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夜風呼嘯吹過，帶來某種危險的訊息——

　　「……」垂目休息的伊格薩斯忽然猛睜開眼，迅速從地上一躍而起。他傾身擋在佩恩身前，朝洞口擺出了戒備的姿態。

　　「怎麼了？」

　　「那些獸人追來了。」

　　佩恩的心一瞬間沉到穀底，他緊緊抓住了伴侶的手臂，臉上一片慘白。還要再來一次嗎？他還要眼睜睜看著伊格薩斯再被羞辱一次嗎？

　　「獅鷲——滾出去——」

　　「滾！」

　　「混蛋獅鷲！該死的強盜！」

　　那些獸人遠遠站在洞外大聲叫嚷，他們是跟著伊格薩斯受傷留下的血跡才追蹤到這的。

　　想起白天看到的斷了翅膀的獅鷲，獸人都覺得這是個將人趕走的大好機會。不過對方畢竟是獅鷲獸，儘管受了傷，獅鷲的勢力還是鐵錚錚擺在那，獸人們很清楚自己沒有和對方一戰的實力。

　　「滾出去——」

　　「滾——滾！滾出這片森林！」

　　「該死的獅鷲，滾——」

　　謾駡聲越來越大，甚至有人開始往山洞裡投擲石塊和火把，沙土紛紛從洞頂落下，嗆得佩恩又是一連串咳嗽。

　　「吼——」

　　伊格薩斯終於忍無可忍，他大聲怒吼，一瞬間獸化成了巨大的獅鷲獸。因為變身的緣故，他翅膀上的傷口再度撕裂開，鮮血很快染紅了整個右翼。

　　「吼吼——」感覺自己的忍耐就快達到極限，伊格薩斯很想就這樣不顧一切沖出去，將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獸人撕個粉碎！

　　「不要——伊格！」佩恩連忙死死抱住了衝動的伴侶，他的身體劇烈顫抖著，埋首在伴侶金色的毛髮中苦苦哀求。

　　「別和他們打！伊格我們走！我們離開這！」

　　他一分鐘都待不下去了！

　　「吼——」可是你的身體？獅鷲獸低吼著，用眼神和伴侶交流。

　　「我的身體沒事，已經好多了。」搖搖頭，佩恩仍緊緊抱住丈夫，「我們快走吧，留在這裡……我覺得好難受。」

　　從喉嚨裡溢出一連串不甘的低嘯，伊格薩斯發洩了一陣，最後還是低頭俯下了身體。佩恩立刻意會，攀住獅鷲脖子上的羽毛翻身爬上了他的背。

　　高亢的嘶鳴聲過後，只見一道金色的利箭沖出山洞，在眾人眼前一晃而過，轉瞬淹沒在濃濃的夜色中——

　　一個月之後——

　　天剛濛濛亮，蒼茫微白的天空中，零星散佈著幾顆星星。伊格薩斯抱著佩恩，風塵僕僕，滿臉憔悴和疲倦。

　　懷中伴侶昏睡不醒的情形越來越嚴重，伊格薩斯不知道這究竟算不算正常。有些雌性很快就能被發現懷上了獅鷲寶寶；有些則要經過好幾個月之後，才會出現痛苦的懷孕反應。他的佩恩則是一開始，就被懷孕折磨得疲憊不堪。

　　翅膀上的傷口癒合之後，伊格薩斯立即動身飛往獅鷲穀。他知道時間拖得太久，佩恩腹中獅鷲卵的外殼已經基本變硬了。

　　他現在只祈禱奇跡出現，祈禱獅鷲穀中的特殊植物能阻止佩恩體內獅鷲卵的質化。只要能令佩恩不再痛苦下去，伊格薩斯會毫不猶豫的這麼做，即使接下來的七個月時間內，他必須不間斷用自己的血來支撐佩恩以及他體內的孩子。

　　「佩恩，醒醒。」伊格薩斯用手擦了擦伴侶額頭上的虛汗，輕輕拍著他的臉頰。「我們就快到獅鷲穀了。」

　　「……嗯。」虛弱的聲音，蒼白而無力。

　　佩恩睜開眼，第一眼就看到了伊格薩斯那張憂心忡忡的臉——亂糟糟的頭髮，憔悴的黑眼圈，還有下巴上瘋狂冒出來的胡碴，都令原本好好的一張俊顏愣是變得邋邋遢遢，糟糕透頂。

　　佩恩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他環住伴侶的脖子，貼在對方頸邊輕聲調侃道：「伊格，你越來越醜了。」

　　伊格薩斯有些無語，他每天不是忙著趕路就是伺候佩恩，哪有時間打理自己，就算有時間他也沒那個心情。

　　「快到了？」

　　「嗯，我們就要到了。」伊格薩斯頓了頓，抱緊懷裡的佩恩，聲音有些顫抖。「你會沒事的。」

　　「伊格，我們以後就別走了，住在獅鷲穀吧。」換了個舒服的坐姿，佩恩淡淡的說著。他很清楚自己的時間所剩不多了。選擇獅鷲谷作為最後的安息之地，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咬著牙，伊格薩斯似乎在激勵克制著體內過分激烈的情緒。他明白佩恩說這話的用意，但是他不想就這樣放棄，他會為了佩恩的生命而堅持努力到最後一刻。

　　「別放棄，佩恩。我還要帶你去好多地方，帶你遊遍整個大陸。」

　　臉上瞬間閃過一絲光彩，但很快就黯淡了下去。佩恩笑了笑，說了聲「好」，心裡卻很明白，自己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抱緊了懷中的身軀，伊格薩斯更加賣力鼓動雙翼，飛速朝往不遠處沐浴在淡金色晨光中的山谷趕去——

　　天空由黎明的魚肚白色，逐漸被初生的朝陽染成了金紅；蒼茫的大地上，野草在微微顫動，四處都籠罩在神秘的薄明中。

　　逐漸地，獅鷲穀越來越近——滿山鬱鬱蔥蔥的青翠，以及大片絢爛盛開的花海，很快便一一映入伊格薩斯驚訝的眼中。

　　溫暖的山風拂過面頰，帶來山間特有的花草芬芳和清新空氣。遠處，依稀傳來銀鈴般清脆悅耳的童音，嬉笑著，吵嚷著……

　　伊格薩斯愣住了——孩子！獅鷲穀中還有其他人！

　　懷裡的伴侶忽然皺起眉，痛苦呻吟了一聲。伊格薩斯立刻回過神，迅速朝聲音的來源飛去。很快，繞過一些高大繁茂的樹叢，伊格薩斯看到了一副令他驚訝的畫面——

　　花海之中，小小的雌性孩子哈哈大笑，胡亂摸著懷中毛絨絨的小腦袋。他身後還站著一位獸人少年，不過七、八歲大的年紀，雙目有神、面容嚴峻，顯露出一股超越年齡的沉穩。

　　仔細看，少年背後合攏著一對金色的羽翼，伊格薩斯又是一驚，少年是個獅鷲獸人！

　　此刻，那少年看似嚴肅冷峻的臉上卻揚著淡淡的笑容，正寵溺地望向花海中鬧成一團的孩子們……驀地，一個紅紅的小腦袋探了出來，輕嘯一聲，又迅速轉身將身後的人撲倒。

　　伊格薩斯這才驚詫的發現，漂亮的雌性孩子懷中抱著的居然是一頭年幼的獅鷲！小獅鷲全身佈滿了罕見的金紅色獸羽，仿佛是一團正在燃燒的火焰！

　　從來沒聽說過有紅色羽翼的獅鷲！伊格薩斯驚訝得說不出話，他以為這個世界上早已沒有獅鷲，而如今，獅鷲少年和罕見的紅色幼仔卻活生生出現在他面前！獅鷲穀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伊格薩斯不知不覺朝孩子們飛了過去。獅鷲少年第一個發現了他，一臉戒備，側身擋在另外兩個孩子身前。

　　有著一雙醉人金色眼眸的小小雌性倒是一點也不怕生，他笑嘻嘻走上前，拉住了伊格薩斯的手。

　　「叔叔跟我來。」柔柔糯糯的聲音，幾乎要甜到人心坎裡去。

　　伊格薩斯低下頭，對上了那雙亮晶晶充滿好奇的眼睛。

　　小傢伙拉著他的手，巴掌大的小臉蛋歪向一邊，踮起腳尖努力想要看清自己懷中的伴侶。

　　風微微吹過，伊格薩斯聞到了一股陌生而熟悉的氣息——這個孩子身上有獅鷲的氣味，他也是獅鷲的孩子。

　　「快來～快來啦～」小傢伙拉著伊格薩斯的手走在前面，紅色的小獅鷲高吼了一嗓子，興奮的跟著伊格薩斯身後不停推搡著他。

　　只有獅鷲少年還算冷靜，默默走在一旁，眼睛卻一眨不眨盯住伊格懷中輕聲低吟的佩恩。

　　精緻的小屋坐落在山谷正中央。

　　正在屋前忙碌的年輕男子，看到伊格薩斯的時候微微吃了一驚，但很快立刻鎮定下來。

　　「凱斯特。」他收起手中的活，朝獅鷲少年交代。「去把提克斯和昂他們找回來。」

　　少年點頭離去，而年輕男子的臉上則揚起友善的笑容，將伊格薩斯和佩恩迎進了屋。

　　「諾拉，去拿點食物和水來。」男子笑著拍拍小小雌性孩子紅撲撲的臉蛋，說了句「你做得很好」。

　　然後他蹙著眉，將撲上他背部死黏著他的淘氣紅色獅鷲寶寶抱了下來。

　　「阿爾瑞德，別鬧了，乖乖待在屋子裡哦。」

　　「你是……」見男子一時間教育這個、指使那個的忙得不可開交，伊格薩斯忍不住主動開口詢問。

　　他真的很急切，迫不及待想知道獅鷲穀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獸人的直覺非常正確，伊格薩斯有種預感，這一切都和獅鷲有關！

　　「啊，抱歉。你一定等急了。」男子歉然地笑了笑，「我叫瑟賴爾。如你所見，我們一家人都居住在獅鷲穀。我的丈夫叫提克斯，是獅鷲。」

　　「提克斯……」伊格薩斯默默記住了這個名字，他視線一轉，指著那名叫諾拉的漂亮孩子以及立坐在他面前、好奇甩著尾巴的紅色獅鷲，輕輕的、有些緊張的發問：「他們是你的孩子？」

　　「諾拉是我和提克斯的孩子。」瑟賴爾一邊解釋一邊也沒閑著，翻了些急救的傷藥出來。

　　「阿爾瑞德，就是你面前的小傢伙，他是昂和阿賽爾特的孩子。昂是另一位獅鷲獸人，和他的伴侶阿賽也一同居住在獅鷲穀。對了，還有剛離開的那個大一點的孩子叫凱斯特，他也是昂的孩子。」

　　「先上些藥吧。」瑟賴爾有些擔憂地瞅著眼前陌生的年輕獅鷲，「你……你的情況看起來很糟糕。」

　　何止是糟糕，對方一臉疲憊，身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他左腿上有一處嚴重的傷口，甚至都開始潰爛了。

　　「我沒事。」伊格薩斯連忙搖頭，急切將懷中護得滴水不漏的伴侶抱了出來，拉住瑟賴爾的手臂懇求道：「你生下了獅鷲的孩子都沒事，一定有什麼特殊的方法！告訴我、請你告訴我！」

　　「你先別激動。」瑟賴爾輕聲安撫對方，「其實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不過你放心，我已經讓凱斯特去找阿賽他們了，阿賽會有辦法的。」他俯下身體，輕輕碰觸佩恩蒼白緊閉的雙目。「你的伴侶，他叫什麼？」

　　「佩恩。」

　　「佩恩……你的佩恩會沒事的。」瑟賴爾柔聲說著，溫熱的指尖，輕輕滑過對方冰冷的臉頰，「你們的孩子也會沒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昂和提克斯回到獅鷲穀，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伊格薩斯在這一小時之中坐立難安，好幾次都忍不住直接出穀去找人的衝動，他來來回回在瑟賴爾的小木屋內踱步，感覺像是等待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很快，屋外就卷起了陣陣狂風，吹散漫天的花瓣雨——高亢的嘶鳴聲過後，兩隻巨大的金色獅鷲獸穩穩落在屋前。

伊格薩斯握緊了雙拳，心情有些複雜，除了激動、還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情緒——同伴，他一直苦苦尋找的獅鷲同伴終於真真切切出現在面前，可是心裡除了激動的同時，伊格薩斯還隱隱感覺到一絲威脅和不快。

　　獅鷲是領地意識極強的生物，他們體內潛藏的野獸之血令他們蔑視一切獸人：在渴望遇見其他獅鷲的同時，潛意識中也將實力相當的同伴當成了具有威脅的對手。

　　「父親～」小諾拉高呼一聲，率先沖出了木屋，紅彤彤的小臉上隱隱嵌著一個可愛的小酒窩。

　　他喜孜孜撲入了其中一個變化成人形的男子懷中，被男子高高舉起，放到了肩膀上。

　　一瞬間，男子玩世不恭的俊臉上，露出了寵溺的溫柔表情。

　　伊格薩斯隨後走出了木屋，他一出現，立刻改變了在場的氣氛。定了定神，伊格薩斯默默打量眼前的同伴。

　　兩位獅鷲獸人都有著高大挺拔的身材。其中抱著小諾拉的男子挑了挑眉，邪魅的臉龐令人移不開視線；而站在另一旁的男人面容則要嚴酷許多，一道猙獰的疤痕，從那人的額際至眼下橫穿而過，從裡到外散發出倡狂的氣勢。

　　「真的是獅鷲。」伴隨著一聲感歎，清亮溫潤的聲音從天空幽幽傳了過來。

　　伊格薩斯微微一愣，抬眼望去，刹那間失了神——

　　紅色的髮絲飛揚在空中，宛如美麗的弧光；又仿佛是正在燃燒的絢麗火焰，充滿了生命的力量。

　　是鷹人吧？但是，沒聽過說有紅色羽翼的鷹人。伊格薩斯默默打量天空中揮動著雙翼的年輕鷹人，同時明顯感覺到從右邊的獅鷲獸人身上，流露出不滿的情緒。

　　「不錯，總算找到了。」鷹人收起羽翼，悄無聲息的滑落在伊格薩斯身邊。

　　近距離看到那張俊美的臉，伊格薩斯更加困惑，眼前的這傢伙，是雄性獸人吧？然而那俊逸得甚至有些雌雄莫辨的五官、靈動的銀灰色眼眸，以及背後那對華美的羽翼，都散發出致命的吸引力，炫目得令人移不開眼睛。

　　「昂，不擁抱一下你的同伴嗎？」鷹人側著頭，一點也不懼怕冷酷的高大獸人，輕輕鬆松和對方調笑。

　　名叫昂的獅鷲獸人無奈搖頭，伸手攬住了搶眼的伴侶。他這佔有性的舉動又令伊格薩斯好一陣吃驚。

　　鷹人似乎早就習慣了，順從地窩在獸人懷中。他深邃的銀灰色眼眸瞟了過來，唇邊的笑容仿佛陽光一般耀目。

　　「我叫阿賽爾特。」他指了指走到身邊的高大男人，「這是我的丈夫，昂。」

　　面無表情的獅鷲獸人靜靜矗立，儘管缺了一隻眼睛，但那無瀾的金眸望過來的時候，仍能感覺逼人的氣魄如山般壓來，令人渾身發冷，有種窒息的感覺。

　　這個叫昂的獅鷲——很強！

　　伊格薩斯壓下心中翻騰的情緒，簡單說明了自己的來意。獅鷲穀的眾人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那個名為阿賽爾特的鷹人更是叫他不要著急，不要擔心。

　　進屋之後，伊格薩斯眼睜睜看著阿賽將一種褐色的液體灌入佩恩口中，他克制住想要衝上去的衝動，他很清楚目前只有這些人能救佩恩，拯救他肚子裡的孩子。但是，這種被謎團和疑惑困住的感覺真的非常令人不爽，伊格薩斯繼續等待某一個人站出來解答他心中所有的疑惑。

　　「暫時沒事了，你的伴侶明天就能醒過來。」

　　阿賽呼了一口氣，仔細打量昏睡中的年輕雌性：很美的一張臉，卻也相當憔悴。看他的情況，要比自己和瑟賴爾懷孕的時候辛苦許多，是因為體形的差異嗎？但是，看佩恩的身形也不算太單薄，大概懷的是個獸人寶寶的緣故吧。

　　「昂，和伊格薩斯解釋一下吧。」淡淡瞟了一旁坐立不安的獸人，阿賽好心開口。

　　再不說的話，估計新進穀的年輕獅鷲會急死。

　　沉默不語的冷酷男人微微點頭，「出來說吧。」他和提克斯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一同走出木屋。

　　伊格薩斯連忙跟了上去。

　　三個高大的傢伙離開之後，瑟賴爾頓時松了口氣，一下子感覺輕鬆了許多。獅鷲獸人都長得十分高大，會給人帶來很強的壓迫感。瑟賴爾曾經一度懷疑自己的小木屋會被擠壞。

　　「他的情況怎麼樣，阿賽？」一邊詢問，瑟賴爾一邊順手拉住了想要跟著父親出去的小傢伙。他搖搖手指，教育著不情不願的兒子。「諾拉，別去打擾爸爸，他有事情要做。」

　　小傢伙這才悻悻的退了回來。

　　垂下眼，阿賽爾特輕輕歎了口氣，長長的睫毛在臉上落下美麗的暗影。「有點糟糕，他太虛弱了。還好伊格薩斯及時帶著他趕到了獅鷲穀，不然，他們下場也會和凱斯特的父母一樣。」

　　瑟賴爾低下頭，默默望著昏睡中的憔悴男子。

　　凱斯特是阿賽和昂收養的孩子。七年前阿賽和昂趕到獅鷲穀的時候，機緣巧合救下了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凱斯特，同時也在穀裡發現了凱斯特死去的雙親……雌性，應該是在誕下獅鷲卵沒多久就死去了；而雄性獅鷲，則是自己親手了斷了自己的生命。

　　悲哀的獅鷲，悲劇的宿命……還好，如今一切都過去了，獅鷲也終於得到了救贖。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不語，不再說話。

　　過了很久，伊格薩斯默默走進了木屋。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臉上還帶著未消去的激動之情。

　　「你都清楚了？」

　　「嗯。」

　　「不過，穀裡的蛛毒暫時沒有了。」阿賽緩緩說道，果不其然看到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迅速轉了過來，帶著一絲驚恐和慌張。

　　「別急，昂和提克斯會去取一些蛛毒回來，然後送到鷹族部落製作出破壞質化的藥物，這需要一點時間。」

　　「我也一起去！」伊格薩斯急急吼道。

　　「不，你得留在佩恩身邊，他需要你的照顧。」阿賽起身，將佩恩身邊的位置留給了伊格薩斯，「我們雖然能製作出軟化外殼的藥物，但是支持佩恩的身體還需要你的血。伊格薩斯，佩恩懷的很有可能是獅鷲寶寶，這會令他非常辛苦，你必須隨時隨地守在他身邊。」

　　年輕的獅鷲咬緊牙關，緊緊握住了昏睡中的伴侶的手。

　　瑟賴爾也在一旁柔聲安慰：「提克斯和昂都很強，他們會順利將蛛毒帶回來的，你就安心留在獅鷲穀吧。」

　　「是啊，留在這裡，好好照顧你的伴侶。」握住伊格薩斯的肩膀，阿賽的聲音宛如天籟。

　　「你們的未來才剛剛要開始。」

　　溫暖的話語，恍若絲絲流動的溫泉，滑破心中長久以來豎起的高牆。伊格薩斯仿佛一瞬間聽到了心底某種東西破裂的聲音，溫熱的暖流湧動著，順著血脈流遍四肢百骸。

　　「謝謝你們……」他沙啞著開口，握住佩恩的手虔誠地抵在額頭上，埋下了臉。

　　他維持著這個姿勢許久不動，好長時間，才深深吸了一口氣。

　　「欠你們的恩情，我會報答的。」抬起頭，露出了微微泛紅的眼睛。

　　聽到他的話，阿賽和瑟賴爾相視一眼，同時「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在說什麼呢，什麼恩情不恩情的。」瑟賴爾揉了揉眼角，「提克斯和昂雖然表面上不說，但他們一直期盼能有其他獅鷲回來這裡。你可是他們好不容易才盼來的同伴啊。」

　　「沒錯，在獅鷲穀，我們就像一家人一樣。」阿賽笑得同樣很燦爛，「你以後就會明白了。」

　　「叔叔要住下來嗎？」小諾拉不甘心被冷落，拉住伊格薩斯的手來回搖晃。

　　年輕的獅鷲一時間語塞，他孤獨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佩恩，這才算領悟到生存的意義。

　　後來伴侶意外懷孕了，他又一度以為自己的生命在孩子出生後就會終結……如今卻出現了奇跡——不僅找到了同伴，並且還有人告訴他伴侶和孩子都會平安無事，一時間還真教伊格薩斯有些無所適從。

　　想起佩恩說過的話，伊格薩斯輕輕點頭。定居在獅鷲穀，他以前從沒想過，現在看來是個不錯的選擇。他想給佩恩一個溫暖的家，不用再四處漂泊和流浪的家。

　　「太好了～」諾拉歡呼一聲，拔腳奔出了木屋。他愉悅的聲音，隔著老遠都還能聽見——

　　「太好了～凱斯特哥哥～阿爾～很快又有小獅鷲出生了！」

　　「諾拉很開心啊。」

　　「是啊。」瑟賴爾微微一笑，「他想再要個弟弟很久了。」

　　「你和提克斯怎麼不再生一個？」

　　「提克斯不肯。」想起丈夫的行為，瑟賴爾低下頭，面容有些羞澀，「他不想我再懷孕了，他怕我太辛苦。」

　　阿賽了然的點頭，和瑟賴爾一同將目光移到了昏睡不醒的佩恩身上。既然自己的丈夫們都抱有同樣的想法，那麼，繼續為獅鷲添丁的重任就落到這兩人身上了。

　　「我回去準備一下，明天和昂一同出發。」想了想，阿賽還是決定陪同昂一起去鬼穀峰，一來他對安卡拉岩蛛的習性比較瞭解，二來讓提克斯留在獅鷲谷相對安全一些。

　　「這幾天麻煩你，幫我照應一下阿爾和凱斯特。」

　　「沒問題。」

　　昂和阿賽爾特第二天一早就動身離開了獅鷲穀。

　　瑟賴爾和提克斯將木屋留給了新來的這一對，他們一家三口則搬去了建在巨樹頂端的樹屋。

　　醒來之後，佩恩從伊格薩斯口中知道了獅鷲穀裡發生的一切，立刻就表現出良好的適應能力，很快就和瑟賴爾、以及山谷裡可愛淘氣的小傢伙們打成一片。

　　看到伴侶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伊格薩斯也打從心底感到高興，但同時又怕佩恩玩過了頭累到自己和孩子，所以一點也不敢大意地守在佩恩身邊，就怕伴侶有個三長兩短。

　　幸福的日子仿佛美好的夢境，然而卻是真真實實的降臨在這對飽受苦難的情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