８７、玉雕師...

　　讓人把石頭搬至地下室，又洗手做羹湯，等兩人吃完晚飯之後，再看時間都已近十點了。青璃有些倦的，但剛吃了飯就睡似乎不符合他的養生哲學，所以就想著要拉雲瞳來做一番睡前的床上運動。只可惜等他洗完澡出來，本來該躺在床上的人卻不見了。

　　他怔了半響，下樓沒找著，心一動，去了地下室，雲瞳果然在。他正看著那塊四色的翡翠發呆呢，青璃做夢也不會想到在某些方面，自己的戀人還真如朱老爺子像的離譜。不過雲瞳到不是嗜玉成癡，而是嗜雕玉成癡，他怎麼之前就未曾發現呢？正如雲瞳不知道他還會賭石一樣，他也不知道雲瞳會玉雕啊。如果之前就知道他有這個愛好，青璃想自己絕對不會在雲瞳面前提及賭石這件事的，當然此時的他還不知道自己這是提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青璃，你確定這裏面真的全都是蘚嗎？這塊玉真的不值什麼錢嗎？」雲瞳拉著青璃的手興奮的問道。

　　青璃就如同吞了鴨蛋般，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這麼好品像的玉不值錢他怎麼能高興成這樣子呢？再怎麼說三億忽然間變得這麼的一文不值，就是不心痛也不能像現在這付如同吃了興奮劑的樣子吧。如果青璃知道雲瞳此時為何這般的興奮，那就不是吞鴨蛋而是吞駝鳥蛋了。

　　「十有八有吧，也不能說不值錢，十萬八萬還是值的，但我們也不差這點錢，還不如留著這個皮相來騙騙自己。」他只能這樣訕訕的回答雲瞳，他其實是真的心很痛啊，三億啊，其實真的加工成翡翠成品的話，十億也賣得上，現在卻都打水漂了。

　　「那就好那就好。」雲瞳興奮的點點頭。

　　「什麼那就好？」這一次青璃不淡定了，雲瞳這也表現的太過了好不好，他都沒看到他這肉疼的表現嗎？

　　「我有將近七八年沒動刀了，所以這塊石頭就給我拿來練手吧，等它雕好了，我的手藝也差不多就恢復了。」雲瞳興奮的圍著這塊翡翠毛料開始轉圈圈。

　　青璃愕了，他都忘記雲瞳說的那句會玉雕的話了，還有這是什麼話啊？將近七八年沒動刀，他現在才多大啊？他有些吐血的想原來這皮也留不住了，就是想騙自己都不行，這天理何在。

　　他很不想答應的，他知道這塊翡翠毛料把表皮的礫石全都擦去，這不只騙自己，就是騙外人也絕對能騙得過去。如果有一天自己有了想整死的敵人，那就騙他花個十億八億來買了這翡翠去，絕對是騙死人不償命，但現在這個想法卻如東去流水想留也留不住了。

　　看著雲瞳如此興奮的表情，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的，只能肉疼的說：「你說過有時間跟我說說這件事的，現在有時間了，我們去床上好好說說吧。你什麼時候學的這門手藝，我怎麼不知道？」

　　這料肯定留不住了，所以他只能化悲奮為力量，決定在床上讓雲瞳用肉償，這樣想著，那肉似乎不怎麼疼了。只是想的是好，但事情的發展卻偏偏不順著他的意走。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興奮過了頭的雲瞳沒聽出青璃話裏的潛在意思，反而給了青璃一個大大的白眼。這話聽在青璃耳中有些熟，好像自己說話，現在被人現學現用了。

　　為了聽故事，為了床上的肉，青璃忍了，但最終還是沒忍住，就把雲瞳抱在懷裏狠狠的來了個法式長吻。雲瞳心情好的不得了，自然不會拒絕，相當的配合，所以這吻吻的是激情四射，差點兩人都化身為狼，就著這麼簡陋的陋室就來個大戰三百回合。

　　不過最後還是被壓在四色翡翠毛料上的雲瞳被身後的涼意與難受給驚醒了，一腳便把青璃給踢開了，下一刻青璃都想著把人給直接打包到床上去了，這個環境的確不是辦事的好地。做這事是享受，在這裏做卻只有難受，那就得不償失了。

　　「停，你還想不想聽，今天不聽的話，我以後可都不說了。」雲瞳深吸了一口氣，深悔自己的自製力是越來越差了，難道被壓也能上癮？想到這裏人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最後一絲□也給消了個乾淨，不行，他也是男人，怎麼只有他被壓呢，這事絕對從開始就得掐於無形之中，要不他可得被壓一輩子，一輩子這個時間讓雲瞳身上的肌皮疙瘩都起來了，臉黑得不能再了，青璃感覺到不對頭了。

　　這怎麼一會的時間，人的臉就能變得這麼黑呢？他這是想到什麼了，但第六感告知他這原因不能問，問只能惹火上身，所以立馬決定打斷源頭，轉移他的思想：「好吧，我就勉為其難的克制一下，先聽故事吧。」

　　雲瞳瞪著他，很想大聲的與他約法三章，要上床可以，但這體位卻要換著來，絕對不能讓他一受到終。不過顯然現在不是談這話的時候，只好把這個想法忍了下來，他卻不知道，這一忍就真的讓他忍了一輩子，當事實已被確認無法更改，他只能欲哭無淚。

　　「知道有個墨玉齋嗎？」雲瞳問。

　　「墨玉齋？」青璃想了想，這個名字是有些熟悉，但一時之間卻有些記不得在哪裡聽說過了。

　　「我們師門已淡出玉雕界將近三十多年的時間了，所以你不知道也說得過去。但像朱老爺子他們那些人肯定是知道的，清朝末年墨玉齋可是玉石界最大的商號啊。其實我對師門的現況也不是很瞭解，我師父除了對我提過墨玉齋這個師門字型大小外，就是師門很久以前的一些輝煌，至於師門的現況他是一概沒對我提起過，因為師父是墨玉齋的棄徒。」

　　「棄徒？」青璃十分驚訝，縱然他不太瞭解這一行，但也明白棄徒的意思。

　　雲瞳白了他一眼，意思是讓他安安靜靜的聽下去，別在打擾。青璃聳聳肩，人倚到那塊四色翡翠上還真專心的聽雲瞳說起古來。

　　雲瞳神情略為恍惚，看來是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那些事看來並不是太高興，因為他臉上那絲悲傷很濃，看得青璃心疼的不行，真想打斷他讓他別再想了。

　　「說來也算是冥冥中的一點緣份，那時我爺爺還活著，我四歲時的那年冬天，我爺爺救回了一個乞丐，那就是我師父。也不知道他犯了什麼錯，人被打得奄奄一息，右手的小指與無名指都斷了，送去醫院醫生說那是被人生生折斷的，時間太久，植不活了，因而只有截去。」

　　「那候我們都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但我爺爺見師父談吐溫雅，實在不像什麼壞人，就把他留在了家裏。剛好那時他很忙，就留師父在家裏一邊養傷，一邊照顧我。一開始是師父為了哄我，就給我雕蘿蔔雕水果玩，他雖然少了兩個指頭，但只憑三指雕出來的東西也絕對不是普通人所能做到的，何況他還有左手。師父的左手絕對比右手厲害，但後來我才聽師父說，他左手的絕學沒人知道，包括他的師父。那時候左撇子不像現在說是聰明的代名詞，反而說那是不祥，所以他就這這件事給隱瞞了下來。我是第一個知道的，也是最後一個知道。」

　　「我從小就喜歡這種藝術性的東西，而且也不是自誇，對此絕對有著很高的天分。我纏著師父非要學，慢慢的師父看著我十分聰明也就開始教我了。那時我們都認為師父是個廚子，後來還是我爺爺看出不太像了。」

　　「這件事情被我爺爺看破之後，師父也就實話實說了，說他是個玉雕師，但因為做錯了一件事，被師門趕了出來，也無顏再從事舊業，但一手的手藝怕失傳，便對我爺爺說想收我為半個弟子。因為他是棄徒，不能帶我入師門，所以我只能算是墨玉齋半個弟子。」

　　「這當然是件好事，爺爺哪裡有不答應的，我師父後來就在我們鎮下住了下來，白天去電子廠上班，晚上就教我雕玉。不過我師父的身體也很不好，每天冬天都要大病一場。我爺爺過逝後的第三年，他也走了。所以後來我才會變得那麼叛逆，總覺他們都不守信用，都說好要陪我長大的，卻一個都沒遵守自己的諾言。」

　　雲瞳十分黯然的道，看來爺爺與師父的死對那時的雲瞳的確是一段非常大的打擊，到了今天說起，那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悲痛還是連掩都掩不住。青璃在心裏歎了口氣，輕輕的把雲瞳擁進懷裏：「我答應你，一定會陪你到老，一定會等你眼睛閉上了我再跟你一起走。」

　　雲瞳躲進青璃的懷中，沒有聲音，但青璃感覺到自己的肌膚似乎隔著衣服都被灼傷了，那隱了不知多少年的淚今天終於流了出來。他也有幾分黯然，想著自己早逝的外婆，心也不由得升起一絲難以言表的悲傷。

　　那些親人永遠離開的痛，是你一生都無法釋然的悲傷。不過人的生命中總會有那麼一個人，會聽你訴說會替你分擔，所以我們即使再痛，卻也有了繼續走下去的勇氣。

　　這天晚上也許是雲瞳無意之間將自己塵封多年在心底的悲傷給開了口的緣故，那話夾子一開就如海水漲潮般關不上了。雲瞳說了很多，對爺爺的眷戀，對師父的敬慕，對婆婆發自內心的愛戴，對父親與錦生叔由開始的怨恨到現在的冰釋前怨。只是到最終青璃也沒聽到雲瞳提過母親這兩個字，其實他也許並不是因為怨恨而特意的不提，而是無話可說，母親離開的時候，他還太小，小的連母親的印象都沒有。

　　青璃也回憶起自己兒時許多被遺忘的事情，但他的口中卻只有母親與弟弟，還有早逝的外婆，記憶其實都趕不上雲瞳的，因為那是一片蒼白，生活將母子三人壓榨的一口氣都不得歇，睜開眼開始工作學習，閉上眼就是深度的睡眠，累但很充實。他的語氣中沒有不滿，只有追念。縱使那時的日子裏除了苦就是累，但還是懷念。那些幫助過他們的人，他無比的感恩。那些落井下石的人，這時候語氣中卻沒有了多恨。正因為他們的存在才讓他們母子三人有了更多向前的動力，生活成就了他們，而那些人也不可避免的成為了曾經生活中的一部分，有了他們的存在，所以才會有酸甜苦辣鹹五味俱全的人生，生活也才會更加的圓滿。

　　這個夜裏，兩顆年輕的心從來不曾如此的靠近過，維繫他們感情的紐帶似乎更加的寬了一些厚了一些。有了過去的苦才會襯托出今天生活的甜，他們的生活都曾經不圓滿過，所以今天他們才會更加的珍惜現在所擁有的。

　　「所以我們的相遇是老天爺安排的。」雲瞳依在青璃的懷中，襯著窗外射進來的月光看向自己的戀人，從來不像現在這樣，他感覺兩人是如此的近，近得觸手可及。

　　青璃也在笑，笑得有種朦朧的美，他伸手輕輕的握住放在自己臉上的那只手：「一點都沒錯，兩顆不圓滿的半圓合起來就成為一個整圓了，所以雲瞳以後我們就一起好好的過日子吧。有再多的困苦磨難，但只要我們兩個人所合成的圓存在著，那就什麼都不怕。」

　　雲瞳笑，笑得淋漓笑得酣暢，他主動的將唇覆上了那近在咫尺的唇，他想吻他，想與他融二為一，想讓自己那顆一直飄飄蕩蕩空空落落的心落地生根發芽，所以他主動的把自己送上了也不知是天堂還是地獄的去路。

　　那綻放在夜畔中最炫爛的花讓這個夜盛放出別樣的光芒與風姿，至少在他們這一生之中，這一夜被鐫住為永恆。