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兩天之後，凱恩離開了獸人部落，臨走前他召集所有族人宣佈了選舉代理族長的事情。他放下話來：不管是誰，只要是獸人部落裡的居民，任何人都可以競選。

　　這一決定瞬間在部落裡掀起了千層浪。以路維克為首的年輕一輩的獸人勇士們更是蠢蠢欲動，全都摩拳擦掌準備迎接這一次的挑戰。

　　由於選舉族長的直接執行人是威卡特，所以凱恩和西瑞司離開之後，他的清閒日子也就到頭了，整天被一群精力過剩的獸人勇士圍住問這問那。

　　威卡特是個性格沈默、寡言少語的人，忍耐能力也算是部落裡最好的；可是整天面對諸如「什麽時候進行武力對決的比賽？」、「獵回更多分量的獵物會不會加分？」、「需要抓捕什麽樣的大型獵物？」等等一大堆的問題，他也感覺吃不消。

　　「威卡特！我今天抓到了一隻暴龍！」路維克得意洋洋地扯著嗓子叫喊。

　　望著佔據了大半個通道，足有3米高、小山一樣龐大體積的暴龍，威卡特的額頭不禁佈滿了黒線——這是第幾次了？這群精力旺盛的家夥每天紮堆似的往他家門口扔大型獵物。他們以為誰捕獲的獵物最多最大就能當族長了？

　　「路維克，我說過很多次了，不要再捕獵這種獵物回來。」

　　暴龍兇猛殘暴，的確是證明獸人實力的最佳獵物，但它們皮糙肉硬，作為的食物簡直難以令人下嚥。例如暴龍、犀角獸、鄂羅獸之類的大型猛獸，這幾天都快把部落的存儲倉庫堆滿了！肆意捕殺還會造成對生態環境的破壞；更令威卡特煩惱的是，這些獵物無法食用的部分丟棄之後還引來了更多的肉食猛獸，迫使他不得不加強部落裡的守衛工作。

　　明明就說過很多次了，空有發達四肢的獸人勇士還是源源不斷帶回猛獸的屍體，以此來炫耀他們的強大。真要讓威卡特選擇的話，這群不聽話的家夥他絕對會毫不留情的全部剔除！只可惜，有頭腦的人還真不多，全部剔除的話就只剩下少數對族長位置一點也不感興趣的獸人，這其中就包括了凱恩家的那對雙胞胎。

　　凱恩臨走前說過，雌性也可以競選。關於這一點，七號和凱恩的立場一致，但是威卡特並不贊同。他並不否認雌性比獸人更具有頭腦，但同時他也清楚兩者之間的強弱差別實在太大。所以就目前為止，威卡特只考慮了獸人勇士作為候選者。

　　「哇！是頭成年暴龍，路維克你真厲害。」米嘉笑眯眯走出了自己和威卡特的小木屋，挽住丈夫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動怒。威卡特這幾天總是板著一張冷臉，估計也快到忍耐的極限了。

　　「聽說克裡斯獵回了一頭巨齒象，象牙足有兩米多長呢～」

　　「什麽！那家夥居然搞定了脾氣暴躁的巨齒象！在哪？」

　　「就在東邊的廣場那。」

　　米嘉伸手指了一個方向，路維克立馬奔了過去，連自己辛苦捕獲的獵物都不要了，直接丟在了威卡特門口，令威卡特更加鬱悶。

　　「呵呵，現在的年輕人真有活力不是嗎。」

　　「太有活力了。」威卡特默默地走上前收拾殘局：暴龍的牙齒比較有用可以留下，至於其他的……看來今晚又要加餐了。

　　「看路維克的樣子好像很不服氣呢，你說他晚上會不會也獵頭巨齒象回來？」

　　明知丈夫在煩惱什麽，米嘉故意壞心眼的刺激對方，果不其然，威卡特的臉色這下子更加難看了。

　　「你不該刺激他。」

　　「不然呢？不得到你的讚賞路維克可是不會輕易離開的。何況我實話實話，克裡斯的確獵了一頭巨齒象回來。」

　　看來加頓下午餐還不夠，還得加宵夜！威卡特無奈地歎了口氣。

　　「這樣下去可不行，這些孩子太年輕，做事過於盲目衝動。」

　　「我知道。」

　　「必需得制止獸人勇士的這種行為。」

　　「嗯。」

　　「儘快選出代理族長是最直接的辦法。」

　　「我也是這麽想的。」

　　「我覺得安那孩子就很不錯。」

　　「沒錯……什麽、不行！」

　　威卡特皺眉，不知不覺中就順著伴侶的話往下說了。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不過呢～～」嘉拍拍丈夫的肩膀，笑眯眯扔了一句別有深意的話離開了。

　　「可別小看雌性。」

　　什麽意思？威卡特知道伴侶從不說沒有把握的話，他是知道了什麽嗎？算了，不管了。

　　威卡特無奈地瞅著眼前巨大的暴龍屍體，決定先處理眼前的大家夥。年輕的獸人勇士們，真是會給他製造麻煩啊……唉！

　　……

　　「安、快出來，我帶回了好東西！」

　　寧靜祥和的氣氛突然被一道高亢的吼聲打斷，安用腳趾頭都能猜出是誰來了。除了舜那個沒神經的家夥，還有誰會這麽大嗓門的在他屋外叫嚷？

　　「這是什麽？」細長的眉高高挑起，白皙的手指指向門口擋住大半陽光的『不明物體』，安倚靠在門邊，表情看上去既想笑又似乎很無奈。

　　「大沙蟲啊！」

　　「我當然知道這是大沙蟲。」揉揉太陽穴，安似乎能理解威卡特這幾天來沈重的心情了。「我是問你，抓它回來做什麽？」

　　「當然是為了幫你啊！」

　　「幫我？」

　　「沒錯！」小黒豹挺起胸膛，信誓旦旦地說道：「我知道你想當族長，放心，我一定支持你。」

　　「哦？」安翹起嘴角，難得一次耐心好脾氣地聽他把話說下去：「你要怎麽幫我？」

　　「我想過了。這幾天想當族長的獸人都在忙著抓捕大型猛獸，你也不能落後。你把大沙蟲帶給威卡特看，就是是你抓回來的。」

　　「你覺得威卡特會相信？」

　　安挑挑眉，邁開修長的雙腿走向大沙蟲。這種巨型無脊椎生物居住在乾燥的砂岩地下，群體而居，食肉且異常兇猛，會在堅硬的砂岩地裡挖洞將身體埋藏起來，伏擊過往的獵物。

　　嘖嘖～～眼前的這條沙蟲起碼有一人高吧。雖說和其他猛獸比起來這個體型不算什麽，但在沙蟲群族裡算是巨型了。

　　「放心，我特意考慮過才選沙蟲做目標的。你絕對拖得動這條大沙蟲。」

　　「嗯～是啊。」安敲了敲沙蟲肉呼呼的身體，在沙蟲堅韌的外皮之下是飽滿的脂肪，重量十分可觀。

　　「我獨自一人穿過危機四伏的樹林，毫無壓力地渡過遍佈了兇猛鱷魚的卡亞加河，然後順利到達恐龍棲息的摩卡砂岩；接著我又輕輕鬆鬆看穿了沙蟲布下的死亡陷阱，將重達300斤的成年大沙蟲從10米深的坑洞裡拖了出來；然後一路扛回獸人部落——你說是嗎？」

　　「……」一滴冷汗從舜的額頭滴落。他忘了對獸人而言輕鬆就能辦到的事情，對雌性而言簡直難如登天。

　　「那……就說是你和我一起捕獲的？」

　　「舜，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安歎了一口氣，不知道該怎麽樣解釋才能讓小黒豹明白，做這種事情根本是徒勞的。

　　「對於競選族長的事，我自有安排，你不用擔心……」

　　「哈！」

　　驀地，一道突如其來的刺耳調侃聲傳入耳朵裡。安皺眉，抬頭冷漠地望向不速之客——路維克，又是這個家夥。

　　「怎麽？知道自己沒勝算，就找了個幫手？說說看，你給了舜什麽好處？」放肆的目光穿梭在安和舜之間，獸人咧開嘴，故意笑得十分曖昧。

　　「你什麽意思！」舜炸毛跳了起來，捏緊了拳頭，只要路維克出言不遜就立馬揮拳出去！

　　「舜！不許動手。」

　　安似乎一點也不生氣，勾起優美的唇角，水汪汪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著。他略微抬起精緻的下巴，表情三分挑釁、七分孤傲。

　　「路維克，我勸你和其在這裡找茬，不如想想怎麽贏過克裡斯吧。」

　　「切！」想到還有更重要的事，獸人不爽地暗罵一句，匆匆跑開了。

　　望著路維克漸漸遠去的高大背影，安若有所思。「你說的不錯，舜。」

　　「啊？」突然被點名的小黒豹一臉茫然。

　　「我是該有所行動了。」

　　「舜，陪我去一趟山豹部落。」雙眉只在一瞬間微微蹙起，隨即就舒展開。安嘴角上揚，滑出優美的弧度。

　　舜一瞬間看的呆掉了，但安隨即脫口而出的話卻讓他大驚失色。「什麽？你說你要去哪裡？你瘋了嗎，你難道不知道埃索爾那家夥——」

　　「不用那麽大聲嚷嚷，我的耳朵很好。」安伸了個懶腰，和其被動的待在部落等結果，不如自己主動出擊。自從異型蟲族滅絕之後，各個獸人部族之間的交流開始頻繁起來。但是隨著獸人之間的往來互動增多，不同種族之間的矛盾摩擦也日漸凸顯。獸人部落可以說是整個中央平原上最大的部族，和其他小部族之間的關係十分微妙。

　　凱恩臨走前已經暗示過安，作為族長不僅要將部落管理好，更要協調好部落和部落之間的關係。看來，只要能處理好山豹一族的事，威卡特就會對他刮目相看吧。

　　「準備一下，我們明天就出發前往山豹部落。」相對於小黒豹一臉如臨大敵的模樣，安顯得相當自在輕鬆。

　　「你就不怕出事？」舜滿臉的黒線。

　　眨眨眼，安故意裝出一副天真無知的模樣戲弄對方。

　　「我們是去和談，會有什麽危險。」

　　「……」

　　「你那是什麽表情啊。」安覺得十分好笑。

　　舜皺著眉，猶豫了會，還是將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

　　「安，你知道埃索爾一直想得到你，莫非你是想……」

　　「我是想什麽？」

　　安笑眯眯的反問，明明那張精緻的臉上沒有顯露出一絲不愉快，甚至可以說笑得十分溫柔，但卻令舜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沒、沒什麽……」

　　舜心虛地別過臉去，不敢直視安的雙眼。

　　「你啊……別胡思亂想，我想埃索爾也應該明白，和獸人部落作對沒有好處。」歎了口氣，安和顏悅色地開口，他並不想嚇唬舜。

　　因為凱撒的原因，舜是部落裡少數幾個真正願意聽從於他的獸人。由於個性太好強的緣故，安和族裡其他獸人勇士的關係並不是太融洽。他在部落裡的地位十分微妙——作為醫師，獸人勇士對安還是十分尊敬和信任的，但同時獸人們又將他當成一個柔弱的雌性來對待，認為他只要乖乖待在部落裡受保護就夠了，這點令安非常難以忍受。

　　獸人部落不像其他的獸人族部落，族長給了每一個人充分的自由，當然也包括雌性。安從小跟在凱恩和七號身邊長大，長輩給予他的讚賞比任何一個獸人孩子都要多的多，這膨脹了安的自信，他不認為自己就比其他獸人差。

　　「他會明白才怪。」舜忍不住小聲嘟囔：「你根本就不瞭解自己對雄性的吸引力……」

　　「他不明白又如何？我會讓他『明白』的。」安眯起眼睛，表情有點像狐狸。

　　「你打算怎麽做？」

　　「每個人都有自己珍視的東西。我們不妨從埃索爾的弱點下手，我知道他有個弟弟。」

　　「你是想利用埃索爾的弟弟來威脅他？！」舜瞪大眼睛，忍不住吼出聲來：「這麽做太卑鄙了！」

　　「非常時期要用非常手段。」安聳聳肩膀：「何況我只是說說，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這麽做的。」

　　「所以你有把握說服埃索爾？」

　　「大概吧。我想過了，山豹部落裡目前最大的困難就是沒有醫師，或許我可以幫助山豹們培養一個。如果埃索爾還是個稱職的族長，他應該會接受我的提議。」

　　「希望如此……那我回去準備一下。」舜還是有些不情不願，垂頭喪氣地拖著沙蟲的屍體離開了。

　　第二天一大早，安知會過威卡特之後就帶著舜離開了部落。他本以為埃索爾會派些人潛伏在獸人部落周圍，卻沒想到山豹族的人早就撤離了。明明前段時間路維克的人還和山豹在附近有過小小的摩擦呢，埃索爾可不是這麽容易就放棄的人啊。

　　趕到山豹族的時候，埃索爾並不在部落裡，但山豹部落裡異樣的情景卻令安大吃一驚。

　　——村落就像是被山洪衝擊過，呈現出一副蕭條破敗的景象。但這也只是僅僅一部分而已，真正的山洪能將整個部落都衝垮，但山豹村落裡只有幾幢木質結構的房屋遭到了比較嚴重的破壞。安認出其中一幢就是埃索爾的房子。

　　當安他們趕到的時候，山豹族人正在重建他們的部落。看到突然出現在村落門口的安和舜，所有人臉上都露出畏懼和驚恐的表情。

　　畏懼？他們在害怕什麽？安摸摸自己的臉，他似乎只給埃索爾一個人下過藥吧？就連吃了有毒食物的山豹族人也是被他治好的呢。就算曾經和路維克的人馬有過摩擦，山豹族也不至於害怕他才是。

　　「啊！是你！我們都已經——」

　　其中一個跟隨埃索爾伏擊過安的獸人認出了他，放下手頭的活，氣憤地沖著安叫嚷。不過話說到一半他似乎想起了什麽，神色慌張地閉上了嘴，扛著木頭匆匆跑遠了。

　　這再一次令安趕到十分詫異——山豹部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安詢問了一圈，發現所有人都閉口不談部落裡發生的事。在安的再三追問下，族裡幾個和他關係較好的雌性這才唯唯諾諾的說了一些。但他也只是告訴安，前陣子有個自稱來自獸人部落的勇士來到了他們部落，輪番挑戰了以埃索爾為首的山豹勇士。在那之後，埃索爾就改變心意決定和獸人部落和談結盟。在一天之前他們的族長大人就已經出發前往獸人部落了。至於那個獸人勇士是誰，山豹族人誰也不肯說。

　　現在正是塔納河氾濫的季節，埃索爾應該是從陸路出發，和他走岔了。來不及多想，安立刻掉頭往部落回趕——不管那獸人是誰，他都相當有頭腦，很清楚解決了山豹部族的糾紛對於競選族長十分有利。

　　看來會是個麻煩的競爭者。

　　等到安匆匆忙忙趕回部落的時候，老遠就看見路維克和埃索爾肩並肩站在一起。他的心瞬間就沈了下去——不會真的是路維克的人吧？

　　「安，你怎麽沒和埃索爾一起回來？」遠遠地，威卡特看見了他，臉上帶著欣喜和讚賞的神色走了過來。

　　「真不錯，凱恩果然沒有看錯你。」

　　什麽意思？

　　安一頭霧水，突然，眼角的餘光瞄到站在角落的熟悉身影時，他隨即愣在了當場——

　　「我照顧你是應該的，叔叔。」故意加重了後面兩個字，洛克的笑容有些森冷，他以唇形告訴對安，如果不吃的話就會狠狠吻他。

　　眾目睽睽之下，安被迫吞下侄子親手遞來的食物。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洛克恐怕早就死了很多次了。

　　獸人心滿意地，大大為慈悲地鬆開了手。安立刻將自己的手腕抽了回來，他很想直接給洛克那張笑臉一個重拳，但是考慮到影響，安不得不放棄了這個念頭。

　　晚宴還在繼續，獸人們的興致都很高昂。為了助興，獸人們會在大型祭祀會或者節日的時候進行格鬥比賽。這是一種帶有表演性質的武力比試，不過由於獸人們好鬥熱血的天性，友好的比試通常到了最後都會演變成貨真價實的打鬥。而最後的勝出者則能博得一個傑出勇士的頭銜。

　　今天晚上也不例外，在威卡特的默許下，獸人部落的格鬥比賽也拉開了序幕。

　　吃飽喝足的獸人們各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首先，是一個山豹獸人站了出來挑戰獸人部落的勇士。很快，充滿野性的嘶吼聲和空氣中飄來的淡淡血腥味，喚起獸人嗜血殘殺的天性，以及血液中蠢蠢欲動著好戰的因數。接著，越來越多的獸人加入了格鬥之中，場面開始變得有些混亂。

　　米嘉不安地看了丈夫威卡特一眼，卻發現丈夫沒有任何要上前阻止的意思。他順著威卡特的目光看見了安以及他身旁神態悠閒的洛克，似乎明白了什麽，也就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