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因了征服者常年的戰爭訓練,他們從集結到登陸異魔母艦花不了三刻鐘。我望著窗外忙忙碌碌的人群,突然意識到也許我們今天一走,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
“但是這次我們一起走。”龍隱從背後為我披上了大衣,“地球是人類的搖籃,但人類不會一輩子呆在搖籃裏。它也只不過是億萬光年裏小小的一個角落,而我們會擁有星辰大海。”
我落下淚來。
“我在這裏見證了很多東西……我從來沒想過要放棄它。”
“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你。”龍隱握著我的肩膀讓我轉身面對著他,抵著我的額頭,“任何東西都可以失而復得,包括家園,但於你,我不敢再去嘗試。我不覺得我有這樣的好運再去承受一次長達萬年的離別。”
“你根本什麼都不記得。”
“你不能因為我失憶就覺得我過得很輕鬆。”龍隱攬著我的腰朝外走去,“我這幾天會偶爾夢見一些場景。我猜測是我從前經歷過的人生。簡直就像是在不斷輪回一樣。”
“每一世可以娶一個老婆。”
“並沒有其他人佔據我的夢境。按照我的身體狀態,我根本不能過正常人的生活,所以我也很好奇我是以怎樣的方式走完這長長的旅途。我查閱了家譜,發現作為銀河帝國最悠久的顯貴家族,遺留下來的影像資料卻不多。有幾位潘德拉貢選帝侯十足神秘,甚至沒人知道他們長什麼模樣。”
“你是說你用幕後黑手的方式操縱著帝國麼?”
“大概是的。不論如何,銀河帝國在我的家族影響下,這幾千年都支持著立國之出一貫而來的政策。我們支援擴張,意味著空間物理的高度發達;支持機械化,因為如果沒有機械我們無法進行宇宙殖民;每當殖民到某一點,我們就標記下明確的星圖,並且開通蟲洞連接帝國首都。你知道這是為什麼麼?”
“你們征服者都是瘋狂的大國沙文主義者。”
“不,不,這根本不重要。”龍隱停下了腳步,定定地望著我,“還記得路西法叛變之時我們丟失了回到地球的航海圖麼?在茫茫宇宙中,我回不來了。”
我屏住了呼吸。
“我只能用很笨很笨的方式來找回你。”他溫柔地撫上我的臉。“對不起,我來得這樣晚。”
我閉上眼睛,蹭了蹭他的手心。
“所以不要再難過了好麼?跟我走吧。”
“好嘛好嘛,我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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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登陸母艦的時候,剩餘的機甲與運輸機都已經裝載完畢,代達羅斯的軍團還在母艦的腹艙找到了一些小型殲擊機。
“但是我認為操縱它們需要的不是機甲師,而是龍騎士。”代達羅斯戴著防毒面罩道,“那些戰機居然有尾巴。哪家戰機會有尾巴?我試圖打開駕駛艙的時候,窗子還差點咬掉我的手。”
我盯著他憤怒地掃來掃去的尾巴,不做聲。
“我們需要更多的戰機保護母艦,異魔戰機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這個我贊成。只有異魔才能操控那些生物戰機,我想接下去的突圍將有效減少異魔的數量。我們只需要授予他們英雄獎章就可以了,而不是撥出大量的資金去考慮他們怎麼在風暴港生活下去。”
龍隱背著手看他遠去:“有些人是不是永遠都會那麼討人嫌?”
但其實我們都知道代達羅斯是對的。
與其讓征服者犧牲,不如讓異魔去做炮灰。這就是所謂的私心吧。
但很快我們就發現,不必要為這個選擇去受良心上的煎熬。在所有人登陸母艦準備放棄白薔薇軍校的時候,路西法的軍隊撤退了。
川貝臉色發白地把通訊器交給剛剛趕到艦橋的龍隱,“路西法接入了通訊線路。”
“不,不是這個卑微的人類,我找的是彌賽亞。”路西法不屑道。
龍隱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火,把透明顯示板交到我手裏。
“你打算放我們走?”我開門見山地問。
路西法笑:“走?你們能走到哪里去?”
他隨手一揮,螢幕上顯示出銀河系地圖,大量的紅點包夾著藍點,我知道這是目前的戰略形勢圖。路西法正在快速蠶食著人類定居點,並且在那些星球上設立流水線,成批量製造機械士兵。用機械製造機械,讓素來以數量取勝的人類手足無措。
“是的,是的,你略占上風。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即使你回到了風暴港,也沒有什麼用。你以為你可以在那裏拯救一切,但事實上,那裏會成為你的傷心之地。”
“你什麼時候變成預言家了?”
“人類會傷害你。”路西法意有所指地望向龍隱,“但我比他們更懂什麼是永恆。我不撒謊,哥哥,只要你肯回頭,我……”
沒等他說完,我就把通訊面板丟在了地上。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望著我。
“我只是不知道怎麼關……就這樣。”
我尷尬地跑出艦橋時,聽見我哥哥尤希在背後問:“是兄弟禁斷麼?”
龍隱追上來握住我的手臂,那混蛋居然在笑:“不會吧,路西法真的對你……”
我冷下臉:“做什麼?別人喜歡你老婆你開心個毛。”
“開心啊。他喜歡也沒什麼用,畢竟我帥。而且在這種危難時刻,知道路西法贏了全宇宙也得不到心愛之人,不是超級鼓舞士氣的麼?對了,你們不是ai麼,怎麼愛來愛去?”
“對不起我是ai,我不打算愛來愛去了,離婚。”
龍隱沒皮沒臉地從背後抱住我,“別別別,來,告訴我你們是怎麼回事,我好應對應對情敵。”
我把路西法的心路歷程剖析給他聽:“當年我應該把他留在地球上才對,他才只是個孩子,卻背負了如此重大的使命……不,也不對,這樣他得在地球上獨自守望很多年,認為自己是被拋棄的。我們倆兄弟,誰的命運都不輕鬆。我作為哥哥沒法帶給他正常的童年。”
龍隱摸摸我的腦袋:“錯的不是你。你已經做出了對他而言最好的選擇。”
“可是事情還是很糟糕。”我歎了口氣,“其實在複製出路西法的時候,我曾經一度以為他就是我,因此很不解人類為什麼不把聖杯複刻在他體內。我以為我會永遠堅定不移地做我該做的事,結果看起來並不是這樣。我也問我自己,如果我當年面對著路西法那樣的境況,我會不會像他一樣被仇恨吞噬。結果,是這樣的。我沒有辦法信誓旦旦地下定決心,去維持阿西莫夫三大定律。也許當初製造我就是一個錯誤,我和路西法都太像人了。”
“但糯糯,他不是你。誰都不會是你,不要把一切災難怪罪在自己身上。”龍隱說,“但凡他身上有一星半點像你的地方,我早就跟他在一起了。”
“wtf?!你和他早就在一起了是個什麼鬼?”我被他突如其來的神展開搞得一臉我操。
“你不覺得麼?按照古人的說法,我是搭載光之晨星艦隊離開的第一代殖民者,路西法是當時的系統;然後我建立了銀河帝國,路西法叛逃建立了機械帝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我們倆度過了艱難的流浪時代,又是我們之間持續了幾千年的戰爭……而你只是在睡覺。如果路西法就是你,我、我們的孩子都已經遍佈全宇宙了。”
“wtf?!你居然曾經跟我弟弟生孩子!”
“我只是假設,假設你懂麼?就是那個if、then代碼。”
要不是川貝過來找我,我非打死他不可。
“非常不幸地告訴你,你需要動個手術。”
我和龍隱面面相覷。
“我沒覺得我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川貝打開筆記本。
“但是我,我想我需要被隔離。”米迦勒捂著胸口說道,臉色發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