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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他還奮力的掙扎,然而慢慢地,縈繞在耳邊細細碎碎的聲音變成了淒厲的呼號,有蒼老的、有尖銳的,各種聲音匯聚成呼嘯的颶風,他們一直重複著一句話,一遍又一遍,像是魔鬼的低語……
諾亞像個無助的孩子一般哭喊,在虛幻的海水和火焰之中沈浮,逐漸被吞沒身體……朦朧間,他看到一雙手、穿過重重黑影伸向自己……潔白纖細的手腕,掛著一串由牙齒和五彩石子串成的珠鏈,溫和的臉上,帶著一如往日般和煦的笑容……
「哥哥──!」
入眼是刺目的陽光,諾亞發出一聲苦澀的輕嘆,意識逐漸轉為清醒。
眼角乾涸的淚痕在隱隱作痛,全然比不上身體和心靈的創傷。諾亞緩緩轉動腦袋,身體的每一寸都像被猛!像碾過一般,連抬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洞穴裡空蕩蕩的,獸人會是離開了嗎?諾亞不敢肯定,但也不會放過這個逃跑的機會。靜靜地躺了許久,等到體力稍稍恢復,諾亞撐起雙臂努力想要爬起。
等等、不會吧!
──由韌性極佳的紫色藤蔓變成的結實長繩牢牢拴住他的腳踝,另一頭則穿過某種猛獸的利齒繫緊,像木樁一樣牢牢釘入地下。
諾亞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這個獸人,居然、居然像栓動物一樣拴住自己!
憤怒湧上心頭,諾亞發狠死命拉扯身下的藤蔓,手掌磨得通紅,甚至還沒將纏繞在一起的藤蔓分開。他發出一聲挫敗的低吼,停止了無意義的掙扎。
安靜地倚靠洞壁坐著,諾亞抬起手,驚訝地發現自己手肘處的擦傷被自習塗上了綠色的藥汁。雖然味道有心噁心,不過傷口已經開始結痂了。他連忙檢查身體的其他部位,從山上滾落時的傷口全都被細心處理過了,就連最私處的部位都仔仔細細塗抹了藥汁。
諾亞的臉微微一紅,瞬間又轉為蒼白──看來……看來獸人是真的要留下他,不會輕易放他離開。
才想著,獸人就回到了洞穴。高大的身體佔滿了偌大的洞口,陽光立刻暗淡下去,諾亞本能滴蜷縮身體,感到一陣陣寒意──獸人的行動居然沒發出一丁點聲音,自己竟連他的腳步聲都沒能察覺到。
對方淡淡瞟了一眼蜷縮成一團的諾亞,幽暗深不見底的綠眸掃過他腳踝的枷鎖,停留了一會,看不出任何情緒。
空氣彷彿在一瞬間凍結了,諾亞大氣也不敢出。獸人丟了一些東西在他面前,接著扛起捕獲的獵物走出洞穴。
叫不出名字的奇異水果擺放在自己腳邊,成熟的果實飽滿多汁,散發出誘人的香氣。諾亞瞪著它們許久,然後厭惡地一腳踢開。圓溜溜的水果滾啊滾,滾到洞口恰好被一雙結實的大手握住。
獸人抬起頭,視線緩緩對上諾亞不服輸的雙眼。犀利的眼神給人以巨大的壓迫感,彷彿自己在一瞬間被最兇猛的野獸盯住了。
諾亞倔強地昂著頭,身體卻在不住地顫抖,差一點點、差一點點就要落荒而逃躲開獸人的視線。
過了一會,獸人若無其事地撿起地上的果實,放入口中三兩下吞下肚。芬香的氣味在空氣中瀰漫開,諾亞忍不住偷偷嚥了下口水。
……
夕陽西下,溫度驟然下降,洞內也燃起了篝火。
諾亞依舊躲在角落,和眼前的食物大眼瞪小眼。他偷偷睨了獸人一眼,對方正大口大口嚼著半生不熟的鹿肉。視線轉回自己眼前,看著還帶血的鹿腿,諾亞感到一陣噁心和反胃。
前方突然傳來一連串低咒聲,諾亞嚇了一跳,剛想去碰果實的手立刻抽了回來。只見獸人扯著自己的鬍子,皺緊眉頭像是在煩惱什麼。他快速從腰間抽出了一把尖利的小刀,抵在脖頸『沙沙』刮著自己亂糟糟的鬍子。
要是偏個幾寸就好了,諾亞惡毒地想,不知不覺摸到一顆果實放在了嘴邊。
隨著亂糟糟的毛髮落下,獸人臉部的輪廓逐漸清晰起來。那是一張頗為年輕的臉,有些狂放,有些冷漠;深邃的眼,硬朗的眉,刀削一般棱角分明的輪廓,可以說十分英俊。
諾亞瞪大眼睛,連手中咬了一半的果實掉在地上也沒察覺。他呆呆地看著獸人的臉,原本以為他是個野蠻的家夥,沒想到竟也長的人模人樣!
獸人銳利的眼眸,輕易捕捉到諾亞的異樣,凝神望著他。碧綠的眸子迸射出深邃的光芒,令人顫慄。
諾亞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驚恐地發現獸人從火堆旁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向自己。
「不、不要過來……」沙啞地聲音彷彿不是自己的,透露出無盡的恐懼。
獸人斂眉望著根本沒動過的鹿腿,雙眼微微眯起。
黝黑的大手驀的伸來,扣住諾亞的下顎。「吃掉。」低沈的聲音帶著些許不悅。
帶血的肉塊在眼前逐漸放大,諾亞死命咬住下唇,就是不肯開口。
「吃!」咆哮在耳邊炸開,聲音卻比之前更為冰冷。
這種東西要他怎麼吃!!
諾亞鼻子一酸,心裡頓時倍感委屈。他緊緊閉上眼睛,將腦袋歪向了一旁。
無聲的抗議令獸人更為惱火。綠眸中仍是充斥著冰寒。獸人極為緩慢的低下頭來,靠近諾亞的小臉。近到諾亞能感覺他炙熱的呼吸,刷過自己的肌膚。
下一秒,他整個人懸空著被獸人單手拎起,像只小獸一樣一直被拎出洞穴。獸人放下他轉身走回洞穴,他高大的身軀沒入火光之中,洞內的溫暖和洞外刺骨的寒冷形成極大的反差。
諾亞憤憤地詛咒獸人,用他所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言語詛咒獸人。很快地,他咒罵的聲音就低了下去,牙關上下不停地打架,連嘴唇都凍得發青發紫。
洞內的火很快熄滅了,黑暗中唯有月光,撥開了雲霧照進這片陰鬱的森林。
諾亞蹲下身體,雙手緊緊圈住膝蓋。待眼睛逐漸適應了四周的黑暗之後,他驚恐地發現周圍半人高的灌木叢裡,一點一點亮起了幽幽的冷光。野獸身上特有的腥味透過寒風傳來,諾亞甚至聽到了急促的呼吸聲和垂涎的低哮聲……
他驚慌地扯著拴住自己的藤蔓,然而插在洞口像木樁一樣的野獸利齒卻紋絲不動。
有好幾次諾亞都想跑拔腿回洞中,但僅剩下的一點點自尊卻不允許他那麼做……他真的好想回家,一切都是自己的錯,當初不和薩克吵架就好了……族人們,是不是一直在尋找他呢……野獸們只是在四周徘徊,沒有膽量敢貿然踏入獸人標記過的地盤。諾亞昏昏沈沈地想著,睡意逐漸湧了上來。
半夢半醒間,諾亞翻了個身,本能的往身旁的暖源靠去。暖燙的熱氣包圍著他,溫暖了他的四肢百骸。他感受到柔軟的毛皮,舒服而暖和,在那之下是野獸結實的軀幹、強健有力,隨著沈穩的心跳緩緩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