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夜的名單

　“一週前，晚上10點30分從華盛頓飛往意大利的180次航班，剛起飛不久隨即發生不明原因的爆炸。落入海裡的爆炸碎片已被全部打撈完畢，機上287名乘客，全部遇難……”

　看著電視裡重播的慘烈的事故現場，三人一時沉默下來，氣氛變得沉重哀傷。艾利克斯雙目泛紅神情悲痛，克萊爾輕拍了下他的肩膀給與安慰，他狠狠擰了下眉心收斂情緒，轉頭神情堅定地衝我們道，“我沒事。既然我們已經成功逃過一劫，憑藉我們幾個的努力，我相信一定會再從死神的鐮刀下活下來的！”

　“沒錯！”

　我重重點頭，忽然舉起手，沖不解地看著我的他們挑眉，“這種時候，不是該該擊掌鼓勁嗎？”

　兩人相互一望，帶著點無奈和縱容的笑容，向我揚起手，“啪！”

　“啪”兩聲拍響，“嘶~”我抽了口涼氣“唰”地收回手，怒瞪艾利克斯，“笨蛋，你太大力啦！”

　“啊抱歉！”撓撓後腦勺，艾利克斯不好意思地衝我道歉。克萊爾笑著搖頭，一副都不想說他了的表情。

　“據悉，事故原因已經查明……”

　電視裡忽然傳來主播嚴肅的聲音，我們三個一愣，不約而同地把注意力重新移回新聞上。

　“某個發動機的電源絕緣體可能出現剝落，導致……”隨著話語出現在屏幕上的是180航班艙內座位圖，還有爆炸的線路。

　盯著屏幕，艾利克斯喃喃自語，“爆炸開始的地方是陶德的位置……”

　“！”

　我們三個幾乎同時醒悟過來望著彼此，異口同聲道，“原本的死亡順序！！”

　我們立刻打開電腦，找到新聞暫停在那一段，克萊爾就著手裡的筆和本子，臨摹出座位圖和爆炸的線圖。

　完成之後，艾利克斯比照著記憶中他們七人的位置作了個對比，“陶德、泰莉、柳敦老師、卡特、比利、我、克萊爾，最後是……”

　兩人擔憂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看著紙上標明的爆炸位置，點了點最後一個，“我。”

　“小沙……”

　兩人不約而同地喊了我的名字，又不知道該怎麼勸慰我，面面相覷。

　“我沒事，”我安撫地衝他們一笑，心中卻大罵坑爹啊，尼瑪果然如我之前預料到的最壞結果—

　作為電影中並不存在，但卻在這裡出現的我是最後一個死者。這個位置當然是最不好的，一來要眼睜睜看著同伴一個個死去；二來一直膽顫心驚提防到最後，人的精神幾乎都會崩潰；三來，我必須要全力以赴地救下前面的人，才有可能在輪到我的時候，有人來救我。

　艾利克斯、克萊爾都是好孩子，我自然會想方設法地努力救他們，可是到我的時候，完完全全把希望交到別人身上，這種做法簡直讓我心裡沒底。

　但在神經已經繃緊的他們面前，我不能流露一絲膽怯的想法。

　“好了，”拍拍掌，將兩人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回我身上，我拿起筆記本看了看，點點頭，“有了這個順序，對於我們接下來如何躲避死神的追殺，有非常大的幫助。現在唯一的問題是，死神到底什麼時候開始執行它的計畫？”

　但這個問題顯然沒讓我們焦慮太久。

　第二天，我們一起去參加了他們班因飛機事故而喪生的師生的葬禮。在氣氛肅穆的儀式上，聽著牧師唸著悼詞，我心裡忽然升起一絲不安和惶恐，有一種以此葬禮為契機，即將迎來危險的感覺。

　和艾利克斯對視一眼，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詭譎的氣氛，眼神憂心忡忡。

　長期以來在恐怖片的經歷讓我鍛鍊出非常人的對危險的直覺，而艾利克斯則是從小家庭習慣使得他比普通人要迷信得多。

　而這段時間也把我們的神經都磨練得極為纖細敏感，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注意分析很久。克萊爾甚至笑言，以後我們去當fbi或者什麼神算大師都完全沒問題。

　“嗨，”葬禮結束後，陶德過來和艾利克斯打招呼，由於在飛機事故中失去了親生弟弟，儘管現在笑著和艾利克斯說話，蒼白的臉色和因睡眠不足而泛青的眼圈，透出掩飾不住的哀傷。

　兩人相互捶了下對方的肩膀，看上去平時感情就很好。艾利克斯擔憂地看著陶德，“兄弟，我之前跟你說的，你考慮清楚沒有？”

　陶德忍不住皺眉，“艾利克斯，我想我們都要從過去的陰影下努力走出來，對嗎？”

　他還是不肯相信。

　聽懂了陶德的言外之意，艾利克斯焦急又無奈地向我和克萊爾投來求助的眼神，我實在沒有辦法，總不可能硬是把人打昏綁到克萊爾家裡去吧。

　克萊爾想了想說辭，上前對陶德現身說法。

　但無論她怎樣勸說，陶德依然不信，不，或者說是不願意相信，他臉色慘白，倉惶地搖頭，“你們是在惡作劇，我知道，我知道！”

　轉身拔腿就跑，艾利克斯使勁喊都喊不住。

　而葬禮結束後還有一小堆人沒有全部散去，剛才注意到了我們這邊的異常，紛紛向艾利克斯投來異樣的目光，夾雜著竊竊私語，“這個男孩就是當時在飛機上說看到飛機會爆炸的那個吧！”

　“說不定他就是嫌疑犯呢！哪有那麼巧合的事情！”

　“就是就是！”

　“我不是！”

　一直以來壓抑在心底對無力阻止同學老師死亡的愧疚、膽顫心驚生活的痛苦、被人懷疑厭惡當做罪魁禍首的冷眼看待，終於讓這個才17歲的男孩承受不住壓力，崩潰一般痛苦地大聲咆哮了出來，剛才還指指點點的人們立刻噤聲，很快散去。

　艾利克斯喘著粗氣，氣憤委屈的眼眶都泛紅了。克萊爾拍著他的肩膀輕聲安撫，片刻後，他心情漸漸平靜下來後，意識到了自己剛才的失態，想要努力扯起嘴角衝我們說沒事，嘴唇翕動了下，到底還是抑制不住情緒，一下蹲在地上，懊惱無助地抱著頭猛搖，“我到底該怎麼辦！！”

　無論是在他家裡還是在克萊爾那裡，他自覺作為一個男生，又是事故的起因者，對我們承擔著絕對的責任似的，總是各種體貼照顧。稍微有點危險的事情，都是自己積極主動地去做。

　在被迫提心吊膽的日常生活中，偶爾克萊爾心情壓抑低落時，他也故意會去做些蠢事逗笑她；在我面前，也總是笑得一副陽光開朗的樣子。

　一直以來，他承受的壓力比我們大的多。

　我和克萊爾都很理解他的心情，看克萊爾在安慰他，我咬著唇努力思考接下去的辦法。忽然靈光一閃，“我有了！”

　兩人連忙一臉希翼地看著我，我點點頭，“中國有句古話，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

　“托德不是不願意相信嗎，從今天開始，我們輪換著24小時在他身邊貼身保護，就算他回到家裡我們也保持監視，這樣如果有什麼事的話，也好及時救到他！”

　話音未落，就看到兩人神色古怪地望著我，我不解，“怎麼了？”

　“……小沙，”克萊爾表情為難，“在美國，你這樣的行為叫做偷窺狂，如果對方報警的話，是會被抓去蹲幾天牢的！”

　擦！我鬱悶地差點沒一頭撞死在樹上，我不是相澤花子那樣的變態啊啊啊！

　可是除此之外，我們真的沒有別的辦法。索性我們三個的順序都比較靠後，暫時還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危。

　於是從那天起，艾利克斯和克萊爾幾乎每天都找藉口跟著陶德，晚上我們三個更是輪流蹲守他家門外，一直等到半夜看陶德房間燈熄滅他安然無恙地睡下了，才急忙趕回克萊爾家。第二天一大早就又開始蹲守在陶德家門外。

　我們的意圖實在太明顯，陶德從剛開始的並不在意，到後來甚至看到我們忍不住不耐煩地皺眉。

　一個星期下來，我們三個人全都累得眼圈泛青，一副憔悴無比的樣子。

　“現在該怎麼辦？”克萊爾有氣無力地晃著腦袋，今天陶德終於顧不得和艾利克斯的交情，忍無可忍地嚴厲警告我們，不准再發神經的一天到晚跟著他，否則就打電話報警了。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抬頭發現艾利克斯和克萊爾兩人都注視著我，一瞬間，我忽然有點再次回到大逃殺裡面的感覺，大家一起齊心協力地努力活下去。不過那時候是面對的到底是活人，而現在卻是未知的危險……

　“暫時停止跟蹤，密切注意死亡暗示吧，現在也只能這樣了。”我說道。看著兩個人疲倦的模樣，我拍了拍旁邊克萊爾的肩，“你們去睡吧，今晚我值夜。”

　兩人對視一眼，衝我點點頭，“好的，有事叫我們。”

　通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兩人也多少知道我的情況，比如力氣大動作敏捷，幾天不睡覺也沒關係。現在也不是需要矯情客氣的時候，所以就聽話地上樓睡覺去了。

　寬闊的房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我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此時正是秋暑最厲害的時候，為了安全起見，我們都是儘量少用大功率電器的，此時屋子裡非常悶熱，而我面前只有一個台式小風扇吹著一股股並不見得涼快的風，我隨意抽了本書看著，翻了幾頁，注意力卻完全沒辦法集中在上面。

　原本是想著到了西西里再給reborn打電話給他一個驚喜的，沒想到遭遇死神來了，只能被迫留在華盛頓。這幾天我實在很想念他，除了剛開始給他打過2次電話都是處於關機狀態後，心知他現在可能在執行任務，便沒有再打過。

　不，與其說是不想打擾到他，不如說是，我不知道電話接通後我該說什麼了。

　“嗨，reborn，我想我得告訴你一件事，我很可能馬上要死了；當然如果順利逃過一劫，沒死的話我還是會來西西里的。”沒頭沒腦地來一句，他一定覺得我有病吧。

　“貝拉他們帶我去華盛頓玩，我可能要再過一段時間才過來”我也不想裝作若無其事地和他閒聊，萬一語氣一下子控制不住，透露出異樣的情緒被他敏銳地發現了，我連解釋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心裡從未有過的煩躁，隨身一扔雜誌在桌子上，我掏出手機，從聯繫人那裡翻出reborn的號碼，看了很久，一下一下，緩慢而堅定地按下三個漢字，然後保存在了草稿箱裡。

　……如果我到底還是逃不脫死神的名單，那麼定時發送的信息就會發到reborn手機上，這就是我最後的告別；

　如果索性逃過一劫的話，那麼我只要記得在發送之前取消就好。

　（……但最後的結果證明，我果然有一顆豬腦子。）

　“嘩啦啦”

　一陣簌簌翻書聲忽然響起，我回過神，看見剛才扔在桌子上的雜誌被風扇吹出的涼風颳起了一頁，半折著抖動，那一頁上面不知道是什麼內容，但黑體加粗的一個人物名字映入眼裡，頓時讓我驚懼地叫出了聲—

　“陶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