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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才剛剛露出地平線,天剛有點濛濛亮;萬物都處在一種美妙蒼茫的時刻。
悠然的山谷平靜而安詳,放眼望去,滿是大片大片絢麗的花海;微風掠過,帶起了陣陣沁人的花香;遙遠處綿延亙古的山巒,沐浴在金色的晨光中,仿佛籠罩上一層莊嚴聖而潔的光輝。
寥廓的蒼穹中,金黃色的巨大身影劃破了略顯青銅色的西邊天空,在大地投下黑色的陰影──
待到巨獸收起羽翼、平穩地落在地面之後,阿賽爾特迫不及待跳下了它的背脊,滿目讚歎地看著眼前神秘而美麗的山谷。
──這裏就是獅鷲穀!
“很美的地方。”
巨獸略微點頭,眼睛卻始終牢牢盯住某一個方向。
金紅色的喙輕輕碰了鷹人一下,巨獸緩緩走向山谷的最北面。阿賽愣了一下,隨即緊緊跟在昂身後向前走去。
“這裏,是我父母埋骨的地方。”昂變回人型,眼神有些閃爍。
在大片燦爛的花海中,竟有塊地方寸草不生;惟有幾朵白色的小花,孤零零在風中搖曳。
這是阿賽第一次聽昂說起自己的過往。他知道昂的母親為了生下他而死去,父親則拋下了幼小的孩子,選擇追隨著伴侶而去。
逃脫不了殘酷命運的獅鷲,也是種可悲的生物啊……
“我的父親叫帕默斯頓,而母親,我卻連名字也不知道。”昂微微揚起頭,聲音沙啞,帶著一絲悲涼。“父親帶著我和母親的屍體來到獅鷲穀,在這裏我可以平安長大至到有能力保護自己。因為山谷中到處是獅鷲的氣息,沒有猛獸敢踏入一步。”
“也就是在這裏,我遇見了同樣被拋棄的提克斯。應該說是他的到來救了我一命,他的父親養育了我們一年。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和提克斯算是兄弟。”
“一年之後,提克斯的父親也走了。在獅鷲穀中有很多野果,我們並不擔心會餓死。但是鮮美的獵物只有穀外才有,而踏出山谷也意味著危險。”
昂緩緩訴說往事。當阿賽聽他用低沈平緩的語氣,說著各種各樣危險的經歷後,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他本來以為自己敵不過昂是因為天生的差距,現在看來則不然:自己還趴在父親背上撒嬌的時候,昂就已經獨自闖蕩在險惡的森林中。
雖然是獅鷲,但幼小的昂沒完全沒被其他強悍的猛獸放在眼裏;不要說捕獵,就連守住獵物不被其他掠食者搶奪,都已經辛苦萬分。
要成為王者,除了體內流淌的優秀的血,還必須經過嚴格的錘煉;沒有付出血和淚,又如何能成為王者!
“所以,你那時候才會奮不顧身趕回去就提克斯。”
聽完之後,阿賽心裏微微有些感動。他沒想到一向冷酷的昂也會有這麼人性的一面。在他心裏,提克斯不僅僅是共同患難的朋友,更是無人可以取代的弟弟!
“是啊,如果當初不是白狼那一撞,提克斯估計就要在那等死了。”昂的嘴角輕輕揚起,眼神卻在瞬間變得犀利。他不否認安迪奧幫了他很大忙,但他更在意的是安迪奧對於阿賽的態度。
情敵,要儘早扼殺才是!不管是誰覬覦他的阿賽,他都不會放過!
“收起你那副要吃人的表情。”阿賽沒好氣瞪了他一眼,昂的妒意表現的那麼明顯,他就算不看都能感覺的到。
“放心,答應過你的事我會做到。”獸人賭氣別過頭,不許他碰安迪奧,在心裏想像一下怎麼把對方給千刀萬剮總行吧!
“對了,這裏似乎很久沒人來過了,獅鷲的氣味也淡了很多。”
阿賽微微一笑,轉移開話題。這陣子他也摸清了昂的脾氣,只要不觸及底線,幾乎所有的事情他都能容忍。有時候自己做的過分了,昂就會好幾天冷著臉不說話,不過該做的還是會做。
阿賽承認有時候自己是故意的,故意找茬刁難對方。但是看著昂忍氣吞聲,看著他落寞的背影的時候,自己卻又感到莫名的難過……
“近十幾年來,我都沒看過其他獅鷲出入這片山谷。只有我和提克斯偶爾還會回來。”
昂歎了口氣,獅鷲一族很早開始就衰敗了。自己和提克斯,差不多是僅剩的幾個族人。
“這裏快變成獅鷲的墳場了。”他忍不住自嘲,逕自躺在父母的墳墓之上,仰望著頭頂碧藍的天空。
“如果那時候我沒能趕去救你的話,現在大概也睡在這裏了。”
獸人的聲音很輕很青輕,最後一句近乎低喃。然而阿賽卻清清楚楚的聽見了。
他看著昂,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原來真的有人,願意為自己犧牲到這種地步……原來真的,真的會有這種傻瓜……
“我們明天就回去吧。”阿賽垂下眼,淡淡的說。
他離開部落已經太久,是該回去的時候了。
“什麼?”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不是聽錯了,阿賽居然主動說要回去?平時不管他怎麼勸,阿賽都鐵了心要在外面晃蕩,現在居然……
“回去哪?”昂的表情呆呆的有些可笑。
阿賽正襟危坐一臉嚴肅的樣子,只有微揚的嘴角稍稍洩露了他的情緒。“鷹族部落,怎麼、你不想回去?”
“想!”昂眨眨眼,立刻從地上翻身起來。“不等明天了,我們現在就走!”
他拉起鷹人就想立刻動身。要知道以阿賽現在的情況,可是一點差錯都不能出!在外面多逗留一天,他就多擔心一天!
“你急什麼。”阿賽甩開他的手,竟慢悠悠在山谷中閒逛起來。“我既然說了就一定會回去。在這之前我想先看看這個山谷。”
“想看什麼,我帶你去!”昂抽回被拍紅的手,非但不惱怒,還隱隱有一絲歡喜。
只要阿賽願意回去,要做什麼都行!
……
深夜,萬籟俱寂。
熟睡中的鷹人忽然睜開眼,他小心翼翼挪動身體,迎著清冷的月光,輕輕走出了棲息的山洞。
等他的身影完全沒入夜色之中,昂也在一瞬間張開了眼。陰鶩的眼神顯得有些猙獰,他握緊了拳,盡全力才克制住想要立刻就沖上去的衝動。
一絲黑雲悄悄遮住了月亮……
昂悄無聲息地跟在鷹人身後,他本以為阿賽是想趁著夜色逃走,卻沒料到他只是來到了自己雙親的墓前,一動不動站了許久。
夜,挾著涼爽的微風,吹過滴著露珠的花海,吹過嘩嘩作響的樹林,吹過閃著光亮的河水,也吹過鷹人安靜俊美的面頰。
修長的身影微微動了下,獸人連忙閃身到樹後。只見鷹人彎下腰,手中似乎拿著什麼東西,輕輕放在了腳下的墓前。
昂的身體一僵,他看到了,那是一束白花……完全沒有去在意微風中傳來的私語究竟說了什麼,昂的視線一瞬不瞬、牢牢鎖在了阿賽唇邊那抹淺淺的微笑之上,久久移不開眼睛。
他的眼睛微微泛紅,心臟幾乎快抑制不住就要跳出胸膛。他深深吸了口氣,心跳越卻越來越快,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昂甚至想仰天長嘯!他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阿賽願意接受他了;他是不是可以就此重新燃對於未來的美好希望!
……
夜空像無邊無際的透明的大海,安靜、廣闊,勾引著深幻的憧憬。繁密的星,如同海水裏漾起的小火花,閃閃爍爍的,跳動著細小的光點。
其中最耀眼的一顆,正懸在這山谷的頂上,宛如一顆從正黑暗中飛出來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