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八章 乞求原諒
所有東西收拾完了,汪詩詩仰躺在床上,腦海裡卻浮現出一個人的影子。
影影綽綽的影子重疊在一起,凝聚了她所有的快樂與悲傷。
他無情又溫柔,他體貼卻冰冷。
想著想著,眼睛忍不住濕潤起來,真的好像回濃園看一看啊!
「詩詩!」柳飄飄推門進來,見她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連忙坐過來摸著她的頭:「告訴媽咪怎麼了?」
突然乍到的家庭溫暖讓汪詩詩還是覺得有些不適應,不過她已經慢慢的接受了柳飄飄,至於拉菲,她很難喊他一聲爹地。
她怕喊出來,會不由得想到那個人!
知女莫若母,柳飄飄早已經把汪詩詩身邊的人摸了個門清。
詩詩八歲那年被宮本岐竣收養,照顧的周不周到就不談了,能讓詩詩念念不忘的,肯定是對她極好的。
想到宮本岐竣,柳飄飄歎口氣,做為過來人,她還是比較看好他的,穩重成熟隱忍,詩詩雖然已經二十多歲了,可還跟個孩子似的,性格有時候又會炸毛,這肯定是隨她了,這樣的人必須得找個能照顧人的老公。
至於那個蒙卡……他也不錯,雖然沒有宮本岐竣那麼成熟,不過對詩詩卻是一片真心,什麼都依她,什麼都滿足她,而且家庭背景很雄厚,從門當戶對上來說,詩詩算的上高攀了!
哎呀,兩個孩子都那麼優秀,連她這個做媽媽的都不好選擇了!
「我沒事!」汪詩詩搖搖頭,已經回來好幾個月了,她強迫自己不去想任何人,安安心心的工作,然後拿著工資揮霍。其實人不能太貪心,現在她有了自己的家,有媽媽,有爸爸,更有個拉風卻不怎麼喜歡笑的哥哥,她已經很滿足了。
她不在了,濃園又是爹地一個人,但不要緊,有那個小鬼陪著他應該不會寂寞吧,而她終究沒有什麼理由再去找他了,自從被拉菲從濃園接走的時候,他們之間就不該再有任何牽連,拉菲也說過,宮本岐竣要是她爹地,那他是什麼?還為這件事跟柳飄飄吵了一天,後來勉強叫他老爸,這件事才平息下來!
「以為媽咪不知道,你還在想那個日本人對吧!」
汪詩詩渾身一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才沒有!」總是她想他,他有沒有想過她呢?
「不要騙我了,我的女兒我不知道?喜歡的話就去追求,幸福可不會自己主動找上門的!」
「可他卻一點都不喜歡我,我能有什麼辦法?」汪詩詩頹廢的倒在床上,十八歲那年的事歷歷在目,她沒有勇氣再去承受一次拒絕。雖然自己臉皮還算厚,可畢竟是女孩子……
柳飄飄無奈的笑笑,湊近她道:「可我卻聽說那日子小子曾經為了你白白挨了他老爸一頓揍啊,趴在床上一個月起不來!」
往事如潮湧般衝進腦海裡,擋也擋不住。
她記得當時他是這麼說的,子不教父之過。
「可是他一直都把我當女兒,我們沒結果的!」敞開心扉的結果就是被人無情的拒絕,她已經沒有勇氣了。
柳飄飄哼了一聲:「女兒?你見過有哪個父親見到女兒的身體會臉紅的嗎?」
汪詩詩一驚。
柳飄飄繼續說道:「那天我們找到你的時候,你手裡插著竹籤,我的心都碎了,是宮本岐竣把你從地上抱你起來的,後來回到住處,他親自給你上藥,我推門進去的時候,正好看見那小子檢查你身上的傷口,見我進來,他臉紅了,我當時緊張你,就沒說什麼,可事後想了想覺得他佔了你便宜,於是回中國沒多久就把你接回來了!」
宮本岐竣會臉紅?她不相信呢。
可是從柳飄飄嘴巴裡說出的話,又有什麼理由不相信呢?
汪詩詩有些不敢置信的問道:「真的?他臉紅了?」
「當然,連耳朵都紅了呢!」柳飄飄表情略有些誇張道。
他真的會為她臉紅?汪詩詩滿臉震驚的抱著枕頭,臉上卻浮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
「你進去一會,怎麼感覺女兒有發春的徵兆啊!」拉菲從門縫裡打量了下,轉身問已經出來的妻子。
「發你個大頭鬼的春啊,回去睡覺!」
夜深人靜,梅影幢幢中,居然出現一個小腦袋,因為對濃園太過熟悉,所以進來的時候根本沒有人發現她。
巧妙的找到屬於宮本岐竣的房間,偷偷的藏在他窗戶下面。
不一會裡面傳來一聲脆脆的童音:「爹地啊,媽咪到底什麼時候回來?我都無聊死了!」
「我不是給了你很多玩具嗎?」
「那些都玩膩了,你當我是三歲的小孩啊!」宮本澈操著老大人的口吻說道。
宮本岐竣端坐在軟塌上,正在看書,聽見宮本澈的抱怨,意外的挑起眉看了看他,然後施施然道:「可你卻只有八歲!」
「八歲怎麼了?八歲就不能無聊嗎?」
「你應該多學習學習,我聽學校的老師說,你連從一數到一百都不會!」不知道怎麼搞的,養的小孩都不喜歡學習,汪詩詩小時候也一樣,看見書就說肚子疼,上個學跟上斷頭台一樣又哭又叫!
「誰說我不會,1,10,11,100,數完了!」
「宮本澈,你確定自己數完了嗎?怪不得學校老師說你智商低!」宮本岐竣有些無語。
宮本澈有些忍無可忍的大吼:「他們才智商低呢,我才懶得數一百個數字,按照二進制數不行啊!」
「……」
汪詩詩躲在窗戶下面悶悶的想,這孩子到底哪個星球來的?八歲就會二進制?她十三歲的時候還在糾結一個水管放水,一個水管抽水,到底什麼時候能把游泳池注滿的問題呢。
繼續偷聽ING。
宮本岐竣歎口氣,緩緩說道:「既然這樣,我明天幫你轉學吧!」
「轉到哪裡?」
「聖彼得堡貴族學校,你媽咪曾經也上過!」
***
(請允許我搞個惡搞的番外,話說汪詩詩如果真的跟宮本岐竣成了一對,那麼就會出現以下的場面)
宮本澈一臉沮喪的回到家裡,沖宮本岐竣大聲道:「爹地,明天開家長會,你去幫我開!」
「對不起,我明天有重要的會議,讓你媽咪幫你去吧!」宮本岐竣一臉抱歉的看著兒子。
「不行!」宮本澈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老師說他已經不想再見到媽咪了,因為他已經罵夠她了!」
某男超級無語中!
***
「媽咪也上過?那好啊,我可以去的!」宮本澈拍著小手歡呼起來,可以跟媽咪上同一個學校真是太好了。
汪詩詩躲在窗戶外頭聽的幸災樂禍,小子,你儘管去吧,那裡的老師都跟是魔鬼,去了就知道厲害了,別怪你媽媽我沒給你提醒,想在那個學校生存下來,沒有兩把刷子是不行滴!
咦?怎麼沒聲音了?剛剛不是還歡呼著要上學的嗎?汪詩詩又把耳朵貼近了一點,卻還是沒有聽到,正準備挑開窗戶看看的時候……
「您蹲在這裡腿不酸嗎?」一道聲音幽幽的傳來。
「確實有點!」汪詩詩不好意思的回頭,頓時愣住了!
原本在屋子裡的宮本岐竣居然就站在她面前,身後跟著鬼靈精怪的小鬼頭。
一見她立刻歡呼起來:「媽咪你好討厭啊!居然躲在這裡偷聽我們說話!」
汪詩詩臉一紅,蹭得站起來辯解:「誰偷聽你們說話拉?誰偷聽你們說話拉?」
可她一邊辯解的同時,身體卻不有自主的往一側倒去,長時間用一個姿勢蹲著,腿早已經麻木了。
一雙手及時的穩住她,一拉一扯,那輕柔的身體毫無懸念的被拉入男人的懷抱。
汪詩詩忍不住瞪大眼睛。
宮本岐竣面無表情的彎腰,將她打橫抱起。汪詩詩下意識的勾住他的脖子。
宮本岐竣抱著她回到房間,宮本澈剛想進來卻被宮本岐竣眼疾手快的關在了門外頭,只聽見他不甘心的抱怨著:「開門,開門,你這個壞蛋爹地,你放我進去!」
「鋼木,小少爺該睡覺了,送他回房!」宮本岐竣不耐煩的喊道。
鋼木宛如幽靈般的出現在門口先回答一聲『嗨』,然後就聽見越來越遠的叫喊聲,直到最後聽不見了。
汪詩詩坐在軟墊上,目不轉睛的望著面前的男子,數月不見,他還是以前老樣子,歲月好像在他身上靜止了一般。如山水畫中走出的人一般,一舉一動都讓人心動不已。汪詩詩連忙低下頭,臉頰熱的幾乎能攤雞蛋了。
真是丟臉,偷偷跑回來看他,居然被發現了!不知道他會怎麼想呢?
可奇怪的是宮本岐竣並沒有多問,只是隨便問了她幾個生活上的問題,比如餓不餓?渴不渴?累不累?在盧龍山莊過的怎麼樣,但隻字不提她今晚上突然造訪的原因。
對答了幾句之後,兩人沉默了。
宮本岐竣望著她完好如初的手指,滿意的點點頭,微笑了一下。
汪詩詩眼尖的發現,不由問道:「你笑什麼?」
「沒什麼,你還跟小時候一樣!」宮本岐竣淡淡道,眉眼中的溫度似乎有些升高,不似以前那樣冰冷了。
汪詩詩以為是自己看錯了,連忙揉了揉眼睛,可事實證明她沒有看錯,剛剛宮本岐竣的的確確在笑。而且笑的那麼溫和,如寒霜溶解一般美麗。
「你不問我今晚為什麼來嗎?」汪詩詩繼續低著頭,無聊的揪著身體下面的墊子。
「不管你是為什麼,我都會當作你是來看我的!」他用鮮少溫柔的語氣說道。
就因為這句聽起來那麼普通的話,眼睛忍不住開始發熱!
就當是來看他的……
爹地,你知道我很想念你嗎?你有沒有想念過我呢?我可以偷偷來看你,為什麼從來不見你來看我?
這些話她想問,可是卻怎麼也問不出口。
看見她眼角閃爍的東西,宮本岐竣的心忍不住抽了一下,粗礪的拇指逆流而上,替她將沒有來得及落下的淚拭去。
「你不開心嗎?」
汪詩詩搖搖頭:「爹地我……」
「從今以後就不要叫我爹地了!」他淡淡道。
猛地抬起頭,怔怔的望著他,只聽他繼續說道:「我已經不是你爹地了!」
唇瓣被咬緊,胸口好像被壓住了一塊大石頭,讓她喘不過氣來,可還是問道:「不叫爹地,那叫什麼?」
宮本岐竣想了想,對啊,詩詩從小就叫他爹地,這個稱呼不能要了,那換成什麼呢?
「叔叔?」汪詩詩突兀的冒出兩個字,立刻換來宮本岐竣的怒瞪,下意識的縮了縮肩膀。
「叫我宮本吧!」他淡淡道。叫叔叔太誇張了,感覺自己好老!
「宮本?」汪詩詩吃了一驚,這還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呢。
「嗯!」他淡淡的應聲。感覺卻有些怪怪的。
宮本就宮本吧,反正只是一個稱呼而已!
夜已經深沉了,盧龍山莊到濃園簡直橫跨了城市兩端,宮本岐竣尚且不知道汪詩詩是怎麼過來的,但時間這麼晚,他是不可能放她一個人回去的。
「我送你回去吧!」宮本岐竣站起來作勢要走。
汪詩詩急忙道:「不要,我明天就要上飛機走了!」
「嗯?」宮本岐竣狐疑的轉過身看著她,去哪裡?
汪詩詩也不做隱瞞,囁囁道:「我的行李都在門外放著呢,我……我明天早上的飛機,從盧龍山莊出發的話,我早上要很早起來……所以那個我……」
濃園離機場近,這是眾所周知的。不過也沒有多近啊!
宮本岐竣皺了皺眉:「你父母知道嗎?」天知道問出這句話的感覺有多彆扭,就好像自己的孩子在自己家過夜卻還要徵求別人的同意!
汪詩詩微微點頭:「知道!」那就怪了!要給拉菲知道,她大晚上跑到濃園來蹭床睡,還不氣炸了。可以說她沒出息,總之,她很想見他,尤其是今晚,所以她來了!
「既然這樣,明天一早我來叫你起床!」
「等一下!」汪詩詩叫住他。
「什麼事?」
她抿了抿嘴唇:「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我怕明天起不來!」
宮本岐竣垂下眼簾,忽然揚起一抹笑:「好的!」
榻榻米真的是個好東西,只要鋪在地上一滾,就是一張床。
兩床榻榻米相鄰著,中間隔著一個拳頭的距離!
洗漱完畢,兩人身上都帶著沐浴後的清香。
也許是同床共枕的次數太多了,所以沒有一點尷尬。
汪詩詩像睡在自己家裡似的,幾個翻身過後便睡著了,聞著鼻尖熟悉的花香,她滿足的翹起唇角。
宮本岐竣側過身體,手枕在腦後看著她。
在極近的距離,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間暖暖的水汽,近到在微弱的照明下,任就能清楚的看到捲翹的睫毛投影在眼下的陰影,皮膚就好像渡了一層上好的白釉,細膩的不見一絲瑕疵,臉頰透出淡淡的紅潤,看到這裡,宮本岐竣心中一動,暗潮翻湧,忙調轉視線,同時在心裡苦笑,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把持不住了?當年她光屁股在自己懷裡的時候也是有的……如今還穿著衣服呢。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卻又忍不住側頭再看。
這一回倒是有點戀戀不捨了!
真想知道她這次要去的地方是哪裡!
***
意大利
「夏雨警員,謝天謝地,我們終於找到你了!現在你的處境很危險,我們是陳德海警官派來解救你的,現在你要立刻跟我走!」
「喂喂喂……你們要帶我去哪裡啊?」
「當然去安全的地方,快點,來不及了!」
「喂……等一下!」夏雨連忙掙脫拉著自己不停奔跑的人,手叉著腰在那喘氣,大街上無數人的眼睛對著他們,並投來好奇的目光。
夏雨有點無地自容的用手遮住半邊臉:「你們搞什麼啊?我現在很安全!」
「可是陳長官卻說你被綁架了!」對方滿頭霧水,一臉的茫然看著她。
「我--」突然間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遠遠看去,黑焱天已經拿著兩隻冰激凌朝這邊走過來了,夏雨一驚,這時候千萬不能讓他們遇見黑焱天,要不然麻煩大了,第一這些人是中國人,在這裡很顯眼,第二,萬一黑焱天問起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連忙轉身小聲道:「聽清楚我說的話,我現在很安全,你們趕快悄無聲息的撤離這裡,不要給任何人發現聽見沒有?」
「夏雨警員……」
「我已經不是警察了,不要廢話,趕快離開,還嫌我不夠倒霉的是吧!快點走拉!」說完,用力一推,將那些人推進巷子裡。
「剛剛跟你說話的是什麼人?」黑焱天往她身後的巷子勾了勾頭。
夏雨連忙道:「哦沒什麼,只是一群來意大利旅遊的中國人,問我路怎麼走!」
黑焱天沒有多加懷疑,將甜筒遞給她,這時電話響了。
「Boss,有個跟我們有生意來往的兄弟遇到了點麻煩,現在到意大利了!」唐肆在電話那頭報告。
黑焱天換了個手勢接電話:「誰?」
「毒梟!」
沉默了一下,黑焱天道:「幫他安排下。」
掛完電話,夏雨連忙湊過去道:「你有事啊?」
「嗯,有點事,不過沒關係!」今天答應了要帶她到處走走的,生意上的事固然重要,但是老婆也不能怠慢了!
「你要有事就去忙吧,我自己一個人也行!」夏雨有些求之不得他快點走,反正現在她安全的很,在意大利這地兒,丘安禮不敢有動作。她盡可以大膽的到處逛。
她的爽快令黑焱天皺緊眉頭,怎麼感覺她有點巴不得讓他趕快走的樣子!
被他看的有些發毛,夏雨連忙貼上男人的手臂,像貓兒般蹭著他:「男兒志在四方,豈能為兒女私情所牽絆,老公。你大膽的去開拓你的事業去吧,老婆我自己手腳利索著呢,等我哪天躺在床上動不了了,你再陪我也不遲啊!」
「既然你盛情款款,我如果拒絕反倒有點矯情了!」黑焱天捏了捏她的鼻子:「好,老公去賺錢,你努力花錢,我們分工明確!」
「嗯!」
黑焱天咬了一口甜筒,準備遞給她,夏雨也正要順手接過來,但隨後卻撲了個空,黑焱天收回手皺著眉頭道:「冷飲吃多了不好!」說完將甜筒丟進垃圾桶揚長而去!
夏雨在旁看的直瞪眼,我擦啊,扔進垃圾桶都不給她!狠狠咬了一口手裡的甜蜜的冷飲,恨恨的轉身。
可下一瞬便撞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她吃驚的抬頭!
亞當如泰山般站在面前,細膩的皮膚,長長的睫毛,紅潤的唇,他是個很漂亮很漂亮的男人,但是現在,一雙充滿鄙夷以及仇恨的眼睛將他所有的美感都淡化了,他表情高傲的像個王子,緊抿的嘴唇帶著孩子氣的傲慢。
從臉部表情來看,在這個明媚的午後遇見她,他心裡一定不會好受,不過這也不是她的錯。
她以為亞當會嫌惡的罵她一句笨女人,或者跟以前一樣諷刺她幾句。
可是沒有,其實亞當並不是一個淡漠的人,他的喜怒都會很容易表現在臉上,一點不會隱瞞,可是現在她卻被他這種平淡的眼神刺痛了。
他以前絕對不會用這麼平靜的眼神看她,就好像看空氣一樣,孩子氣的他會無理取鬧的扔東西砸牆,甚至會一點不講究紳士風度的跟她大幹一場。
但是現在的他就如同很多電影裡一堆陌生人那樣,淡淡的,輕輕的,毫無關聯的從她身邊擦肩……而過!
夏雨忍不住回頭:「亞當!」
走在前面的男人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亞當用一種輕飄飄的語氣問道:「有什麼指教,黑太太!」
在意大利的古堡裡,有很多人尊敬的稱呼她為黑太太,可是,卻沒有哪一個令她聽完後產生一種深深的自責感以及負罪感,她承認欺騙他跟丘安禮是不道德的,可那也是情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的。她一直堅持自己的觀點,並且一度認為丘安禮失去一切都是罪有應得,不管她任何事。
可是在面對亞當的時候,她完全不能拿安慰丘安禮的心態來安撫自己。
初來乍到,除了丘安禮,亞當是她認識的第一個人,從見面開始,就彷彿預知著接下來的時間不可能安靜。
每天的爭吵跟謾罵,有時候還需要出洞武力來解決。
可這麼多天下來,她不光記得兩人的爭吵跟打鬥,還記得很多美好的東西,比如他開著敞篷車帶她放風箏,跟她一起在草地上奔跑,看著他累的像狗一樣,她在一旁哈哈大笑,那種快樂是真實的,沒有絲毫隱瞞的,且不參雜任何雜質。
夏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跟亞當的關係。
朋友?夠不著,兩人根本達不到友誼的水平。
仇人?也不算,她欺騙了丘安禮,但是他們也曾經把她綁架到意大利,這麼算的話,兩方應該扯平。
陌生人?如果是陌生人就好了,因為陌生人用淡漠的眼神看你的時候,你不會覺得失落!
一肚子的話不知道怎麼說,夏雨躊躇半天,手裡的冰激凌在日光下一點一點的融化……最後在地上滴成一灘。
亞當回頭,看見她舉著一個空杯子站在那滿臉愁緒。眼眸縮了縮,說出話卻帶著讓人看不透的冷漠:「還有事嗎?」
現在恨不得他衝過來對自己大罵幾句,也好過這樣平靜的跟她說話。雖然不承認自己做錯什麼,可是也受不住他安靜的模樣,或許是習慣了某人的驕橫跋扈了吧!
夏雨一邊想,一邊暗罵自己賤骨頭。
「你現在有空嗎?」
「沒空!」他用一種懶得理會她的口吻回答。
今天真是霉,出來散散心居然遇見不該遇見的人。現在他真恨不得掏出一把槍當場射殺她。可一想到她身體裡的蟲子,又會退縮,哥哥現在還需要他,奧蘭多如果少了他,哥哥就剩下一個人了,那該多可憐?所以必須要忍著!
這些話他不能跟任何人說,只有自己憋在心裡。
見他連考慮的樣子都沒有,直覺告訴她肯定有機會,連忙丟掉快要融化掉的甜筒,朝他走去!
今天亞當身邊沒有帶保鏢,只有他一個人。所以夏雨一點都不怕的湊近。
亞當終於露出久違的嫌惡表情:「你幹什麼?」瞪著被某女挽住的手臂,他想甩掉,可是她攀的那麼用力,怎麼甩都甩不掉。男人終於露出氣急敗壞的表情:「笨女人,你到底想幹什麼?你有神經病嗎?」如果不是知道打不過她,才不會給她這樣挽著呢!
終於聽見他說笨女人了,自信心又立刻上升了不少,她帶著一種愧疚一種恕罪的心情道:「亞當,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我不該欺騙你跟丘安禮,都是我的錯,我錯的一塌糊塗!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吧!」
「滾開,放手,放手!」亞當一邊扯著被抓住的手臂,一邊朝四周看,如果被黑焱天看見這一幕,搞不好誤會他勾引這個笨女人那就慘了,哥哥說過,現在一定不能惹起黑焱天的注意。
夏雨連拖帶拽的將他拉到一個隱秘的巷子裡,亞當用了全身力氣終於甩掉她的糾纏,一張臉漲的通紅,當即破口大罵起來:「你搞什麼?你想害死我嗎?」
夏雨被罵的有些委屈,她是誠心懺悔的,怎麼就害他了?
見她一副白癡的樣子,一股無名火湧出來,而且毫不猶豫的朝她噴過去:「你還想搞什麼?你已經讓我哥哥在所有家族面前丟了一切!你覺得很光榮對吧?你策劃了一切,是你讓他一無所有,你現在滿意了?現在還假裝來認錯,你希望黑焱天看見你剛剛對我做的那一幕嗎?你希望他看見,然後將我們奧蘭多家族全部剷除對吧?」
夏雨愣了愣,他怎麼會那麼想?
亞當惡狠狠的望著她,眼底的綠色彷彿要滴出血來,帶著綿綿無盡的恨意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他有機會把我們奧蘭多家族剷除的。」
能讓一個心高氣傲的人氣成這樣,也需要本事不是嗎?
亞當從未感覺那麼生氣過,用力的鬆開她。
夏雨頓時瞪大眼睛:「亞當,你的手好像流血了!」
「要你管!」他煩躁的將頭髮向後扒拉著,突然感覺額頭上有東西滴落下來,將手伸到眼前一看,包裹好的掌心果然在往外滲血。
夏雨見狀,連忙道:「乾脆我替你包紮吧!」
「滾!」
「喂,你別這樣好吧,我是認真跟你道歉的,喂,你別走啊,我不是有意的!亞當,亞當……」
「你跟著我幹嘛?回到你的教父身邊去!」亞當一邊走一邊驅趕。
奈何夏雨已經鐵了心要跟著,無論他說什麼都沒用,索性教導他的中文老師是個很有禮貌的人,他教會亞當中國語言,但是卻沒有教導他罵髒話,所以來來回回也就那麼幾句,笨女人,蠢女人,笨蛋。這些還是在能接受範圍的。
所以當有一天亞當忽然學會『馬勒戈壁』的時候,她就受不了了!
「這不是奧蘭多家族的亞當少爺嗎?」前路忽然被幾個人堵住。
面前的人是黑霍斯家族的孩子,從小就跟奧蘭多家族不對盤。
「讓開!」亞當語氣不善。
其中一個高大的男人伸手推了他一下:「怎麼?你還以為自己是教父的弟弟?別忘了,弗雷德哥哥已經將所有的東西都收回來了,你傲氣什麼?」
夏雨遠遠的站著,雖然聽不懂他們說的是什麼,可是從他們的表情上來看,有點像找茬的。
亞當一揮手將搭在肩膀上的手揮去,臉上的傲慢不改分毫:「拿開你的髒手!」這些人都是仗勢欺人的傢伙,他們家得勢的時候就遠遠的躲開,現在奧蘭多家族落寞了,就開始羞辱他。
「小子,我看你是活膩了,弗雷德哥哥大人有大量沒有計較你們做的那些事,但不代表我們看下去,強人家的新娘,還想搶奪教父的位子,亞當你們奧蘭多家族還真無恥啊!」
「你說什麼?」一聽到別人侮辱自己的家族,亞當立刻炸毛了,不顧自己勢單力薄,衝上去抓住對方的領子。但是打架很不在行的某人還沒到跟前就被人一腳踢翻了,身體飛躍過半空,重重的落在地上,掀起一陣不甘心的塵土。
夏雨嚇壞了,顧不得對方是什麼人,立刻衝到最前面衝著那幫不懂事的傢伙怒吼:「你們幹什麼?」
黑霍斯家族的小子們見對方是個中國人,又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旁邊的人連忙提醒道:「這是我們的大嫂!」
「不懂意大利語的大嫂!」
「沒錯,就是她!」
忌憚夏雨的身份,那些黑手黨的小角色不敢再造次,指著亞當道:「今天算你走運!以後可沒這麼好運了,識相的就快點滾出意大利吧,這裡根本不歡迎你們奧蘭多家族!」
「讓開!」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的亞當推開夏雨再次衝了上去!
從來沒見過亞當跟條瘋狗似的咬著一個人不放,那發狠的勁頭讓夏雨在旁邊看著都覺得膽戰心驚。
「你個該死的畜生,居然咬我!鬆口,鬆口……」
亞當被人拽著頭髮扯到地上,然後一群人對著他拳打腳踢,似乎一點都不怕把人打死,而圍觀的人沒有一個人願意伸出援手,連報警打電話的人都沒有!
夏雨大叫:「不要打了!我要打了!」
「笨女人,這是我跟他們的事,你不要管!」亞當被打的狼狽不堪,卻扭過頭對她警告。
夏雨捂著嘴巴,心裡忽然覺得好難過。雖然不知道平日裡囂張跋扈的亞當為何落到如斯地步,可她潛意識裡覺得,那一定跟她有關。
當對方一腳踩在亞當的肚子裡上用力碾踩的時候,夏雨再也看不下去了,凌空一腳將那個人踹的老遠,對方站起來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最後在旁邊人一番耳語下,那人才狠狠啐了一口轉身離去!
「誰要你幫忙!」亞當跌跌撞撞的爬起來,抹了嘴角溢出的鮮血,樣子即猙獰又可怕。
夏雨吞了吞口水:「你都打不過人家!」
「誰說我打不過!要不是你在這裡礙手礙腳,我會被男幫黑霍斯家族的人欺負的那麼慘嗎?」
從這裡可以看出,一個家族的興衰到底有多麼重要。而她永遠也不會明白,對於只剩下兩個人的家族來說,榮譽可以改變一切。
或許錢沒有了可以再掙,但是榮譽跟信仰沒有了,怎麼辦呢?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跟黑霍斯家族永遠的鬥爭下去,就算只剩下一兵一卒也要鬥下去。所以說,他們的友誼永遠不會給予跟黑霍斯家族有關的人。這裡自然包括教父的妻子!
夏雨不明白這些,她只曉得,人心是肉長的,你對我好,我也會對好,她不相信自己誠心懺悔,會得不到原諒。
黑霍斯跟奧蘭多家族的事情也聽黑焱天說了不少,從黑焱天口中得到一個信息,那就是斬草要除根,不然後患無窮,相信丘安禮也同樣抱著這樣的想法。
為什麼兩個人不能好好相處?丘安禮另外一個身份是世界銀行的行長,他有大把大把的錢,而黑焱天有龐大的黑手黨勢力,兩個人合作也是不錯的。為什麼非要爭個你死我活呢?
一路上亞當都是沉默不語的,夏雨跟個小媳婦似的跟在他身後默默的想著這些不著邊際的東西,甚至萌生一種可笑的想法,乾脆找個機會請丘安禮跟亞當一起出來吃個飯,然後再把黑焱天請來,中國有句老話,喝幾頓酒就從陌生人變成朋友了,只要沒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這類事,相信沒有酒桌上改變不了的事。
「怎麼沒有!」亞當惡狠狠的打斷她異想天開的計劃。
夜風習習,吹的人十分舒爽,漫天繁星倒映在寶藍是的維塞俄湖水裡。遠處有幾條小漁船,蕩漾著漿,輕輕朝遠處飄去。
亞當握著酒瓶猛地灌下一口酒,面部表情帶著憎恨道:「拉菲殺了我的父親,弗雷德殺了我的兄長跟所有的表兄弟,而他在不久前還讓哥哥成為所有家族的笑柄,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奪走了你,這難道不算奪妻之恨?」
她覺得有必要糾正一下,她本來就是黑焱天的妻子好吧!這樣算起來,應該是黑焱天被奪妻了!而不是他!
「可我本來屬於黑焱天啊!」
「你要是真的失憶了就不是了!」亞當帶著些醉意看著她。語氣一轉變得恨恨的:「可惜你居然騙了我們!」
得,話題又轉回去了。
從他傍晚被打到現在,已經喝了四五瓶酒了,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這個失落的青年。
「要不是你,我們就不會變成這樣!」亞當低著頭輕輕說道。
夏雨徹底無語,好吧,今天本來就是要尋求原諒的,他愛怎麼職責就怎麼職責吧,反正她確實也這麼幹了,時光不能回轉,就算回轉了,她還是會選擇那麼幹。
「亞當,你想沒想過離開意大利,到另外一個美麗的地方生活呢?其實中國就不錯!」
亞當抬頭,瞪了她一眼:「你會拋棄你的家園,到別的地方去生存嗎?」
被他這句話問的立刻啞口無言起來,夏雨沉默了一會,望著遙遠的夜空,是啊,他說的一點沒錯,意大利雖然看起來很美麗,但卻沒有給她家的歸屬感,即便這裡有黑焱天,有兒子嘿嘿,可是她還是很想回去。現在好懷念大街上買煎餅的香味,就連公交車的尾氣都有點懷念了呢。
兩人忽然沒有話說了,亞當喝完最後一罐酒站起來升了個懶腰,望著搖擺不定的湖水,他緩緩道:「我們是不會罷休的。」
夏雨沉重的歎口氣,這死心眼的孩子。
亞當凝視著她頹廢的樣子,忽然揚起一抹壞笑:「黑焱天!」
黑焱天?夏雨嚇了一跳,以為黑焱天找到這裡來了,想想自己真該死,從下午一直到晚上一個電話沒有打回去。正在腦子裡搜索恰當的解釋,後背卻被人用力一推。
噗通……冰冷的湖水撲面而來!
某女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跟塊石頭似的墜入湖面。
「哈哈哈,被人騙的滋味怎麼樣?」亞當一臉洩恨的站在岸邊等待著夏雨浮上來,但是等了好久……呃?她上不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