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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雌獸四千金之一~三+抉擇之雲篇》第2章
第二章

家俊在等待紅燈的時候擡腕看了看表,不出意外的話,他還是和平時一樣在離上班時問差五分的標准時問到達停車場,今天有個會要開,關于最近發生的連環金鋪搶劫案的,上面催得很緊,可是下面的人已確實在盡力了,昨天下班時還看見負責的組長滿眼血絲一臉憔悴地離開,不知有多久沒睡過了。

紅燈轉爲黃燈,接著是綠燈,他發動了汽車,剛駛過十字路口一半的時候,從斜次一果突然衝出來一輛機車,狠狠地撞在了他的前車蓋上,家俊的身體都被震得搖晃了起來,那個機車騎士更慘,幹脆從車上掉了下來,在地上狼狽地打了個滾。

「該死!」家俊暗地裏咒罵了一聲,今天要遲到了,雖然責任並不在自己!他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看見那個機車騎士瘸著就爬起來──雖然對這種違反交通規則的肇事者很沒有好感,還是淡淡地走過去問了一聲:「你沒事吧?」

「你看我像沒事嗎?!」機車騎士摘下頭盔,一頭亂蓬蓬還挑染成彩色的黑發不馴地翹著,惡毒地對他比出中指:「你怎麽開車的啊?長沒長眼睛啊!」爲他的粗魯而皺起了眉毛,家俊心一畏有預感這次自己沒那麽容易脫身了,他盡量用平和的聲音說:「你闖了紅燈。」「呸!你以爲你是警察啊!你說我闖紅燈就闖紅燈!」一臉凶相地逼近他,機車騎士的娃娃臉配上猙擰的表情顯得有些滑稽,他揮舞著手臂,竭力想給面前的高大男子造成一點壓力,「我還說你超速咧!」

家俊無奈地搖搖頭,不動聲色地指出:「警察已經來了。」果然,他們在交通高峰的時候堵住了路口,已經引起一陣的混亂,交通警察飛快地鳴著警笛來到現場,有條不紊地疏通交通,勘測現場,然後指揮他們把各自的車移開,分頭處理,記下口供。

家俊並沒有出聲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是平靜地順著交通警察的指揮把車子停靠在路邊,然後合作地描述了一下事故的發生經過,看過之後,在上面簽了字。

「餵!就是你!我告訴你們啊!」年輕的娃娃臉機車騎士在大嗓門地嚷完自己是如何無辜之後,火爆地衝過來指著他,「你們不要看他衣冠楚楚像個有錢人就偏向他!看我是個窮小子就把責任推到我頭上,明明是他闖紅燈,他非說是我,當我盲胞啊!」

家俊搖搖頭,忽然想起了自己那個火爆脾氣的三弟,和面前這個人簡直是同出一轍,明明自己沒理,卻喊得比誰都大聲,用這個來掩飾自己的心虛嗎?

「好了,先生,我們會秉公處理的。」年輕警員有禮貌地說,想推開他,可是娃娃臉還不肯罷休,一邊走一邊回頭嚷著,「我這台機車可是很貴的!你要賠償我的損失!」

「那就看法官怎麽判了。」家俊並沒有和他多說什麽,查看著自己車子上慘不忍睹的撞痕,眉頭挑了一挑,對還沒有走的警員說,「看這個痕迹,他撞車的時候,時速起碼超過一百,我建議你加控他一條超速。」

「好啦,先生,我們會秉公處理的。」年輕警員有點不耐煩了,怎麽遇見兩個都是這樣的人,正在這個時候,一輛警車開了過來,裏面的人探出頭來,看了一眼事故現場,然後就驚訝地叫了起來:「範Sir!」

家俊有些無奈地對他點了點頭,笑著說:「給你們交通科添麻煩了。」

「哈哈,小事小事,就是你的車看來要回廠了,唷,這麽猛力啊,我看當時速度在127左右吧?」來人是交通科的老督察,年紀不小了,經驗十足。

「烈叔,沒什麽事我可以離開了嗎?早上九點半有個會。」家俊看了一眼手,沈靜的面容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完全是公式化的語調。

「好啊,現場都記錄了吧?簽字沒有?」烈叔掃了一眼,「程序都完成了?那你當然可以走了,範Sir。」

「謝謝。」家俊點頭示意,坐進自己的車一果,卻不料那娃娃臉的機車騎士大步衝了過來,瞪著雙要噴火的眼,「餵!警官!你怎麽就放他走了?!他是肇事者哎!他要賠我的車……對了,你們是不是認識啊?我要投訴你們勾結!」

家俊終于忍不住地看向他:「那邊有監視鏡頭,所有的一切都會被拍下來,所以你不必擔心是否會有人包庇我。」他停頓了一下,眉頭又皺了起來,「我想你需要做一個酒精含量測定,還有,我估計這位警官會要求看你的駕照,希望你有。」

在娃娃臉騎士驚訝的眼神裏,他意識到自己居然破除了那冰冷的面具,惡作劇地對他笑了笑,開車揚長而去。

晚餐桌上,範浩鵬在家偉的狼吞虎咽告一段落,開始吃得比較從容起來的時候說:「家俊啊,我已經跟阿杜訂了時間了,就在後天晚上七點,天福樓二樓松鶴間」

家俊伸出去夾菜的筷子停頓了一下,然後點點頭說:「好。」

反正只是相親飯而已,他只需要忍耐幾個小時就好了吧?實在不想讓父母失望了,雖然他自己明白,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自從… … 林西敏離開自己之後,自己似乎已經失去了愛人的本能了。

「時問上不會來不及吧?你有沒有什麽別的安排?」看他答應得那麽爽快,範浩鵬反而有些內疚了,這孩子從來不讓人操心,除了把自己照顧得很好之外,還同時照顧著三個弟弟,盡職盡責地做一個完美的兄長,要不是他年紀已經大了,自己眞的不想幹涉他的感情生活的。

「沒有。七點是吧?我會准時到。」感覺到母親對自己的關心,家俊擡頭微笑了一下,順手把面前的一塊雞腿肉夾到家宏碗裏。

「那就好。」範浩鵬籲了一口氣,然後望向老規矩飯前先慢條斯理喝碗湯的家傑說,「阿傑,你也一起去。」

險些把嘴裏的魚湯噴出來,家傑狼狽地用餐巾抹了抹臉,氣急敗壞地說:「媽!你開什麽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範浩鵬美麗的杏眼一瞪,比兒子更有壓迫力地喊,「我叫你也一起去!」

「不是給大哥安排的相親嗎?我去幹什麽?買一送一?姐妹同嫁?拜托,老媽,你是不是到了更年期了,這麽荒謬的想法也有!」家傑不耐煩地拿勺子舀著湯一袅的香姑,「萬一他看上了我怎麽辦?對大哥豈不是很不公平?」

家偉啃著一根骨頭含糊地說:「不會啦,就是瞎子也會選大哥不選你的,選你才可憐,要跟一隊的人爭,說不定一個月連面都見不到一次。」

「這說明我有魅力。」家傑自傲地說,看見老媽的臉已經晴轉多雲了,趕快改口說,「媽,我不要去啦,那種老土場合,我坐都坐不住。」

家俊不以爲然地看了他一眼:「你說誰老土?」

「大哥你這麽敏感做什麽?我是說那場合老土啦,相親,穿得筆挺的對著陌生人傻笑,還吃飯,我都會反胃。要對方是個芽菜,我都怕一不小心踩到他。」家傑惡毒地說,把空碗遞給範明,「老爸!盛飯!」

「啊,好好,」範明接過兒子的飯碗,給他盛飯,家偉趕快搶先往自己碗裏扒了幾筷子菜,然後讪笑著說:「別傻啦二哥,你以爲是個雄獸就會愛上你啊,別人相親是以結婚爲前提的,看到你這麽風流不羁的樣子,爲健康著想,嚇都嚇跑了,還肯坐下來嗎?」

碗往桌上一頓,家傑怒視著自己的三弟。

「哇!三哥和二哥打架了!」

「BB 不要看,上樓去。」

「老婆,老婆你不要跟著打啊,哎呀!」

餐桌瞬問亂成一團。

家俊沒有想到的是他這麽快就能再次遇到那個娃娃臉騎士,今天爲了赴那個相親的約會,他提前十分鍾從辦公室出來,經過交通科的時候,正好看見他,依然是破破爛爛的牛仔褲和古舊的皮衣,無聊地在手裏抛著自己的頭盔,頭發亂蓬蓬的,看見他的時候眼睛忽然一亮,接著就惡毒地撇起嘴,看了一眼他的胸牌,說:「範──家 ──俊總督察,原來你也是警察啊,怪不得他們會偏向你。」

「如果你要投訴的話,從這裏下三樓左轉。」家俊不想橫生枝節,只有例行公事地說。

娃娃臉歪著頭看向他,忽然噗嚇一聲笑了出來:「是是是,警官,我明白了,你眞是……一等一的好公務人員,香港警察的楷模。」

如果他不是那麽一臉囂張的話,笑起來還是蠻好看的,陽光燦爛,無雨無雲,青春在眼睛裏閃著寶石般的光彩。家俊這麽想,很快他就在心裏狠狠罵了自己一句:這是怎麽了,看一個小娃娃也會發花癡!他下面的毛不知道有沒有長齊呢。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亞倫,範Sir,很高興認識你。」

範家俊敷衍地伸出手去握了握,實際上他是很想冷冷地說誰認識你的,可是身爲警務人員,總不能對納稅人這個態度吧,雖然他很懷疑這小子有沒有納稅。

一股淡淡的荷爾蒙侵襲而來,家俊吃驚地低頭看了他一眼:「你是岩獸?」

「答對啦!」閃亮一口白牙,亞倫笑得很開心,「謝謝你噢,沒有要我付你那輛寶馬的修理費,到底大家都是岩獸呢,不然你假公濟私要我賠你的車的話,我就慘了。」

「我不是這種人。」家俊說著,把他握住不放的手抽回來,「不過,我不會因爲同樣是岩獸就對你放水的。」

「我知道我知道。」亞倫繼續笑著,「好人做到底啦,你是要下班吧?可不可以載我一程?我的機車也送修了。」

那天被撞得那個樣子,不送修也不可能吧?家俊並不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你可以坐地鐵,我告訴你最近的站口。」

「別這麽冷淡吧範Sir,我很窮哎,有點錢也要留著吃飯,跟你說我早上吃面包都沒有牛奶配呢,地鐵票夠我喝三天牛奶啦。」亞倫無辜地對他眨著眼睛,一轉眼就變成了可憐樣,眞不知道這小子是不是受過演藝明星班的特殊訓練,裝可憐都裝得那麽像。

「抱歉,我趕時間。」家俊並沒有日行一善的好習慣,尤其今天還是個,嗯,算是正式的場合吧,遲到總歸是不好的。

「沒關系,只要載我一程就好了,不然你去哪裏,我也去哪裏,到了地方之後我再想辦法就好!」亞倫笑得很可愛,或者說自以爲很可愛。家俊卻皺起了眉頭,這小鬼沒頭沒腦的說話,到底在想什麽啊?!

看看再不走就要到下班時問了,到時候大把同事出來,看見他們,明天一定是警署的頭條新聞的,家俊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好,我載你一程。」

自從進了車,亞倫的嘴巴就沒停過,從車子的性能出廠日期保修時限一直滔滔不絕地談到CD音樂的風格,然後大歎家俊的品味是如此保守要是換了他有這樣的車就如何改造。

家俊從頭到尾只說了兩句話:「請系好安全帶。」「我到了,請下車。」

亞倫一臉遺憾地從車裏鑽出來,望望天福樓的金字招牌,斜眼看看他:「到這種地方吃飯?果然很合你這個人。」

「這和你沒關系。」家俊鎖好車,本來想就這麽走開的,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你有沒有錢坐地鐵回家?」

亞倫愣了一下,忽然放聲大笑起來,邊笑邊搖手:「我不過是想搭順風車騙騙你的啦,範Sir!好啦,我先走了,改天請你飲早茶!」說著,看家俊臉色不對,生怕挨揍一樣,轉身飛快地溜走了,潇灑地躍過停車場的鐵欄,轉眼就消失在拐彎處。

家俊好氣又好笑地看著他離開,難道這小鬼是爲了報複自己?還說是搭順風車,算了,還是趕快進去吧,不要再爲這點小事傷腦筋了,沒營養。

雖然從前聽說,相親和戀愛一樣,越到後來越覺得還是第一次的好,可是家俊此刻就十分懷疑這個定理的正確性,他想以後再怎麽相親,也不可能遇到比那個眼鏡男更差的人了。幸好這個酷刑也結束了。

結束無聊的相親宴後,家俊站在停車場,發了一會兒呆,正准備開車門上車打道回府,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機車轟鳴聲,下意識地回頭,迎面卻是雪亮的燈光,逼得他不得不擡起手擋住臉。

一輛超大馬力全黑哈雷機車囂張地慢慢開到他面前停下,黑色皮衣的騎士按住把手,使勁轟了幾下,然後擡手打開面罩,衝他露齒一笑:「嗨,又見面了。」家俊放下擋著臉的手,驚訝地看著亞倫,這個小子是什麽時候冒出來的?還有,那輛看起來比他還要有年頭的機車呢?怎麽換了輛這麽拉風的哈雷?

「餵,範Sir,要不要去兜風?」

家俊無法解釋他自己的行爲,這種情況對于一個時刻要保持清醒頭腦和冷靜思維的警務人員來說,簡直是不被允許的。可他就是無法解釋,爲什麽他對這個笑提出邀請的娃娃臉小雄獸不但沒有一拳打過去,或者簡單地轉身離開,而是鬼使神差地接過了他手裏的黑色安全帽,然後坐上了機車後座,抱住了亞倫的腰,哈雷呼嘯一聲,載著他衝出了停車場,絕對驚險地擦著防護杆衝上了街道。

或許是過于無聊的相親宴,讓他也有些失常了吧!

風猛烈地從身邊刮過,耳朵被帶得生痛,家俊估計亞倫現在的時速絕對可以被抓去罰牌,他想出言提醒,一開口聲音就在風裏消失得無影無蹤,無奈只有把面罩推上去,側過頭去把嘴唇對准他的耳朵大聲喊:「慢一點!」

「你說什麽?我聽不見!」亞倫淘氣地回頭對他笑著,露出一口閃亮的白牙,家俊忍無可忍地把他的頭轉回前方,咆哮著說:「看著路!我叫你慢一點!」

「現在還在市裏嘛,馬上就會快了喲。」亞倫在風裏喊著,哈雷轟鳴著開始加速,在夜風裏超過一輛又一輛的跑車,風馳電掣地衝在了最前面,家俊情不自禁地把原來只是松松環住他腰部的手臂合緊,不過這個動作似乎被亞倫看做了鼓勵,他衝得更來勁兒了,上山的時候,幹脆玩起了S形,從一線爬升到三線,然後衝回四線,突然一個拐彎,又奔回二線,末了還大聲驚恐地說:「哎呀哎呀!對面來車了!」

終于他們衝上了山頂,亞倫一個急車停住,腳下就是城市,看著下面香港美麗的夜景,家俊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再暢快地吐了出來。

好像很久以來的陰郁,就等著這樣的一個發泄口來宣泄一下,他也知道自己壓抑太久了,再這樣壓抑下去只會讓自己的心被冰凍得更深,有時他甚至想過去警方指定的心理醫生那裏尋求解決的辦法,可是他沒有想到,其實,事情可以如此簡單,只要……一種放開一切,自由飛翔的感覺……

「在想什麽,範Sir?」亞倫扭過頭笑嘻嘻地看著他,自豪地拍拍自己的胸脯,「我的技術好吧?當然這輛車子也不錯,不然怎麽能顯出我的車絕技,哎,我告訴你噢我在澳門──」

「我在想今天到底可以控你幾項罪名。」家俊冷淡地說,擡腿從車上跨下來,雖然貼著亞倫身體的胸膛很溫暖,可是他下意識地不想去承認他喜歡這種感覺,「超速,越線,沒戴安全帽……」

「天!這也算!」亞倫大呼小叫起來,「我的安全帽給了你啊!」

擡手把黑色頭盔摘下來扔還給他,家俊的語調仍然很公式化:「沒有兩個安全帽就不要載人,你是怎麽拿駕照的?」

「拜托,不要這麽公事公辦吧,我是男生啊,只有一個安全帽當然要給女孩子。」亞倫苦著臉說,「難得一起出來兜風,就不要教訓我了吧。」

家俊冷笑了一聲:「我知道你這個年紀就是喜歡逞英雄,總有一天爲了泡妞你會把車開到輪子下面去。」他猛然反應過來亞倫嘴裏的「女孩子」指的正是他自己,不由大怒,厲聲說:「你說誰是女孩子?!」

「咦?!你不是『雌獸』嗎?」亞倫張著無辜的眼睛故意把雌獸兩字咬得很重,家俊雖然明知道自己和這種小鬼認眞計較簡直就是找氣受,還是漲紅了一張臉,惱羞成怒地說:「閉嘴!」

亞倫果然乖乖地閉了嘴,眼睛裏卻還是帶著狡猾的笑意,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家俊幾眼,然後敏捷地從機車上跳下來,仰起臉看著他,認認眞眞地說:「你很在意這個?」

「不,我只是不習慣被你這樣的小鬼調戲而已。」家俊用最快的時問恢複了自己一向引以爲傲的冷靜,如果被這麽個毛都沒長齊的小雄獸氣得發火的話,也太丟臉了。

「眞的假的啊?」亞倫不罷休地追問,「可是像你這樣漂亮的美人,應該會有很多人追求吧?類似的話你也該聽多了吧!」

家俊根本不想再理他,轉過身向邊上走了兩步,欣賞著腳下繁星落地般的豪華夜景,亞倫卻也毫不放松地站到了他身邊,贊歎著說:「眞美,以前我就聽說香港是東方之珠,一直很想來看看,等眞的看到了,才發覺是形容不出來的美。」

「你什麽時候來香港的?」家俊隨口問。

「就是最近啰。」他笑得很淘氣,「我是逃家的哎,因爲我父母忽視我,虐待我,所以我離家出走了,到香港來見見世面。」

「我信你才怪。」家俊不屑地說,他發現面對亞倫的時候,不用去努力維持自己的良好形象,更不用戴著面具說話,很自然的,有什麽說什麽,「那輛哈雷不是普通貨,要從廠家訂的,你都能隨隨便便開出來一輛,我看你就是那種家庭優越被慣壞了的小孩,沒事學人來什麽離家出走,只會讓你父母傷心。」

亞倫回頭看了一眼威風的黑色哈雷,胡亂抓了一把亂蓬蓬的頭發幹笑著說:「那是借來的啦,我現在在一家車行打工,呃……不過是想在你面前秀麽?騎輛老古董來,比走路快不了多少,你也不會喜歡的啦,我知道你剛才也是很享受的,是不是?」

說著他有些討好地擡起頭看著家俊面無表情的側臉:「不會吧?你眞的不喜歡?」

「你很喜歡刺激?」家俊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

「我只是很喜歡那種快得和風一起飛的感覺。」亞倫清澈的黑眼睛直直地看著他,忽然活潑地笑了起來,「我也很喜歡範Sir你抱著我的感覺。」

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拳頭已經揮了出去,家俊硬生生地把自己的手在離亞倫那張娃娃臉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停了下來,免得自己明天就上報紙頭條:警方高級人員遷怒暴打無辜少年。

「我只是實話實說嘛。」亞倫故意做出委屈的樣子來,亮閃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對于近在咫尺的拳頭毫不在意,「說眞的,範Sir你條件這麽優秀,本來是不會輪到我的啦,可是看到你相親的那個眼鏡男的時候,我就有了勇氣,不管怎麽樣我也比他好吧?是不是?」

「你?」家俊怒極反笑,「連下面毛都沒長齊的小鬼,也學人泡馬子?」

粗俗的話一出口,他就恨不得去撞牆,今天是怎麽了?之前的相親給自己的刺激太大嗎?不但莫名其妙地和這個小鬼上演了一出午夜飛車,跑到山頂上來吹風,還把該講不該講的話都說出了口!

惱恨地瞪了亞倫一眼,卻發現他正饒有興趣地看著自己,好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大陸一樣:「範Sir,我說眞的喲,你還是現在這樣好了,我說什麽你都會生氣,還會發火要打人,比剛看到你的時候那一臉標准表情不知道可愛多少!」

「你是找扁嗎?」既然已經做了初一,家俊當然不介意繼續做十五,何況亞倫和他,和他的家庭根本是一點交集都沒有,在這個小雄獸面前,自己無論作出多麽出格的舉動,都不會有心理壓力和要做個好兒子,好警察的負擔。

「我說眞的啊。剛看見你的時候,你的臉皮像是用大理石做的,眼睛像是用冰塊做的,」亞倫擠眉弄眼地談著自己的看法,「就那麽掃過來一眼,啧啧,雖然還是一板一眼,誰也不能投訴你態度不好,可是就讓人覺得沒有感情嘛,我就知道你當時是很想把我暴揍一頓的是不是?因爲我撞壞了你的車嘛,可是你又不幹。那麽努力壓著自己的感覺,不會很累嘛?像現在這樣多好,你生氣了都會對我吼。」

「你是被虐狂嗎?」

「當然不是!我只是想看到你不是那麽冷冰冰對什麽人都戴著面具的樣子。」亞倫扭頭看著他,「當時我眞的很生氣,覺得你啊,就是那種自己有了點本錢,就假假的把臉藏起來,努力當個好男人的樣子,可是啊,最後誰叫你又對我笑了一下呢?我才發現,啊,原來你也是有脾氣的!」

「你要是再靠過來,我就讓你再認清我的脾氣一點。」家俊咬牙切齒地往旁邊跨了一步。

「啊?不可以嗎?晚上很冷耶。」亞倫有意抱緊雙臂做出哆嗦的樣子來,「我知道我是很愛炫啦,覺得晚上騎機車兜風到山上看夜景是挺浪漫的事情,以爲你也會喜歡嘛,可是現在就感到後悔了,以後還是要多穿一點,不過那樣就不夠帥了是不是?」

又一個問題家庭的問題兒,家俊已經百分之百地肯定了他的身份,富裕家庭,父母因爲種種原因沒有照顧到他,非常以自我爲中心,不知天高地厚,行事衝動,不顧後果,只顧今天的享樂,絲毫不管明天會怎樣……

和林西敏完全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想起過去的戀人,家俊心口忽然一陣鈍痛,雖然不是很重,可是也足以壓得他有那麽幾秒鍾無法呼吸,只能閉上眼睛,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

林西敏,永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冷靜理智地去確立自己的目標,然後一步步地達成,遇到阻礙也不會垂頭喪氣,不,他根本沒有那個時間,他只會用他的頭腦去分析一下,找出最容易最快捷的方式來解決問題,然後繼續往前走……根本沒有什麽能擋住他,因爲沒有什麽他不能舍棄的東西。

上中學的時候是這樣,上大學的時候也是這樣,工作了也是這樣,最後他結婚的時候,也是這樣……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東西,永遠都知道,他會伸手去拿自己想要的東西,于是原本握在手裏的自己的心,就這麽被他丟棄了……

「範Sir?餵,範Sir!」亞倫在耳邊叫著他,家俊睜開眼睛的時候有些茫然,看見亂蓬蓬的頭發下一雙眼睛不滿地看著自己,「你不要不理人啊!好歹我們也是出來玩的,你跟我多說句話嘛!」

「我跟你有什麽可說的?」家俊好笑地問。

「當然有啊!」亞倫湊近了一點,神秘兮兮地問,「不然你告訴我吧?你跟那個眼鏡男,眞的是朋友?」

家俊受不了地別過頭去,有些煩躁地說:「跟你無關!」

「怎麽能無關呢!」亞倫理直氣壯地跳到他面前,黑眼睛充滿了認眞,「我在追你耶!」

就算很多年之後,家俊想起那一瞬間,幾乎還是陌生人的少年亞倫那麽認眞地對他說出這句話,背後就是香港彷佛打翻了天上寶石盒一樣輝煌的夜景,心裏還是會清晰地劃下一抹感動,可是在事情眞正發生的時候,他卻只想笑。

事實上他也的確笑了,而且笑出了聲:「哈哈哈哈哈……你?」

「就是我啊!」亞倫努力地擡頭挺胸,想要自己看起來更高一點,可是他終究還是放棄了,他和家俊之間差了幾乎一頭的差距不是靠踏起腳尖就能彌補的,「我有什麽不好麽?起碼比那個眼鏡男好吧?」

家俊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聲,微微喘著氣,低頭看著他,開玩笑地說:「小鬼,我教你,如果要追一個人,首先要注意的,就是不要隨意诋毀情敵,小女生可能很吃你這一套,可是眞正成熟的人,不會因爲你把你的對手貶得一錢不值而覺得你好的,她們最多覺得你和被你說的人,都是一樣罷了。」

看起來他的話亞倫沒有聽講多少去,只是狐疑地看著他:「情敵?你是說他眞的是你的男朋友?」

「不是。」

「我想也是,那麽個排骨男,哪有我這麽勇武!範Sir,接受我的追求吧?」

家俊無奈地搖搖頭,轉身向機車走去:「別發夢了,回去睡覺吧,我們是不可能的,另外,不是告訴你了,別隨便說別人的壞話。」看著亞倫鼓起腮幫子的樣子,他有意加了一句,「排骨男如果全身只有二兩肉的話,你倒是比他多一兩,只是可惜啊,都長在臉上!」

「我哪有!」亞倫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臉,看見家俊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才發覺自己上了當,一副懊悔又不滿的樣子揮了揮拳頭,「算了!被女孩子虧,認了!」

明明還是個孩子,卻要裝出男子漢大丈夫的樣子來,這就是青春期的雄獸吧?家俊搖著頭利落地跨上了機車:「這次我開。」

「不要!怎麽能讓──」被家俊一瞪,亞倫硬把到嘴的「女孩子」三個字咽了回去,但還是不贊同地死死抓住機車把手,「不多待一會兒嗎?」

「山上風大。」家俊簡單地說,看著亞倫因爲自己這句突然的關心而滿臉放出光來,不禁有些後悔,不自然地扭過頭去:「我也該回去了。」

亞倫磨磨蹭蹭地走過來,看著他高挑俊挺的背影,有些扭捏地說:「我坐後面會不太好吧?」

「我不想直接去住院,你還是給我安分點坐著就好,吶,安全帽給我。」家俊可不想自己沒有絲毫保護地去騎機車,亞倫乖乖地把安全帽遞給他,然後慢慢爬上了哈雷的後座,猛然向前撲在家俊的背上,雙手緊緊地抱著他。

「你背後好暖。」他滿足地說著,還使勁蹭了蹭,家俊差點把他一拳給揍下去,板起臉說:「坐好!不然就給我下去!」

「範Sir!你太無情了吧?是我載你上來的哎,現在你要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裏嗎?這裏荒山野嶺的,沒有出租車,我會凍死!」亞倫索性把整個身子都貼在家俊背上,一副死也不走的樣子,「警務人員涉嫌謀殺無辜少年啦!」

「閉嘴!」家俊惱火地發動了機車,知道今天和這個家夥是糾纏不清了,還是趕快到山下打發他走的好!

在第一個出租車站,他停住了,下了車,把安全帽扔還給亞倫:「好,你走吧。」

「那你呢?我送你去,啊,那個什麽樓的地方,你停車在那一果的。」亞倫也跟著他跳下車來,幾步跑到他面前,很有擔當地說:「哪有把你一個……嗯,哪有叫你在這裏等出租車的道理?」

「不然你還想怎樣?給我付出租車錢?」家俊好笑地問,卻發現亞倫眞的低頭思索起來,然後手忙腳亂地在口袋裏摸索著,不禁大笑起來,擡手揉了揉他的亂發:「小鬼!你還眞容易上當,看你那麽一副囂張的樣子,還學人裝深沈!」

「不要摸我的頭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亞倫抗議著,擡起頭來看他,家俊平時保持得很整齊的發型經過剛才的兜風已經亂了,幾縷烏黑的發絲垂在光潔的額前,夜風悄悄地吹起來,隨即又很溫柔地落下,遮蔽著一雙天上星子一般迷人深邃的茶褐色眼眸,此刻,沒有了平時的刻板冷靜,而是帶著笑意看著他,亞倫不覺張大了嘴巴,看得有些發呆。

「不是小孩子也該回家睡覺了。」家俊看見他發怔的樣子,更加好笑,他知道自己繼承了老媽的俊美外表,自從林西敏離開之後,身邊也不乏追求者,雖然不像家傑那麽受歡迎,可是,想找一個男朋友總是不難的,他,只是不想再陷入一次感情的旋渦,起碼在自己的心情平複之前。

雄獸都是種馬,看見漂亮的雌獸就想追求,連這小家夥也是一樣,沒什麽好奇怪的。

可是,他還不打算現在就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噢,對了對了!你的手機號碼是多少?」亞倫忽然想起來,匆忙去翻自己的手機,然後滿懷期待地擡頭看著他,「是多少來著?以後我們還可以……對啊,我們可以一起去兜風,你剛才也很投入哎,一定喜歡騎機車吧?下次我會記得多帶一個安全帽,對了!我還可以拜托朋友多借我一輛車──」

他的話語在看到家俊背影的時候嘎然而止,然後幾乎是氣急敗壞地衝上兩步:「站著!範Sir!我都說了我要追求你!」

家俊奇怪地回過頭來看著他:「我有拒絕的權利吧?」

「那給我一個理由!」

「我們不適合。」這不是瞎子都會看出來的麽?

「你根本都不了解我啊就說我們不適合!」

「你以爲你的話很有說服力嗎?」

「那你以爲你的理由能說服我嗎?」

「能說服我自己就夠了。」

「這樣很不公平哎!範Sir,你剛才明明很高興的,你說實話啊!跟我在一起,比起你跟那個眼鏡男會不開心嗎?!」亞倫最後一句幾乎是吼出來的,「你連面對我說一句都不敢嗎?!」

家俊明白自己應該轉身就走,遠處已經有一輛出租車亮著燈向他開過來了,他應該招手,坐上去,然後離開,拿了自己的車子,回家,安撫一定已經暴跳如雷的老媽,上樓去睡覺,明天早上再早點起來替老爸做早飯。

明天,是他生活軌道上新的一天,而今天發生的事情,就應該徹底忘記,幹淨得好像根本沒發生過一樣,這是意外,是他一時衝動,或者說,是被相親刺激到的副産品,不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可是,他忽然想起了似乎是很久以前,那些眞的發生過,卻千百次地強迫自己忘記的往事,年少的自己,林西敏,單純地去愛著,曾經是那麽幸福地等待著明天。

最後呢,最後換來的也只是自己在沈默了一分鍾之後,平靜地對電話那端的林西敏說:「西敏,恭喜你,可是,你就不能面對面地告訴我,你要結婚了嗎?」

他毅然收回了手,從西服口袋裏拿出手機,然後轉過身很平靜地說:「你的號碼。」

「啊?噢,噢噢!」亞倫似乎沒想到天上居然要掉餡餅了,愣上幾秒鍾才反應過來,唯恐家俊後侮似的,一把搶過他的手機,飛快地按下一串數字,接著他自己的手機就亂響了起來,吵耳得很,「這樣我們就有對方的號碼了,範Sir!這樣是不是代表你肯和我約會了呢?!」

「你有必要興奮成這個樣子嗎?」家俊輕輕地在他額頭上碰了一拳,「我可沒有對你承諾什麽,只是一起玩玩而已。」

「那當然啊!一起玩不好嗎?難道和我在一起,你不開心嗎?」亞倫理所當然地說,興奮地挑起一邊眉毛,「下次我們去哪裏?不如去車?還是去海洋公園?!」

「海洋公園?你是不是還要去看海豚表演啊?」家俊調侃地說,一直被強力壓制的不羁血液此刻忽然蓬勃地奔湧了起來,他本來還擔心亞倫是不是在玩眞的,現在看來,完全是自己太神經質了,這個年紀的雄獸,知道什麽是責任,什麽是婚姻?就像他嘴裏說的一樣,只是玩玩而已。

很好,這樣,我也可以毫無負擔地投入進去,而不必擔心會投入什麽感情,傷害,一次就夠了,自己實在是害怕再次付出,再次落空的感覺。

可是跟他,這個不良少年,應該不會有那麽複雜吧?他只不過是看上了自己的外貌,自己,也不過是想在嚴肅的生活之外,有個自我調節的機會而已……

人,總是需要宣泄口的。

「看海豚表演也不錯啊!我還要去看殺人鯨表演!哎,不是吧?!不要看上去一臉「你很白」的樣子,我知道你不喜歡啦,那麽我們還是去兜風好了,或者你想去什麽地方也可以說啊…… 餵!範Sir,不,家俊!你眞就這麽走啦!」

揮手攔下一輛出租車,不理會亞倫在後面的叫聲,家俊頭也不回地坐了進去,最後丟下一句:「上班時問,不准給我打電話,三次我就甩了你!」

又是一個平靜的早上,一家之主的範明永遠是最先一個起床的,先是湊過去吻吻親親老婆的臉吃點豆腐,然後照例睡眼惺忪地走到客廳去開烤面包機,在腦筋還沒有完全醒過來的時候,耳朵忽然本能地豎了起來,身子也隨即轉了個反向,迷迷糊糊半睜不睜的眼睛裏,看到的是一扇自己慢慢開啓的房門……而房門後面並沒有人……

「啊!」他的喊叫聲被半路卡到了嗓子裏,身高體重都絕對在自己老爸之上的範家傑手忙腳亂地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緊緊抓住了他,小聲在耳邊說:「老爸!是我啦!噓!噓!給老媽知道我就慘了,不要叫啊!」

驚恐地圓睜兩眼,准備拼死掙紮的範明松了一口氣,僵硬的身體也放松了下來,父子兩個人偷偷地望向臥室的方向,聽了幾秒鍾沒有動靜,家傑才把手放開,抱怨道:「老爸你幹什麽啊,看見我也不用這麽害怕吧?」

「看見你?看見你我還害怕什麽?」範明壓低了聲音,敲著兒子的肩膀,「你要死啦!進門就進門,還把身子放那麽低摸進來,害我差點以爲門外沒人!」

範明憂心忡忡地聞著他身上傳來的一股香水味道,歎氣說:「還有家傑啊,你老是這麽玩,也該找個人安定下來了,你媽從前是不管你的,可是現在你也玩得太瘋了吧?男的女的都一起泡,我都不知道將來你到底是嫁出去還是給我們娶個兒媳婦回來了。」

家傑撇著嘴巴表示自己的不屑:「娶個女人回來?媽會剝了我的皮拿去賣!他就是死腦筋,不許這個不許那個,我又沒錯,就是挑得眼花了一點而已,他還當我小孩呢。大哥也是,不就是二十八歲還沒有嫁出去嘛,他的條件又不怕找不到,可是媽就著急得不得了,看吧,現在居然連相親那麽老土的手段都使出來了,可憐的大哥,我眞同情他。」

「你媽也是心裏有鬼,呸呸呸,他也是心裏不安嘛。」範明推著兒子向樓梯走去,「他簽約歐洲的,一年都有八個月在那邊,沒事就飛來飛去,沒時間照顧到你們,小時候你們還會哭會鬧,現在大了,一個個都不讓人省心,他當然會著急,會以爲是他沒有當個好母親,所以──」

「所以他想彌補是吧?不用了,老爸,拜托你去跟老媽講,我不怕他不關心我,我只怕他太關心我。」家傑對天翻了個白眼說,「只要他不管我,我就認他是天下最偉大的母親還不行嗎?」

「你這孩子又胡說什麽啊,還不快上去,等會被你大哥看到,他也會念你!」

「大哥就是媽的翻版嘛,還用說!被他看到我也死定了,還是老爸最好。」家傑在範明臉上親了一下,轉身剛要上樓,兩個人同時聽見了什麽聲音,一起站住了。

鑰匙在鎖裏轉動,門被輕松地推開,家俊微帶倦容地出現在門口,神態自然地向兩個人打著招呼,彷佛他這個時候回來是很正常的事情:「爸早安,您起來了啊,家傑,你又在外面宿了。」

那父子倆似乎一時接受不了這個現實,驚訝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家俊微微皺起眉頭,順手把鑰匙丟在了一邊的門櫃上,疑惑地看著目瞪口呆的父親和弟弟:「怎麽了?」

「大哥?你是我大哥麽?不是妖怪變的吧?」家傑吃力地問。

「你再這麽胡說我就把媽叫起來讓他看看看你又外宿。」家俊顯然心情不錯,沒有多教訓弟弟就直接走進了廚房,挽起袖子說:「我來做早餐吧,爸,你回去洗漱好了。」

「餵餵!你不要以爲一頓早飯就可以封我的嘴喲,我才要叫媽起來呢!讓他看看你這個好兒子也會外宿,看他以後還拿你當榜樣說我!」家傑突然來了精神,一步從樓梯上竄了下來,拉開了聲音嚷道:「媽!老媽!快起來!快起來啊,媽!」

「家傑!」範明一把沒拉住他,險些被他帶得摔倒,慌亂地擺著手說:「不要喊啦!你這孩子眞是的!不要喊啦!」

「媽!你看大哥呀!」家傑不罷休地繼續往他們臥室衝去,在門口險些撞到一臉起床氣的範浩鵬懷裏,頭上立刻挨了一拳:「吵死了!一大早上吵什麽!你大哥怎麽了?」

家傑不由分說地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拖到了客廳中間,指著家俊大聲指控道:「大哥外宿!」

一片寂靜,範明甚至有些害怕地往後縮了縮身體。

「什麽跟什麽啊?」範浩鵬好像還沒睡醒的樣子,揉著眼睛問。

「大哥外宿啦!是大哥!你的好兒子!我的好大哥啊!他居然外宿哎!是不是很不給你面 是不是太辜負你的教導了啊老媽?!他眞是愧對我們這些把他當楷模的兄弟啊,大哥,家裏BB還是未成年人,你要給他良好的榜樣啊!」家傑好歹抓住了機會,義憤填膺地說。

家俊揚起眉毛看了弟弟一眼,然後彎腰從冰箱裏拿雞蛋出來。

範浩鵬打了個哈欠,擡起眼皮看了看身邊一臉激動的兒子,不耐煩地說:「家俊外宿了?」

「是啊是啊!我和爸都看見的!是不是啊,爸!」家傑尋求自己的目擊證人,範明含糊地說:「哎呀。其實,可能家俊有什麽事情也說不定啊……」

「家俊外宿就外宿吧,有什麽大不了的?」範浩鵬又打了個哈欠,揉著眼睛往回走,「沒在家裏睡而已,老公,給他衝杯咖啡噢,濃一點的,不然等下開車會困。」

「啊,好。」範明習慣性地答應,走進廚房,家傑不服氣地對著家俊咬牙切齒,家俊居然一反常態,對他做了個無辜的笑臉,然後那神情就變成了「你活該!」

沒有辦法,家傑只好一邊狠狠地念叨著「世道不公」一邊打算回去換衣服,既然老大外宿都不算什麽大事,那麽自己這個弟弟有樣學樣也應該沒差吧?哼哼,這下看老媽以後還說不說自己了,不對,今天就沒有說嘛,哈!果然還是有好處的,以後就不用這麽偷偷摸摸的了吧?

他還沒有想完,已經走到臥室門口的範浩鵬忽然狐疑地轉頭,聞了聞空氣中的香水味道,接著就是驚天動地的大吼:「範家傑!這香水味道哪裏來的?你好膽又給我外宿!不要跑!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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