜她直到今天才明白過來。
她真的錯了,如果她抱著一念之仁,事情不會到今天這個田地。龍七身上始終有著跟秋妃一樣的善良,可惜是自己硬逼得她痛
下殺手,因為她現在要無後顧之憂的離開這座皇城。
無後顧之憂——廢後慘淡的笑了起來。有了自己這個前車之鑒,相信不會再有人重蹈覆轍了,也只有她才始終放不下冷宮中甘
於平淡寂寞的秋妃。
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龍七之所以不帶秋妃離去,是因為秋妃一生的愛全係於當今聖上,她情願孤獨寂寞地生活在冷宮中,
也不願離他遠去。
如果有一天龍七可以舍下秋妃,必是確保她安全無虞,現在秋妃真的安全無虞了,因為她要殺龍七也只是為了沒有後顧之憂的
除掉秋妃罷了。現在沒了自己,這宮裏再不會有人會想著去對付冷宮裏失寵的妃嬪。 。
抬頭望著房梁上的白綾,廢後苦笑著。爭鬥了一輩子,到最後卻落得這般下場,怨不了任何人,自釀苦果自品嘗。
“師姊夫,你在聽我說話嗎?”顏小色很懷疑的伸手在某人的眼前揮舞著。
谷流風被召回遊離的神思,心不在焉的笑了笑,“當然在聽。”
“騙人。”白癡都看得出他的魂飛了。
“她留在京城要做什么?”
顏小色很拽的揚起下巴,裝作很專心地去欣賞前面盛開的花團。
谷流風的眼中閃過無奈,只能朝她認錯,“對不起,我剛才走神了,沒聽到你講什么,你能再講一遍嗎?”
“好吧,看在你勇於認錯的份上,我就再說一遍。”顏小色一副“大人有大量”的神情。
“謝謝啊。”有那種個性的師姊,再有這么古靈精怪的師妹,他真的不應該感到驚奇的。
“你看正前方那朵花開得好看吧?”
谷流風無言地看著她興高採烈的臉,懷疑自己又被耍了。
“師姊夫,你這種表情好像在說我欺侮你哦?”顏小色的眼珠賊兮兮地打著轉。
不是在說,而是事實如此,他真的很好奇她到底有沒有覺得無趣或者疲憊的時候,自打三天前她來到南宮山莊開始,就一直興
奮到現在。
“妳誤會了。”雖然他真的有種錯覺,這小丫頭似乎是為了看戲而來。
“我才不會誤會。”她還真是篤定,這也太自信了吧?
“你剛剛不是問我師姊留在京城做什么嗎?”
“妳肯告訴我了?”
顏小色開心的揚起嘴角。
谷流風突然覺得有些不妙。
果然,下一刻,她就以一種興奮又充滿惡作劇的語氣說:“我不說,就是因為我也不知道啊。”
谷流風徹底無言了。
“師姊向來是這樣,總是神神秘秘的。”
忘秋確實常常給人這樣的感覺,谷流風對此毫無異議。
“不過,師姊肯讓你留在這裏等她,倒真是很放心哦。”
明明就是話裏有話,他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我師姊明明是個大美人,為什么人人都說她是男人?”從京城到南宮山莊這一路,她被傳言給弄得暈頭轉向的。
“她女扮男裝。”
“騙人,師姊從不穿男人的衣服。”至少她從來沒見過,等等,上次好像有穿太監服,不過,太監應該不算男人吧,於是顏小
色再次肯定自己沒有錯。
谷流風被她這句話給震驚到了,從來不男人衣服?應該換成幾乎不女人衣服才對吧?
“顏姑娘——”
“師姊夫,”顏小色揚起一張諂媚的笑臉,“你還是像師姊一樣叫我小色好了。”
谷流風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個顏小色好像在巴結自己,她想從他這裏得到什么?
詭異!就是他現在唯一的感覺。
“小色,”他微微頓了下,然後續道:“事實上,江湖上見過妳師姊穿女裝的人很少。”
“你見過。”這不是問句,是肯定句。
“見過。”
“我師姊漂亮吧?”顏小色沾沾自喜地問,那種與有榮焉的神情讓谷流風忍不住打從心裏笑出來。
“嗯。”
“那你有沒有聽過她彈琴?”
他怔住。彈琴?
“原來,你還沒聽過啊。”一瞧某人的表情,她就知道準沒聽過。
“她會彈琴?”
“會呀,而且彈得很好,就像人們常說的那什么餘音繞梁三日而不絕。”顏小色陷入美好的回憶中。
“沒想到她還會彈琴。”他低語,心頭有些失落。
“是吧是吧,師姊很厲害的了,所以師姊夫,你一定要加油哦。”
“加油?”他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著。
“嗯。”她很認真的點頭,“一定要加油哦。”
他覺得她的表情有點嚴肅,於是問:“為什么?”
這次,顏小色是真的露出擔憂的表情,兩只手交錯扭著,“因為我跟師父卜算的結果是一樣的,師姊的姻緣卦象很奇怪。”
“奇怪?”
“對,錯過這次的紅鸞星,她便會孤獨終老。”她不希望看到師姊走到那步田地,那樣師姐不會開心,師姐不開心,她也不開
心,所以她一定要讓師姐開心。
“我知道了。”
“你會加油嗎?”
他笑了笑,目光看著京師的方向,“我從來沒有打算放棄。”
“真的?”
“真的。”
“師姊夫,一言為定哦。”
看著顏小色鄭重地伸到自己跟前要打勾的小指,谷流風笑出了聲。這丫頭一定很喜歡她的師姊……然後在顏小色開始歪頭撇嘴
的時候伸手跟她訂下承諾。
曾經他被人在湖邊吊上吊下的泡水玩,今天他站在湖邊不由自主的回想起當日的情形,嘴角上揚的弧度終至形成一個笑靨。
“小色沒惹禍吧?”
聽到那清越的嗓音,他驚喜地回頭,卻在看清來人後傻在當場。
好看的黛眉微蹙,“她惹了什么禍?”小色的那張嘴,真是讓人不放心。
“你……”
一襲曳地青色長裙,長發松松地綰了個髻,以一支烏木簪束住,閒適中透著雅趣。眉目如畫,長身玉立,猶如九天仙女落凡塵
,讓他的心怦怦地跳個不停, 生感慨,她還是男裝扮相對他的健康有利。
“小色怎么了?”
“她沒事。”
那你怎么一副呆蠢的樣子?她以眼神無聲問他。
“妳怎么會穿女裝?”
忘秋瞪著他。她是女人穿女裝有什么好奇怪的?
“還換嗎?”他問得有些小心翼翼,不敢抱太大希望,卻又忍不住希冀。
她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裙,笑了,“你說呢?”
“換了吧。”他現在對自己的自制力是越來越沒信心了,安全點好。
“換掉?”她訝異的揚眉。
他掙扎著,最終點頭,他還想維持形象,而且動不動就有化身淫魔色狼的衝動對身體也真的不太好。
“我為什么要聽你的?”
的確是,所以谷流風開始在心裏為自己默哀,挑戰自己的忍耐力真不是件讓人愉快的事。
“小色讓我替她向妳告辭。”
“走了?”
“我接到妳飛鴿傳書的時候,她就火燒眉毛的跑掉了。”想到顏小色當時拔腿就跑的情形他不厚道地笑了。
跑得倒挺快。抿了抿唇,忘秋沒說話。
“現在我們回南宮山莊?”
她搖頭。
“去哪兒?”
“你要跟我走?”她似真還假的問。
谷流風也不是省油的燈,戲謔地看著她,“別人都叫我師姊夫了,我不跟妳走似乎也說不過去。”
忘秋哼了聲。難怪小色會跑。
“妳生氣了?”
忘秋轉身就走。下次逮到小色有她好看。
“秋兒——”
她回頭看他。
谷流風不為所動地微笑,“小色說妳從來不穿男裝的。”
“是嗎?”
“妳把我留在南宮山莊,不就是擔心我會出事嗎?”完全無視她的白眼,他笑得很樂。
“哼!”
“京城的事處理完了?”
忘秋的腳步微頓,輕輕地應了聲,“嗯。”
“殺手是京城派來的?”
“對。”
谷流風不再問了,他已經猜到答案,皇家秘密永遠都是充滿殺戳與血腥。
兩個人默默地走了很久。
“秋兒,人的心裏不能埋太多事,會把自己壓垮的。”
“多事。”
“我的肩膀給妳靠,不要客氣。”情願借她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借下去,只要她肯,他就借到底。
“……”
“一入候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她停下腳步,陰晴不定地看著他。
谷流風笑得有些痞,這讓他一貫斯文俊雅的臉染上幾許魅惑,倏地湊近她的耳畔,“宮門高墻總是讓人有些敬畏的。”
四目相對,他不退,她不避。
“又如何?”輕柔卻又堅定的質問。
“縱情江湖無拘無束才逍遙自在。”
“人在江湖,一樣身不由己。”
要說服她真的很難。谷流風無奈地嘆氣,然後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爬墻我真的不在行。”心因手下的脈象而微沉。
忘秋差一點兒就噴笑。爬墻?
“傷得重嗎?”谷流風關懷問道。
忘秋眼中閃過訝異。
“妳很少穿女裝,更不喜歡搽脂抹粉,可是,妳今天很反常。”不經意的靠近聞到她身上的藥草香,他終於明白原因何在。
“我應該離你遠一點的。”她怎么會忘了大夫的鼻子都跟狗一樣靈,脂粉香能騙過別人,卻很難騙倒他。
“傷到哪兒了?”他有些焦躁地問。要不是於禮不合,他直想扒開她的衣服檢查。
忘秋情不自禁退了兩步,他的眼神嚇到她了,“沒事。”
“沒事妳會被逼得換裝抹脂胭?”他開始評估這裏的隱蔽性,四周都是高大挺拔的樹木,也沒有道路,應該很安全。
“別想。”她直接拒絕。
“我要確認一下妳的傷勢。”對此他很堅持。
“不用。”她也很堅持。“我是大夫。”
“不用。”
“好吧,投宿的時候我幫妳換藥。”
忘秋情不自禁瞪大眼。換藥?她頭殼壞掉才會讓他幫。
好吧,她的腦袋真的壞掉了。忘秋連嘆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兩處劍傷,一在右肩,一在左背,要包扎傷口是無論如何都得褪盡上衣才成的,可是……有谷流風這個全天下最吃苦耐勞、最
雞婆善良的神醫在身邊,她相信這世上能抵死不從的人沒幾個,很不幸的,她不在那少數幾人之列。
看到本該雪白無瑕的胴體上出現兩道醜陋的創口,向來心境平和極少動怒的谷流風拳頭松了又緊。
“是什么人?”
“殺手。”
此時此刻,為什么她還能用這種置身事外的淡漠語調講話?他不明白她的想法。
“兵刃上有毒,所以妳的傷口才會愈合得很慢。”他的眉頭擰緊。這是由至少十三種毒素混合在一起制成的,忘秋能保住一條
命,簡直就是奇跡。
“我知道。”
“妳知道?”他忍不住揚高聲音。
“不擇手段完成任務是殺手的使命。”
說得好像她很熟悉這個職業。谷流風下意識搖頭。
“這應該是妳回來找我的原因吧?”莫名的,他有些氣惱。如果不是身上的毒傷,她是不是永遠不會再回頭?
“不是。”
他的心因她這句話而雀躍期待,“那是為什么?”
“小色在這兒。”要不是擔心那丫頭那張惹禍的嘴,她會等傷好之後再出現。
雀躍的心瞬間冷卻,她真是知道怎么打擊一個男人的心。
“藥上好了,妳起身,我幫妳包扎。”
“出去。”讓他看傷口已是她的極限了。
“這樣的傷口需要別人幫你包扎的”
“出去。”
谷流風的回答是伸手扳上她的肩頭,入手的嫩滑觸感讓他心神為之一蕩,“秋兒——”
“手拿開。”
肩頭突如其來的親吻讓她的身子瞬間僵硬。
吻從肩頭移向耳垂,手也有自主意識地滑向她柔軟的胸前。
“住手!”她的心驀地失控,翻身就想推開他。
不料,她這個舉動卻恰巧讓他就勢壓住她。
“哦。”因壓到背上的傷而柳眉微蹙。
在燭火的映照下,谷流風清楚的看到芙蓉面上那無法掩飾的紅暈,不由得莞爾。
“起來。”
“妳確定?”他起身,她可就春光外泄了,即使隔著衣料,她胸前那兩團綿軟仍舊讓他心旌搖曳。
進退維谷的窘境讓忘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羞惱交加的瞪著身上的人。
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說的就是她現在的狀況,明知道答應讓他看傷後就會出現這種讓人尷尬的場面,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他,現
在報應來了。
“我幫妳包扎。”他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緊繃,因為他知道再拖下去,他的自制力會崩潰。
“好。”她說這個字的時候頭皮發麻。現在這個姿勢,他一起身,她就會春光外泄啊。
“我閉上眼。”他說到做到,真的閉著眼從她身上爬起。
忘秋松了口氣,可是,當看著他的手從身後伸來,一圈又一圈的幫她綁繃帶時,她的心也像大海中的小舟一樣載浮載沉,更像
秋雨擊中芭蕉時般紛亂無措。
“好了,妳休……”那個“息”字他沒能說出來,因為忘秋的手扯住他的衣襟,阻止他離開的腳步。
他看著她。
她沒有轉身,只是逸出一陣輕嘆。
“你……”
“留下吧。”
他的手倏地握緊她的,有些不敢相信的重復,“留下?”
忘秋幾乎都要苦笑了。為什么這會兒她會覺得特別孤單,想有一個溫暖的懷抱可以依靠?以前就算瀕臨死亡,她都沒有這么脆
弱過。
“算了,你還是出去吧。”真不應該來見他的,他總是很容易讓她感到脆弱。
“妳剛說什么?我沒聽清楚,奇怪,耳朵怎么會聽不清楚呢?”
她有些啼笑皆非的看著他。
看到她拿過床上的衣服要穿,他馬上撲上前,將那件衣服扔到老遠。
“谷流風——”
“妳讓我留下的。”他無辜的看著她。
現在忘秋只想做一件事——就是一掌打飛他。
“出去。”
“妳不會是想不認賬吧?”
“怎樣?”
他扳過她的身子,與她面對面、眼對眼,一臉誠懇地說:“我看起來真的很急色嗎?”
你難道以為自己不急色嗎?她用眼神這樣反問他。
桌上的蠟燭終於燒到盡頭,屋內突然漆黑一片。
“哦……”
“碰到傷口了?”
“……”
“秋兒。”意亂情迷的輕喚伴隨著窸窣的脫衣聲。
“……”
壓抑的喘息與隱忍的呻吟在深夜寂靜的屋內響起,有風自窗縫吹入,拂起散落的床幔,輕輕泛起波動。
“谷流風,你沒開過葷嗎?”
“……”
“你到底行不行啊?”有人忍不住嘆氣。
“妳會知道我到底行不行的。”某人咬牙的低語。這不但是質疑他身為大夫的資恪,更是對他男性尊嚴的踐踏。
於是,某個用辭不當的人在第二天幾乎下不了床。
從那以後,忘秋明白了一件事,一定不能在床上質疑男人行不行,或者會不會。不行,也會被激發出潛在的能力,不會,他會
在妳身上學到會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