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死
「仙兒,仙兒!你不要嚇我。」我緊抱住仙兒,大喊著想要把他叫醒,「林仙兒,你給我醒醒。」
仙兒依舊昏迷著連眼睛都沒動一下,就像凋零的蓮花般沈睡著。
「林仙兒,你該死的給我馬上醒來,不要再睡了。這樣的遊戲一點都不好玩。」我哭喊著連拍了仙兒好幾巴掌,想要讓他蒼白的臉上稍微有點血色,也想要將他打醒。最終,像氣球被抽空一般無力的靠在仙兒的額頭上,發洩痛苦般的大聲哭喊著。
痛!心好痛!就像被蟲子一點一點的啃咬著,比血蟲發作時還要痛上好幾倍,「林仙兒,你不是很聰明嗎?你不是很厲害嗎?你不是最會玩弄人心嗎?為什麼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蠢事?為什麼?為什麼?你該死的醒來告訴我為什麼?」
懷中的人輕微的動了動,艱難的半睜著眼睛看著我,有些勉強的擠出微笑,「別叫那麼大聲,萬一把其他人引來怎麼辦。」
「仙兒!」我欣喜的將他抱得更緊些,「你醒了,我就知道,你只是和我開玩笑。」
「你先不要說話聽我說。」仙兒的手無力的垂著,幾乎用盡身上的全部力氣的說道,「你從我衣袖中拿出紫色的瓶子。那是化骨水(汗,韋小寶),只要滴一滴在屍體上就連衣服都會化掉。你去將屍體處理一下,要是讓人發現祥和些屍體就不好了。」
仙兒身體不能一下子負荷他說這麼多話又連吐了好幾口黑血,我害怕的應著。小心的將仙兒平放在地上,從他的衣袖中找到了化骨水。等我將屍體全部處理好之後,仙兒又陷入了半昏迷狀態。強忍著身體的不適將仙兒背到床上,仙兒並沒有內力護體怕是支撐不了多久,小心的替他蓋上被子,又將窗戶全部打開好讓房子裡的侵蝕散全部散去。
「仙兒,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死。」坐到床邊,緊抓著仙兒已經逐漸變得冰冷的手承諾道。已經無法理清現在對仙兒是怎樣一種感覺,只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絕對不能讓他死去。
喚來店小二,將從仙兒懷中拿出的一錠銀子交給他吩咐著讓他準備一輛馬車以及買套御寒的衣服,剩下的就當他的跑腿費。店小二歡喜的結過銀子,不一會功夫就把一切都張羅好了。
跟店小二道謝退了房之後,將昏迷的仙兒背上馬車,馬不停蹄的就往興雲山莊趕去,現在能救仙兒的人就只有如燕。
將店小二買來的御寒的衣服裹住仙兒冰冷的身體,讓他整個人靠在我的身上,拉開簾子吩咐前面趕車的大叔再快些,又怕仙兒失去意識的在他耳邊不斷的低語著。
「仙兒,從這裡到興雲山莊大概要半天的時間,你只要堅持半天就好。如燕,他一定可以救你,一定會的。」
「仙兒,你真傻。你知道嗎,你救的根本就不是齊傲天,不是孫曉鴻喜歡著的那個齊傲天。也許你不會相信,這種事情要不是真的發生在我身上,怕是連我自己都不會相信。這身體雖然是齊傲天的身體,靈魂卻不是。我…我…我只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過來寄宿在齊傲天身上的靈魂。哈哈哈,你肯定不知道我在說些什麼,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不明白為何會跟仙兒吐露出這連跟如燕都無法吐露的實情。或許只是單純的想讓他知道他拚命救的人是誰,只是害怕他知道自己救的並不是他想救的人時會後悔。
仙兒的手指動了動,勉強的用指腹婆娑著我的手指,冰涼的手指卻想要傳遞給我溫暖。
仙兒並沒有睜開眼睛,他已經沒有睜開眼睛的力氣。
「我相信!」他的聲音很低也很輕,我要將頭靠在他耳邊才能聽清楚他說什麼,「你剛剛說的話我都相信。」
「什麼。」我驚訝的說不出話,連我自己都無法相信的話,仙兒竟毫不遲疑的相信著,「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你真的相信?」
「既然有能夠治百病的解千毒的如玉環,又還有什麼事情不能相信。」他的胸口劇烈起伏著,每說一句話對於他來說都是極大的痛苦,「咳咳…我其實一直都很不喜歡齊傲天,他很聰明,卻是個自私且驕傲的人。這次見你,總覺得看見另外一個人,一個與齊傲天完全不一樣的人。聽你這麼說,咳咳,一切就都有了解釋。」
原來如此!原來,他早就知道自己救的並不是齊傲天,仙兒,他本就是個聰明的男人。除了將他抱的更緊些,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些什麼來表達我此刻的心情,原來在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相信我的話。
「仙兒,你不要說話。再堅持會,馬上就到了。」
仙兒苦笑道,「傻瓜,就算是師兄現在在我面前也沒有辦法治好我破損的心臟。就算真的治好,咳咳咳咳,我體內的血蟲最終也會將我的血吸乾,我還是會死。」
「不會的,不會的!如燕一定會有辦法救你的。」我不知道我是在安慰仙兒,還是在安慰自己不安的心。
仙兒努力的想要抬起手,我緊抓著他的手放在我的額頭上,仙兒有一下沒一下的撫弄著我的額頭,歎息道,「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你真正的名字,就當是我臨死前的最後一個要求,讓我知道我救的人究竟是誰?」
仙兒的聲音到了最後幾乎已經沒有聲音,手也無力的垂落了下去。
「李國民。」將仙兒掉落下去的手緊抓在手中,緊張的說道,「我的名字叫李國民。」
沒有人回答我的話,仙兒這次的氣息比前幾次要更加的弱,這樣下去仙兒怕是根本就撐不到興雲山莊。
「麒麟一族的血比普通人的血淡些……」六神無主的時候,如燕的話突然闖入腦中。說不定除了心臟外,血液也可以有治療效果,即使不能像心臟那樣是萬靈藥,至少應該可以有稍微的輔助效果。
馬車上我一時間也找不到匕首,只好用嘴將手指咬破。扶起仙兒的頭,將手指伸進他的嘴中,像誘哄著小孩一樣在仙兒耳邊低聲說道,「仙兒乖,喝下去就沒事了。」
仙兒只是無意識的允吸著我的手指,像餓極的孩子一樣不斷的汲取著我手指中的鮮血。看起來鮮血似乎起了作用,仙兒的臉色已經逐漸有了起色。我鬆了口氣,看來血液起了作用,這樣子應該可以堅持到興雲山莊。
仙兒一直處於半昏迷狀態,只是無意識的汲取著我手指中的鮮血。為了讓他不至於失去意識,我不斷的在他耳邊說著話。血液的流失加上之前性愛讓我的身體極度的疲憊,和仙兒依靠著進入了夢鄉。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舒適的床上。房間的佈置也是我所熟悉的,這裡是我在興雲山莊的房間。不同於平常每次醒來如燕都會在身旁,這次站在我床邊的是興雲山莊的老管家。老管家見我醒來,激動的老淚縱橫。
「莊主,你總算醒了。」
他還叫我莊主,也就是說林詩音還未將如玉環的事情透露給龍嘯雲。又或者,因為仙兒的毒林詩音根本沒辦法告訴龍嘯雲如玉環的事情。仙兒!想到仙兒,顧不上其他的從床上爬起,把旁邊的老管家嚇了一大跳。
「莊主,如燕小姐說了(除林詩音等人知道如燕是梅二外,如燕在興雲山莊一直以女妝出現),你現在的身體還很虛弱,必須好好休息。」
「管家,帶我去如燕那裡,現在,馬上!」我緊抓著老管家的手臂,用從來沒有過的威嚴聲音說道。老管家大概是被我的其實給威懾住了,不敢再有任何廢話的帶著我到了如燕的藥房。
一進藥房就看見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仙兒以及站在仙兒旁邊蒼白著一張臉的如燕。
「仙兒怎麼樣呢?如燕,你是最好的大夫,你一定能救他的對吧?」我衝上前去,緊抓著如燕的肩,著急的問道。
如燕緊咬著唇不發一語,我分明看見他眼中晶瑩的淚。不,不可能!放開如燕,狼狽的退了好幾步,直到退到牆角,讓牆壁支撐著沒有讓自己倒下,「如燕,你又和以前一樣在跟我開玩笑了是不是?你的醫術那麼好怎麼可能救不了仙兒。如燕,我認輸,不跟你鬥嘴了,你不要再耍我。」
如燕緩緩朝我走來,一拳頭重重打在我旁邊的牆上,將我整個人圈在牆壁之中,「林小雲,你給我聽著。我也希望這只是一個惡劣的玩笑,我也希望仙兒等會就什麼事情都沒有的醒過來。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夠平安無事。」如燕的情緒越來越激動,他離開了我一段距離,修長的手指指著床上像睡著一般的仙兒,秀氣的臉上竟是無能為力的懊惱以及痛苦,「仙兒,我們一起長大,就像兄弟一樣相依為命。躺在那裡的是我的弟弟啊,你以為我不想救他?你以為我喜歡拿他的生命跟你開這麼惡劣的玩笑?他能夠強撐到現在靠的是你身體內的血液。」
「既然我的血能夠暫緩他身上的毒,如燕你就用我的血做藥引就好了。」聽到如燕的話,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之光,將手伸到如燕眼前,小心翼翼的說道。
「沒用的!」如燕歎氣,「你的血液對仙兒體內的侵蝕散沒有半點的作用。侵蝕散的解藥我這裡有,他體內的侵蝕散也已經解了。」
「既然毒已經解了,為什麼他還不醒來?為什麼你還要說他沒救。」我大聲吼著,像是要將心中所有的害怕全部吼出。
「你身上的血蟲全部轉移到他身上。」如燕很平靜的說著這話,與平靜的語調截然相反的是他看著我的銳利眼神,冰冷的就像要將我的心臟刺穿,「真正要他命的並不是侵蝕散,而是身上的血蟲。」
「這怎麼可能?」我不相信的大叫出聲,「血蟲不是會慢慢吸光寄宿者的血液才會導致死亡嗎?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導致他的死亡?」
「仙兒從小就體弱,為了能讓他活下去,收養我們的那個人幾乎讓仙兒除了用膳以外的全部時間幾乎都是泡在藥水中。」如燕看著我,胸口因為情緒上的波動而劇烈起伏著,「你能想像一個人連睡覺都在藥水中度過的那種心情嗎?他體內的血經過的百萬種藥材的浸泡,是他活下去的根源。更是血蟲最佳的營養,血蟲在他體內的繁殖速度是常人的百倍。照這樣的情況,不出三天,血蟲的數量就可以將他體內的血全部吸光。」
我全身無力的癱倒在地上,臉色煞白的看著如燕,原來他早就已經決定了犧牲。那個白癡,他究竟為什麼這麼做。那麼艱難的活下來,卻為了我這樣一個人付出了生命,值得嗎,值得嗎?
眼淚不知為何一直不受控制的往下掉,「怎樣才可以救他?究竟要怎樣才可以救他?」
如燕一臉沈寂的看著我,聲音冰冷,「怎麼救他?呵呵…唯一的辦法就是將你的心臟挖出。」
心臟,如玉環。
從地上起身,一把抓住如燕的手,「如燕,救他,用我的心臟救他。你不是說我的心臟是如玉環嗎,你不是說我的心臟能夠治百病,解百毒嗎?」
如燕粗魯的甩掉我的手,提起我的衣服惡狠狠道,「你最好馬上給我打消這該死的念頭。」
「為什麼?明明這樣可以救仙兒。」
如燕用力的將我甩到牆上,極力的忍著將我殺死的衝動,「那樣做,我會多失去一個弟弟。」
然後沒有再理會因為他的話而呆住的我,逕自走到床邊,背對著我道,「我相信你也應該從仙兒那裡知道了我們的事情。我已經飛鴿傳書將仙兒目前的情況通知了曉鴻,他從那趕來也恰好需要三天時間。林詩音因為強用內力已經毒素攻心,雖然我已經給他解了毒不過暫時還在昏迷之中。什麼時候醒來還是個未知數,所以現在你仍然還是興雲山莊的代理莊主,在新雲山莊你很安全,不用擔心丐幫的人會追到這。」
他替仙兒將被子蓋好,緩了緩自己的情緒又繼續說道,「這三天我會很忙,沒有辦法再分神照看你,你自己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不要。」堅定的拒絕如燕的提議,斬釘截鐵的說道,「我要呆在這陪著仙兒。」
如燕也火了,轉過身,秀氣的眉緊皺成團,衝著我吼道,「你陪在他身邊有什麼用?」
被如燕這麼一吼,壓抑著的恐懼與害怕全部籠罩著我。蹲下身,將頭縮在雙腿中,帶著哭腔的開口道,「我只是想呆在他身邊。」
我聽見如燕的一聲歎息。
他慢慢走向我,溫柔的將我拉入他的懷中,輕拍著我的背,「究竟該怎麼辦?究竟該怎麼辦?」
現在的如燕一定很痛苦,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醫術,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就這麼看著。明明只要把我殺了就可以救仙兒,卻捨不得下手,因為自己,因為孫曉鴻。在愧疚與痛苦中抉擇著,很痛苦吧。
「如燕,殺了我,殺了我一切就都解決了。」
「該死,我說了不許再提。」厲聲的拒絕,如燕整個人都靠在我身上,這個驕傲的男人第一次在我面前流露出他的脆弱,「我好累,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
我反抱住如燕,想要多給他點溫暖,卻發現連我自己的身體也已經冰涼。
瀕臨死亡的仙兒,昏迷不醒的林詩音,以及如今快要崩潰的如燕,究竟要怎樣做才能讓一切都恢復正常。
這三天的時間對於我和如燕來說分分秒秒都是煎熬。如燕還在努力著想要找到克制仙兒體內血蟲的方法。血蟲在仙兒體內繁殖的很快,甚至在皮膚表面都可以看到這噁心的蟲子,仙兒原本白皙的皮膚一點一點的被這些蟲子腐蝕著。
我明白了如燕為何剛開始反對我陪在仙兒身邊照顧仙兒,他怕我看到這樣的仙兒。原本美得如蓮花一樣的男子卻一點一點的被腐蝕著,就像盛開的蓮花枯死般。我想要將那些在表皮的血蟲趕走卻被如燕阻止。
「血蟲是一種寄生很強的蟲,對血的執著非同一般。如果你現在去碰他們,等仙兒身上的血被全部吸光之後,它們會循著血的氣味又重新寄生在你身上。你現在應該離它們越遠越好?」
「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什麼都不能做嗎?」我火大的衝著如燕吼道,知道他和我一樣痛苦甚至比我還痛苦,就是控制不住想要發脾氣的衝動。
「對不起。」一腳重重的踢在牆壁上,我悶聲道歉。
如燕沒說話,他還在繼續研究著他的藥,眼看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他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浪費在生氣以及與我鬥嘴上。
三天的時間就像是審判般殘忍的過去,孫曉鴻是在第二天下午時趕到,跟他一起同來的還有阿飛和天機老人。他們都是一臉的風霜和疲憊,看來是經過不眠不休的趕過來。我才知道,他們口中收養的那個人竟是天機老人,見他精神很好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是病入膏肓的人。
孫曉鴻看著躺在床上慘不忍睹的仙兒,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氣定神閒,瀟灑從容,他神色緊張的抓著如燕的雙肩搖晃道,「師兄,你不是賽華佗嗎。你不是有著最精湛的醫術嗎,為什麼你不救他,為什麼?為什麼?」
他的樣子看上去隨時都要哭出來。
如燕任由著孫曉鴻在他身上宣洩著情緒,一語不發。
「如玉環,你們不是找到如玉環了嗎。為什麼不用如玉環救他?」孫曉鴻像想到什麼一般大聲的質問道。
「如玉環…」如燕緊了緊拳頭,繼續保持沈默。
聽到如玉環我的身體一顫。本能的想要開口解釋,身後的天機老人卻搶先一步開口,「知道我為什麼一直阻止你們去尋找如玉環嗎?因為如玉環就是齊傲天的心臟!」
原來這個男人一切都了若執掌。
「是要仙兒的命還是他的命,曉鴻,你只有一個選擇?」
還來不及讓孫曉鴻從這個震驚中回過神,天機老人又丟給他一道殘忍的選擇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